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考上大学,就发生了和善儿之间的悲剧结局,这给了我重创。我以前很自负,以为摘天上的星星也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善儿却让我备感挫败。虽然心里安慰自己,她拒绝我的理由除了我的专业的因素之外,还有一种宗教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是一件伤人自尊的事情。
我努力适应着大学生活,女人还是很多嘛,不是占人类的一半吗?我一定能遇见可以接
受我的女孩。
偶尔,也会想起善儿的美丽容颜。每当这时,我就调动自己所有的想像力来丑化她。比如,她为了解手而用力的表情,或者上课睡着时流口水的样子。这个方法果然奏效,不到一周,我心目中的善儿就变成了平凡女孩,后来越来越离谱,她居然变成了梦里都不敢看的可恶女子。
但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它的效果是极其短暂的。淡忘这段感情,全靠了京姬和她的姐妹们。那时,我和就读于梨花女子大学食品营养专业的京姬一起合租位于新盘浦的一所公寓。
京姬原来想报考音乐系,但在伯父的强烈反对下举了白旗,只好上了家政系。她对自己的专业不是很满意,所以她非常羡慕我战胜父亲的反对考上自己喜欢的专业,也从中得到了一丝安慰。
她是美人坯子,从小人们就对她赞不绝口。一米六的身高、四十六公斤的标准身材,加上大四学生的干练,只要是男人,连佛祖都会对她产生好感。
她是伯父的独生女,伯父从小把她当成宝贝。上大学后,伯父怕她没有大人管教会学坏(尤其是跟异性交往),于是让她寄住在姑妈家里。总之,她按照伯父的意思,度过了三年的平静生活。
一月份,我考上大学后,她就蘑菇伯父,要和我一起住。
“毕业后上班的话,就得搬出姑妈家,不能总麻烦姑妈啊。恰好仙郎也没有合适的住处,您就帮我租个房子吧。”
“也好,我也负担一些。”一开始伯父不是很愿意,但是听我爸爸表了态,还是答应了。这样,时隔五年后,我跟她重新住到了一起。
京南公寓8栋508号。
三室一厅的房子,给我们两个人提供了不少的剩余空间。
伯父要我们出租其中的一间,租金可以拿来交物业管理费,京姬借口跟别人一起住有很多不便,没有同意。其实她更愿意过没人干涉的自由生活。
京姬有四个大学好友,我把她们五个人称作“五公主”。她们是在关于女权主义的公共课上认识的。现在她们把我们的公寓当成了据点,一周聚会三四次。她们虽然专业不同,个性不同,但相貌却是清一色的倾国倾城。
奇怪的是她们谁也不谈朋友,更奇怪的是她们宣言绝不交男朋友。而且每个人手指上都戴着刻有“offlimitstomen”①字样的戒指。
“我们都曾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爱情是一时的、盲目的,它已经失去了脊梁骨。现在的男人太霸道、自私、现实,而且还太风流,所以把爱情污染得不成样子。为了避免这样的公害,我们发誓远离男人。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吸取了血的教训,婚前的恋爱并不好玩。啊!爱情!哪怕只是听到这个词,也会咬牙切齿。”
她们不论是对爱情,还是对男人都恨之入骨。一句话,恋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谈的。她们把恋爱视为女人的坟墓,她们眼里的男人就是两种:不是犬科的狐狼,就是插在大酱里的小辣椒。
但可笑的是,她们的话题一半以上是关于异性的,而且谁都做着结婚梦,期待着白马王子的出现。我怎么也不能理解她们的心态,只是哭笑不得。所以我制作《女人教育宪章》,规劝她们:
女人教育宪章
女人的历史使命就是传宗接代。女人应该继承祖先的遗训,在家当贤妻良母,在外贡献社会。在此,我明示女人一条阳关大道,作为教育的方针。
