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想给她介绍朋友,就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她想都没想,便回道:“谁能救我,就跟谁。”话虽如此说,具体实践起来,却也没这么简单。毕竟人跟人不同。
与她相亲的第一位男士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的计算机博士。还在读书期间,博士就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比这更难的是,博士不是个只知钻研书本的书呆子,还兼具文体艺术方面的才能,是个多才多艺、风趣幽默健谈的多面手。通了几次电话,双方都有了好感,博士就提出见面的要求,他热情地说,自己一直期待着找一个像风和这样既美丽聪明,又受过良好教育,家世也好的姑娘。他说此前别人曾为他介绍过很多女性,可他都没看上。有些人照片上看着不错,见了真人就发觉跟照片上的不一样。甚至觉得照片上的跟具体看到的不是一个人。他说艺术摄影就像生长在自然界里的植物,经过光合的作用,难免千变万化。风和被他逗得咯咯咯地笑,“说不定你见着我了,也有这种感觉。”
博士连忙说,这回他一定错不了,他早从认识风和的人那里听说她不只漂亮而且很有气质。他相信众人的眼光是雪亮的。风和问他是不是真的很在意外表,博士倒也不加隐讳,坦承自己确是十分地在意外表。他说他的家人都长得好,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他本人,个个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尤其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妹,都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美人。就像他母亲,年纪很大了,还保持着非常好的身段和白皙的皮肤。可以想像,他们家有着怎样的遗传基因了。博士十分看重基因,他认为这是人生中起主导作用的因素。所以他不能接受不够美丽、不够气质、不够修长、不够智慧的女子。他一定要把优质基因遗传给下一代。他认为风和无论是哪一方面,都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听了博士的一番“基因”论,风和开始感到不自信,担心自己可能达不到博士要求的程度。于是决定于见面之前给才貌双全的博士打个预防针。她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脸上有点雀斑,有点青春痘,还有一点皱纹。要博士有个心理准备,千万别把她想像得过于完美。
见面前,风和把自己仔细地修饰了一番,薄施脂粉的面庞,更见雪肌玉肤,眉弯如月。一垂到膝的连衫裙,晴蓝上面随处开着月白的小花,颈口滚着一圈米色荷叶边。合体的裁剪愈加衬托得她蜂腰楚楚,香肩婉约,俊秀直追,含笑吐芳,气息如兰的紫荷花。
博士打老远认出她来,向他挥起了手。风和走过去,博士迎过来,两人面对面,都是一愣,神情间掠过一丝尴尬,又立刻笑意盎然地互致问候。博士讶然道:“你这么高啊!”风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随之礼貌地点了点头,赶紧把眼光转开去。博士穿了一身黑西服,顶多一米七零的身高,可能因为上身过长的缘故,看着比实际的高度矮一些。上窄下宽的脸形,小眼睛,厚眼皮,嘴巴也是宽厚的。风和暗地里嘀咕开来:“就这副相貌,还敢说自己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倒不是风和重貌轻才,实在是因为博士先前把自己描述得千般万般好了。风和只觉得她实际看到的与他描述的相去甚远。
博士想不到风和如此修长高挑,因为女子显个儿的缘故,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反显得风和比他高。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差,彼此都有些不自在,不复有电话里聊天的默契与自如。博士提议去前面新开的一间茶馆坐坐。风和点了下头,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走进去。里面没什么客人,空旷的茶室,寂静无声,气氛倒很合适茶的格调。他们拣了靠窗户的位子坐下,昏黄的壁灯自他们的头顶绵绵蒙蒙地照下来。服务生走过来为他们沏好茶水,退下。两人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呷了一口,放下。没话找话地说了几句,聊了一阵,渐渐地,气氛比先前松泛些了,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很快便将适才的尴尬冲淡了。
正谈说间,博士突然站起来,把身子向风和这边倾斜过来,脸凑得极近。风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身子本能地向后退缩。博士却进一步跟近,脸几乎碰到风和的鼻子,就着头顶宣泄的灯光,他专注地审视起风和的脸来,好一会儿不说话。风和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知自己的脸出什么麻烦了,又不便伸手就抓,正无所适从时,博士突然开口了,“你的脸没有雀斑,也没有青春痘,更没有皱纹,怎么你骗我?”说罢坐回椅子里去。风和暗想,却原来是为这个,立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本来是有的,出来前特意搽了点粉,所以不怎么看得出来。”博士又站起来,这回凑得比前次更近了,凝视她的脸半晌,突然伸出右手,指在眉毛靠近发际的地方,一点,说道:“就是这里有颗痣,你可以上医院点掉它。”说罢,退回去。
风和恍然大悟,虽然这次有了一些准备,但仍旧不敢看他,垂下头,咬着嘴唇,勉强忍住了笑。
此后,博士又约了风和几次,但都给她借故推掉了。
接下来的一位是刚刚取得澳籍“绿卡”的北京人,这位“澳男”倒是极爽快的,第一次通话,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对男人有什么要求?”
风和说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没什么特别具体的要求。
“澳男”说:“人不可能没有要求,也许你不好意思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咱们开门见山,尽早说出自己的要求,合得来继续交往,合不来,也不必浪费时间。你不介意我这么直率吧?”
风和只得说自己不介意。
“澳男”果真不耽搁时间,一口气说道:“第一条,我要求对方未婚。对不起,虽然我是离婚,还有个孩子,但我并不想找个离婚有孩子的;第二,女方必须养活自己,最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我的收入刚刚够维持我比较好的生活质量,我不想因为结婚降低了我的生活标准;第三,喜欢过夫妻生活,在床上能满足丈夫的生理要求。你不介意我谈这个吧?”
“介意有什么用,你不都说了么。”
“澳男”又连说了几条,只是风和已经无心向下听。等他终于打住了,方才心平气和地问:“你找到了吗?”
“澳男”说如果他找到了,就不用找风和了。风和满心不乐意,有心挖苦他几句,转而一想,又有些同病相怜的不忍,都是天涯沦落人,何必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呢。于是爽然说道:“我是未婚的,所以也想找个未婚的。”风和倒不为着挖苦他,只是觉得离婚的男人,多是有着复杂生活经历,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像肖建业便是极好的例子。这辈子,自己再不敢沾惹离婚的了。他们友好地互道好运,然后就收了话线。
放下电话,风和不由长吁短叹了一阵,此人当真是自私自大,不怪他会离异了。这种人结几次婚,肯定离几次。
就这样,风和一面四处相亲,一面尽可能地躲避着肖建业,凡需要与肖建业接触的,都叫别的同事代劳。然而,毕竟是在同一家公司共事,有些时候还是很难躲避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