人是不可能突然间发生急剧的变化,因为一个人的品性和人格在人的一生中早巳形成了。可孩子是谁生的呢?终于有一天,她给自己做了合乎逻辑的解释,那就是一个女人很难忘掉曾经使他怀有孩子的男人……
李丽萍从街上买菜回来,走向吴大妈的卧室,看见她躺在床上,戴着老花眼镜在读她的“纪念品”。她一见李丽萍就摘下老花眼镜,一双带着血丝温柔的眼睛望着她说:“萍儿,你还没准备好啊?”
“我已经谢绝了,妈妈。”
“可我已答应了陈正华,说你一定去。你是知道的,我和吴刚一老一小去都不合适。”
“人们会怎样想啊?”
“没关系,我们家总得有个人去才行。陈正华和我儿子一模一样,如果我们谁都不去,他会见怪的。”
李丽萍不能和吴大妈争辩了,无可奈何只好准备去陈正华那儿。这时,吴刚跑过来抱住李丽萍的腿,可怜巴巴地说:“你带着我去参加庆祝活动,妈妈。”
“吴刚,你过来,奶奶教你画红太阳公公。”
“太好了,太好了,奶奶。太阳公公咪咪笑,小朋友们起得早,大家都来做广播操……”
“谁教你的?”
“幼儿园的阿姨。奶奶你教我画《孙悟空大闹天空》。”
“我的好孙子,你快过来,奶奶教你画孙悟空。”
吴刚松开李丽萍的大腿,扑向奶奶的怀抱,看见李丽萍走出大门,吴刚喊了一句:“妈妈,再见。”
“再见。”李丽萍转过头向他们笑了笑就上路了。一路上,她在想陈正华是一个有教养有身份的人,他的学识、能力、财富,在社交场上一定很活跃,一定受到大家的赞赏。举办庆祝建厂两周年活动,上流社会的人物相聚,气氛欢快……
夜色美好,灯火阑珊。陈正华热烈庆祝建厂二周年活动,在东湖大酒店举行。他本想在自己的绣衣厂举行,但考虑到宴会、舞会,厂里的厨师、卡拉OK厅等层次究竟低档一点,只好把庆贺活动放在东湖大酒店。
客人都到了,熙熙攘攘,处处是欢声笑语,绚丽的服装使气氛显得更加热烈。歌舞已经开始,人人都焦急地等待着进行庆祝建厂两周年的仪式,但是陈正华的目光却在客人中间搜寻着李丽萍。他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一个朋友和他开着玩笑说:“要是允许的话,现在就可以开业生产绣衣了。”
听到这话人们哄堂大笑,但是陈正华双手合十客气地对大家说:“请稍等一会儿,还有几位客人未到。”
“干吗为了几位客人,大热天把我们关在这里烤呢?”
又一个朋友说:“行了,包涵一点吧!可能这几位客人中有一个特别重要的!”
听到这话,陈正华羞红了脸,好像说话的人揭开了他心底的秘密。他避开人们的目光刚转到门口,看见李丽萍美貌惊人,风姿卓约的走进来,刚一出现在门口,那亮丽耀眼的光辉就使人目眩。
李丽萍穿着雪白的纱绸长裙,长裙里镶嵌着她颀长的身体,显得更加洁白无暇,像一个烟娜多姿的少女。她脸上朴素的淡妆,使她具有一种奇特的美,犹如闪烁的群星中升起一轮明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陈正华向客人们—一介绍了李丽萍的近况。李丽萍本想向他们解释些什么,但却只动了动嘴。
不大一会儿,她就赢得了大家的喜欢。人们向陈正华提出了许多问题,并出了许多谜语让他猜,陈正华真是应接不暇。李丽萍打量着他那高大身材,头发乌亮、五官端正,多么有男子气概!特别是他那肩膀很宽,双腿瘦长——不过没有一位淑女会注意一位男士的下肢。总之,他帅得足以使她心跳。她极力克制自己涨红着脸不看他的下肢。只见他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宣布庆祝大会的仪式开始。顿时,人们都坐在椅子上,雅雀无声。陈正华春风满面地说:“今天大家欢聚在这里,隆重举行庆祝东湖绣衣厂建厂二周年活动,我代表全厂的职工,向参加今天大会的全体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向支持和关心绣衣工作的同志致以亲切的慰问,向经营绣衣的集体和个人表示衷心的感谢!”他讲到这里又从手提包里拿出有关单位的贺信,并进行了逐一的宣读。他又说:“我厂两年来,在广大职工的共同努力下,产值从三十万元经营到三百余万元,‘牡丹牌’真丝手绣女绣衣,‘百合花’牌花机绣女绣衣,连续一两年获得国际‘双金杯奖’,产品畅销美、德、日、意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陈正华讲完后,抹了一下鼻子,又一次触动了李丽萍的心弦,使林森木“突”的一声蹿跃在她的脑子里,她咬紧牙想也许受林森木的伤害太深了,陈正华绝不是林森木,他压根儿没有陈正华滔滔不绝的演讲口才和领导才能。