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蔡伦之前真的没有纸吗-颠覆历史(选载)

“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后汉书·蔡伦传》上的这段话曾被无数人引用,以之证明中国是造纸术的故乡,也使得大多数国人们把纸的发明者桂冠戴到了蔡伦身上,数千年来以讹传讹,造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误区——

民国二十二年(公元1933年),中国新疆境内罗布泊汉烽燧遗址,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手里的东西边看边议论。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纸片——一张刚刚出土的纸片。

不就是一张纸吗?有什么好稀罕的?有的读者可能会感到不可思议。

可这座古烽燧却是西汉时代修建的啊!富有考古学知识的人们恐怕会将它与“东汉蔡伦发明造纸术”这种说法联系起来,头脑一下子兴奋起来。

难道,在蔡伦以前就有了纸?

万丈高楼平地起蔡侯并非有神才

公元105年正是汉和帝元兴元年。这一年的四月庚午日,执政达17年之久的汉和帝刘肇突然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元兴”,此前为“永元”。

为什么要更改年号呢?我们知道,汉代以前是没有“年号”这一说的,汉代之有年号,始于西汉文帝,那时候的年号是为了标明当时的国家之吉祥征兆。

和帝当政17年之后改年号,国家一定出了大事。

的确,上一年七月,全国大旱,司徒鲁恭被免职。本年度春季,一向为藩邦属国的高句丽又大举入侵,占领了汉王朝的辽东六县,为了振奋民心,刘肇才下了改元的决心。

为了给多病的皇帝打上一针“兴奋剂”,当臣子的理应找点“祥瑞”,弄点“稀罕物”来进上。

可惜的是,满朝文武个个都是只爱捞钱的官,根本想不出用什么稀罕物来愉悦圣心。

时任中常侍,主管御用器物制造的蔡伦不失时机地爆了一个“冷门”——献上了一种书写用具——纸。

“纸?”和帝挺着虚弱的身子,不耐烦地问,“纸算什么稀罕物?也拿来蒙我!”

读者诸君可千万不要误会,以为和帝是在信口瞎吹,胡搅蛮缠。因为和帝,甚至和帝以前,是确实有“纸”的。

《说文解字》对“纸”的解释是:“纸,丝滓也。”

为蔡伦立传的史学家范晔也认为:“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

将《说文解字》和范晔的话说白了就是蔡伦以前,人们把书写用的丝帛也叫做纸。所以和帝听蔡伦把纸当成了稀罕物会很奇怪。

但当左右内侍把蔡伦的纸进上来之后,和帝却转怒为喜了。

原来,蔡伦献上来的纸质地柔软,便于书写。待到问明白制造方法之后,和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因为除了便于书写以外,蔡伦的纸,其最大优点是造价便宜。

“真的可以用树皮、破布、麻头、旧鱼网造这种纸?”和帝又一次追问道。

“臣何敢欺君!”

“好,好!”和帝的病身子有点打熬不住了,“你先下去,待朕痊愈之后重重有赏!”

刘肇倒是没有食言,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一年(公元105年)的十二月辛未日,他一病不起,崩于洛阳章德宫前殿。

这种应时而献的纸,其发明权到底是谁的?《后汉书·蔡伦传》的两句话颇堪玩味。这两句话一句是“伦乃造意”,另一句是“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

前一句“造意”是“创造新意”之意,但前面缺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乃造意”的?

在蔡伦以前,难道就没有人觉得“缣贵而简重”了吗?

蔡伦是和帝永元九年(公元97年)任职尚方监的,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小黄门,不可能有机会思考“缣贵而简重”的问题,接掌尚方监之后,他的主要工作也是“监作秘剑及诸器械”而且“莫不精工坚密”,这些也要花去他相当一部分精力。因此,他不可能不在前人已有的基础上“造意”——吸取成果,造出比缣便宜,比竹简轻便的纸来。

这一点其实连《后汉书》的撰著者心里都清楚,所以他在给蔡伦立传时指出,因为皇帝觉得蔡伦有才能,爱屋及乌,所以,一开始本来在民间流传的用树皮、麻头、破鱼网造出的纸就被冠以“蔡侯”的名义,得以广泛流传。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后汉书》称蔡伦进呈的纸为“蔡侯纸”而非是“纸”,这除了与“古以缣帛为纸”的“纸”有所区别以外,是否还意味着当时还有不是“蔡侯纸”的纸呢?