用健全的心灵和纯洁的身体学会教养与家务,开掘自己的品性,培养女性的美德。要懂得谦逊和礼让,要崇尚男人和真实。继承相扶相助的传统,要培养明朗温和的女性精神。有了女人的信任和协助,男人才能发展;与男人的融合与否,又是女人谋求发展的根本。要明确自由权利的责权关系,自发参与社会建设。
爱国、爱夫是女人的养生之道,也是实现男女平等理想的关键所在。作为坚定而自豪的诚实女性,集成民族的智慧,不懈努力,创造新的历史吧。
仙纪20年3月3日
我念完宪章,她们却讽刺我一番,理由是我乳臭未干,幼稚,而且儒教意味太浓了。也是,她们认为女上位才是女性解放运动的本质,让女人忠于家庭和男人的要求未免过分了些。
总而言之,她们这种没有异性朋友的日子就像跑了气的啤酒、没有调料的方便面一样淡而无味……
她们上课的时间都不一样,下课之后,就去图书馆翻翻报纸、查查资料。等到人齐了,就直奔校门口的茶座,边喝咖啡,边高谈阔论。这个节目完了,就去套装店,看中一两件时装,就七嘴八舌地抽走老板娘半个魂儿之后溜之大吉。接着拥到小吃街填饱肚子,再去休闲专卖店看半天衬衫仔裤什么的,看够了丢下一句“下次再来”就走出来,接下来还是闲逛……最后,五公主走进甜品店,买上一堆点心回来。公寓是她们的天下,不是跳健美操,就是做面膜。一天洗三四回澡根本是小事,她们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只披着浴巾就进出浴室,真搞不懂她们究竟是拿我当圣人,还是小孩子。
从人性的角度说,开始时我很慌张。要是古代,我这个年纪已为人父了,看着半裸的美女能不心跳吗?可是时间长了,我也习以为常了,就当那是海边的风景。
逐渐地,我内向的性格也有了惊人的变化,一开始我对她们的玩笑或恶作剧,只有脸红的份,可是越变越活泼,自己也时而想出恶作剧来整她们,说说黄段子,根本就是小事儿。
五公主非常疼爱我,就像对亲弟弟一样,有时干脆就当成小宠物。可能是偶尔视为亲弟弟亲热的时候,会从中得到性的快感。这我很理解,因为我是她们所接触到的惟一异性,她们才会这样对待我。所以虽然有时会觉得不愉快,可还是打算以超现实的感情回报她们,做五公主又乖又可爱的弟弟。
她们虽然宣言远离男人,可是很关注有关男人的话题,对周而复始的生活感到厌倦。
而我却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惟一的异性,我成了她们的花,她们的希望。
课后运动是我的主要活动,但运动一结束,就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那天也一样。做完运动,我就回了公寓。又是五公主聚会的日子。
“谁啊?”一按门铃,就传来淘气的声音,看样子人已经到齐了。
“是爸爸。”我调皮地说。
“是仙郎啊!”允京给我开门,看样子等我很久了。她是学舞蹈的,小时候环球巡回演出时,见过不少国家的首脑;并且还在电影《天使的回声》中扮演过角色,为此她很是自豪。
“亲爱的,回来了?”允京撒娇地在我脸上偷着亲了一记。五公主在公寓迎接我的时候,总会亲我。
其次是仁淑亲我。她学西洋画,是五公主中最会打扮的,是个性感的女孩。她今天穿着我从没见过的紫色连衣裙。
“怎么样?”仁淑转了一圈。
“三流模特儿。”
“这孩子!”仁淑翻白眼,撒娇地轻轻拍打我的胸。
这时英兰挤过来拥抱我,“可爱的小恶魔”是她对我的爱称。她学法语,是自尊心最强的一个,也只有她把我彻底当成孩子。起初对我用敬语的五公主改口,也是英兰带的头。
其实我的自尊心也非常强,听女人对我说平语,我很不愉快。所以我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英兰。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自尊形同虚设,彼此间无拘束的语气使得我和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允京、仁淑和英兰正在打画图。贤珠和京姬却不见人影,于是我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我姐姐去哪儿了?”
“跟贤珠去超市了。”我关心的是贤珠。
金贤珠!
