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蝴蝶飞飞

麦乐乐在他们两人中间撇撇嘴说。从吕辛看到钟小印的那副表情,到蓝冬晨坐在钟小印面前的那种眼光,麦乐乐都看在了眼里。她不知道,钟小印身上有什么力量使平时看似乖巧的男人突然间变了模样。像钟小印这种假惺惺的女孩有什么可让人喜欢的?昨天上班迟到时,自己好心替她解释,没想到人家反倒不领情,让自己在众多员工面前颜面尽失。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跟着蓝冬晨一块笑话她。不过,现在看来,蓝冬晨好像不是对她很反感,而是有点喜欢上她了。不会,蓝冬晨绝不会看上她的。表姐那么优秀,她怎么可以和表姐相比?也许蓝冬晨只是对她有一点猎奇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吕辛是不可以让她勾引走的。麦乐乐正想着,坐她斜对面的蓝冬晨开口了。

“是——吗——?”

蓝冬晨拉长了声调,手里把玩着玻璃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杯子里倒映着人影的液体,将吕辛和钟小印干在了那里,两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原来是这样!这个秀做得还蛮精彩的!吕辛,你可真要好好感激人家钟小姐啊!”

蓝冬晨依然怪声怪气的。

“冬晨说的对。吕辛,小印是个女孩,她不会喝酒情有可原,你就自己干了这杯以表谢意吧!”

说话的是蓝冬晨边上的金薇薇,她的话给了钟小印和吕辛不再尴尬站着的理由。

蓝母也开始招呼大家吃饭。一时间,有点紧张的气氛开始烟消云散。

不一会儿,菜上得差不多了。临近麦乐乐的台子上摆放着一条石斑鱼,清汁与绿叶相配在鱼的周围,煞是好看。

麦乐乐兴致勃勃地用筷子夹向了鱼尾。

“吕辛,你看这是鱼尾,鱼的摆动全靠它了,是鱼滑翔时最优美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沉鱼落雁’,但是,现在它遇到了我,只好听从命运地‘鱼游釜中’了。”

说着,麦乐乐将鱼尾送进了口中,没几下就让它滑肠而落。

蓝冬晨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钟小印,也将筷子伸到鱼盘中。

“乐乐,如果它不会‘鱼雁传情’而是‘鱼沉雁杳’也就不会‘鱼跃上盘’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

麦乐乐在一旁迎合着,之后,她和蓝冬晨还特意看看钟小印和吕辛的脸色。

这一切都被蓝母和金薇薇看在了眼里。她二人相视笑了一下,整个笑容都蕴涵着优雅。蓝母笑了一笑是因为她在猜想,以钟小印的灵气,要么不接这个话茬,要么就会接得很漂亮。而金薇薇笑一笑是特地要在蓝母和众人面前摆出做淑女的应有气度。

“呦,”麦乐乐像发现新大陆

一样夹起了一个小虾米。

“这小虾米还想‘鱼龙混杂’呢!来,小印,你来让它消失了吧!”

说着,就将小虾米放到了钟小印的盘中。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钟小印,不知钟小印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钟小印愉快地将小虾米夹了起来,放近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味道很好的样子。

“这么香的味道,一定是‘鱼米之乡’的盛产,虽然不小心赶上了‘网破鱼死’,也曾想‘鱼目混珠’地躲过一劫,但没想到还是被‘盛上鱼盘’……唉,它本是小虾米不是鱼,何必非要跟鱼整个高低,我看还是早早将它放了,以免被什么鲸鱼呀鳄鱼呀八爪鱼的吃到为妙!”

说完,钟小印真的作势将小虾米当成了活物一样放到面前的小空碗中,还将半杯葡萄酒倒入碗中。软滑的液体环绕进碗里,外力引起的波浪将小虾米的身子险一险掀了过去,然后,小虾米真的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桃红色的水中随波逐浪开来。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钟小印的言语和行动震撼了。他们没有料到,看似文文弱弱的钟小印竟会以这种方式反抗麦乐乐的攻击。而且,她的反抗是那么地巧妙,巧妙得连麦乐乐都忘了是她给了钟小印反抗的机会。而且,她的反抗还透露着一丝女孩特有的温馨,连一条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小虾米她都会流露出那样关爱的情绪。

蓝冬晨深深地看向钟小印,他没有想到,面前的女孩在清纯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如此倔强的心。她的模样跟一般乖乖女的没有什么不同,可她不轻易服输懂得反抗的个性却不是一般女孩所具有的。也许,这正是吕辛喜欢她的原因。其实,乐乐也是一个决不服输的女孩,但是,乐乐过于泼辣的表现和钟小印相比就少了几分乖巧、几分柔善。而薇薇呢,薇薇是一个标准的淑女,她即使有什么不满的想法也总是将它藏在心底,恐怕那个想法不小心蹦出来破坏了她淑女的形象。还有什么比她淑女形象更重要的呢?蓝冬晨不能确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摇头动作在钟小印的眼里产生了奇妙的作用。钟小印暗暗为自己的卤莽后悔。昨天刚刚不小心打到他,今天就……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逞强?明明可以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讨厌的小脾气总是要从身体里冒出来耍耍威风。她后悔得恨不得站起身离席就走,但是,自己总不好这么没风度。她抬头求救似的看了看蓝母,蓝母和蔼地笑着,脸上什么痕迹也找不到。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早上一睁眼就阴云密布,太阳的笑脸藏得要多远有多远。

金薇薇今天的心情像天气一样很是郁闷,一天都没有出去做采访。现在马上就下班了,她不得不思考是要去找冬晨还是回家。回家吧,姐姐和姐夫又会向她提起去新西兰的事,找冬晨吧,又感觉有点怪怪的。昨天,她本以为蓝母邀请她和乐乐他们到蓝家是为了她和冬晨的婚事,可蓝母始终没有提起这件事,自己也不可能有所表示。不知道冬晨和蓝母是怎么想的。总这样拖下去真的不是事。看看自己一天一天奔30岁了,还和冬晨进行着马拉松式的恋爱,难怪爸妈让姐姐敦促自己了。

想了一想,金薇薇决定到酒店去找蓝冬晨。

蓝冬晨正在处理桌子上的文件。听到秘书说薇薇来了,身也没欠地让薇薇先坐到沙发上等他。他是最烦有人在他工作时打扰他了。因为,工作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只是除了最近几天有点……有点什么?他的眼前闪过一朵丰美的蝴蝶……不可能!他断然地摇了摇头,将脑中刚刚泛起的小念头打消掉。

他在结束完一个文件后抬起了头。薇薇正在看报纸,她手中的报纸正是她工作的报社出版的。

“有什么事吗,薇薇?外面快下雨了,今天我还有几个文件必须要处理完。要不,在这里吃了饭,让小康送你回家。”

蓝冬晨一脸的诚意,他已经意识到薇薇是有重要的事才来找他的。

“冬晨,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嗯,你说吧,我在听。”

“我姐姐来了几天了,你还没有见到——”

“对不起,真的是这几天我很忙。要不,今天稍微晚一点,请你姐姐和姐夫去喝咖啡。”

蓝冬晨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知道薇薇说此话的含义并不简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对你说,我姐姐和姐夫这次回来,想带我一块到新西兰与父母团聚。”

“是吗?那可真太好了。要不要在新西兰买一套很漂亮的房子,我划支票给你。”

“冬晨!”

