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为图书管理员-我的眼泪不会掉下来

王丽丽>>我的眼泪不会掉下来

升为图书管理员

就在我做着一定要坐到写字楼的梦的时候,一个好事从天而降了。由经理提议的在厂里建个小图书室的计划,被老板批准了,并且近日就要具体办理

这件事。消息一传开,马上就有几个人,包括几个主管,介绍他们的人,都被经理谢绝了,经理说他已经看好人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究竟这个人是谁呢?并且据说这个人就在我们厂里,是谁呢?当经理悄悄地告诉我,要我作图书管理员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情不自禁地对张经理唱起了赞歌:"经理真是人民的好经理。‘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没有一代张经理就没有一代王楚楚。啊,张经理真是伟大的经理。我可以在书海里尽情地吸收养料了。我现在觉得我‘贫血’得很。"

张经理说:"我是要你去工作的,不是要你去读书的。"

我说:"那当然。当然是工作第一。我哪能辜负您对我的厚望呢。以前是‘华主席办事,毛主席放心。’现在是王楚楚办事,张经理尽管放心。"

张经理笑了,说:"这个职位好多人争呢。"

我说:"我早就听到一些人在私下里议论了,他们都在猜张经理选中的这个人是谁呢?哇,等到我一坐到图书管理员的位子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得‘红眼病’呀!"

经理说:"你怕人家红眼,就别作了。"

我说:"谁不怕红眼?眼睛红红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不怕呀?不过呢,我现在是不怕,我有张经理,张经理信任我,用我,他们再是小人,再施展小人的计谋,有什么用呢?只要经理不信,能拿我怎么样呢?"

张经理笑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不相信呢?"

我说:"因为我相信经理的眼光。"

当我从门卫室坐到图书室时,好多人都惊诧不已:"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难道我要一辈子坐在车间门卫室不成?难道我只配作人们心目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门卫,不配作要有一点点学问、一点点知识、一点点管理才能的图书管理员不成?

厨房里的各个师傅,以及二个女服务员,都到我的工作室参观。伙食长李师傅还同我讲笑,说:"王楚楚,你可得把床搬到这里,睡在这里哟。"

我很不明白他的含意,便说:"把床搬到这里干啥?我有地方住呀。"

李师傅就说:"你住在这里是不是害怕呀?"

我说:"那当然了。"

李师傅说:"你不用怕,有人会来看你的。"

我更加不明白了,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不是好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个女服务员在窃窃私语,不时地挤眉弄眼,难道他是说这么好的位置,经理安给了我,经理肯定要占我的便宜不成?

于是我生气地说:"那个有胆让我住在这里?"

李师傅还是慢条斯理地说:"经理让你住,你敢不住?"

我说:"我就不住怎么样?经理要是让我住在这里,我就不住在这里,他能怎么样我?炒掉我?经理绝对不会让我住在这里,就是让我住在这里,我不住,那是我的事。如果你老婆愿意住,你就让你老婆住了。"

他老婆见我生气了,便骂他:"你不说话不行呀?"

然后又对我说:"同你讲句笑话,你就恼了,又扯到我身上,关我什么事?"

我说:"怎么样?你还说我恼了,我就说了一句,你就恼了,你老公说了我那么多,就不许我不高兴?"

"给你开个玩笑都不行哪?"李师傅说。

我说:"这也是玩笑?开这样的玩笑,不如站在街头骂我一顿。"

张师傅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王楚楚,我跟你住在这里,行不行?"

他们哄地一声都笑了,我气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理。张师傅又重复了两遍他刚才的话,我就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不管他们中的谁,说什么话,我都不吱一声。他们不得不没趣地走了。

我比开饭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吃饭。打饭时我站在窗口,一句话都不说,里面的师傅同服务员也正在吃饭,我还在生他们的气,不再象以前每次打饭时,总是甜甜地说:"冯师傅帮我打饭。""张师傅帮我打饭。""李师傅帮我打饭。"我站在那里,谁都不想理他们。他们见我不开口,也故意装作没看见我,我就生气了,我绷着脸敲敲窗口,冯师傅故意笑着说:"王楚楚你有啥事?"

我还是绷着脸说:"你说我有啥事?"

张师傅说:"你不对冯师傅笑笑,冯师傅不给你打菜。"

我火了:"哟,你们的权力挺大的哟。我今天就是不会笑了,看看你们给不给打菜?"

李师傅站起来说:"你们别给王楚楚开玩笑了,来,我给我们的王楚楚小姐打菜。王楚楚,别生气啊,我们都是大老粗,别跟我们一样。"

李师傅打的菜比往常多好多,还说:"够不够?不够再打点。"

我说:"谢谢。够了。"

我刚把饭菜端到饭厅,张经理也到饭厅来了,他坐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吃,我不理他,他笑着说:"怎么啦,谁得罪你啦?"

我就瞪着经理,硬硬地说:"张经理,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搬到图书室去住?"

张经理皱起了眉头,说:"你在宿舍里住得好好的,搬到那里去住干什么?哪个说的让你搬到那里去住?"