她想到这里便随着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表示祝贺,接着大家欢快地跳起了舞,舞厅里五彩缤纷,灯火灿烂,充满了笑声。陈正华飘逸潇洒,伴舞的是李丽萍,两个人配合得那么默契、娴熟……观众们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不知是观众的掌声所激励,还是情感达到了忘我的程度,李丽萍那炯娜多姿的体态更加充满活力,整个身躯的每一个部位都显现出青年的韧性和有力度的柔软。他携着她满地旋转,使她感到自己就像飞絮一样轻盈,一样优雅,紧紧握住她手的那只手是那样结实而有力。他用另一只手轻搂着她的腰,手指似乎透过衣服在发热,她觉察到这一点,她的皮肤不由感到灼痛。她吸气时能闻到肥皂留在他脸上的强烈气味和他呼出的茅台酒的醇厚芬香。他只看她一眼就使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尚是个年轻的女人,意识到自己内心有一块空白渴望有人填补,意识到潜人灵魂深处的一种孤独。她浑身燥热,禁下意识地将身子歪倾他,忘记周围环境,忘记一切,只是更挨近他似要融触为了一体。
舞了一曲以后,一位身材苗条,面容白皙,留有披肩秀发的姑娘,穿着一套丝绸飘逸的天蓝色拖地长裙,像仙女下凡似的飘到陈正华的身边说:“我爸妈挂念你,晚会结束去我家吧。”
陈正华笑着说:“绣衣出口业务太忙,以后再去吧。红红小姐。”
红红娇嗔道:“你总是忙!”她朝陈正华粲然一笑,“你……
我们全家想你呢。我爸常常夸你。”
“红红,我很幸运,得到你爸这位工商局长的夸奖真不容易呀。”
“我爸也是你爸嘛,我们舞一曲吧。”红红热情地用玉臂搂住陈正华的脖子,蔑视地挖了一眼李丽萍。李丽萍知趣地离开。
他们很快地随着音乐有节奏跳起了快三步,舞了一曲后,陈正华离开红红,忙着去应酬其他人。
陈正华应酬不暇,当他忙完以后,他的目光又开始搜寻李丽萍。她在这儿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个熟人,他担心她会感到寂寞。他明白她对这花花绿绿的生活不会感兴趣,她只不过是为了宽慰他的心才来出席他的庆祝活动。
李丽萍出了东湖大酒店,在东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清澈碧绿,水明如镜的东湖,湖中央的八角亭里有人在唱越剧,有的人在下象棋,有的人喝晚茶。李丽萍沉思的脸倒映在水中,望着星星、灯光、花草、柳树—…·简直像走人一幅迷人的图画。偶尔,几尾小鱼把嘴伸到湖面,那水圆晕就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倒影也随之颤动。突然,秋风阵阵吹拂,树叶飒飒作响,东湖水也微微泛起波澜,那么怪怪的,似乎又像演奏贝多芬的交响曲!
李丽萍在湖边的草地上尽情欣赏。陈正华拿过一个盘子,盛了几样吃的就向李丽萍那边走去。
一轮皎洁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溶溶的银色月光倾洒在大地上,闪闪烁烁的繁星像是万盏小灯,给人间的夜游人送来无限乐趣。
“哎,我的大款厂长,打洞吧。”一位身穿红色金丝绒旗袍的妖艳女人拉住陈正华。
“打什么洞?”陈正华满腹狐疑地瞪了她一眼。
“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当啥大款厂长,快跟我来,付我的学习费。我胡丽珍干这一行四五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窍的人。”她拉着陈正华走进巷尾黑暗角落,并将一块塑料布摊在地上,娇笑道:“露天作业安全,公安局抓不到,放心干吧!我窥视你好久了,厂长。”她仰躺在塑料布上提起裙子,露出两条滑圆的雪白大腿。
“女流氓,不要脸的臭东西。”陈正华扭头就走。
胡丽珍一骨碌爬起来,拉着陈正华的胳膊扬了扬柳眉,娇滴滴地说:“玩玩吧!玩玩。家花不如野花香,你家的女人不如我……”
“你别缠住我。”陈正华恼怒地把胳膊用力一拽,摆脱她的双手说,“你去派出所玩去吧!”