她专修钢琴。在五公主中,是惟一让我心动的女孩。每当她亲吻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停留的时间太短暂了。
这是我的秘密,我曾经比较过她和善儿,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晕过去的,可我时常把她想像成我结婚的对象,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难道我在单恋她吗?她比我大两岁,虽说铁丝网、水泥城墙或锁头不能阻碍爱情,但是我不想拥有不现实的恋爱。我只想谈一次恋爱,只爱一个女人。
于是我理智地压抑感情,把恋情升华为姐弟情。有道是不要指望高不可攀的树,她就是那棵高不可攀的树,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只当她是一个姐姐。
可她的影子全然不顾我的理性,一直缠着我。从客观角度看,其他五公主的长相可能比她更出色,但在我眼里,她的一切都是最理想的。这真是奇怪。
她也很理解我,每当五公主取笑我的恋爱观时,只有她维护我。她们虽然混在一起,但是对大部分事情她都和其他人持不同观点。有时,连我都觉得她像个单纯的妹妹。
我洗完澡,洗袜子的时候,传来贤珠和京姬的声音。
“仙郎回来了?”贤珠打开浴室的门高兴地说。
“去哪儿了?”
“超市,我们明天野炊。所以买了些菜,明天你也一块儿去吧。”
“好啊!”
“唉呀,洗袜子呢!”她的表情有些吃惊。
“怎么?法律规定男人不准洗袜子了?”
“丫头,怎么让男人洗衣服啊?”
贤珠来抢我手中的袜子,我执意不肯,但拗不过她,只好让步了。
她比京姬还关心我的每一件事情。因为我是堂弟,京姬对我很随意。我知道她心里很关心,但是不在五公主面前表现出来。
我也知道她们中间贤珠最疼我的理由。家里一共三姐妹,她是老幺,两个姐姐都在国外,因为身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把我当成弟弟是很自然的。
“仙郎,今天晚上就吃炸酱面吧?”
“随便,我要大碗粥。”
“知道了。你们谁赢了谁请客!”京姬向里屋喊道。
“丫头,我们几个能吃几个饭粒儿,整天用炸酱面打发我们啊?”
“你们几个在这儿吃得比我家人吃得都多!”
“抠门儿,我们赶明儿都带饭得了。”
从里屋传来咯咯的笑声。
京姬给中餐馆打电话订了炸酱面和粥。她不是因为心疼粮食,有时不愿做饭了,就叫外卖。现在可真方便,只要打一个电话,就有人肯为你洗内裤。姐姐在这样的利己主义文明中被潜移默化了。
“看书呢?”贤珠走进我的房间。
“无聊嘛……谢谢你给我洗袜子。”我递给她护手霜。
她可爱地笑了:“如果有你这样的弟弟,每天都洗袜子也没问题。”
“姐,你住在这里吧,把京姬姐赶走算了。”
“京姬听了会哭的。呀!你在看《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啊。”贤珠看到封面,高兴地说。
“姐姐也读过了?”
“还没呢,尼采的书只看过《悲剧的诞生》,这本书我早想看了。”
“我看完了借你。”
“好啊。对了,跟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她指的是善儿。
“吹了。”
“为什么?”
“她不喜欢我的专业,而且我们的宗教也合不来。”
“别激动。不过仙郎,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像姐姐这么漂亮、聪明、清纯、谦逊,还有……”
“我这人,跟你想的刚好相反。”
“姐,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过着过着就这
样了。”
“现在开始交往就可以啊!”
“晚了,好时光都过去了。”
“说的好像都毕业了似的。”
“难道不是吗?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我大一时结束了大学的二分之一,大二时结束了四分之一,到了大三又过了四分之一,这不就四分之四了吗,大学生活过完了。”
“哈哈,你的数学倒是不错啊,不过还剩了大四一年啊。每天除了6个小时的睡眠,还剩18个小时,18个小时乘以365等于6570个小时,再乘以60就是394200分,再乘60,算出来的秒数可是天文数字啊。”
“哟,没认出来,幼儿园上了哈佛是吧。”
“不是,最近用的优质洗头液很多。”
贤珠笑出了声。笑声引来了京姬。
“好甜蜜哟,小心蜜蜂来蜇你们。金贤珠,你别勾引我弟弟,他单纯着呢。最近你怪怪的,连袜子都给他洗……”
“怎么,不行吗?”贤珠脸红了。
“不是不行,但是万一动了真格儿的,我跟你的族谱就乱了。朋友和弟妹?矛盾啊。”
这下我的脸也发烫了,贤珠和我成为夫妻,听着都心跳。
“没听说过谁家因为怕生虫子就不腌大酱了。”
贤珠倒是大胆地回敬了一句。这时候,越是肯定,就越会被当成玩笑话。她还有闲心开玩笑,可我不能啊……
“敢把丈夫的姐姐比喻成虫子,你得尝尝小姑子的厉害啊。”
京姬越说越离谱了,要是不给她刹住车,一会儿我就得倒大霉。
“听说现在鼠药大促销,你吃药了吧?”我一针见血地打击京姬。
贤珠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
京姬却不肯就此罢休:“最近我的弟弟君失恋了,所以心烦意乱的,你要好好安慰他。爱情只能用爱情治疗。”
京姬捅了我的心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来捣乱了。
“这哪是失恋,我爱过她吗?”我生气地说。
“那写信算什么,那不是爱吗?”