我说:"李师傅他们说,你要我搬到那里去住,他们还说,说,说什么,反正很难听的话,另外还说,我要是不住在那里,你会把我炒掉。"

张经理笑了:"他们在跟你开玩笑,你就当真了。"

我说:"就你护着他们,他们才如此猖狂,这哪里是开玩笑的范围?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刚说到这里,李师傅笑着走过来,远远地跟经理打招呼,经理没理他。他走到我旁边坐下,满面笑容地说:"王楚楚,好吃不好吃?不好吃,可要说出来,让我们知道,我们下次改进,给我们提一些宝贵的意见。我们全体厨房的工作人员将感激不尽。"他装得很恳切的样子,还对我抱了一下拳。

我心里很讨厌,但不敢做事太执著,便说:"我们公司的食堂,在李伙食长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意见可提?就连经理对你们的工作,也是200%的满意。"

经理严肃着一张脸,对李伙食长说:"将来工人增多了,你们会忙不过来,到那时要再招一个师傅。"

李伙食长说:"是是。"

我说:"经理还招不招女门卫呀?"

经理说:"女门卫暂时不招了,老板说女门卫暂时作用还不是很大,女门卫又不能上夜班。要招一个男门卫。"

我说:"要招男门卫呀?"

经理说:"怎么?你是不是有男朋友要进来呀?"

李伙食长说:"要是你男朋友进来,经理保准同意。经理,你说是不是?"

我说:"你好象是经理肚子里的虫一样,什么事经理还不知道呢,你就知道了。"

李伙食长听我这句话,脸上很不是颜色。

经理笑了,说:"你嘴巴这么厉害,难怪有人背后说你。"

我说:"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别人瞎说呢。嘴巴说烂才好呢。"

李伙食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经理说:"出来打工呢,就是为了俩钱。要多做事,少说话。话说多了是没有好处的。别人的坏话更不要说,特别是无中生有的话,运气不好的时候,会惹火上身的。"

李伙食长更加坐立不安,他想转移话题,便说:"王楚楚,有没有男朋友嘛?我帮你介绍一个行不行?"

我说:"谁要你操心!一个食堂还不够你操心的呀?"

经理对我说:"你也到了找男朋友的时候了。不过不能影响工作,影响工作,我要不高兴的。"

我说:"你叫我怎么找男朋友?找男朋友你们又说影响工作。"

经理说:"我是说,找男朋友,要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并没有严格规定不要你们找男朋友呀。"

我说:"那我到哪里去找呢?我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宿舍、图书馆、食堂,我到哪里去找男朋友?再说了,我一天上班12个小时,一个月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叫我到哪里找时间找男朋友呀?"

经理说:"你下了班之后,刚好是拍拖的大好时光。谁要你白天拍拖了?夜里才是拍拖的时候嘛。"

我夸张地大笑起来:“经理不仅作经理的经验丰富,而且拍拖的经验,也很丰富嘛。什么时候,给我们上一堂关于拍拖的课?”

李伙食长说:"我们的王楚楚小姐,也可以把罗漫史讲给我们听听。"

经理护着我说:“人家是女孩子呢。不要乱说。”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就岔开话题说:"经理什么时候招男门卫?"

经理说:"你对招男门卫这么感兴趣,是不是真的有人要介绍进来?"

我说:"就是有人要介绍进来,我也不敢找经理把他介绍进咱们的厂呀,这样的话岂不是给别人一个说闲话的机会?有人又会说经理向着我。"

我瞄了一眼李伙食长,李伙食长被我瞄得有些不好受,他说:"经理是为了你的婚事,是关心你,有什么可说的?我要是没结婚,经理也肯定把我的女朋友给招进来,成全我。"

我说:"你老婆早进来了,经理早就成全你了,你当然是没话说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那样通情达理。"

李伙食长说:"你不要跟冯师傅张师傅他们计较,他们没有文化,大老粗,说了就说了,心里是没啥的,你不要老是记着今天上午的事,他们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说:"冯师傅张师傅他们都是好人,这我还不知道?我知道他们是在跟我开玩笑,我王楚楚还没那么小气吧,斤斤计较一个玩笑话?"

张经理说:"你们同她开什么玩笑了?"

李伙食长不等我说,就赶紧说:"冯师傅也是同她开玩笑,说怕她一个人寂寞,要去陪陪她。她就恼了。"

经理生气了:"你们在你们的厨房做你们的事,无端端地跑到图书室干什么?以后上班时间不准到图书室瞎逛。"

李伙食长说:"我已经同他们讲了。等一下我再同他们讲一下。今天图书室开张,他们新鲜,就去参观了一下。"

经理说:"以后不准再发生这样的事。前两天我还收到工人投诉你们做得不好吃。我还没时间同你讲呢。今天我跟你说一下,到时再让文主任给你们开个会。"

说着说着到开饭时间了,李伙食长回食堂去了,张经理也去打饭去了。

这之后,我和李伙食长,表面上象以前一样,但实际上两个人各有一腔心事。冯师傅张师傅也象以前一样对我挺不错的,但不再开过分的玩笑。李伙食长的老婆虽然见面也会以笑笑打个招呼,但总感觉象路人。