胡丽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泪眼婆娑道:
“厂长,求求你,别送我去派出所。我干这事是为了给瘫痪在床的老母治病。你行行好,救救我的母亲吧。”她伸出一双涂着红指甲的手,“大款厂长,给钱吧……我代母亲感激你……给钱吧陈正华动了隐测之心,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往地上一扔说:“五百元钱,快去给你老母医病。改邪归正吧,姑娘。”
胡丽珍收起地上的塑料布,狡猾地拿起五百元钱,发出了“咯咯咯”的荡笑,她笑他竟然轻易上当受骗;笑自己的手段高明,有灵机一动的应变力;笑自己不用费劲儿便得到金钱。她想起自己原来空拳赤手从贫困山区里跑出来,流入城镇咖啡馆、舞厅、路边饭店充当服务员.便想一夜之间成为一个富婆,但又对每个月一二百元的薪金感到不满。由于她目不识丁,更谈不上身怀技艺,时间一长她终于发现自己身上仅有一块能够赚钱的处女地。当店主姜阿基为了在竞争中战胜同行,让她更漂亮为他赚钱,常给她购买衣服,先拿裸体扑克供她玩赏后奸淫了她。开始她有一种恐惧感、害羞感。然而,在经历了第一次性交后,便恢复了平静,痛苦的感觉逐渐从心中消失,这为她以后走上卖淫的道路,以肉体赚钱打下心理基础。那时店主姜阿基为她“放哨”,提供避孕药,还每次为她拉客,可姜阿基也趁机提高菜价三四倍,一盆螺丝、一瓶啤酒要价就是三四十元,还常向她收取介绍费五元一个,当然还要收嫖客床位费二十元。到后来,她嫁给姜阿基成了他挣钱的机器。
突然,胡丽珍狂笑般喊道:“坐牢有啥,我出来不是照样潇洒,谁愿意去挣苦力钱呢?只是傻瓜。”她用玩世不恭的眼光看着远去的陈正华。
陈正华在李丽萍身旁停下来,她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她还是纹丝未动地坐着,没有一点点迹象表明她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她在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一天吴大妈发现他们母子是假媳妇和假孙子,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将他们逐出吴家,她去哪里找寻归宿?自己卖苦力干苦活,穿破衣槛衫、吃剩菜冷饭都可以承受,还可以早走绝路。但可怜的孩子咋办?找林森木还是姜阿基,让他们抚养孩子就要鉴定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怎么样鉴定呢……痛苦的泪水涌满了她的眼眶。陈正华默默地注视着她那充满泪水的眼睛,晶莹的泪珠里似有湖光在晃动。
“哟,是你。”李丽萍发现陈正华在旁边吃了一惊。
“我在揣摩你的心情。”
“我……我……”李丽萍脸上浮出了一层红晕。
“丽萍,我刚才碰到一个……”陈正华难以开口地刹住话头。
“碰到谁?陈正华。”李丽萍惊慌地问。
“一个卖淫女.她干这种事是情有可原。”陈正华漠然地笑了笑。
“为啥呢?”李丽萍不以为然地问。
“她为了给母亲医病才冒风险走上邪路,怪可惜的。”陈正华把刚才卖淫女引诱他的事向她叙说了一遍,说完皱了皱鼻子。
李丽萍看着他皱鼻子心里想,他真是那位没有文化缺少教育的粗汉林森木,定能与卖淫女发生关系。曾记得自己那是在月光下露出一点点白屁股,就撩得他天旋地转,像一只饿狼似的扑过来……现在卖淫女送到他的跟前,他还不干才怪呢。从这一点判断,眼前的陈正华毫无疑问不是林森本!
“李丽萍,你走啥神呀?”陈正华叫了一声。
李丽萍才回过神来说:“你哪能相信卖淫女?这些人为了骗钱,不择一切手段。”
“她说得很逼真。”
“演戏——全是在演戏。”李丽萍愤怒道,“应该把她押进公安局!”
“已经走啦!怎么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陈正华深情地凝望着李丽萍,她那俏丽的脸像神圣的女神不可侵犯。
在这片充满活力的浙东沿海土地上,涌现出许多女“三八”红旗手、劳动模范、女厂长、女科学家,她们在人类文明所涉及的各个领域里驰聘纵横,为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但是在改革开放搞活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中西文化思想的搏击和交流,就像打开窗户飞进了一些苍蝇,资本主义腐朽思想侵蚀了某些意志薄弱者。于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一度已经绝迹的卖淫嫖娼活动又沉渣泛起,死灰复燃、蔓延势头很猛,已从城市蔓延到农村,从沿海扩散到内地,从单独型发展到团伙型,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社会危害,引起人们越来越普遍的关注。
李丽萍思索了一会儿说:“陈正华,有人对卖淫者采取两种态度。”
陈正华睁大眼睛问:“两种?”
