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刘邦

两个儿子听了,不禁泪下。

正在公子婴与两个儿子密谈的时候,忽有一人急进通报:

“赵高太可恨了,他已派人到楚营求和,他将要大杀宗室,自称为王,要与楚军平分关中。”

来人是子婴的心腹太监韩谈。此人公子婴最信任。

“该动手了,否则就来不及了。”子婴自语道。

“这么办,”子婴对他的两个儿子与韩谈说,“过几天就要举行继位仪式,要告庙祭祖,届时,我称病不去,赵高必然来这里探问,那时,你们三人一齐动手,杀了赵高,这样大患可除。你们好好准备,胜败在此一举,事关重大啊!”三人均表赞同。

与此同时,赵高确实派人到刘邦的大营,与刘邦谈判,要与刘邦平分关中,刘邦知道秦必亡无疑,到嘴的肥肉怎能与赵高分享,对赵高的条件坚决不允,并斥退了赵高派来的使者。

赵高见此计不成,又见人心不定,急欲子婴告庙继位,以定人心,赵高定了告庙的日子后,派人通告子婴,子婴一口应承下来。

到了告庙这一天,赵高早早地来到庙中,但子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没有子婴怎么举行告庙仪式,赵高派人催问。

催问之人很快就回来了,回复赵高说:主上有病,不能亲临。

赵高一听就急了:

“这事太大了,不管子婴有什么病,也要前来告庙。”

说完,赵高亲自去子婴府上催促。

赵高匆匆驰赴公子婴住室,下马入门,看见子婴伏案睡觉,便蛮横地对公子婴说:

“公子今已为王,应该速入庙告祖,不管有什么事都得去!”这是赵高在人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赵高说完,便去拉公子婴。

此刻,室内闪出三人,持刀走到赵高面前,高喊:

“弑君乱贼,还敢胡言。”

赵高还没有反应过来,韩谈已将赵高砍倒在地上。公子婴的两个儿子也举起了刀,对准倒在地下的赵高双刃齐下,赵高当场毙命。

赵高一生恶贯满盈,穷凶极恶,杀功臣,玩二世于股掌之上,至楚军入境,不惜卖二世以保身家性命,此为有史以来,宦官逞凶之首例。

赵高有如此下场,更是罪有应得。

公子婴见赵高已杀,急召群臣入宫。公子婴指着赵高的尸体,历数赵高的罪恶。

众臣见赵高一除,胆子马上就大了,纷纷争颂公子婴英明,说赵高死有余辜,还应诛杀赵高三族。

公子婴深以为然,命人捕捉赵高家人,将赵成、阎乐一并拿获,俱处死刑。

尔后,公子婴入庙告祖,登上王位,并调兵遣将,力守最后一道关口——关。

刘邦越过武关,一路冲杀,直逼关。关是秦朝首都咸阳的最后一关口,越过关,秦军无险可守,刘邦可直抵咸阳。

对于咸阳城里发生的变故,刘邦已了如指掌。

“秦朝的气数已尽。”任何一位有头脑的政治家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刘邦也不例外。

刘邦进咸阳心切,要带兵强攻关。张良另有妙计,对刘邦说:

“守关的秦将,系一个屠夫的儿子,肯定贪利,沛公可派人带着金银珍宝,送与秦将,同时,我们在关外面的山上,多竖旗帜,多多益善,给秦将造成大兵压境之势,这样,秦将内贪重赂,外怕强兵,必不战而降。”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子房的计谋太好了。”刘邦看到不费兵卒即可以巧占关自然高兴万分。当即派郦食其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只身进关,招降秦将,并拨兵数千,悄悄上山,遍列旗帜,一时,关外面的山上旗幡招展,似有无数兵马。

此时秦将正在休息。几天来,关危机四伏,刘邦随时都有可能进关,一场恶战已不可避免,秦兵秦将均无斗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秦将寝食不安。这天早上,守关秦将,一夜未眠,他怕刘邦深夜偷袭。见一夜无事,困意袭来,秦将回室休息,刚入梦乡,突有兵卒来报:

“关外面,突然出现大量楚兵,多的不可胜数,简直人山人海。”

“少啰嗦,带我去看一看。”秦将打断了士兵的报告,急急忙忙登上关门楼。极目东望,山上山下竖立无数的楚军旗帜,秦将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这个仗没法打了,尽管关易守难攻,可刘邦的军队太多了,如此数量的军队能将我关踏平,这如何是好?”

