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卖官

晚饭后,等陆浩宇看完新闻,祁云正要进书房取那封信,门铃响起。开门一看,不禁有些惊讶:“啊,黄市长!”

黄山柏边进门边说:“祁云嫂子,你这一称呼,就显得生分了。你最初称我山柏,后来称我老黄,现在又称市长,不断升级啊!”

祁云说:“现在不是兴称职务吗?快快请坐。”

陆浩宇也略显惊讶,忙站起来:“那我记取教训,老黄坐吧。”

黄山柏边坐边说:“这就对了。我们做同学的时候,就是老陆老黄相称嘛。何况我们是在家庭内部见面呢。”

祁云忙着沏茶,拿烟、摆水果,一切就绪后,就对黄山柏说:“你们聊,我不搀和,我到隔壁串个门子。”

黄山柏说:“茶我喝,水果吃不下去,快别忙乎了。”

祁云走后,黄山柏说:“我今天来,不是市长来找书记,而是找老同学来聊聊。”

陆浩宇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说,有何高见?”

黄山柏喝了一口茶,又点上一支烟,说道:“同一篇文章,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同一台节目,有人说成功,有人说失败,对于某一个干部也是这样,从不同角度看,就会有不同的看法,怎么办?互相尊重对方的看法。我粗粗算了一下,现在有12个位子,明年在我们下去之前,还会有28个位子,这样在咱们这最后一班岗上,共能动40来个干部。我尊重你的看法,给你20个名额,体现你的看法和衡量标准,我全力支持你,我呢,有15个行了,你也支持我。其余5个,咱们也考虑一下副书记们,当然这个摆不到桌面上去,只能咱们两人内部掌握。”

这一番惊人的话,使陆浩宇感到浑身战栗了一下,他瞧着这位老同学,见他一副坦然的神态,又有一种像大地震之后的余震一样波及全身。脑子里马上跳出当前社会上流传的“要想富,动干部,只研究,不宣布,谁的钱多谁算数”的顺口溜。顿时感到那中央党校宿舍里拥被谈吐已成了非常遥远的历史。他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平静了一下自己,脖子一伸,压低声音,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

“老同学,你是说咱们两人联手来个大拍卖?”

“没必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黄山柏笑笑,“提一个干部落一份人情,不管承认不承认,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这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你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有这想法也不是多么可耻的事。”

陆浩宇沉默了。他没想到黄山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因而有点措手不及。正在这时,王秘书长打过电话来。陆浩宇忙拿起听筒。王秘书长声音很急也很高:“陆书记,开发区农民闹事,围着指挥部办公室,有一个多小时了。”

陆浩宇问:“领导谁在那里?”

王秘书长说:“就指挥部几个人,我刚才跟刘市长说了。”

陆浩宇说:“知道了。”

黄山柏已听清了,站起来:“我去处理,有啥情况随时跟你联系。”说罢急匆匆走了。

送走黄山柏,陆浩宇就在地上踱步。最后踱到书房去了。闹事的事他倒没怎么着急,黄山柏去了能够处理下来,这个他放心,使他内心震动不已的还是黄山柏刚才那番话。他感到心乱如麻,想理出个头绪来。忽然发现了桌上那封告状信,就打开来。先看落款,是“不敢署名的群众”几个字。然后细看内容。

这时,祁云回来了。

问他:“这信你看了?告谁?”

陆浩宇说:“黄山柏。”

祁云说:“哎,我刚才听老李说,黄山柏已开始在省里活动,要上副省级。据我所知,上副省级的多半是地市委书记,专员、市长不多。不过也难说,事在人为,跑不跑是大不一样的。你看吧,闹不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东华市的市长进省人大、政协了,市委书记却回家抱了孙子。到那时,你心里会更不平衡,可迟了,只能怨自己当初太老实。”

陆浩宇朝椅背一仰,双眉紧蹙,说:“祁云,我头疼,像要爆炸,有点难于承受了。”

祁云忙说:“快睡吧,再吃一片安定。”

第二天是星期六,公休。祁云赶早市未散买菜去了。

陆浩宇自己动手冲了一碗豆粉,吃了两个鸡蛋,随后出门去了。这一走,一个上午没回来。祁云等到吃晚饭时,还不见陆浩宇回来,也没有电话。祁云沉不住气了,就打电话问秘书和司机,都说不知道。秘书给市委、市政府领导们一一打电话,都没结果。祁云又给宾馆经理打电话,十分钟后,经理回电话说,陆书记没有固定的房间,临时要休息一会,就得跟他或是服务总台说,他将楼层服务员和接待科都问遍了,都说陆书记没有去。“

这一下祁云更着急了。忙把陆伟叫回来,说道:“你爸失踪了,你说该怎么办?”接着就把一天未归以及寻找情况告诉他。

陆伟说:“我爸以往开会下乡都要跟家里说的,怎么这回悄悄走了?”说着,就到书房里去,随即就喊道:

“妈,我爸有留言条在桌上,你怎么就没看见?”

祁云说:“是吗?以往我每天要给他擦桌子,偏偏今天没擦。再说,以往留言,总是放到茶几上的呀!你快拿来我看。”说着就接过留言条看,只见上面写道:

祁云:我要出去静静休息两天,不要大惊小怪地找我。我不是小孩子,不会丢了自己的。赶星期一上班我就回来了。

浩宇早七点半

祁云看着留言条,仰靠到沙发上,沉默了。

陆伟又拿起留言条细细看,说道:“奇怪!爸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公休天,在家里也一样能休息呀!再说,全市范围内,他去哪里不是热情接待,为啥把自己隐藏起来,连家里都不告?我觉得爸这回有点特别,不可理解。”

祁云说:“他说过,昨天的经历不平常,恐怕与这有关。”

陆伟问:“昨天有啥经历?”

祁云说:“上午到医院探望高其厉,下午收到一封告状信,晚上黄山柏登门造访。”

陆伟问:“不会有啥变化吧?”他指的是张宗的事。祁云说:“说不来。”

陆伟说:“妈你是很有点分析判断能力的,对爸又最了解,你准能估计个差不多。你说,爸会不会有变化?”祁云说:“也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妈实在说不来。”说罢靠到沙发上沉默起来。少顷,猛想到自己还没有吃饭,便慢慢站起来,进厨房去了。

陆伟没有从母亲这里得到一点安慰,心里更急,只好独自动起脑子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