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先生所言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呀!”高祖大笑着看看其他大臣,说:
“正像鄂先生所说,才算公平呀。所以我决定册命萧何到诸侯首位,并特赐他带剑入朝,见圣不行跪拜之礼。鄂先生深谋远虑,为朕分忧,加封为安平侯,不知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诸臣一看,高祖决心已下,还能说什么,再说仔细一想都与萧何没有私怨,干吗要冒圣怒反对呢?识时务吧,大家互相看看,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出宫中。
诸臣都走了,高祖还想着分封的其他事情,觉得自己这些作法确实在理,心中不免更高兴了。
回到后宫,他见吕后早已命人摆好酒菜,便坐到桌旁,对吕后说:
“今日我排列诸侯位次,已决定将萧何列为首位,你看这样合适吗?”
吕后早已派人打听到高祖刚才已决定列萧何为诸侯之首的事,这会儿趁高祖高兴,吕后便逢迎说:“万岁所说极是。想那萧何对汉室的功劳可是最高了。记得你从前说过,有一次你从泗水去咸阳,身上已没多少钱,大家都为你凑钱,别人最多的也就拿出了三百钱,可只有萧何慷慨解囊,送了你五百钱,这足以看出萧何厚道忠诚了,现在你做了天子,也该好好奖赏他才对呀!”
高祖沉吟半晌,说:
“你这一说,我倒觉得封萧何为诸侯之首还不算完全的酬报,明日我要下旨再加赏萧何食邑二千户,并封萧何的父母兄弟等亲戚二十多人全部有官职,你看怎么样?”
“万岁圣恩。大家见你这样知恩图报,奖赏大方,都会更忠心于你的。”
吕后这席话,说得高祖心花怒放,于是,两人开怀畅饮直至深夜。
高祖对诸将的分封和列位次总算在大家的议论中结束了,一般的将领虽然对这次分封有自己的想法,但最终因为自己的功劳比不过萧何、陈平、张良这些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但独有一人,心中始终愤懑不平,这就是韩信。
韩信虽说是员虎将,但不鲁莽,有很多心术,在辅佐高祖开创天下的过程中,凭着足智多谋和武艺高超,立下汗马功劳,这个功劳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高祖对他处处提防,他又总要胁高祖封他高官厚禄,这更使高祖对他多一分怀疑、警惕,少一分信任和重用。
这次分封,不但没对他论功行赏,反而找借口降他为淮阴侯,这怎能让他服气?眼看着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都有了高官厚禄,以前自己身为大帅,今日却要和手下人平起平坐。称兄道弟了,平日很傲慢的韩信,现在像斗败的公鸡,整日在府中唉声叹气:
“唉,想我韩信也算是个英雄了,今日却混到如此地步,后悔当初没听蒯彻的劝谏呀,这世态变迁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这一天,阳光明媚,多日来这老天爷的脸就像韩信的面目一样阴沉着,今日总算睛了。韩信心中也稍稍平静了些,便吩咐左右:
“快备车,我要到外面看看,透透气。”
不一会儿,车马备齐,韩信带了几个随从一起出了府门,随便到外面来转转,刚走出来不远,忽听前面有人喊道:
“这是韩将军的车马吗?请停下。”
韩信忙命人停下车。掀车帘望去,只见是樊哙走了过来,韩信心中一愣,想到:“我就怕见到熟人,怎么偏偏被他碰上了,真是倒霉。”
这是樊哙已走到韩信车前,躬身行礼,问道:
“将军多日不见,今日是到哪里去呀?”
“樊将军,免礼,免礼,你我现在都是当朝诸侯,何必客气。我近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家休养了几日,今日天好,正要到各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韩将军原来是出来随便走走,那不妨到我府上一坐,前面就是我的府邸,这就到了,请吧。”
此时韩信自知无法推辞,只好命随从一同前往樊哙的府上。
到了大厅上,两人行礼坐下。
樊哙命人上茶,手捻短须,对韩信笑着说道:
“将军能来我府上小坐,真是我三生之幸呀!我也使鄙府蓬华增辉,上下荣耀呀!”
“客气了,你我如今同为天子朝臣,位次相同,将军对我仍像从前一般,实令我不敢接受。”
“唉,将军不必多虑,当今天子论功行赏,确实有不妥的地方,不过,现在天下初定,我们这些战时猛将已无什么用武之地,只是天子别忘了你我的功劳就行啦。”
“将军所言极是。”
韩信喝了口茶,不再说什么,此时樊哙也看出韩信心中不悦,有难言之苦,但又不便再多说别的,只好再另想别的话题,正这时,韩信已放下手中茶杯,拱手抱拳,站起身说:
“我想再到各处转转,就不再多坐了,告辞吧!”