“不是爱情,是关心。”
“孩子,肚子疼是因为想拉屎了,蝌蚪也会变成青蛙呢。”
贤珠捧腹大笑。
我被京姬惹急了,于是恼羞成怒地扭住她的胳膊:“赶紧把话收回。”
“唉呀,疼……放手。”她叫了起来。
贤珠笑着拍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叫你收回!”
“收回,收回。”
“真的?”
“嗯。”
我一撒手,她就揉着胳膊扑了过来。我逃进里屋,京姬气呼呼地追过来。我像泥鳅似的钻到浴室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唉呀,你连敲门都不会啊?”浴室里有人叫了起来,是允京坐在马桶上。
不一会儿,从里屋传来一阵爆笑。
中国餐馆送来了炸酱面和米粥。原来说好打牌输的请这一顿,可是仁淑、英兰和允京打了平手。
我看着正在拌炸酱面的五公主,提议了一个新的游戏。
“咱们把买单的光荣留给吃得最慢的人怎么样?”
看大家的表情也很感兴趣,但她们犹豫不决。
“看,我最吃亏了,是你们的两倍。”我举起脸盆大小的碗给她们看,她们同意了。
但是英兰提出的条件对我十分不利:“第一,仙郎,你一根面条都不许剩,而且必须把汤全部喝掉。第二,不许掉渣儿。第三,吃完以后,必须再喝掉一杯水。”
于是我们进入了紧张的比赛。
我把脸埋进碗里,拼命地往嘴里塞面条,来不及喘气,嘴里的面大半是没有嚼就直接吞下了肚。
太壮观了,五公主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埋头大吃,粘到嘴角的炸酱都不肯擦一下。此时,她们骄人的智慧荡然无存。谁讲体面谁吃亏啊。平时,她们可是抢着买单的,而在比赛中,却谁也不肯认输,拼了个你死我活。
我慢条斯理地消灭了面和汤,喝米粥也和她们保持同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的速度太快,她们可能会集体弃权。她们不知道已经中了我的计,每个人都松开腰带接受挑战。
饭量不大的仁淑为了争取不当倒霉鬼,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不管努力与否,吃炸酱面还可以,最后跟贤珠比赛喝水的时候还是败下阵来,荣获倒数第一。
“早知这样,就吃我自己的量好了……都怨你!快去买消化药来!”
成了冤大头的仁淑,可能是胃不舒服,和我怄气。开始,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有在意。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于是我不得不表现出骑士风度。我刚走出公寓,允京就追了出来。
“仙郎,那个……”她欲言又止。
“怎么?”
“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儿?”
“我今天是那个。”她红着脸递给我一张钞票。
“哪个?”我装糊涂。
“那个,女人才有的……”
“化妆品?”
“不是,是一个月一次的那个。”
“啊——哈,在献血啊!不过,我怎么买啊!用京姬姐的呗。”
“京姬用的是贴式的,我觉得不方便。”
“古代的女人还用过尿布呢。”
“你别闹了。”她不高兴了。
我也该适可而止了:“啊哈,对不起,我有钱。不过献血的时候得想着我啊!”