正在秦将抓耳挠腮,束手无策之际,又有士兵来报:

“刘邦派来一位老头,要见守将。”

“有何来意?”秦将追问。

“老头说要见了守将再说。”士兵回答道。

秦将命人把刘邦的使者带入内室相见。

郦食其捧着一个大盒子来到了秦将住处。

秦将坐在椅子上,两边是十来位护卫亲兵。

郦食其是一位胆量极大的老者,见到秦将面无惧色。

秦将见来人凛然不语,只是看着两侧的亲兵,知道来人有密话要对他说,他见来人是位老者,一位体衰的老人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于是,秦将挥手屏退护卫亲兵,室内只留他与刘邦的使者。

郦食其开口了:

“本人郦食其,是沛公的部下,今奉沛公之命,前来商议两军大事。”

说完,郦食其打开了盒子,请秦将过目。秦将哪见过这么多珍宝,一时心花怒放,见一样,爱一样,对每一件珍宝都爱不释手。

郦食其见火候已到,便坦言道:

“沛公素仰将军大名,所以特命我携物向将军致意。”说到此,郦食其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不知将军对今日局势是如何看法,老朽认为,秦朝已维持不了多久,将军若一心为秦,孤守关,沛公带领的几十万兵马,肯定会与将军兵戎相见。可据老朽所知,将军明白世理明察事机,也深知利害,所以,沛公先礼后兵,不过沛公再三明示老朽,沛公爱才,不愿与将军兵戎相见,请将军明断。”

秦将早已动心,没有等郦食其把话说完就一口应承:

“我愿与沛公合作,同攻咸阳。”

秦将没有用“投降沛公”一词,那意思好像要与刘邦平起平坐,身份对等。秦将碍于面子,只得如此说。

郦食其见大功告成,当即辞别,返回楚军大营。郦食其有个毛病,每有成功之处,便喜不自禁,言辞也大大咧咧。郦食其见到刘邦先哈哈大笑一通,然后自吹自擂一番:

“沛公办妥了,那小子经不住我一番鼓动,很快就有了反意,我这利嘴能将死人说活,能将活人说死,日后若有游说之事,就交给我去办,我一定能办成。”

刘邦听说关马上可得,心花怒放,对郦食其说:

“你又立了大功,如此取关,不仅可免伤兵卒,又可加快进攻咸阳的速度,甚好!甚好!当然,如有游说之事,非你莫属,你这套功夫,别人赶不上。”

刘邦本来很烦儒生,唯对郦食其尊敬喜爱。郦食其在刘邦进军关中的征途上也确实帮了大忙。

刘邦为郦食其准备了丰盛了午饭,见郦食其酒足饭饱,刘邦对郦食其说:

“你现在马上去见秦将,告诉他我同意合兵一处进攻咸阳。”

“沛公不可!不可啊!”张良出面阻止。

“嗯?”刘邦扭头看着张良,可心里却打着问号:前日你说不可强攻,你说的对,我依了你,今日要与守关秦将兵合一处,怎么你又有异论了?

张良见刘邦有疑问便进一步说明理由:

“现在同意跟我们一起打咸阳的只有守关秦将一人,此人系贪利之人。贪利必轻诺言,谁知他什么时候反悔,再者,他的部下未必全听他一人的号令。我们若贸然与守关秦朝兵将联合,一同入关,很难意料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与我们同行的秦朝叛军途中有变,偷袭我军,我们就太危险了。依我之见,最好乘守关秦将不备,突然发动袭击,定获全胜。这样既可免忧,亦可收容秦兵编入我军,到时,再打咸阳也不迟。”

刘邦听后,恍然大悟,拍拍张良的肩膀,高兴地说:

“子房,有你的!有了子房,我可无忧矣!”

当即,刘邦点齐兵马,让周勃带领,走小路绕到关后面。

关之上,一片寂静,除了呜咽的秋风不闻人声。秦军确实放松了戒备。

秦将送走郦食其后,一边等郦食其的音信,一边看着满盒的珍宝算计着美妙前程:想我一屠夫的儿子能有今天实在不易,现在秦朝不行了,原有的富贵将要尽失,哪知天助我也,我可以跟定楚军,秦朝这棵大树便是倒了,我又得到了刘邦这棵大树,看来算命先生说得不错,我天生就是富贵命。

秦将越想越高兴,不知不觉哼起了关中小调……

正在此时,屋外号角连天,杀声动地。

一支强干的人马从秦军营后杀来,秦兵十分茫然:这是哪家的人马?楚军在东面啊,难道后面是自己的援军,以为关失守,前来堵击?