“你不再多坐了,那好吧,请自便。”
樊哙忙起身送出韩信,一直等他上了车,才回府。韩信在车中不禁失声笑道:
“唉,今日我竟然和樊哙这种出身卑微的人为伍,平起平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呀!”
接着,喊了声:
“一起回府去。”
侍从心中都不知韩信搞什么明堂,刚出来就要回去,但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掉转车方向,匆匆回府了。
从这以后,韩信干脆不出府去,深居简出,免得再碰上朝中的众将,彼此尴尬,惹得自己不高兴。
韩信的这种心情和表现,早被人通告给高祖。高祖一听,心中更高兴,暗想:这下我看谁还敢和我作对?除了韩信,别人恐怕有造反之心,也无得势之力吧!又一想,如今分封诸将已完毕,该将自己的家族子弟们分封为王,派往各处驻守,以免时间一久,再出现什么差错,一想到这些,便命人纸墨侍候,亲自写下册封的圣旨。
刘贾,封为荆王,驻守淮东;
刘交,封为楚王,驻守淮西;
刘仲,封为代王,驻守代地;
刘肥,封为齐王,驻守齐地七十三县并册封曹参为齐相,前去辅佐。
这样,同姓亲戚,分封为四国之王,带兵驻守各处封邑。
做完这件事,高祖便命人传旨下去,自己回后宫休息。
没过多久,高祖的父亲刘太公拄着银杖,在侍从的簇拥下来找高祖。高祖闻声,忙出来相迎,只见太公也不说话,径直到宫内坐下,侍卫立护两旁,高祖行礼,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听太公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分封的同姓王中,为何没有你亲侄儿刘信呢?”
“噢,父亲大人,原来是为此事而来呀,并不是我不想封他,也不忘了信儿,只是一想起他母以前曾经对我刻薄,不愿分羹与我,可见这种女人度量狭小,没有远见,但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至今难以忘记,要想让我也封赏他的儿子,那就多等些日子吧。”
刘太公一听儿子原来还记着以前的事,想是要在分封上报私怨,也就无话可说,怒气也消了一半,他手拄银杖,捶了几下地说:
“唉,我儿是真龙天子,万民之主,怎能为一小事计较?这不就显得你没有气度了吗?信儿的母亲是做得不对,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你又何必这样认真呢?再说信儿年轻有为,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候,何不封他为官,也好让他为朝廷多出力呀。”
听刘太公这么一说,高祖也就不好说别的,于是说:
“父亲请放心,儿心中自有打算。”
这样刘太公才怏怏不悦地回自己的宫中去了。
送走太公,高祖便下旨,封刘信为羹颉侯。
虽说封刘信为侯了,但从这名字中也可看出高祖的心胸,他对自己的亲侄儿都如此计较,就别提众将了,只有萧何位高至尊,这不过也是有高祖与他的私人交情在内起作用,别的将领很少有被如此加赏殊荣的。所以分封虽已结束,但并未达到众人满意的结果,只是更惹得将领们心中不悦,你嫌我多,我嫌他少的,每日上朝要争论不休,互想抱怨一番。
不过,总算这分封大事已结束,高祖也觉得整日忙国事,心焦力衰,便决定到洛阳南宫住上几天,散散心。
这一天,高祖一行,旗幡招展,仪仗威武地开进了洛阳南宫内,高祖先登上高处,向城内观望,只见整个洛阳城中尽收眼底,大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林立,幡旗舒展,再往远去看,城的四周树木茂盛,山清水秀,高祖手捻胡须,面带喜色,说道:
“多好的景象呀!真让人高兴。”
正在这时他眼神忽然凝固在一点上,不再说什么,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不动。原来有一群人跃入他的视野,就在城边的水沟旁,沿着沙滩,三三两两的人群,身着武服、交头接耳、表情也很神秘,不知正在议论着什么。
高祖看罢,忙对身边的侍卫说:“你们看,那里的一些人在干什么呢?”
侍卫们顺着高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觉惊讶道:
“咦,这是些什么人,怎么看着像有什么事呀?”