“这小子!”她气呼呼的。
我给她一记飞吻后按下电梯钮。她追出来,电梯门却适时把我们隔开了。
女人真不幸,做男人真幸福。如果我是女的,每当到了那天……想想都可怕。
走到药房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一对小情人在蛋糕店约会。女孩正在给男孩喂冰淇淋,这画面把我给羡慕死了。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我和善儿卿卿我我的样子,那是幻觉,现实却很残酷。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小时候还做梦上大学后找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孩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可现在不但美梦破碎了,还沦落成五个“老太婆”的跑腿,侍候别人买生理用品。
我买了消化药和那个叫卫生棉的东西,糊里糊涂地离开药房。
我回来的时候,五公主正围坐在一起喝咖啡。
我清了清喉咙:“首先,我向人生大学青春学院爱情系的诸位差生深表同情。本人罗仙郎,是美国love大学的爱情博士,我的博士论文名是《从函数论角度研究爱情类型》。现在主要从事以《从性心理学和性生理学角度考察神的存在论》为题目的性神学研究。关于这两篇论文下次再做介绍,今天先简单介绍一下青春的定义和爱情的必要性,希望能给诸位单调乏味的生活带来活力。”
“小朋友,一边凉快去。我们都是恋爱博士。”仁淑打断了我的话。
“恋爱博士干吗这个德性?整天窝在家里翻着54张东洋画①啊?”
“我们也有过鼎盛期,当时为了本小姐,企图自杀的何止一两个啊。啊,谁能理解美女的痛苦?”仁淑那夸张的语气逗得五公主捧腹大笑。
“就是,如果男同胞为我流过的泪还没有干,汉江水位一定变高了。”允京也一展“歌喉”。
京姬火上浇油:“谁能理解不能坐公车的心情啊,为了甩掉那些老跟在我身后的裤子君,打车钱可没少花,为这个也没少向你们借钱吧?”
“爱情,是披在掠夺身上的美丽外衣,我们曾经为它多么苦恼过?男人,是为了可怜的求爱抛弃自尊的存在!恋爱,是以爱情为名进行的无情束缚!”英兰也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诗歌天赋,结尾处她还没忘记来一个漂亮的舞蹈动作。
这时候如果少了允京地球会倒转的,大家都把视线移到了她身上,而她只是笑眯眯的。我立刻猜到了她沉默的理由:例假。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她不能点到我的痛处,怕我抓住她的弱点不放。
这时,贤珠开口了:“丫头们,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就是。不管你们过去怎么样,现在却没有所属单位,实习当寡妇吗?今天我都要立足阴阳论,说明爱情的伟大。”
“小朋友,你先谈个恋爱试试,就知道我们现在的心情了。爱情不像小说和电影描写的那样,只有甜蜜。”仁淑又一次打断我。
“自己去试试也好,感觉到心疼的滋味才能理解别人的痛楚。”感觉英兰在自言自语。她的脸上布满了莫名的阴影。
“说说也无妨。”
大家都同意了允京的意见。
“说来也简单,天上有日和月,地上有水和火,人生有生和死,人类有男和女,这就是阴阳论。”
“还有同性恋呢!”
大家都被京姬的话逗坏了。
“仙郎,继续。”允京强忍着笑,催促道。
“《学语集》里有这样一句话,‘阴阳相搏而成雷’……”
“唉哟,孔子转世了吧。”她们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从现在开始,打断我的就是我女儿,谁要是不孝想换爸爸,我不反对。”我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接着说下去,“‘阴阳相搏而成雷’的意思就是:天上的阴电和阳电相撞时会发出可怕的雷声。同样,男人和女人的相爱,也会发挥出惊人的力量。这就是我的理论。”
“有点意思嘛。”英兰点头。
我得意了:“注意,青春的‘青’字里有‘月’字,‘春’字里有‘日’字。太阳是阳,代表男人,而月亮是阴,代表女人。太阳‘日’和月亮‘月’组成了一个‘明’字。所以,这就代表相爱就能看到希望和光明。”
听了我煞有介事的“青春论”,五公主欢呼着。
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可惜姐姐们还宣扬‘忌男主义’……”
“不过,理论和实际总是有距离的。”允京说。
“为什么?”