金薇薇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了样。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乌云,像江里流淌的水一样没有尽头,而且,好像还没有一个裂口能够供她打开天窗,露出一丝太阳或月亮的光亮。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冬晨,你——有可能陪我一同去吗?”

“薇薇,你是怎么了?我每天有许多工作需要处理,现在爸爸又不怎么在国内,我很忙的。不过,如果我有时间,我会去新西兰看望你的。”

“看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看望吗?”

这句话,金薇薇鼓了好大的勇气才说了出来。

“……我让小康送你回去吧。你是不是今天有点累了。早早回家吧。改天我去看你。”

金薇薇从饭店走了出来,她没有让小康送她。她需要一个宽广一点的地带好好呼吸一下。

天,依然很沉。走过了长安街后到了崇文门外大街。轰地一声,天上打了个炸炸的响雷,金薇薇有些发冷地靠在了一棵树边。

是的,她是需要歇息歇息了。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实在太累了。

风挂了起来,带着口哨声打着卷地将树上的绿叶吹得四散飘零。

仿佛知道她没有躲避的地方,一片落叶托着几滴硕大的雨点砸落到她的肩膀。她感到有点痛,眼泪顺着雨水滚了下去,她委屈地抽泣起来。

这片落叶让她想起了与蓝冬晨在大学里的时光。那个秋季,她第一次接受了蓝冬晨的邀请,与他在落叶遍地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当时,天是那样的蓝,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全然不像这个雨季,闷闷的。还记得,当时,蓝冬晨是学校公认的白马王子,傲慢冷漠;自己是全体男生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心高气胜。冬晨在几个男生的怂恿下,为了显示征服实力来接近自己,而自己也是为了能赢取全校女生艳羡的目光才接受了冬晨。和他的交往让同学们羡慕了好一阵子,而且,至今还被大家评定为最为般配的情侣。在外人看来,他们早该踏入结婚的殿堂了,可是,事与愿违,自己越是在乎,蓝冬晨越是不在乎。到底,恋爱是个什么样子呢?恋爱到底有没有标准呢?难道就是每周两个人碰碰面,在一起吃个饭,生日或节日时互送个礼物,出门参加party时身边有个同伴?应该是的。自己就是按照这些要求去做的。金薇薇相信,她丝毫没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冬晨向她求婚的决心呢?

“小姐,小姐——你别站在这里啊!雷雨天站在树下很危险的!”

一个厚重的男人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抬起眼光,模模糊糊中看到一个身影正在将身上的雨衣褪下,轻轻地向她身上搭来。

金薇薇没有躲闪,此刻,她太需要一份关怀和爱护了。这本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因为,她了解冬晨了,她知道冬晨不可能给她这样的看起来普通却又在他身上很难得的温暖。

“听话,快点走。我帮你叫辆车吧,小姐!”那个男人边说边将她拖离了树边。

“谢谢你。我自己会走的。你的雨衣——”

这时,金薇薇才看清给她披上雨衣的男人穿着一身交通警察的制服。金薇薇赧然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又一次准备向他致谢。

“还谢什么,这么大的雨天你怎么还在这里讲礼貌呢?快点走吧,我还要到前面去执行任务。”

说完,警察跨上摩托车向前面的大街开去。飞驰的摩托车扬起一溜雨烟。金薇薇看着,眼圈被烟雾迷住了。

雨越下越大,很快地就变成了冰雹雨,又急又猛,像天被撕破了一个口子,将孕积了万年的汪洋狂砸了下来,叠叠不休。

金薇薇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她虽然穿着雨衣,但身上早已没有干涸的地方了,甚至她感觉到连她的心都是湿的,被大雨浸泡过的淋淋烈湿。

崇文门外大街的路有点偏,以一个三角型的绿化带向两边延伸了两条马路。一条通往北京站方向,一条通往东便门。金薇薇慢慢地像一个体力不支的老妇人一样向前移动着脚步。前方就快要到东便门桥底下了。她睁大了被雨水浇得有些发痛的双眼,想在黑暗中看清前面的道路。

可是,前面好像正在堵车,一辆韩国产的现代轿车发生了故障。估计是桥下水太深,而现代轿车的底盘很低,不小心排气管进了水,将车熄火在水洼中。其他的车都小心翼翼地绕行,所以,后面跟了一长串车龙。

那辆坏了的现代轿车并没有原地不动,而是缓慢地向前挪着。金薇薇走进了一点看到,一个穿交通警服的男人正在车后用力推车。从他一步一步向前弓着的身子中可以看到上桥的坡度很大,若不是他非常用力,现代车很可能又再一次地停止在一个上坡中,或者因为刹车不灵而向下打滑回来。看着这感人的一幕,金薇薇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的相机,对着黑暗中按动了快门。

就在灯光一闪的一刻,现代车忽然颠了一颠,也许是行进中落入了小坑中,情况很是不妙。一股从来没有的勇气冲了上来,金薇薇将相机收了起来,跑过去加入了推车的行动中。

她侧了侧脸终于看到他了。真的是他。是那个将雨衣披给自己的男人。他看到自己后并没有冲自己微笑,而是炸雷般大吼着让自己离开。金薇薇摇着头,泪水再一次地汹涌而出。不知道有多久了,她没有听到过男人的吼声。虽然,被吼叫的对象是自己,但自己却一点也不感觉委屈和难堪。若是冬晨也对自己这样吼一次有多好呀?哪怕吼的声音再大一些,吼的时候再长一些……

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像一个吵闹的小孩一样一刻也不肯安分。

钟小印坐在办公室中,她面前的挡板后面坐着的是小红。今天轮到她和小红两个人值班。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的阵阵雷声使两个人的心收得紧紧的。钟小印忽然想起了妈妈。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这样大的雨天她会不会感觉很冷?

“铃——”桌上的电话发出了悦耳的响声。钟小印等了等对面小红的动静,发现小红根本没有接的意思,她将电话拿了过来。

“你好,销售部钟小印,请问……”

“喂,你,有没有听过雨滴敲打在情书上的声音?”