高祖便叫侍卫去招来随行的大臣们,可大臣们看罢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又不便去问,只好说:
“万岁,您先别急,等几日再看看是否还有这种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于是高祖派人到高处每日观察,可是每天如此,三五成群,总不散去,这下大臣们和高祖都有些慌,便有人对高祖说:
“不如找张良先生来问问。”
高祖一听,也只得如此了,便派人去招张良入宫。
过了几天,张良风尘仆仆地入宫进见,大礼过后,高祖说:
“先生,今日请你入宫,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万岁,您有何事自管对我说明,臣定会尽力而为。”
高祖便将这几日所注意到的异常情况讲给张良听,张良一边低头听着,一边也在想着什么,高祖刚说完,张良便毫不犹豫地说:
“万岁,这一定是在聚谋造反之事呀!”
“先生如何这样说呢?”高祖惊愕不已,“怎么就敢断定他们定在谋反?他们又为什么要谋反呢?
张良不慌不忙地解释说:
“万岁,您别急,听我慢慢给您讲呀。万岁原是出身于平民百姓之家,凭着自己的智谋和勇猛以及上天的恩泽和厚爱,和诸位将士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多年,才有了汉室天下,也就是说您能得天下,是众多将领一同奋斗的结果,可是最近您所分封的人都是您的故人好友,亲戚家庭,所杀的又都是和您平素有私怨的仇人,这就会使人们心中感到恐惧不安呀!这些恐惧不安的人们每日思前想后,总疑心有一天会被您诛杀了,又一想,既然现在也不能被您重用加封,说不定还会被杀,还不如大家聚在一起谋议造反呢,这样就使大家常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原因,也是他们别无他路的结果呀!”
张良一席话使高祖猛然一震,大惊失色道:
“先生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确实有理呀,不过事已至此,我又当如何去做呢?”
张良沉吟半晌,说:
“万岁,您平日里对诸人中的什么人最憎恨?”
高祖想了想说:
“最恨的是雍齿这个人。记得我起兵时,曾叫他留守丰邑,可没等我带兵离开多久,他就无缘无故地投降了魏国,不久又由魏降赵,由赵投张耳,当时张耳多次帮我攻打楚王,我也因为那时天下纷争,急需用人,不宜树敌太多,不得已将雍齿收用,现在虽说楚已为我所灭,但又不好无故就将他诛杀,只好勉强容忍,叫他自在几天吧。不过每当我想起这些事,想到这个人,心中就很生气。”
沉思了半晌的张良,这时急忙说:“那您就现在立即下旨封他为侯,这样就可避免出大乱了。”
“噢,先生所言极是。”
高祖恍然大悟,于是决定按照张良的主张办。
第二天夜晚来临,高祖便大排宴席,一时宫内大殿中灯红酒绿,非常热闹,文武群臣闻诏都已经来,随着侍卫一声:万岁到,高祖在前拥后护中来到大殿中,群臣一起拜跪行君臣大礼。
“众臣平身。今日我请大家来宫中小饮欢聚,望大家开怀畅饮,尽情欢笑吧。”
高祖举杯向大家示意,群臣纷纷入座举杯,共祝万岁万寿无疆。
酒过三巡,高祖清了清嗓子:
“诸位,借酒兴,我来说几句,咱们今日天下,来之不易呀,诸位都是有功之臣,不仅有诸位大将的冲杀疆场,而且也有谋臣的运筹帷幄,不仅有萧何、陈平他们这些立了特殊功劳的重臣,也有诸多将领无数次建功立业,都应该奖赏呀!你们说对吗?”
“谢万岁圣恩!”
群臣不知万岁为何说出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又不好多问,只是尽怀言欢,直至深夜。
可谁也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圣旨传出,封雍齿为甚邡侯。
雍齿真是喜出望外,本来这些日子心总是提在嗓子上,一想起过去曾有过对高祖不忠的那些事,真是坐卧不宁。昨日的酒宴他也参加了,可就是没料到,喜从天降,高祖不但没有诛杀自己,反而封自己为甚邡侯,于是连忙入宫谢圣恩,并且遇人就说:
“当今万岁真是豁达开通,不记私怨,我们可要效忠朝廷呀!”
这样一来,那些心有疑虑的人们,一看最让高祖憎恨的雍齿都被册封为侯了,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被革职诛杀的危险,万岁真是大恩大德呀!人们欢呼雀跃,一时洛阳城内到处都是欣喜的人群:
“雍齿既然已被封侯,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当今圣上,恩泽四海,我们的百姓真是太有福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呀!”
从此,再也没有人族集街头,私下议政,准备造反的情况了,高祖当然也对外面的一切早有耳闻,更不用说心中有多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