“就像你的‘阴阳论’说的,有聚就有散。”
“只要彼此信赖,就没有别离。”
我绝对相信这一点,她们却嗤之以鼻。
“我这个姐姐呢,非常尊重你这种愚昧的单纯。但社会是不会理睬你这种纯真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英兰忠告我。
仁淑也插嘴:“我们也有像你这么单纯的时候,可是现实生活并不像教科书上说的那么美好。”
这下子,事与愿违,她们都掉过头来说服我。
我不能再跟她们沟通下去了,就像和尚和牧师就神的存在各持己见一样,谈论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站了起来,她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
悦中。
“咱们在层次上有本质差异,我这是在浪费精力。”
“大概是大人与小孩子的思维差异吧。”京姬取笑我。
“别闹了,同样是大学生,同样是双十年华。”我也不想让步。
“我们之间有代沟。”英兰接了一句。
“都是一个年代出生的,哪来的代沟?”
她们咯咯地笑了起来。五个人互相咬着耳朵,不一会儿就对着我合唱:“仙郎,看你母乳不够吃,吃点草莓汁儿补充补充!”
“都疯了,说什么鬼话啊。”我悻悻地回到房里,身后传来她们欢快的笑声。
是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我有错觉?不会,绝对不会。我一定会找一个她们羡慕的女孩,谈一场至高至纯的恋爱。
与人类同步产生的meeting①现象,就像亚当夏娃之礼,是把结婚作为前提的神圣仪式。
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它的形式经过了变化、消灭、发展等连续的过程,到了今天却成了败坏性美德的温床。
我们有个说法:没经历过meeting是残废,去过两次以上就是傻瓜。它已经成了大学生的必修课。
三月的第三个周六,我生平第一次参加了meeting。以前也有过几次机会,不过总是不太愿意去。但是为了避免“残废”,这次决定去体验一下。
三天前,放学以后,我在草地上打滚的时候,系代表向我跑过来。
“喂,仙郎!你去不去meeting?”
“meeting?”
“对,对象是诚信女子大学舞蹈系的。”
“漂亮吗?”
“她们的联络人长得没的说。”
“知道我的眼光吧?”
“知道啊,你的眼睛长在脑门上,上了吉尼斯纪录啊?”
我很在意女孩的外貌,所以在系代表的怂恿下答应了。
参加以前,我接受了五公主的培训,她们给我指点成功的秘诀:《meeting概论》讲meeting中的专用语言和对方种类的辨析方法;《meeting心理学》讲把握对方心理的方法;她们还根据自身经验整理出一套《meeting方法论》,告诉我如何和拍档顺利发展到接吻,这些“科目”都整理得非常完善。
“把meeting用五个字概括的话?”
“男女臭勾当。”
“用《圣经》的说法解释的话?”
“找肋骨……”
“非常好,有资格参加meeting了。不过要记住,别抱太大的希望。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第一次meeting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祝你好运!”
相反,我对这次meeting抱着很大希望,总有预感会碰到我的“夏娃”。
今天,我穿了五公主最喜欢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是一个运动家的派头。也不知道上午的课是怎么上的,满脑子都是meeting的事。
下午有两节英语课,时间刚好和meeting重了。就放弃meeting和旷课的问题,我们议论纷纷。
有望拿艺院第一的书呆子周锡要放弃,系代表却说在对外活动中失信会影响我们系的名誉,所以主张旷课。最后我们一致同意系代表的意见,决定点名一结束,就各显神通离开教室。
我瞟了瞟比我大七岁的七星将军,他现在的表情就像咬到了苹果里的虫子一样。
老师开始讲课了。我给七星将军递了张纸条,告诉他一会儿我装肚子疼,让他报告老师后背我出去。
“老师!”看见我抱着肚子呻吟,七星将军报告教授。
“什么事儿?”
“这位同学肚子疼。”
教室里变得很安静,好像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我。
“厉害吗?”
“是——的。”我抬起头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说。
“唉?是不是刚才喊着要上课的学生?”
“本来下课后——要去医院的……”
“好像是阑尾炎。”七星将军吓唬教授。
“快送医院。”七星将军背起我,有人在背后扶着我。
“你这是?”