李丽萍像个冷峻的学者说:“一种意见认为,时代的变化,社会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妇女的解放,妇女就业和成才的机会不断增加。在这种情况下,妇女为了追求更高的经济利益不惜步人烟花令人可悲。何况卖淫引起性病的传染,危害人们的健康,应尽快采取各种措施予以坚决制止。另一种意见是卖淫的出现是发展商品经济的必然产物,在社会初级阶段,生产力水平不高,某些妇女走卖淫‘致富’路是不可避免的。而卖淫的出现也可以减少强奸、诱奸以及其他性犯罪,何乐而不为呢?陈正华你的看法如何?”
陈正华严肃地答道:“我认为卖淫是违反性生活准则和性道德,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秩序,引起性病的广泛传染,是危害人们的健康.与我们文明的国度极不相称。此外,卖淫与强奸,始终是并存的社会现象。因两者出自不同的动机和目的,并没有什么相互抵消的作用。我们每个公民必须从民族利益、国家利益、人民利益出发,为彻底铲除卖淫的丑恶现象做出积极努力。”
“你说得完全正确,陈正华。”李丽萍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他。
陈正华一本正经地说:“李丽萍。在我们高举着社会主义旗帜的神州大地上,沉渣的泛起决不能阻挡改革的洪流,香风毒雾永远不能压倒强劲的东风,哪里有蛹蛆,哪里就有消灭它的药物;哪里有毒烟,哪里就有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李丽萍幽默地笑起来说:“陈厂长,你眼明心亮,一定是个正人君子。”
陈正华苦涩地一笑,岔开她的话说:“李丽萍.我是想让你散散心.换换环境才请你来的。我想整天折磨你的孤寂会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丢掉的。”
李丽萍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说:“我现在很喜欢寂静。”
“你才拒绝来参加我厂庆祝活动?”
李丽萍悠悠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很想来的,但我有些害怕那些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不知道他们会怎样理解我呢?”
“理解什么?”陈正华毫不迟疑地问。
李丽萍猜测到了他的意思,心不禁颤抖起来。她无言可答,以焦虑而羞怯的目光看着陈正华。她心里的话几次都差点说出来,可她到底还是没有这份勇气。
陈正华看着陷人窘态的李丽萍,直截了当地说:“不就是年轻的寡妇和陈正华是什么关系?不为自己的丈夫坚守而跑到外面来凑热闹。”
李丽萍惊讶地看着陈正华,他却满不在乎地面对着生活的现实。
陈正华把盘子递到她面前说:“如果心像东湖水那样圣洁,就不要理会世人的嘴,因为失去了丈夫,就和世界上一切人断绝来往,有什么必要?”
李丽萍仔细地品味着陈正华的话,并在心的天平上掂量着它的分量,这话有什么错呢?如果自己的心是纯洁的。那又有什么害怕的必要呢?但她不敢表露自己的内心秘密。在纯洁的湖水里也有一股浊流,她没能力揭示事物的真相。
陈正华从盘子里拿起一只苹果送到李丽萍嘴边,她很不好意思,但陈正华硬是塞到她的嘴里。
“你有点像个小孩子,李丽萍。”陈正华说。
“什么?”李丽萍嘴里嚼着苹果,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还得让人往嘴里送苹果。”
李丽萍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来了这么长的时间,陈正华总算看到在她眼睛里火焰闪烁,看到她温柔而充满感情地笑对着他,真像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可是笑容一旦消失,神色便转为忧伤,倦意不知不觉落在她眼睑上,露出孤独带来的忧郁,好像她想起了什么事似的。
“怎么啦?”陈正华依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什么,可是人们会怎样想呢?”李丽萍满脸忧愁地说。
“又来了,心里想笑就笑呗。痛苦是命运给的,但是减轻这种痛苦却是自己可以做到的。”
李丽萍低下了头,从衣袋里取出手捐擦了擦嘴,又从包里拿出一只用红金丝绸包装的硬壳长方形盒子送给陈正华。他惊慌地看着李丽萍,又看着长方形的红丝绸盒。然后,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对黄灿灿闪闪发光的钢笔。
“这是什么?”
“在你庆祝之际,我送给你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
“这有什么必要?”
“我没敢在众人而前给你,在那些贵重的礼物里,我这点平常之物太逊色了。”
“从内心里赠送的平常礼物,不亚于珍贵的宝石,何况你这礼物也是很贵重的呀!”
“如果你看得起请收下它,那……”
陈正华把钢笔装进兜里,以感激的目光看着李丽萍说:“这对我来说是无价的礼物,每当我写字时,你那纯洁美丽的脸蛋都浮现在字里行间。”
突然,客人中一阵喧哗,一群人往陈正华这边奔来。他们代表客人要求陈正华唱歌,使庆祝会更活跃些,他们拉拉扯扯要陈正华唱。
李丽萍不禁好奇地问:“你也会唱歌?”