“什么?”

钟小印瞪大了双眼,这样的夜晚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问话,她本来就紧张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你知道吗?雨滴最会朗诵情书了。”

这回钟小印听懂了话筒里的声音,只是因为身边的雨声和电话里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听不太清楚。隐隐约约中,钟小印还好像对这个声音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是谁?钟小印的眼前浮现出蓝冬晨的身影。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吗?书上说,醉了酒的人才会在雨天发疯。

“喂,我知道雨滴很会念情书的。但是,我最想听到的是钟鼓楼楼顶上雨滴瓦檐的叮咚声,你听过吗?要不要这会就到那听听?”

钟小印对着听筒讲。当她将电话挂掉时,看到了小红将嘴巴张得大大的样子。

“你……跟他说——”

“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别去管他。他才不会傻到去爬钟鼓楼呢!”

钟小印将桌上的一大堆图片摊开,一张一张地分析起国外酒店的销售资料。

快到夜里12点了。

“铃——”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去接——”

“你去嘛——”

两个人推来推去,谁都不敢去碰那个电话。可是,电话还是响个不停,最后,还是钟小印将它拿了起来。

“喂,你听到了吗?”

“什……么?”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钟小印有些吃惊。

“我现在在钟鼓楼的楼顶,你有没有听到雨滴敲打瓦檐的声音,这个声音还真好听,我是头一次听到啊!”

钟小印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掉,整个心脏狂跳不已。有谁,会在大雨的夜里向她传递这样的信息?

除了他还会有谁?

难道,真的是他?

经过了一个夜班后,今天是休息日。下午的时候,钟小印躺在床上还是懒懒的不肯起床。她上午做了一个梦,梦中全是滴答滴答的雨滴,有来自酒店观景窗的,有来自钟鼓楼楼

顶的,还有来自她思海深处——海底2万里的地方……她的心湿漉漉的,连整个枕头都感觉有些潮湿。

她懒洋洋地折过半边身子,双手抱住枕头,将脸沉沉地埋向枕窝中,切切地感受一下是否真的有了潮湿。枕头柔软而富有弹性,将她的头爱惜地包围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小时候在妈妈怀抱中的温暖。

妈妈不知有没有好一点。本来上周就可以将妈妈转到疗养院的,可是,疗养院目前没有床位,大夫说,他们正在想办法,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妈妈安排进去。唉,妈妈!一想起妈妈,钟小印就像小鸟一样支起了回忆的翅膀。在太多的岁月里,妈妈给予了她美好的记忆。这些记忆像一个水晶瓶里装满的蜂蜜一样,可视的,甜腻腻的,稠得根本无法化开。如果说世上真有一个人是最疼爱自己的,钟小印不知道那个人除了妈妈之外还会有谁。

“铃——”一阵铃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也中断了钟小印对妈妈的思念。电话是蓝母打来的,她请小印下午陪她去逛服装店。钟小印认为是自己理应做的一样,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自从在机场与蓝母相识起,蓝母的温柔、贤淑和高贵却不凌傲的风范都让她将蓝母当作好像是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长辈。对于蓝母,钟小印还有一份亏欠的感觉。但是,具体亏欠的什么,钟小印自己也搞不清楚。

钟小印和蓝母来的这家店是蓝母定点的量体裁衣作坊。作坊设在一个古朴的三进四合院中。前一进院子里的屋里是陈列样板成衣的,二进院子才是裁缝室。不用进三进院内,钟小印也能想象得出,那里面不是住处就是仓库。

蓝母先叫钟小印站到了量体台上,传统的把尺过后,是特殊光谱扫描。接着,大屏幕电脑中出现了几组钟小印穿着不同服饰的图片,有礼服,有正装,有运动服,有紧身内衣甚至还有几身不同式样的泳衣。

“这几件不太适合吧?”

钟小印指着屏幕上的几件看起来有着少女特色的衣服说。

“怎么不适合,我看这几件衣服倒蛮衬你的性格的。”

“我?这是给我的?”

“哪有女孩子每天总穿着工作制服的?这几身衣服是我送你的,谢谢你总抽空陪我这个老太太。”

“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如果你坚持送我,我以后只好不再在你的面前出现,否则,今天你看我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送我,明天再看我没有车开,又送我,这怎么可以。陪您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又亲切又轻松。我从小只有妈妈一个亲人,认识了您以后您就像我的亲人。我不能接受您的礼物。再说,您也不是老太太,您还不老,真的。”

钟小印连气也没喘地说了这一大通,脸都憋红了。

蓝母扑哧一下被她连比带划的样子逗笑了。她怜爱地看着钟小印。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急。我知道了。这样吧,咱们来个折中,你挑一件你最喜欢的衣服,其余的我就不让裁缝师傅做了,好吗?”

钟小印实在不忍再拂蓝母的好意,只好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

几个裁缝快速地将衣服缝制好,并帮助钟小印穿上了身。名师手工缝制的衣服果然不同凡响,钟小印穿上后仅仅是站在量体台上就已经使蓝母联想到了巴黎T型台上的顶尖模特。

一个小小的动作有时会让有心人产生恋爱,一件小小的衣服有时也会让有心人产生妒忌。

钟小印穿上蓝母送的衣服一事,蓝冬晨和麦乐乐以短信的速度接收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在嘀咕——钟小印究竟使出了什么通天魔法,将蓝母哄得团团转?平时,蓝母只会送些衣服给薇薇,而且,那些衣服也只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相当于一个普通的礼物。而带人去做衣服,连蓝冬晨都快20年没有享受过这种听起来就很温馨的幸福了。这个钟小印还真有点本事!他们两个人私下里给出了相同的评价。

评价一经给出,结论也应该得出。钟小印为什么会这么做呢?看似小小的一件衣服,是不是内在的含义并不简单呢?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钟小印向他们发出了挑战的信号?拥有了蓝母的支持,是不是拥有了最后的胜利呢?

时间像大西洋的海岸线一样,还长着呢。麦乐乐在心底里对自己说。

早上刚到上班时间,钟小印一跨进办公室,几个男同事立即停止了聊天,纷纷媚颜地向她围拢了过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麦乐乐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她准备导演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而一位重要的男主角此时还姗姗未来上场。

一名男同事举着一个包过来。

“小印,还没吃早点吧?看,我特地给你买的汉堡包和冰淇淋。这汉堡包呢,还是热的,这冰淇淋呢,还是冻的。为了让你品尝到原汁原味原样的早点,你知道吗——我只花了5分钟就到了单位啊。”

“5分钟?这么快?难不成你是坐飞机?”

