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九点，叶琳的办公室。

我来的时候，方宁正在电脑前打字，看到我立即站起来，“早啊任哥。”她甜甜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心情愉快。

“早。”我点点头微笑，“叶总来了吗？”

“是的，你进去吧。”

敲门。

听到“请进”后我推开门，看到了一个紫色的叶琳。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纱衣。一反她平时上班时一贯的职业装束，这件衣服的料子有些透，后背上隐隐透出了胸罩细细带子的形状。袖口有些层层叠叠的荷叶装饰，显得随意而自在。下身是一条紫色的非常合身的一步裙，在显露出她纤长小腿的同时，更勾勒出优美的腰形。站在窗前，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此时的她，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梦一般的夜晚，那个紫色的神秘女郎。记忆的重叠，使我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她转过身，看到是我，微微愣了一下。也许是意识到今天自己的服饰会带给我一些不同的观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座位，问道：“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放松地坐下来，看着她笑着说：“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一句，脸一下子红了，眼神到处飘移。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感觉和她之间的气氛太过严肃了，而这种严肃拘谨的气氛时间越长越会使彼此失去那种在随心所欲的交流中产生的碰撞与火花。这样对工作是不利的，而且，……天知道，我们之间是有过“非凡”关系的人，我不想和她那样相处。

四十一

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及时做出调整，看着我的眼神重又变得平静而专注，她想得到，我这么早来她的办公室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目睹着她神情的变化，我有些微微的怅惘。昨夜筱蝶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回响着，“我知道，你喜欢你们公司那位漂亮的经理……”

是这样的吗？我不知道。先是和她那一夜不可思议的肌肤之亲，后来是在同一屋檐下的冷淡与排斥，再后来惊讶地发现她竟是陈青的朋友并因为她的真诚表白而受邀重返公司，最后，得知筱蝶的存在她刻意回避了与我私人感情上的交往……

我仿佛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我们推近拉远再推近再拉远……这样想着，我注视着她的眼神似乎凝固了。

“……任一凡，你找我有事吗？”叶琳因为猜不到我接下来要和她说些什么，语气明显地紧张起来。

“噢……”幡然醒悟般的，我自嘲地笑了。任一凡啊任一凡，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你应有的表现啊。

“叶总，最近我做了一个我们自己的经营策划，我拿过来给你看看。”说着，我把手上的策划案摆在了她的桌子上。

“这样啊。”叶琳马上把它拿起来，显得很高兴，看了看它然后望着我，“你最近搞的那些调查就是为了做这个策划用的吧。”

我点点头。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个。”她微笑着点点头，欣喜地翻看起策划书来。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职位的不同，我对公司工作的了解比做员工的时候深刻了很多。这种了解对于我这样一个职业的策划人来说，有一种如梗在喉，不吐不快的欲望。

作为一名策划人员，如果不能先把自己公司包括发展方向、远近期目标、计划实现的方式方法、内部配合程序等等这些问题搞明白了，又怎么有资格去为别人做策划呢？正所谓“欲策划好别人，必先策划好自己”。对我来说，做员工的时候不了解情况也就罢了，但现在在这个位置上，做这件事情是责无旁贷的。

也许叶琳没想到公司应该有这样一份东西，或许她早就有这个想法而一直没有机会实行，显然，在看到这份东西后，她高兴非常。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儿呢。公司最近的业务虽然很多，效益也增加了不少，但我总感觉公司的整体运作好像缺了点什么。我已经在想要做一个公司经营的全案策划了，这点倒是和你一样。只不过我还在想，而你已经完成它了。”她合上策划书，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诚恳地说道：“谢谢你，任一凡！”

“叶总，你不要这么客气。食君之碌，忠君之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笑着说。

“不，我说得是真的。我代表公司谢谢你！这件事你可以不做的，因为它并不是你的工作。而且，我也看到了你最近一直在忙碌，甚至没有休息过。这除了本身工作忙之外，我想，这份东西一定花了你很多的时间精力。”她这句话很公道，也是事实。我做这份东西所花的时间精力远远超过了那些正常业务。

“这样吧，这份策划书我先看一看，琢磨一下。然后我想召集公司中层一起来开会研讨。如果大家都认可，那么公司今后的经营策略就照这个执行，你看好吗？”

“嗯，那我先出去了。”我笑着站起来。

“好的。”她也站了起来，笑着点头。

“……紫色很适合你。”

“啊？”她没想到我会说这个，脸呈羞态。

我再一次微笑，转身走出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方宁过来通知我，下午两点叶琳在小会议室召开全体中层会议。我知道那是我所做策划的讨论会，不仅对她的效率表示钦佩。

看着笑意盈盈的方宁，我笑着点头，“方宁，这种通知你打个电话过来就好了，没必要亲自走一趟的。”

“……不，人家就想当面通知你。”

“……”我摸鼻子，她这么说我没想到，可是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任哥，现在正在演的一部电影叫《真爱无言》，看过的人都说很好，如果你晚上有时间，我……想请你去看，你看……”