“不但会唱,而且唱得非常动听。”一个人抢着回答。
陈正华被拽到了人群之中。
陈正华不得已唱了一首悲切切的歌:
你的痛苦这样深重,
都是因我一身引起,
你的苦果我来吞下,
请求你能原谅我。
陈正华那深沉的男低音,唱的时候倾注了他自己的感情,那歌声透过李丽萍的耳朵,灌进了她的心里,神奇地感染着她,使她突然想到该原谅林森木强奸她的罪过,她等待着深沉的颤音消失。突然,红红换了一套中式大襟的红绸缎衣跑过来,偎依在陈正华身旁,妖媚地说:“陈厂长,我们对唱吧。”
“我唯命是从。”
“我们对唱《天仙配》中的一首歌曲吧。我最喜欢唱《夫妻双双把家还》。”红红飞给陈正华一个媚眼。
陈正华一怔。
“不敢吧?”红红的眼光很急很急,有一种挑逗的意味。
陈正华内心的自尊被伤痛,这是逢场作戏嘛,唱支歌有什么不敢?他不再腼腆,一口气赌上来说:“唱就唱。”
“你要唱得精神饱满。”红红两只丹凤眼闪烁着火辣辣的光芒直射陈正华。
“红红小姐的圣旨一下,连牛奶和水也产生灵性。”陈正华从红红手里接过话筒。
“那么,小心点儿,要是你不能使我满意,我会教你应该怎么做,让你丢脸。”红红娇滴滴地说。
“那是对无能的一种奖赏,现在我要努力让自己失败。”
“你小心些,要是你故意出错,我要做出相应的惩罚。”
“工商局长的千金小姐手下留情,你不能做出让凡人无法承受的惩罚。”
“哈哈……你这是说……”
“请原谅,小姐,不需要解释了。我敏锐的直觉已经告诉我,你眉头一皱就抵人上死刑。”
“唱吧?”红红小姐下命令道。
陈正华咳嗽了一声便唱:
树上的乌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给娘子戴发间。
唱到这儿,红红把头挨近陈正华,企盼着他用手伸到她的头上去碰一下,可他只凝望着李丽萍坐着的那个地方。
红红接着陈正华的歌唱:
“如今再不受双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红红唱完,一头倒进陈正华的怀里,他推开她,像是给她一个明显的警告,但还得接着唱,场面也得继续维持。因此,陈正华脸上也没做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只是过了一会儿,就在唱“夫妻恩爱把家还”时,红红又一头倒进他的怀里。他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红红就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了。他推开她,轻声地对她说:“别这样,这里是公共场合,多不好!”
红红娇滴滴柔蜜蜜地说:“既然是恩爱夫妻嘛。”
陈正华笑着拉过林勇耳语。不一会儿,林勇和其他几位男士把李丽萍拉到陈正华的面前。陈正华热情地说:“我们合唱一首吧,李丽萍。”
李丽萍见陈正华如此有兴致,再不配合就很失礼.只好拿起话筒展开歌喉: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
我的思念,是不再决堤的海……”
“好!”陈正华先喝一声彩,鼓几下巴掌兴致勃勃地往下接:
“为什么是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李丽萍对音乐舞蹈有着天生的悟性,无论什么歌,只要听上一两遍就能唱得有板有眼。两人第一次配合就显得天衣无缝,十分默契,连李丽萍也暗暗惊奇和满意。
她唱完其他人便大喝其彩:“李小姐,简直是天生一副金嗓子,如果去当职业歌手,保证是能倾倒听众。”
李丽萍抿着嘴朝大家一笑,看着陈正华亲切的目光,她在他的目光里读出一些什么,使她的心猛烈地狂跳起来。更可怕的是她不仅在他眼里看到了饥渴的欲望,而且她感到这种欲望正在自己心中产生共鸣。她心里想他身上究竟有些什么,使她变得这么……这么放荡?突然,红红抢过话简要与陈正华合唱。
李丽萍知趣地退了下来,陈正华与红红唱着《纤夫的爱》,红红唱着:
小妹妹,我坐船头,
哥哥你在岸上走。
我俩的情,我俩的爱,
在纤绳上荡悠悠,荡悠悠,
你一步一叩首,泪水往心里流,
只盼日头那落西山沟,
让你亲个够,呕……呕
大家静静地听着,除了悠扬的歌声,一切都寂静无声,远处的群山轮廓清晰,歌声在山谷中间回荡。这一切使陈正华和红红的歌声更加悦耳动听,李丽萍觉得他们俩唱的不是歌曲,而是她破碎的心,这歌声在倾诉她的内心情感。
庆祝会结束后,客人们渐渐离去,每个人都向陈正华表示祝福。李丽萍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客人走到陈正华跟前,以各种方式表达内心的良好祝愿而后告辞。
红红慢吞吞地走到陈正华的身边,飞给他一个媚眼:“陈厂长,送我回家吧。”
陈正华对她笑了笑便喊了一声:“林勇。”
林勇把小轿车开到他们的身旁停下来探出头问:“陈厂长,有啥事?”