“喂,喂,小印,你看看我的,我给你带的是豆浆啊,我今天早上3点起床,精心从1万颗特一级大豆中挑选出100颗像珍珠一样又圆又大又透明的豆模特给你细细研磨的。你喝了以后,一定跟天使一样美丽的。”

这是第二个男同事在一旁大叫。

“3点起床?你从1万颗……”

钟小印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喂,小印别理他。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跑到郊区的农场去见我领养的几头牛……”

这是第三个男同事开了口。

“领养的牛?你领养了几头牛?”

“是啊——”

他拿出一个小奶瓶,递到钟小印手里。

“我是领养了几头牛。因为,我听说,喝牛初乳可以使女孩子又健康又美丽,所以,我就领养了几头小牛……而且,这瓶奶,是我今早亲自为你挤的,不好意思,只有这么一点点。”

还有几个男同事也在争先恐后地往钟小印面前挤。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副总经理蓝冬晨正站在他们的身后,气愤地看着这一幕。此刻,在他的眼里,钟小印就像一簇刚绽开花瓣的花蕾被无数只蜜蜂蜂拥着,眼看就要破烂凋零了一样。蓝冬晨厌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令他有些无法控制情绪的一幕。

而蓝冬晨后面站着的,正是快乐得快要笑出声的麦乐乐。看着这出戏已经达到高潮了,麦乐乐一脸惶恐地绕到蓝冬晨的面前。

“蓝总,他们——”

声音是小的,名头却是大的。所有人听到了麦乐乐的示警声音后都停止了动作。他们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副总经理,像木偶一样支着肢体一言不发了,连刚才抢得最厉害的员工此刻都像含羞草一样乖巧。

“这是上班时间吗?是谁让你们在这里占用工作时间吵吵闹闹的?麦经理,记下每个人罚款100元,你作为经理罚200元!”

蓝冬晨指着麦乐乐说。

“蓝总!这件事都怨我不好——”

钟小印忽然说话了。她的头低垂着,眼神好像要投射到地心一样。她的声音又柔又细,发出点微微的颤音,仿佛一叶竹笙,在风雨之夜发出的悠扬而战栗的回响。

哼!又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了!

此时此刻此番景象,如果不是以一个管理者的面貌站在这里的话,蓝冬晨恐怕会抑制不住上前掀开挂在钟小印脸上的面具的想法。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孩!蓝冬晨为自己的固执有些气愤。他气愤自己,为什么自己总固执地想相信她是一个好女孩?到底是什么原因在他心里作祟?他有点搞不清楚。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十分明确的是——钟小印不是一个好女孩!想一想,有几个女孩会文身的?有几个女孩胆敢第一天上班迟到的?有几个女孩在街上为一个男人挺身而出的?更别提有几个女孩和男人随随便便就能勾勾搭搭到一块的。

蓝冬晨不愿让自己在她的面前再多呆上一秒钟,他知道,哪怕是短短的一秒钟,他都有可能被自己身体里软弱的一面所屈服,抵抗不住这小魔女的求饶而改变主意。他打定主意要保持自己以往的尤其是认识钟小印以前的优良品范,不去接钟小印的话,也不给钟小印再说下去的机会,他要像一个给了敌人以沉痛打击的将军一样,迅速鸣锣收兵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阴霾霾的。像是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上天罩起来一样,天空上一丝阳光都见不到,就连往常常见的澄蓝色都随蓝冬晨阴暗的脸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冬晨严肃的一面太可怕了,每次见到自己一张脸都寒得能够滴出水来。如果是生在古希腊时代,自己还真要以为是他那城邦中的奴隶呢。一个不思长进的人是应该受到如此待遇的。蓝冬晨一片好心帮助自己安排工作,自己却屡次三番地违犯纪律,真的是自己对不起他。假若上天也能开口讲话的话,说出来的一定是责备自己的话。钟小印这时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伤心。这种伤心不是源自于蓝冬晨对自己的冷淡的态度,而是源自于自己对自己的责难。原来,伤心来得如此容易,像雨后绮丽的彩虹一样,他来个暴风雨,她就会高高悬挂在天空上,一点也不能逃避,一点也不能遮掩。这个感觉太古怪了。他是谁呀?五百年前,自己并没有佛前许愿,在五百年后的断桥递一把油布雨伞给他。他,仅仅是一个和自己有工作或借贷契约关系的男人啊。

是啊,他不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吗?钟小印躺在床上想给蓝冬晨画一幅素描。首先,他的个子太高大了,不知他看自己的时候是不是有见到“小人国”国民的感觉;其次,他的五官还算标致,只是其中夹杂了一点cool的味道;他的心无疑是善良的,要不然也不会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而他的管理水平更是优秀,听说酒店业绩的递增率每年都在20%以上……这样的男人好像不是很多,就像河外星系的探索者,要在戈壁滩上或黑海河畔经历一个偶然机缘,才能遇到。

偏偏,自己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遇见了他。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见到自己是不开心的;虽然,他很少正眼看过自己一次;虽然,他一开口就是调侃的语调,但是,自己好像对他的这一切并不反感,相反,好像还有一点点欣赏和……和什么?那两个字钟小印不敢让它们从脑海里蹦出来。恐怕,那两个字一蹦出来的话,天,就不是颜色阴暗的问题,而是天会塌下来了。

一想到天,钟小印无端地联想起了第一次值班那个夜晚。不知道那个漫天弥漫着雨丝的夜晚,电话是不是他拨来的?如果不是他拨的话,那还会有谁呢?飘雨的雨夜,讲着飘逸的诗话,又飘然地登上钟鼓楼的瓦檐上……

唉!唉!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总是蓝冬晨呀?钟小印在床上摇摇头,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头天,她接到医院的通知,说是疗养院空出床位,她妈妈可以转过去了。她向麦乐乐请示后与同事倒了个班。一大早,她就约上雷雨与她一同接妈妈转院。

雷雨今天也与同事调了班,换了便衣,自掏腰包租了一辆出租车。

疗养院的路很远,要从城里坐车经过顺义、转过2个有些高度的山。

疗养院的建筑看上去有点像日本的邸宅建筑。日本的邸宅建筑是中间一套正房两边是厢房,正房和厢房之间用雕花通廊连接,房子的前面通常衬有一湖碧水,将整个建筑倒映在湖中,光影绰绰,瑰丽万分。而眼前疗养院的建筑是用蓝色小楼替代了日式的木屋,在水的三个环面面前都有一高两矮三座小楼,楼与楼之间连接的已将通廊改为了参天碧树,高大的华盖吻系着楼顶,蓝绿相间与湖中的景色遥相呼应,宛若一片世外桃源。