好呀,这可能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秦兵在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后,作出了荒唐的判断。

从秦营杀过来的军队越战越勇,一路砍杀。秦兵也顾不上分清是哪路人马,四散而逃。

秦将也慌了,怠步出门,跑到后营,想看个究竟。尚未分辨仔细,一大将持刀站在他的面前,刀光一闪,秦将头颅被劈成两半,秦将至死也没有明白为谁所杀。

砍死秦将的大将就是刘邦的得力战将——周勃。

周勃也是沛县人,与刘邦同乡。

早年,他善吹箫吹得委婉动人,邻里有人办丧葬之事,常把周勃列为乐工。周勃长得五大三粗,是块使刀枪的好料,后来,便拜师学习弓马。

刘邦在沛县起兵时,周勃投到刘邦麾下,逐渐成为一名英勇善战的大将。在刘邦西征的过程中,每战均为先锋,战功卓著,深受刘邦赏识。

周勃偷袭关成功后,刘邦带领兵马越过关,追杀秦兵。刘邦的军队连连大捷,士气正高,一阵痛击,秦军大败,逃回咸阳。

此后,刘邦军队竟没碰上秦军的一兵一卒,一路无阻,到达咸阳附近的灞上。

此时,正是末秋十月。

公子婴继位后,秦朝的地盘已变得十分狭小,于是改帝为王,重立新元,公子婴没脸面实现秦始皇既定的封号:一世、二世、三世、直至万世的叫下去。尽管秦朝失去了天下一统的威仪,但公子婴年轻气盛,还是准备大干一番,他并不幻想着秦朝的基业在他手里能够延续,哪怕这基业已小得可怜,当然,秦朝的王子王孙,文武老臣也希望公子婴能使秦朝起死回生,即使不能实现秦朝的昔日辉煌,若能维持一隅,也可苟且偷生,继续过着平安优裕的日子。

不久,前方大量逃回的兵卒与不断失利的战报使公子婴和他的臣民们清醒了许多。

热切的希望无论如何代替不了活生生的现实。

当刘邦越过关,直逼咸阳时,公子婴知道自己退位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但公子婴不甘心,此时用“垂死挣扎”一词形容公子婴的心态再合适不过了。

公子婴下诏,命群臣进宫,何去何从,需要计议。

上朝的进见时间到了,公子婴来到大殿。哪知大殿空空荡荡,大臣们只来了三五人。公子婴一看,心凉了,凉得就像殿外秋末的冷风。

来参加议事的几个大臣虽然是忠心耿耿,可面对时局也没有良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公子婴静坐在龙椅,大脑一片空白,目光注视着窗外随风飘零的枯叶。

“冬天就要到了。”空寂的大殿使子婴这句自言自语显得很清晰,殿内的人都听到了子婴这句感叹。

君主与大臣在悲凉的气氛中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尔后一兵卒呈上一封兵书。

公子婴似乎早有预感。十分镇静地接过兵书,慢慢地过目。看完后,公子婴缓缓抬头,平静地说:

“这是刘邦写来的招降书。”说毕,公子婴又陷入沉思。

战不能战,守不能守,别无选择,路只有一条:向刘邦投降。公子婴几乎没有思索,凭直觉就下了这样的结论。

“来人哪,告谕天下:秦国向楚军投降。原因不要多写,让百姓知道就行了。”公子婴没有与呆立的大臣商量就下了诏令。

其实和谁商量也没有用,危局过重,谁也不能力挽狂澜。子婴命人拆去御驾的华丽装饰,穿上一件白衣,然后乘上由白马拉着的素车,东出咸阳,迎接刘邦。

十月,秋风萧瑟,寒气袭人,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少数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站在街旁小声议论着。

公子婴的车马缓慢行驶在咸阳宽阔的大街上。寂静无声的压抑气氛使车轮碾地的吱吱声格外刺耳。想当初,秦始皇巡行咸阳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御驾飞金流彩,百姓争相观瞧,是何等的威风。这一昔日辉煌与子婴出城形成了强烈反差。

“再现拜朝的威仪只能靠回忆了。”公子婴闭着眼睛自语道。

车马缓缓而行。公子婴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之中。座车一阵颠簸,公子婴睁开眼,不经意中目光碰到手中捧着的传国玉玺,不禁泪流满面。为了这个玉玺,多少人为此厮杀,为此丧命,为此耗尽毕生精力。手中哪是捧着玉玺,分明是捧着秦朝江山。想到今天就由他公子婴将此交给别人,公子婴心如刀绞。

走出咸阳东门,公子婴捧着玉玺站在路旁等候刘邦。

远处,战马嘶鸣,尘烟滚滚,刘邦军队过来了。只见刘邦大刀戈映金辉,兵卒队整步齐,战马井然有序,整个队伍显现威严与豪气。

公子婴见刘邦走到近前,便屈双膝跪倒,将玉玺举过头,向刘邦献上玉玺,当然,公子婴同时献出了江山。

秦朝灭亡了。此时,公子婴继位刚刚四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