汉代烽燧与灞桥风雪

在陕西省西安市东十公里处有一座桥名叫灞桥。灞桥,又作霸桥,在中国历史上是一座颇富文化气息的古桥。早在春秋时代,“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为与东方诸侯争雄,改滋水为灞水,建桥于其上。《史记·王翦列传》记载,王翦伐楚,“始皇自送至灞上”。

《鸿门宴》那篇古文中,脍炙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沛公军灞上”,这说明从秦时开始,灞桥就是长安向东方出入的要道。不过,今天的灞桥,已非秦汉时的旧貌,大约在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隋朝官员在秦汉古桥以南一里左右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南桥,后经历代重修,是为如今的灞桥。唐人送客多到灞桥,折柳赠别,心情为之黯然,灞桥因之又得名销魂桥。每当春夏之交,翠柳低垂,水花飞溅,冬则雪霁风寒,沙明石露,故有“灞桥风雪”之美称。古为“关中八景”之一。

公元1957年,灞桥再一次成为文化热点:在这里的西汉古墓里,考古学家发现西汉初期的古纸,经过切片化验分析,有关专家确认:

(1)这些纸确系西汉初年所造。

(2)其成分为大麻和少量的苎麻叶。

由此,专家们得出结论说,灞桥古纸乃是“现存世界上最早的植物纤维纸”。

联系到1933年新疆罗布泊汉代烽燧出土的古纸片,我们完全有理由说,纸并不是蔡伦的发明创造。

有一个名叫德博诺的西方科技史专家也认为“曾经主管宫廷御用手工作坊造纸的蔡伦,可能只是把贫民的一项更早的发明通过官方进行宣扬罢了”。中国人一向很重视“名人效应”,中药界的祖师爷要找个神农氏,戏曲界则推出了唐明皇(认唐明皇为祖师爷),《文选》本来是梁王朝的许多文人学士集体编辑的,只因昭明太子萧统插手了此事,所以就要把“昭明”两个字放在“文选”的前头,把“文选”叫做《昭明文选》,还有什么“东坡肉”、“孔府酒”不一而足。

明白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向善于提出问题的读者们解释清楚,纸既然不是蔡伦最先发明的,为什么最后却把发明权归结到他的名下的原因了。

“名人效应”的直接后果是“见名不见人”——忽略了非名人,亦即普通群众在推动社会和历史进步时的作用。

借助“名人效应”来进行某些活动(如商品促销等)不是不可以,但切记要实事求是,是谁的发明就是谁的,这一点不妨学学詹天佑。

1990年6月23日,《新闻报》上发表了郭民原回忆詹天佑的文章。郭氏回忆说:“我父亲与詹天佑是至交。1917年,我参加铁路测量工作,路过汉口时,遵父亲的嘱咐,专程去访问詹氏。当时民间盛传连接火车车厢的‘自动挽钩’是詹天佑发明的,外国人还把这种挽钩定名为‘詹天佑钩’。但我和詹氏谈及此事时,他却连声否认。他说,这种挽钩是京张铁路某车站一个专做车辆挂钩的中国工人发明的,可惜这个发明人的姓名却被淹没了。这个工人最早是把他构想的草图给一个在铁路工作的英国人看。英国人回国后按图试制成功,发现效用良好,后来全世界都普遍采用了。据说这位中国工人发明家也为此得到一笔钱,但数量不多。这个英国人对人坦白承认这是中国工人的创造,并没有冒称是自己的功绩。詹氏又说,当时他负责的是铁路建筑工程,并没有为这个自动挽钩尽过力。他说:‘我在铁路工程方面享有盛誉,已觉受之有愧,决不能再在‘自动挽钩’的发明问题上掠人之美。难道我还能不如那个英国人吗?’”

詹天佑先生能够不掠人之美,一千多年以前的蔡伦能不能呢?这一点我们不得而知。

不过,作为洞悉了真相的后来人,我们是应该走出“纸是蔡伦发明的”这一误区,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