湖的另一面没有建筑的地方则是蜿蜒的花坛和绿丛,直通向山下的路。沿山道上来,车子开上20分钟就可以看到疗养院了。

疗养院的门口停放着一辆jeep。这是一辆戴姆勒·克莱斯勒产的4升6缸的牧马人Rubicon。这个车的名字是以一个十分著名的越野路段命名的。方长而厚实的前脸安放在高大粗糙的轮胎上,渗透出格外的野力和刚强。这是蓝冬晨最喜欢的车。平时,只要是他自己驾驶,他一定会开这辆车出门。只是,疗养院门口的这辆车,会是蓝冬晨的吗?这种车型并不常见,应该是他的车。他怎么会在这里?钟小印心下暗自叫苦。如果呆会儿遇上他……那些事情可不能让妈妈知道!私下里,钟小印吓得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有气无力的妈妈。

车子从东面的小楼绕过去,就可以直接到达钟小印妈妈要住的北楼。从高处向下看,车子像蚯蚓一样穿过树丛下,在北面靠西的小楼前停下。

雷雨让钟小印在车上陪着妈妈,他头一个下了车,将行李拎到病房里。然后,他又折身回来,一把抱起钟母,快步地向病房走去。钟小印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

钟母的病房是在2楼,他们停在了电梯口。

“雷雨哥,累不累?”

“没事的,小印。”

“刚才应该找个轮椅或小推车就好了。”

“不用了,坚持一下就到了。”

雷雨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处淌下来,流过的地方冒起隐隐的烟雾,在开阔的楼道里散发出一股热气。

“雷雨哥,看你流了好多的汗!”

说着,钟小印提起脚尖用张纸巾去擦拭雷雨的汗水,而抱着钟母的雷雨则像狂风吹动的竹竿一样,尽力将身子向下、向侧弯向钟小印,这模样像极了一对已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

电梯的门刚巧在这时开了。出现在钟小印眼角余光里的是蓝冬晨和蓝母的脸。

“蓝伯母,您好!蓝总,您好!我是来送妈妈住院的。”

那一边,雷雨已经忙不迭将钟母抱进电梯。他顾不上与钟小印一同向蓝冬晨和蓝母打招呼,只是略微地点了一下头,因为,他已明显地感到怀抱里钟母的分量正在加重,他急于将钟母送入病房。

“小印,我先上去了。”

雷雨说话的工夫,电梯门关上了。

“小印,这么巧你妈妈转到这间疗养院!”

蓝母关切地问。

以前,钟小印已经对蓝母讲过,自己的母亲正在住院,但是,她并没有向蓝母提起过蓝冬晨帮助她那件事的原委,所以,蓝母对钟母住在她家的疗养院一事并不知晓。

“是啊,多亏了蓝总帮助安排。”

“哦?”

蓝母用眼睛去看蓝冬晨,语气里携带了大大的问号。

钟小印忙私下里去看蓝冬晨,不小心正好碰上蓝冬晨冷淡的目光。

“蓝伯母,对不起,我不能陪您了。我要先上楼了。”

说完,钟小印也没等蓝母同意,一低头,择了安全通道的口,拾阶而上。

疗养院里的病房看上去更像个酒店的客房。2张宽大舒适的床贴右侧而立,从床脚延伸下去的是托放电视的台子。直对着门的通道过去是通往阳台的门户。门户的右边平行着一个小小的房间,是带淋浴和浴盆的卫生间。阳台墙壁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下面镶着的是五颜六色的瓷砖组成的波提切利的“春”的画面。阳台上陈设了几盆君子兰和仙人掌,郁郁葱葱的蕴涵了生命的希冀。

钟小印进门时,雷雨没在屋里,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钟小印估计,雷雨哥正在那里。房间里只躺了钟母一人,另一个床空着,不过,上面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想必是有病人的。

“妈,您感觉怎样?”

“我挺好的。没什么事。”

钟小印帮妈妈将枕头垫了垫,她感觉母亲的脸苍白而又消瘦,像一朵开败了的白菊,圣洁的生命中渲染着些许无可奈何。钟小印鼻子一酸,眼泪又涌到眼眶。她强力将眼泪咽下去,不想让妈妈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任何不好的信号。

“小印,电梯里的那个人就是帮助我们的蓝总?”

钟母突然问道。

“嗯——”

钟小印的手哆嗦了一下,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之间提起了他。

“你怎么也不给妈妈介绍一下?这么没有礼貌!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也好谢谢人家!”

“啊……嗯——”

钟小印嘴里凌乱地支吾着,怕妈妈看到自己的心事。

“你们蓝总的眼光可有点问题呀!”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雷雨手里拿着湿漉漉的毛巾,走了过来。

“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

钟小印紧张得连接毛巾的动作都没有。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是警察你也只是个交通警——”

“交通警每天也要看人呀!”

雷雨在钟母身后狡黠地眨了眨眼,就好像已经洞穿了钟小印每一个思索头绪。

“那你说他有什么问题呀?”

钟小印赌气地噘起了小嘴。

“不是不道,时间未到。时间若到,自会知道!”

雷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钟母的床前,用热气腾腾的毛巾给钟母擦脸。

钟小印在一旁傻看着,私下里琢磨雷雨讲的话。蓝冬晨的眼光到底有什么问题呢?雷雨哥真的看出什么来了吗?自己和蓝冬晨本来也没什么的,有什么可被他看出来的?蓝冬晨刚才到底流露出什么眼光了呢?除了看到他很冷淡别的也没看出什么呀?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一大早上就满脑子蓝冬晨,真讨厌!

“小印——”

“什么事,妈妈?”

“刚才蓝总身旁的该是他的妈妈吧?”

“是啊,就是我向您提起过的刚从国外回来的蓝伯母。她对我可好了。”

“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小印,妈妈也转妥疗养院了,妈妈想去当面向人家致谢!”

“妈,不要了!您身体不好,别起来了。要谢的话,我去好了。我代表您去谢他们!”

钟小印忙不迭地按住想将身坐起来的妈妈,着急地说。

东面正中的楼房是疗养院的职工的办公地点。此刻,蓝母和蓝冬晨正在一间会议室里喝茶。他们准备喝完这杯茶就到另一间蓝氏企业去看看。那间企业不归蓝冬晨管理,是蓝氏聘请了一个业内资深人士在进行打理。平时,蓝冬晨是不到那里去的,这次,因为母亲从国外回来,所以,蓝冬晨陪同母亲一一前往。作为蓝氏企业的副董事长,母亲每次回国都要视察几家企业。

“冬晨——”

“是,妈妈。”

蓝冬晨站了起来,准备听从妈妈的吩咐。平常,妈妈语气凝重地叫他,都是有重要的事对他讲。蓝冬晨是个标准的孝子,对妈妈从来都言听计从。他认为,如果连自己的妈妈都不孝顺的话,就别谈什么对其他人有真心了。所以,他与人打交道一般都要看人家是否孝顺,这是他选择朋友的第一标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妈妈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冬晨,这次我回国,不止是要到企业随便走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想看看我们蓝家什么时候准备婚礼。”

“是,妈妈。您说的婚礼不会是我的婚礼吧?”