“……不行啊方宁，任哥晚上有事情，……你问问你磨哥，最近他手头的活已经不太多了，应该能有时间的，你让他陪你去吧。”

这样说着，我心下难受。拒绝别人，尤其是拒绝一个像方宁这样对自己很好的女孩提出的一个简单的愿望，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这样说完，我更加难受。因为我看到方宁的脸已经变了颜色，眼睛里也同时升腾起一片濛濛的雾气。

我猜她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来和我说的。记得我第一次约陈青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邀请，我竟足足酝酿了三天！那段时间过得很慢很煎熬，而提出邀请后，在等待她回复的那一刻，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思维，就如同一个含冤的犯人在等待着法官的判决！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也能理解方宁的此时的感受，但除了拒绝，我却别无他法。

目光扫过她的脸，马上盯在了办公桌上的一份东西上。我不敢看她，怕自己心一软就答应了。隐约中我看到她娇嫩红润的嘴唇被她洁白的牙齿咬得变了形状，紧握一起的双手在胸前微微颤抖。

我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从来都不是。相反，我觉得自己心软的要命，怜香惜玉更是我审视自己时发现的一大弱点。在知道方宁对我有好感的最初，我就问过我自己，得出了否定的结论。而当看到磨磨对她那么痴情之后，我更是刻意保持着和她的距离。我坚定地认为，只有这样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任哥，你……你真得那么希望我和磨哥在一起吗？”方宁的声音变了，那一丝凄婉的哭腔如美玉上的裂纹，我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破碎。

四十二

“方宁，任哥要工作了，如果没事儿的话，那你……”实在是没法把“出去吧”这三个字说出口了。可即使是这样，这句话说完，我仍感觉自己像肚子上被狠狠踢了一脚。

莹光闪动之处，感觉方宁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猛然转身，跑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扔下手里的东西，身体疲惫地靠向椅背，对不起了方宁……

看来叶琳对下午的会议极为重视。当我坐在小会议室里的时候，发现公关部经理曹丽丽和客服部经理徐曼莉都在坐。她们两人一向外事活动很多，从会前大家相互间的谈话中听说，曹丽丽正在和一个企业谈促销活动的事儿，本想不参加这次会议了，但被通知不能缺席，只好先行回到了公司；而徐曼莉中午在和客户吃饭，为了赶会议时间是匆忙先走的。我这才知道叶琳事先做了通知，要求公司所有中层都必须参加。

两点整，叶琳准时来到小会议室。她一进门来，很明显地，一身与往常不同的服饰使大家眼前一亮。

“哟，叶总，你的衣服好漂亮啊，”徐曼莉的声音有些夸张，但观点还是准确的，“以前净看你穿一些严肃的正装，其实呀，我看你更适合穿这样随意而颜色艳一点的呢。”

“是啊，本来就是年轻人，略一改变服饰，就给人活力十足的感觉。”曹丽丽随声附和。

我看到徐曼莉和曹丽丽的眼中透出艳羡的光芒。曹丽丽比徐曼莉的年龄稍微大一点，也是一位漂亮女人。作为成熟且时尚的女性，本身就对这种穿衣打扮的事情很有心得，自然会对叶琳服饰如此大的变化有感觉，我估计她们的心里可能会有更多的赞美之声，只是在会议室这种场合，当着很多人的面不便说太多吧。

“谢谢。”叶琳向她们点头微笑，神态落落大方。也许受了多年的西式教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接受这种夸奖，她好像全无所谓。现在想来我早上的一句“你很漂亮”，当时竟能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真有点不可思议。

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来得整齐，所有公司中层全部到位。叶琳坐在会议桌起首的位置上，右手依次是钱娟、徐曼莉、媒介部经理李卫东、曹丽丽，左手是我、市调部经理郑少华，财务总监张丰。梁山坐在我的旁边，而方宁则坐在叶琳和钱娟之间。自从进了会议室之后方宁就没看过我一眼，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我只能在心里暗暗苦笑。

叶琳宣布开会并亲自主持。“知道现在大家都很忙，在这种情况下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是我认为这个会非常重要。下面我希望大家把自己的手机暂时关掉，不受干扰地来开这个会。”

听了叶琳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引起重视了，因为以前开会的惯例是手机打成静音就可以了，有电话来的话还是可以出去接一下的，而现在叶琳竟提出了这个要求，显然非比寻常。

拿出电话来关机，一时间响起一片铃声，之后，所有人似乎都对叶琳接下来要讲的充满了期待。

“大家都知道了会议的议题了，下面……”说到这里，叶琳发现很多人的脸上是一副询问的表情，于是停了下来，“大家不知道会议内容吗？”曹丽丽、徐曼莉、李卫东等都摇了摇头。叶琳看到后，转头看了方宁一眼，而方宁则埋头坐在那里，不知道用笔在纸上划着什么。

我猜应该是叶琳让她把会议议题通知到每个人的，而她显然没有。叶琳似乎发现方宁的神色有些不对，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