“你送红红小姐回家,我还有事忙着呢。”他边说边拉开车门,请红红上了车。他望着小轿车消失在远去的黑暗之中,才朝李丽萍走去。
李丽萍低声对陈正华说:“现在我走啦。”
“天这么黑,你一人回去不合适,我送你回去。”
“但是你……”
“我也得从那条路上回家。如果你独自回家,吴大妈会埋怨我的,这么晚了让你一个人回去。”
李丽萍想现在情杀和财杀案件多,大前天她去集市正遇上开审判大会,有三个剃着青皮鸭蛋头的强奸杀人犯和四个偷窃杀人犯要枪毙,没想到他们年纪轻轻的连种也没传下,就进了黄上。可转念一想,谁叫他们杀人强奸和抢劫呢。年轻力气大,不好好地劳动挣钱,不好好地读书认字。精神文明年年抓,犯罪案率蹦了一丈高。这已难怪,过去穷日子连锅里也见不到油光,有啥好偷呢?敞着门也没人进。整天挨饿受冷哪还有心思想女人,真是温饱思淫欲,要是那次自己有伙伴陪同,也不会遭到被人强奸啦。她又想起昨天她去买药挤出闹市,伸手一摸,肚兜和钱全没啦,不知啥时三只手用刀子割去了,好危险呀!幸好没划破肚子。想着想着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望着陈正华说:
“好吧,陈正华,你送我回家也安全。”
陈正华跨上摩托车,两手捏着扶手道:“上来吧,李丽萍。”
李丽萍还没坐过摩托车,今晚她想兜一会儿风,便一纵身跨上摩托车后座,依俯在陈正华的身后。
摩托车开了半公里,陈正华道:“李丽萍,你看前面那座高楼是我们绣衣厂的厂房,四周又圈起许多土地,准备盖起八幢房子。”
李丽萍朝那边看去说:“墙上搁着的箱子是什么?”
“空调器。地上堆着木箱的是陆续到厂的崭新精密设备”“扩大再生产。你厂的经济效益真好呀!”
“占全市第二位,生产线忙得不亦乐乎,我桌上的合同堆得像小山。你有空欢迎来厂光临指导。”
“岂能谈得上指导,学习取经吧。陈正华,我从你身上学习到人生不能没有目标,没有目标的船永远驶不到彼岸。没有目标的飞机会失去航向,没有目标的人生将是悲惨的人生!”突然,她想起吴大妈这几天药已服完,就告诉他如果看到医院或诊所就停一停。
“有什么事吗?”
“妈妈要买药。”
“给她买什么药?”
“糖尿病之类的药物。”
“到我好友开的红十字诊所去。”陈正华说着转动了摩托车,几分钟后就把车驾到红十字诊所。李丽萍下了车,向诊所走去。
陈正华取了车钥匙立即跟了进来。
他们来到了红十字诊所,诊所的房内雪白一片,有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挂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女,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丽萍。李丽萍看了她一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回忆不起来。陈正华喊了一声;“赵明兄。”
赵医生连忙放下手中的消毒针盒,走上前一拳打在陈正华的身上说:“老弟,你钻在绣衣中躲起来,我以为你连人带衣销往国外了。”他又看了一眼李丽萍恍然大悟道,“小老弟,你不来我这里的原因,原来是有了女朋友。”
“不是,我是带她来你这里买药的。”
李丽萍多么希望陈正华讲她是他的女朋友,等到那一天他成了她的新郎,那是造物主施给她的恩赐,他简直是吴善伟的化身,不论是外表还是心灵,除了那只皱鼻子像林森木她笑了笑。
“李丽萍,他是我牢……”陈正华本想说他们是牢狱里相识的患难朋友、但见赵明不断地向他眨眼,他马上转了话:“他是我同一个脑袋二个身体的好友,名叫赵明,你就喊他赵医生。”
“你们以为我能忘掉在我发病期间,赵医生的大力帮助嘛?”
“喔,原来你就是吴家的媳妇,人长白嫩了,红润了。瞧,我真是个死猪脑袋瓜。”赵明医生笑着说,“你婆婆的病情咋样?”