“为什么不会呢?你都这么大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早已经有了你了。我们蓝家一脉单传,我和你爸爸还有你的爷爷奶奶都指望着早点抱孙子呢。”

“妈,我想再考虑考虑。”

蓝冬晨的心里猛然间窜出钟小印的身影。他惊骇得手一颤动,茶水差点从杯里倾出。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杯中自己眼睛的倒影,波荡的水面虽然无法看清晰自己眼睛里窜动的东西,但是,凭内心的直觉他知道,他的眼睛里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薇薇的影像的。奇怪,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是个无情无意的薄心人吗?

“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的吗?”

蓝母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几桌上,温和地看着儿子,等待他的回答。从这几天的接触中,她已经隐隐约约感到儿子好像有了一点点变化。这个变化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作为生他养他的母亲,蓝母还是明显地觉察到了。

“妈妈,我知道长辈们都很疼我关心我,希望我找一个将来能帮我一同支撑起蓝家事业的伴侣。其实,我也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妈妈,您别太催我了。”

“冬晨,你和薇薇交往已经8年了。这8年来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还要考虑多久呢?”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想说什么?妈不老也不糊涂。妈看出你是喜欢上了小印那孩子了,是不是?”

“钟——小——印?”

蓝冬晨的眼前闪过刚才钟小印与那个男人亲昵的擦汗动作。他愤怒地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大得出奇,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喜欢她?她算什么?一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浑身上下显露着张狂与随便,上班不是迟到就是与男同事打情骂俏,最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就是腿上还文着一朵恶心的蝴蝶。我怎么会喜欢她?全世界的女孩都嫁出去了,我也不会娶她!”

蓝冬晨一连串地将这段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将刚才眼里的不快影像全部打扫干净。

蓝母静静地听完蓝冬晨的话,笑了一下,拿起茶杯送到唇边,轻吹了一下热气,没有喝,又将茶杯放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冬晨,作为母亲,我就有必要提醒你,你必须好好斟酌与薇薇的关系,她一个女孩家与你交往了8年,年龄也很大了,你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你要对薇薇负责。”

“薇薇吗?”

蓝冬晨站起了身。他知道,他母亲说的没错,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和薇薇结婚的话,就要早早向薇薇说明,不能耽误薇薇的终身大事。但是,自己如果不和薇薇结婚的话,又会和谁结婚呢?有谁比薇薇更适合自己呢?难道,自己的心中真的另有她人了?如果没有的话,又怎么解释以前从来没有动过不和薇薇结婚的念头呢?如果另有她人的话,那么,那个人——是谁呢?蓝冬晨不禁呆了。

“是啊,我是在说薇薇——”

蓝母又在一旁提问。

这真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怎么对母亲说呢?说自己一直以来和薇薇没有激情,说薇薇有缺点,说自己年龄还小……这一切不用说给精明的母亲,光是说给自己,自己也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如果说自己准备娶薇薇呢,这又不可能。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心里话,而且,即使说了也办不到,因为,自己已经坚决不想和薇薇结婚了。

“薇薇跟我说,她的父母让她去新西兰,她准备过些日子就走。”

蓝冬晨的语调渐渐平淡,他说这话的态度简直有点像说陌不关己的人。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实情,前几天薇薇是来找他提起过此事。蓝冬晨说话的工夫脚步已经踱到窗边,他停了下来,向窗外望去。

忽然,窗外一个小小的正在往北楼跳跃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随着他的视觉越来越清晰,他的心像一个抽干了水的橘子一样干巴巴地骤然收紧。

楼下跑向北楼的正是钟小印。虽然距离相隔很远,但是,还是可以看出钟小印在一边跑着一边抹着脸颊。

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难道是……看她跑过去的方向,难不成她是刚刚来过这里,不小心听到了自己刚讲过的那段话?

咚地一下,蓝冬晨将拳头砸向了玻璃。

他在心底大声地质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终于放晴了。太阳裂开了红彤彤的嘴唇,喘着热气嘻嘻地笑着。

这几天,吕辛没有一刻闲下来。白天上班的时间,他会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晚上,他悄悄跑到Bewiek门口等候钟小印。他能察觉得出,麦乐乐不太喜欢钟小印,这也许是女孩之间的妒忌吧。麦乐乐永远长不大,总跟小孩似的。这不能怪自己不爱她,自己可是一直只当她是好妹妹的。如果有女朋友一定要像钟小印那样的。秀气的面容、明亮的眼神、完美的身材和活泼的性格。当然,这只是她优点的万分之一,其他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就像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山茶花一样,盛开在珠穆朗玛山巅上,需要费劲千辛万苦一朵一朵地采摘下来细细品位才可知晓。圣洁的珠穆朗玛啊,你是如何培育出这样沁人心扉的花朵的?你又是如何将芳香延递到一个男人的心中的?

吕辛望着Bewiek酒店那带有哥特式教堂味道的楼顶,想象着那也许就是喜玛拉雅山脉的傲骨珠穆朗玛山峰。

吕辛将车停泊在了斜对着酒店员工出口处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出入的员工。

已经2个小时了。吕辛今天使了点小手段,探明了钟小印几点下班,他准备在钟小印出来后将车开过去,假装与她在大街偶遇,甚至,连打招呼的话都事先编好了。车子可以从钟小印身后缓缓驶过,来个刹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决不能像一架飞机开过了降落目标又折了回来一样,一切都要做得自然流畅,不能拖泥带水,也不能留一点痕迹。车子停下来后,要慢慢地将玻璃窗摇下,将头轻轻探出,用左手将黑色墨镜摘下来并伸出车外与正好做打招呼的肢体配合。开口的第一句话一定要说得很风趣,例如“你的裙子有点耀眼,我的眼睛都被闪得看不见路了”,或者“你慢点走,千万别跑,我在这里等你呢”……等等。总之,要让她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露出笑容,这样,她就会对自己有好感,自己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追一个女孩其实挺容易的,尤其是追自己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就更容易了。因为,越是非常非常的喜欢她,越会一心亿意地下工夫,越会取得意料之中的胜利。

这也许就是爱情!