“我是系代表,想一起去医院。”
“好吧,快去吧!”就这样,我、七星将军和系代表理直气壮地出逃成功。
我们提前半小时到达了新世界百货大楼附近的地下茶座。七星将军说自己有七年没有参加过meeting了,始终乐得合不拢嘴。
女孩们也来了三个,其中一个还算可以,而其他两位让我联想到啃过的窝头。
我有点后悔了。这时,有几个身材不错的女孩到了,我紧张地改变着坐姿。可是天不遂人愿,她们去另一边的座位坐下了。
不一会儿,女孩们一个个登场了。其中有两三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还可以,其余的就太对不起观众了,真怀疑她们是不是刚洗完抹布就跑过来了,土得直掉渣儿,这种长相怎么还能考进舞蹈系?
过一会儿,活动就开始了。
系代表和最漂亮的那位女孩咬了咬耳朵,站起身来干咳了几声,说:“我先来介绍一下大中央大学大艺术学院大表演系,相信女方对我们抱着很大希望。我们系在韩国演艺界里是最有名望的,不但培养演员,还把戏剧和电影当做学问来研究。所以不免有像我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嘿嘿……”女孩们都捂着嘴笑了。
其实,系代表是学导演专业的。长相酷似“北京人”,如果站在森林里,猩猩会以为找到了同类邀他握手。他长得太随便了,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仅如此,鼻梁上的眼镜片还厚得像瓶底一样,一看就让人想起戴花镜的老山羊。在校园里,女生们看到腋窝里夹着在汉城火车站乞讨的叫花子都不要的旧皮包、挥着一只手臂快速走路的他,都以为是倒卖彩票的。
他接着说:“哦……现在性体位也提倡女上位,所以我想请小姐们先做介绍,第一夫人,请!”
“唉,真讨厌啊。”
女方代表站了起来,一一介绍了女方成员。我虽然有些后悔,但对几个女孩还是有好感的。左边的长发女孩、中间的大眼美女和最后到的女孩都进入了我的视线。
接下来,系代表介绍了我们,还重点介绍了我。我能感觉到女孩们关注的目光,心里暗暗感谢系代表的格外关照。
我瞟了瞟长发和大眼。她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于是我在心里暗暗猜测,她们是不是也在看着我啊!
“现在,各位盼望已久的时刻来到了。”
系代表拿出两个小箱子,一个放在我们这边,另一个放在女方的桌上。
“每人只许拿一张,拿两张的一律强制出局。”系代表话音刚落,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抓卡片。
“诸位手里的卡片上写着人物的身份、名字或动植物的名字。能联系到一块儿的就是伴侣,大家同意吗?”
“同意。”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大伙都忙着看卡片,我的是“秃头歌女”。和秃头歌女有联系的是什么呢?秃头歌男?不管怎样,只要是她们两个中的一个人就可以了。24比2(8.33…%),我在这个数字上下了人生的赌注。
“各位,规则是这样的。女方先念出来,男方寻找自己的肋骨,从左边开始。”
长发女孩念了“檀君”。
因为没人回应,系代表给了一个提示:“檀君是和谁结的婚?”
七星将军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熊女①,对吧?”他异常兴奋。
长发女孩的表情立刻变得像咬到苹果里的虫子一样。
8.33%的比率一下子降低到了4.16%,我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眼美女身上了。
“神父?”
“修女!”
“老板?”
“女秘书!”
“狼?”
“狐狸!”
“牧师?”
“女信徒!”
“师傅?”
“师娘!”
“错了。”
“那是什么?”
“女高中生!”
听了系代表的解释,女孩们连连说“太过分了”,我们却咯咯地笑开了。而二流却是满脸的感激。
“皮条?”
“师娘对吧?”昆大问系代表。
“正确。”
“PD(导演)?”
“电视剧演员!”
轮到大眼美女了,她真是让人心跳,主啊,请给我……
“作曲家?”是梦,还是真?悦耳的声音分明在喊“作曲家”。
“秃头歌女!”我的声音大得可以震飞整个茶座。那一刻她拍了拍手,好像也期待已久了。大家用希望的目光注视着我和她。
这是平生最感动的一刻!我感谢在乡下的父母大人,二位老人家为我自豪吧,二老的骄子争取到了罕见的对象,她会是二老的好儿媳妇。但是发生了天地共悲泣的事情,因为表演系缺席了两人,而替补上阵的叫义才的小子和系代表发生了争执。
“我这里写着‘歌手’,这是怎么回事?”
