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香早料到风和会如此想,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想怎么骚扰她便怎么骚扰。只见她把身体伏在地上,眯起眼睛,仿佛一个富有经验的专业侦探,前后左右仔细地勘察一番,终于眼前一亮,一行血迹印入眼帘,她迅速伸出一根手指去贴着地,轻轻一抿,拿到眼前仔细看着,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的确是新鲜的血,立时激动得浑身都颤栗了。
肖建业随同公司的人,在“海蓝”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虽说人还在会议室里待着,心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舅妈。前一晚,吴国香打电话来告诉他,如果没什么变故的话,今天一早舅妈会再次打电话给他们的。不知舅妈打电话来了没有。肖建业借上洗手间的空当儿,往家里拨了几次电话。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依照往常,此时吴国香还闷头睡着。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正自忐忑时,寻呼机忽地响起来,他忙解下来看,却是吴国香在紧急呼叫她,只说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却没有说明是什么事。说她现在不在家。让他马上赶过去。肖建业猜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却也不敢耽搁,匆匆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冲下楼去,拦了部的士,依照吴国香发来的地址,赶过去。到她指定的地点,下了车,一眼便看到吴国香独自站在街边。他高声叫着,向她跑过去,问她不留在家里等电话,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舅妈那边出什么新状况了。
吴国香见到他,也不顾纷纷路过的行人,把嘴一瘪,愤声叫道:“差点遭了人家的暗算,又哪有心思等舅妈的电话。”吴国香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早上自己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电话吵醒了,原本以为是舅妈打来的,不想竟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那男子说有样东西给她,叫她到中山路口等他。起先自己并不想见他。可那人说,是关于肖建业的秘密情报,她要不去,就永远了解不到真相了。她这才按照那个男的指定的地点,到这里来的。
“后来呢?”肖建业紧张地瞅着她问道。
“后来,他就给了我这些。”说着,将一个信封递到他手里。肖建业取出信,展开来看:臭女人,我知道你的舅妈已经到深圳了,明天下午将来厦门。你的财产就要到手,我和肖建业很快就可以双宿双飞了。你想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些的吗?其实不用我说,你该知道他就是与你朝夕相处,却同床异梦的肖建业。昨天下午两点四十九分到三点零七分,我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穿着深紫色的花裙子,淡紫色的紧身衣。时间地点都有,这回你该不会怀疑是假的了吧。他的心里面只装着我,识相的话,趁早靠边站……
被肖建业捏着的信纸,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他说他是谁了吗?”
吴国香不停地擦着下颌,愤愤地说,那个男的说了,是一个女服装设计师指派他来的,他直接听她的指令,并把女服装设计师的样貌详细描述了一番。肖建业只听了几句,便知道派人送信的“女服装设计师”无疑就是风和了。收好信,他伸手拦了部的士,扶着吴国香上了车,“先回家再说。”
回到家后,吴国香倒头便躺在了床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肖建业拧了把湿毛巾递给她,吴国香气咻咻地擦着,嘴巴不停地嘟哝:“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女服装设计师是谁吧。哼,”她将毛巾扔还肖建业,冷笑一声说:“她还说我骚扰她,现在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有凭有据,你总该明白是谁骚扰谁了?”说罢斜眼瞟着肖建业,喉咙里面发出阵阵冷笑,“你还不信吗?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谈话内容,还有她穿的衣服,除了她又有谁知道。这你还不信吗?明天舅妈来了,如果让她老人家撞上,瞧舅妈怎么收拾她。”吴国香偷偷瞟着肖建业,看他有什么反应。却见他依旧的不愠不怒沉着如常。心里不免冷笑着,“好啊,看你坚持到几时。”她把身子背转向里,也不提舅妈了,不多久,便呼呼地睡去。
肖建业不敢吵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到公司,各处走了一圈,没见着风和,于是回到办公室坐下,心里面七上八下地想着明天舅妈就要到了,如果吴国香再要收到这类信,岂不坏了他的大事。想一会儿,急一会儿,怕一会儿,坐着软塌塌的靠背椅,却如坐针毡。等了许久,还不见风和的身影。肖建业耐不住了,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把抓起电话,迅速地按下去。可当他一听到风和清亮的声音时,心又怯了,喃喃着不知怎么说才好。经风和三催四请,他方才艰难地说道:“今天早上,有人把她约到中山路,交给她一封信。信上说我告诉你舅妈明天要到这里。那封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
风和原是躺着的,听他如此说,竟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声嘶力竭地说道:“又是你老婆跟你说的吧?我看你老婆一定是得了妄想症了,赶快带她去看医生。别再发神经。告诉你,昨天我在办公室加班,有人乘黑装神弄鬼,害得我从楼上摔下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躺在床上,根本下不了地,你要不信,可以去医院问医生。还可以把她收到的所谓匿名信拿去检验笔迹,谁写的一验就知道了。我还怀疑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你老婆呢。昨晚你跟你老婆在一起吗?”
肖建业没有回答。风和冷笑一声道:“是了,昨晚你在‘海蓝’酒店开会,没有跟她在一起。你一不在家,你老婆就发病,劝你还是趁早带她看看病得好。”
肖建业没有理会风和的讥讽,而是吞吞吐吐地说道:“除了你知道舅妈明天下午来厦门以外,别的人我也没告诉啊。”
“你老婆不知道吗?她舅妈要来厦门,不是她告诉你的吗?依着我看,那些匿名信不是她自己写的才怪。”肖建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干涩的喉咙里挣扎着说:“也许不是你亲手写的,但你可以叫人写,再叫人送。那个送信的人说是受你的指派。”话一落地,风和便有意夸张地笑起来,“我看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啊,还受我指派,不如说跟我是单线联系好了。”她原是气得不得了,可又实在觉得这两个人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一对活宝,在这里痴人说梦。
风和的笑声是辛酸、无奈的,笑罢,她长叹一声道:“随便你怎么想。我倒愿意给你一个建议,既然你老婆说有人骚扰她,你不妨带着那些匿名信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好好查一查,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我不怕派出所来调查,就看你们怕不怕。如果那些信都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她一定不敢去派出所。不信的话,咱们就赌一赌。”
见肖建业不吭声,风和又说了:“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受过高等教育,怎么连个是非曲直、青红皂白都分不清楚!你说我写匿名信给她,那你说说看,凭什么?大约你是想,我依然爱着你,对你的感情矢志不渝吧?”肖建业依旧不吱声。风和爽性来个竹筒倒豆子,不吐不快,“你配吗?别再自作多情了。好像你有多大魅力似的。跟你说吧,我如果还爱你的话,我真是有毛病。一个人说话做事,都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看有几斤几两,否则,只有自取其辱。你老婆不清楚,你怎么也跟着不清楚,你不去教化她,倒叫她把你教化了去。你这种男人真是没主心骨,还这么自以为是。好在我跟你没任何关系了。算了,我累了,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休息了。今后你老婆再要发病,请别来找我。”说罢,也不管肖建业愿不愿意,先自挂断了电话,气恼地瞪着窗外枝叶繁茂的芒果树,想一阵,气一阵,惊一阵,心头仿佛碾压着千斤巨石般,放大了无数倍的沉重将她整个地碾压成纷纷扬扬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