吕辛的嘴角流露出任何人都可察觉的笑意。他的眼睛透过黑色的墨镜,紧盯着员工出口,一刻也不敢放松。

钟小印出来了。吕辛的心里默念了三遍她的名字,突然,吕辛摸着钥匙的手颤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钟小印的身后,麦乐乐跟在钟小印身后出来了,没想到今天她们一同下班。

吕辛的头“当”的一下跌落到方向盘上,墨镜正好磕到了方向盘的边沿,硬硬的镜架戳得他的眼眉边略微有点痛。

稍呆了一下,像有根线牵了一下似的,猛地抬起头来。“追”女孩子怎么可以不“追”呢?他快速地拧了车钥匙,看了看钟小印走的方向,发动了车子跟了过去。

钟小印坐上了一辆公交车。车子从酒店门口开下去,一直绕过了大半个北京城,吕辛每到车靠站的时候都停下来看一看,可是,没有发现钟小印的身影。

如果时间老人算错了账的话,有时快乐和沮丧会一同来临。当公交车开离的站台处出现了被微风吹皱了一袭短裙的钟小印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丰田车横断了吕辛和钟小印的视线。在车后座一侧坐的正是笑吟吟的蓝母。

太不巧了!如果让钟小印知道自己这样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在蓝母面前一定会难为情的。今天权当作护送心上人下班的练习吧。吕辛开心地鸣了几下笛,唱响了沾染着黄昏余辉的情爱曲。

第二天花卉市场刚一开门,就接到了一张大定单。定单的地点是Bewiek酒店,单上指定的接收人是钟小印,定单的内容是999朵鲜灵灵带刺的红玫瑰。另外,还有一份需要加急定做的单子,单子急到3个小时就要。这张单定做的是999张用UV技术油上Love字样的卡片,做出的效果就是整张的纸卡上只有Love这几个字母看上去或摸上去都有塑料的感觉。这还不算什么,卡片印完了后,还要用模板裁切成“心”的形状,宛似一颗颗正在跳动的火热的心。

当9个快递员像捧着圣物似的一溜排好站在钟小印面前时,全体在场的销售部员工都沸腾了。

每一个女孩都曾有过这样浪漫的希冀,每一个男孩也曾盼望能这样讨好女友,梦想的一下子变成现实的东西,这就像白雪公主沉睡前想象着有位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而一百年后梦想真的实现了一样。这是谁的大手笔?每个亲眼看到或风闻的员工都在猜测。

“要……九千多块钱吧?”

销售部的小红第一个发表了定论。

“我看不止,就说花是5块钱一朵吧,卡片怎么也要10块钱!我去年买给小学同学的卡片不如这个好还要10块呢。应该有1万多块吧!”

一个男同事大摇其头,他一支手托着腮部,像福尔摩斯一样在屋里围着纸箱来回走着。

“是谁呀,小印?是谁呀?别保密了,这不是无据可查的。这其中可有许多线索呀。说出来,也许大家能鼓励鼓励你!”

“是呀,讲嘛——”

几个同事艳羡地看着一旁翻着箱子、默不言语的钟小印。

“算了!小印钓上了有钱人,不想让我们知道——”

“对呀,这么大的手笔,非得是——非得是像——蓝总那样的男人才会做的。是不是?”

“是啊,是啊,不会真的是——要是我啊,高兴死了!那么帅的男人,又有才华又有钱,像这样的老公哪找去?怪不得蓝总一直不肯和那个金大记者结婚呢!原来……”

“嘻——这下子麦经理当不成董事长的小姨子了……说不好,以后销售部副经理的位子……”

看到麦乐乐进来,几个员工你捅捅我,我捅捅你,谁也不说话了。

处理几箱子卡片还好说,可以放在办公室绿箩树后的一个角落,等下班的时候再带回家。可999朵玫瑰摆放在办公室无论如何也不太合适。这一次,麦经理显出了仁慈大义的胸襟,她破例准许钟小印先将玫瑰放在办公柜的上面。办公柜依着办公室东边和南边的墙壁而立,靠北面正好是酒店外观中的法国风情的圆而神秘的玫瑰窗,娇艳欲滴的玫瑰点缀在屋四环的一半处,形成一个俏丽的“√”,尤其在拐角处更显示出一股热情和执着。

销售部办公桌纤巧而清秀,洋溢着淡淡的瑞典气息。桌上的办公电话是直通外线的,为的是能更好更迅速地与客户沟通。电话铃这时又响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钟小印一个人,她用纤细的手执起了话筒。

“你好,这里是销售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这是销售部标准的callin用语,经过多日的实战演练,钟小印已经很熟练。

“喂,钟小印小姐在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

“你好,钟小印!我是吕辛。”

“吕……辛?”

钟小印看着电话机上的显示屏处,眼前闪现出一个大男孩帅气的模样,他怎么会想起给自己打电话?会不会是找麦经理呢?不会的!钟小印心中立即否定了这个设问,那他找自己……

钟小印的头脑可不迟钝,因为,任何一个女孩面对吕辛那热辣辣的目光都会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有时有的女孩会因为对自己的魅力没有足够的信任而产生甜蜜的疑惑。冰雪聪慧的钟小印也不例外。她的脸像被一杯滚烫的水暖了一样,火涩涩的。

“钟小印!”

又一个声音在叫她。钟小印自然地一抬头,对上的是蓝冬晨的眼睛。坏了!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钟小印心中暗叫不妙。

“啊???对不起,我正忙,我要先挂掉了!”

钟小印也不等吕辛答复,一边将听筒放下,一边扯了一下裙角站了起来,慌乱中还将听筒挂到了电话弹簧的侧边。

“蓝总,您找我?”

钟小印偷偷看了一眼蓝冬晨,发现他正盯着办公柜上的玫瑰花,即使是这样,钟小印还是颇为紧张。她将左手递到右手的掌心中,两只手胶合在一起,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站在严厉的大人面前一样,局促不安地揉搓着。

“你今天什么班?”

蓝冬晨的眼光依旧粘连在玫瑰花上。

“我今天是B班。”

“那是6点下班了?”

“嗯。”

钟小印估计,准是蓝伯母不好意思总给自己打电话,所以让蓝冬晨来找自己。蓝冬晨虽然对自己那样,还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但是蓝伯母人很好,自己其实很愿意陪她。他是他,他妈妈是他妈妈,两者不能混为一谈。自己又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更不是小气的人。

“……我在跟你说,你听到了吗?”

“啊?”