“和作曲家相对应的应该是‘歌手’。”
这个世界真是莫名奇妙,把幸运卡留给了那个替补上阵的人。
这真是冤枉×悲愤×气愤,羞愧×丢人×寒碜。我真是后悔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嗨,真是个悲剧!
“姐夫?”
“小姨子!”
“教授?”
“女大学生。”
“电影导演?”
“玛莉莲·梦露!”
“错。”
“女影星!”
“对。”
“肯尼迪?”
“玛莉莲·梦露!”
“正确。”
皮肤白的戴眼镜女孩成了沙皮狗的拍档,所以我把惟一的希望寄托在最后座位上的女孩身上。
“刚做了还做君?”
“?”
“能应付日本国际精力家的美国国际女人是谁?”
“玛莉莲·梦露!”在弘欣喜若狂地又念了一遍纸条。
“韩国实行一夫一妻制,所以这里也适用一卡一拍档制。”
“Allright,小姐!”
终于只剩了两位女孩,一个是苗条女孩,另一个是类似相扑选手的健壮女孩。假如我和这位重量级女孩速配成功,大家会怎么看呢?大象和苍蝇!我头都大了,而且她的尊容,即使是佛祖看了也会转过身的。
“基督山伯爵?”
我的心凉了半截,《基督山伯爵》和《秃头歌女》的作者不都是法国人吗?基督山伯爵是男的,秃头歌女是女的,那么?
还好,只是让我虚惊了一场。
那个苗条女孩是最后一个念卡片的。她已经知道和我成了一对,羞涩地看着我。
“我是秃头歌女。”我喊了出来。
有人鼓掌,与其说是在祝福我,倒不如说是宣告meeting的结束。
“好了,大家可以和自己的朋友约会了,以后双方可以自己协调,不管发生什么事,没人会干涉。”
我和苗条女孩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的身材比我想像的要出色,而且面对面坐下来才发现她也很漂亮。
“您贵姓?”
“朴金子。”她始终面带笑容,看样子她很满意。
“是金子的‘金’,儿子的‘子’,伯父、伯母是不是很希望有个儿子啊?”
“对,我有四个姐姐。”
“五朵金花啊。”
“还有两个妹妹。”
“您的父母是意志坚定的韩国人。”
“这位叔叔真逗。”她咯咯地笑了。
“叔叔?我还年轻着呢。”她笑的样子非常可人。
跟她谈笑风生的时候,我的异性观产生了矛盾。她绝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如果要我跟她结婚,有几分不足,最让我不满意的是她的性感。但是又觉得放弃她很可惜。
前面我也再三强调过,我不谈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可是现在这个禁忌开始动摇。
不能想得太复杂,应该忠于现实。斯坦尼拉夫斯基也在演技论中讲过:Here,Is,Now。
“你学芭蕾吗?”
“探戈儿。”
“我学肚脐舞。”
两个人的谈话越来越像恋人了。根据五公主的“meeting方法论”,现在就该进入正题了。
“你学跳舞的动机是什么?”
这时,她有些慌张,立刻反问我:“柳志仁是不是你们系的?”
问得有点幼稚,但我还是往好处想,人家是有名的红星,应该的吧!
“是的,大我们三届,现在上大四。在学校,大家都叫他李允熙,是他的原名。”
“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想考中大表演
系的。”
“那为什么没来?”
她若有所思,脸色黯淡了,但是马上又恢复了活泼。
“您为什么要考表演系呢?”
“说来话长啊。”
“快说吧,我想听听。”
我开始讲我的过去。她听得很认真,脸上还带着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我刚要讲“剧士论”的时候,穿着韩服的老板娘冲我们这边喊:“小朴,好了,过来把这个送到隆新房地产公司。”
我一头雾水,原来她是茶座里的服务
员啊。
“她们说女孩没到齐,因为盛情难却,我才……”
老天,这算什么,怎么能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也瞎了眼,怎么会连送货女郞和女大学生都分不清。这究竟是傻是纯?我自己都糊涂了。
我呆呆地坐着抽烟。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说道:“大哥你太可爱了,常来坐坐吧,我就失陪了。”
她一扭一扭地送货去了。我只是丢了魂儿一样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久,我才在周围的笑声中恢复了意识。
真是倒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