“她浑身乏力头昏。”李丽萍答。
赵医生沉思了片刻后说:“暂时停服降糖丸,血糖太低引起的。李丽萍,当她站立不稳,你就让她服一颗水果糖。明天你将她的尿样送过来.让我再化验一下她的血糖状况,把这些药拿去。”
李丽萍接过一包药,深情地望着陈正华。陈正华说:“你明天一早将你婆婆的尿装进瓶里,让我送到这里化验吧。”
李丽萍说;“不,我自己送过来。”
“那也好。”陈正华说完。便与赵医生交头接耳起来。
李丽萍见他们说悄悄话,知趣地往角落里退远了一点。那胖妇病人朝李丽萍走过来,兴奋地往她的肩上一拍:“狠心的郑娟芝,一去沓无音信呀。”
李丽萍惊慌失措向后退道:“不……不……你看错人了。”她提心吊胆望着陈正华他们仍谈笑风生,她才定了定神说,“你真的看错了。”
她又仔细地端详着李丽萍的额头上的一颗黑痣道:“没错。
郑娟芝,我是你老乡林强的老婆呀!娟芝,十几年来,我苦苦地寻找着你是想向你道歉。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家里孩子上学没钱,我不会以老公鸡巴撞坏为借口掀掉你的铁锅卖,还威吓用炸药包炸死你,是我逼你离家出走的,万一你有三长两短……”她说着说着脸色苍白,“啊”的一声晕倒在地。
李丽萍吓得尖叫了一声:“赵医生。”
赵医生和陈正华迅速地奔了过来,赵医生手忙脚乱地检查虎娘病情,眼睛睃巡四周嘴里高喊:“林强、林强,你过来给你老婆做人工呼吸。”
有个男病人说:“林强回家取粮食去了,隔几天才回来。”
陈正华马上俯下身子刚想给林强老婆做人工呼吸。赵医生连忙拉起他说:“老兄,你还是去那边输血去吧!她同她老公同样患有肺病耍传染的。女护士,你快过来照顾虎娘吧。”
李丽萍想着林强老婆曾经在她受伤流血的伤口上,捂进一把盐让她剧痛难忍。可恶呀!但是此刻,当李丽萍再次看到她瞪着死鱼白眼病在垂危,实在不能见死不救呀!她打了一个激灵弯下身,嘴对着林强老婆拴着白沫的嘴深深地做起人工呼吸。
一刻钟后,林强老婆脸上有了血色渐渐地恢复原状苏醒过来,李丽萍和女护士把她扶到床上。女护士急忙让李丽萍消毒口腔,还给她服了几片消毒药,防上肺病传染。
女护士笑着说:“林强老婆,你要不是这位大姐给你做人工吸呼,恐怕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强老婆感激地拉着李丽萍的手说:“娟芝,我愿做你的牛马,过去对你不起。”
李丽萍摇摇头说:“你真的看错了人,我不是郑娟芝!”她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陈正华,恐怕妈妈等急了,该走啦。”
陈正华已给小女孩输了血,走出诊所跨上摩托车,李丽萍柔声道:“你刚输血不能开摩托车。”
陈正华说:“我身体挺捧的,不会有什么事。丽萍,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担心你婆婆的病吧?你别心神不安,她老人家的病会好起来的。”
李丽萍多么希望向他诉说自己心中的痛苦,但她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永远蔑视她,便嗫嚅道:“你这样关心人,符合当丈夫的条件了,该结婚啦!”
陈正华听见“结婚”两字,脸色立刻大变,他闷着头不声不响地发动了摩托车。
李丽萍感到自己的话像侮辱了他似的,后悔不该说话这么冒失,便十分内疚:“我的话你见怪了吧?”
“我对结婚实际上早已厌烦了,结了婚就会受束缚,人就失去了自由。你结婚以后得到了什么幸福?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一辈子为了孩子而活着,然而得到的却是世人的嘲讽。还有……”
“你是个男人可以这样想,但是女人的生活需要这样的束缚。爱情、母爱和义务,要是没有这些,女人的生活就毫无意义。”
陈正华听到她讲的话,突然,“嘟”的一声急刹了车,转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眼中充满了奇妙的神情。在她的眼神里他感到自己的观点根本站不住脚,他就像一个打败的运动员一样没有和她继续争辩下去的能力。
李丽萍说:“你为啥呆愣愣的,快开车吧。”
陈正华开着车,李丽萍为自己谎说的假话而内心感到不安。
她伏在他的身后不吭一声,时不时地抬头看着月亮。她觉得与他的相处深受感动和亲切。在新的环境里,她虽然不怎么知道吴家庄的人情世故,却在精神上获得了安宁,甚至有了轻松愉快的感觉。世界给了她机会,可是她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而且属于她的美好世界……被魔鬼林森木抢夺了,使她陷入了上天无路,人地无门的境地,对揪心的往事回忆使她无限地沮丧.心如刀绞、痛苦万分。顿时,这痛苦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她闷闷不乐道:“回家太晚了,妈妈会怎样?”