钟小印猛地一惊,抬起头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玫瑰花依然固定在蓝冬晨的眼眸中,仿佛钟小印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至少,此刻在钟小印看来,她还不如办公柜上的玫瑰花重要。会不会——这玫瑰花真的是他送的?他这样的眼神不会是在暗示这个吧?这算什么呢?对那天在疗养院说的话进行非正式的道歉?哪有这么简单!几朵玫瑰花几张卡片就能敷衍过去?自己才不会接受他这种不明不白的道歉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朵花吗?北京的绿化那么好,哪里不能饱飨玫瑰花的眼福呢?

“我在说——6:10分你要准时到第一条街的停车场,我在车上等你。10分钟够走到了吧?不会找错车吧?对了,好像没给你留梳妆的时间。你,不会迟到吧?”

“不——会——的!”

钟小印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地说。

真讨厌!又在跟她提“梳妆”,还跟她提什么“迟到”?这不是明摆着处处给她难看吗?瞧他说话的口气——10分钟够走到吧——听似很关心,实则是限制;更可气的说什么——不会找错车吧——简直是拿自己当智力残缺者对待!太可气了!真不知蓝伯母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钟小印气呼呼地走到办公柜前,搬了几把椅子在下面依次排开,噌地跳了上去,撑开剪刀顺着椅子将玫瑰剪了一圈。鲜艳的玫瑰花瓣像一张张撕碎了的纸片纷纷飘零,渐渐迷住了她的双眼。一不小心,她“唉呦”一声,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再看剪刀刃处,一片断了经脉的花瓣像一叶扬了帆的小舟一样,载着半滴泛着泪光的鲜血正向剪尖缓缓滑去。

寂寞的旅程通常都像麻花一样,是由同行者的尴尬与沉默拧成的。一路上,蓝冬晨板着个脸,神情关注地只盯着前方的路况。路两旁的绿树将叶子的荫色点点片片地轻拂过钟小印的右边脸颊投射到车内,给冷冷的车中带来更深的凉意。

蓝冬晨今天开的还是他喜欢的那辆jeep,钟小印坐在驾驶副座上,视野能开阔得很远很远。不过,在钟小印的眼里,前方的一片格外迷茫,什么也看不清楚,像刚刚经受过雪盲一样。

两个人谁也不肯先打破静寂,车子就这样缓慢地行驶着,天都有些黑了的时候,他们开到了上山的路上。

北京的夏季的天黑一般是在8点左右,钟小印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是去哪儿,可她用余光瞟视到蓝冬晨脸部坚硬的棱角时,又把话咽了回去。看看谁能将沉默保持到最后一分钟!

山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少,开过了半小时后就几乎没有其他的人和车了。也许是天快黑了的缘故,钟小印感觉到上山的车开得倒比在平路上快,而且,她感到困意像圣诞老人的手一样温暖地抚摩着她,使她不得不接受这美满的祝福。

她强睁了眼皮,心里暗暗责怪好友酷儿和她的男朋友安沛。昨天他俩吵了一晚,害得她一夜没睡。又约莫过了1个小时,车子开到了一个三面环水的独立别墅门前。

门像是有知觉一样,当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缓缓地开了。

别墅的主楼虽然高大而阴冷,但是,一路上坐在空调车里的钟小印一进到里面仍然感到了一股濡热之气。

不知蓝冬晨从哪儿按动了电灯的开关,屋子里一下豁亮起来。墙壁斑斑驳驳的,像年久失修并遭到了很大的破坏一样,神秘而又幽静。

“喜欢吗?这是我爸爸十年前盖的。我很喜欢这里。以前我烦闷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坐在屋门口,听鱼弹水面的浪花声,听各种虫蚁的啾鸣声,看天上斜挂着的月亮和星星,很快地,心情就会好起来。”

“开门的人呢?”

钟小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其实,从她一进到别墅区里就已经察觉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

“开门的人?你是说开大门的人嘛?”

见钟小印点了点头,蓝冬晨笑了,“我家的大门是电动的,我自己有开关,哪需要什么开门的人?”

“那,蓝伯母呢?”

钟小印觉得,不能不再直接地问他了。

“你蓝伯母?她在家呢!你很想念她吗?没有人剥夺你去看望她的权利!”

说完这番话后,蓝冬晨自顾自地往弯向里面的通道走去,钟小印原地没动。

“你骗我?”

钟小印大声地说。

“什么?”

蓝冬晨收住了脚步,他折转了回来在钟小印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疑惑。

“……,哦,对不起,是我错想了。既然蓝伯母不在,那我先走了,蓝总!”

钟小印终于醒悟是她自己误解为蓝伯母找她,蓝冬晨并没有骗她。但是,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蓝冬晨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来个两人世界,所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漆黑的外面和高大的男人,恐惧和惊悚迅速攫获了她。她惶惶然地向门外窜去。

“你站住!”

蓝冬晨伸出坚实的手臂一把拽住了她,像摆弄一只小鸽子般拧回她的身体,出现在钟小印眼里的是蓝冬晨一脸的粗暴。他的脸和她的挨得非常近,他的嘴唇渐渐倾了下来,只差一点点的空间他们就像夹心饼干一样能粘在一起了。

“我讨厌你叫我蓝总!这里不是工作场所,也不是上班时间,你就不能称呼我点别的?我有这么可怕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都很随意和安心,为什么和我不行?”

“……,可,我真的要回家了,蓝……”

钟小印猛然刹住了话头,没有将“总”字说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一只发疯的狮子,不知道自己再说一句他不喜欢的话后,他会怎样的暴跳如雷。

“你不能走。外面很黑,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一辆车都没有,你怎么回去?……我不会欺负你的,你留下吧!我只想让你陪陪我。”

说完,蓝冬晨放开了钟小印,颓然地坐在了一个破旧的台子角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中。

屋子里的落地座钟滴答滴答地摆着,枯燥而又单调。

“你们家——有没有厨房?我有点饿了。”

钟小印嗫嚅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在蓝冬晨耳里仿佛是报春鸟在春天来临时的第一声鸣唱。

“车后备箱里有吃的,临来时我特地买的。”

原来是早有预谋!钟小印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荡起一丝甜蜜的滋味,而且,这种滋味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很温馨很浪漫的。

一盏提灯摇曳地立在小餐台上,与水面上倒映的点点星光点燃了玄秘的夜空。

“在家常常做饭吗?”

蓝冬晨看着面前几碟精致的菜说。

“平常都是妈妈做,我只偶尔帮帮忙。不过,这个样子的饭菜不是做出来的,因为你拿的都是已经熟了的,我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

“原来你不会做饭,是个很笨的人啊!”

蓝冬晨开玩笑说。

“谁呀?我才不笨呢,谁像你——大少爷——肯定什么都不会做!”

“谁说的?说一个最简单的菜你就不会做。”

“什么菜?你说呀!我怎么也比你强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