听她这么一说,陈正华加快了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向吴家驶去。
李丽萍和陈正华走进客厅已是晚上十二点钟了。李丽萍心情很紧张.吴大妈仍开着灯看她的“纪念品”。听见他俩进来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笑了。
李丽萍走上前给她端了一杯开水.然后把买来的药掏出来放到桌上。
吴大妈疼爱地说:“你为什么费这心,我只不过口喝而已,饭量比你们年轻人大呢?”
“这费什么费,而且我又到那边去了。”李丽萍微笑着说。
“还有你,孩子。庆祝活动搞得成功了吗?”吴大妈把脸转向陈正华问。
“很好!美中不足的是你和吴刚没有来参加。”
“可我们有萍儿代表啊!可怜的孩子,整天洗衣、烧饭,照料我们一老一小。我想让她也去散散心。”
“喜欢有点新生活内容,这是人的本性、”陈正华接过她的话说,并以征询的目光看着李丽萍。
李俪萍听了这话很不好意思,鲜红着脸腼腆地向里面走去。
“吴刚睡了。”吴大妈说。
“喝奶了吗?”李丽萍问。
“已经喝了,忘了告诉你。”吴大妈说着望着陈正华又道。
“孩子,喝杯咖啡。”
“我对咖啡已经上瘾了。”陈正华说。
刚向楼上走去的李丽萍又停了下来,她猜吴大妈又要喊她了。果然,吴大妈喊道:“萍儿,你给陈正华倒杯咖啡。’”李丽萍很快地给陈正华倒了一杯咖啡,这时吴大妈说;“你结婚吧,陈正华,整天泡在工厂里,回家起码可以喝一杯自己媳妇做的浓茶。”
陈正华一听到“结婚”二字。浑身颤栗起来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吴大妈,我现在还没有想到此事。”
“但你迟早得有个归宿。我听你工厂里的驾驶员林勇说,你父亲整天忙着给你找姑娘。”
“我才不和他选中的人结婚呢!”
李丽萍不明白他们的争论。她走到陈正华面前,递过一杯咖啡说:“雀巢咖啡。”
陈正华看到李丽萍站在面前,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接过了“雀巢咖啡”。
“别傻里傻气,孩子。你不喜欢他相中的,那找你自己喜欢的呀!你不努力,怎么能找到你喜欢的姑娘。我就不相信女工成堆的绣衣厂,找不出你喜欢的一个女人。”
“世界上像你媳妇这样的姑娘又有几个,她失掉了自己的一切而又能坚强地生活。”陈正华大口大口地喝完了咖啡。
李丽萍还没弄懂他的话,他就向大家告辞走了。吴大妈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景。
李丽萍又给吴大妈倒了一杯白开水问:“’妈妈,怎么一提起结婚,他就这么不高兴?”
“因为有一件事伤了他的心,使他讨厌结婚了。因为是你,他还能笑着和你说话,不然在女人面前他都不敢去。”
“为什么?”
“他年轻时冲动地爱上了小姑娘,可这位洁白如玉的小姑娘从此消失了,而他的心就粉碎了。”
李丽萍不禁地打了一个寒噤,想不到陈正华是个从不“轻诺”却“守信”重情义的人,既有钱又有貌,既深情又幽默,既忠诚又敏锐,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好汉子呀!哪个姑娘嫁给他一定是有福分的女人了……
“萍儿,痴想啥呀,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李丽萍想像陈正华前途无量时,却被吴大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屋外风声呜咽,黑夜里树木神秘地簌簌低语,偶尔划过一道花车灯光,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李丽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陈正华的影子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相信他与自己同声相应意气相投,他所有表情和动作中的潜台词她都明白,虽然地位和财富把他们截然分开,但她的头脑里和心里,她的血液里和神经中,有着某种使自己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她爱他。突然,她想起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假使是林森木,劳改释放后他是否已经结婚,是否有了孩子?现在他该是三十七岁了,牢狱的折腾也许使他更瘦更老了。她总是把他与衣杉褴褛、食品匮乏、壁炉无火、行为粗鲁以及低贱的恶习联系在一起。何况目不识丁的他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改观,人是不可能突然间发生急骤的变化,因为一个人的品性和人格在人的一生中早已形成了。孩子也许是姜阿基的,这十恶不赦的家伙劳教后,在什么地方鬼混呢?林森木和姜阿基这两条毒蛇,总是不知不觉地啮咬着她的心。终于有一天,她给自己做了个合乎逻辑的解释,那就是;一个女人很难忘掉曾经使她怀有孩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