我开始大量阅读,我的上班时间,大部分也是阅读时间。

以前作门卫时,我总是在上班时间没事干时,偷偷摸摸地读书,那滋味象作贼的差不多。一次我同吴助理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唐诗宋词上,谈到高兴之处,我就对他说了心里话,说我现在利用上班时间,偷偷地又把唐诗宋词给抄写了一遍,说我抄那些诗词时,心旷神怡。谁知第二天文主任就找了我谈话,说不可以上班时间偷着看书,要是被发现了可是不行的。我知道是吴助理告的状。老刘问我文主任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老刘说,你怎么那么傻?你以为和上司可以说知心话?可以作朋友吗?上司只是你的上司,在作你的上司的时候,你是不可以跟他说知心话的,不可以当他作朋友的。我心里面很难受,有一种被人出卖了的感觉。

从此之后,对于吴队长、吴助理、文主任,我更是说话挑着说,小着心谨着慎。

但张经理不同,他依然是我的朋友,而且不止是朋友,我有时把他当作父亲对待。

总而言之,现在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读书了,那心里可真是乐开了花。我写信给家里说,我一边上班,一边老板供应着我吃和住不算,还付我工钱,让我读书,这真是不知道哪辈人给我积的福。

工人大多在吃完中午饭或晚饭后,才来借书,大部分的时间,是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吴助理每天要从图书室门口转两次,以示监督,有时也会走进图书室,吩咐我把已经打扫好的卫生,再打扫一遍,或站一下,说两句话。我们之间是没有话说的,也就是两句话的光景。自从他把我的心里话,给出卖了之后,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有时候文主任也会从门口过一次,以示检查工作,但他只是从门口过一下扫一眼而已,他一般情况下,不会过里面去。听写字楼的一个小姐说,文主任因为年轻,恐怕众人不服,只得每天装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不敢与众人说笑,唯恐与众人太接近了众人不惧他。但不管怎么说,我看着他整天把脸绷得紧紧的,故意拉开与群众之间的距离,我就觉得他不是人民的主任,就没法与他亲近,且文主任与我之间是没有话说的,不是借书他是不进图书室的。至于图书室的工作,我做得井井有条,经理都没有话说的,他还有什么话说呢?过一下图书室门口,只要看一下我有没有睡觉,有没有打毛线衣,就行了。我是不会睡觉的,也是不会织毛线衣的,我根本不会织,我也不会在织毛线衣上浪费时间。

我在里面读书,他们是不会说我的,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读我想读的书,再也不用象作门卫的时候,偷偷地提心吊胆地读了。我的上班时间仍是12个小时,这12个小时,我最起码有8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看书。回到宿舍,也是看书。一天的看书时间,很多时候超过12个小时。有时候因看书看得一连几天眼睛痛痛的,不能看书也不能看电视,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时我就闭上眼睛,但屁股因在板凳上坐得时间太长,也抗议着不挨板凳,一个人站起来闭着眼睛是没有意思的,若有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聊得来的人,能够同我聊聊,是很有意思的。

有时经理也来图书室,经理来了,我就不觉得他是在检查工作,我觉得他是在指导工作,我于是就有很多话说,对着经理叽叽喳喳个没完,请教经理一些问题,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以上。

有时经理说:"我要上班哪,不能在这里陪你聊呀。"

我就不愿意经理走。

经理就说:“我要上班呀。”

我只得放他走了。

若是经理几天不来,我就会问:"经理你这几天怎么不来了?"

他就会说:"我要工作呀,不可能天天来看你呀。"

我除了很喜欢经理过来聊聊外,还喜欢医务室的文阿姨过来聊,但文阿姨不借书是不会过来的,她要值班,她也只能借着借书的机会,在我那坐一下聊聊,但也不能呆得太长,至多20分钟,她就得走了。文阿姨是唯一的相信我有前途的一个人,因为这个,我特别喜欢她,尽管也许她心里并不这样认为。

后来经理的老婆来了,我们称她宋阿姨,宋阿姨是一个很简单、很快活、很自然、从不修饰自己的言行的人,最喜欢说笑,有时候笑得东倒西歪,嘴巴张得大大的。我很喜欢她,她一过我那里,我就缠着她不要她走,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话题,但我喜欢她陪着我。

宋阿姨也很喜欢我,自己不喜欢吃的鸡腿呀、咸蛋呀等等好的东西,都是往我那里拿。我因为仍是吃工人的食堂,对这些来自小食堂的东西,特别亲热,对宋阿姨特别感谢,见到宋阿姨喊得特别甜。写字楼的小姐说,我喊宋阿姨喊得甜得把宋阿姨好吃的东西,都喊到我嘴巴里了。宋阿姨就伏在我的身上,笑得起不来,宋阿姨说她不是舍不得吃,而是吃厌了,不想吃。在宋阿姨的带动下,文阿姨有时候也把她不喜欢吃的好东西,拿给我吃。

这期间我吃了一些经过时间和人们精挑细捡的精神食粮,比如《围城》,比如《白鹿原》,比如《孙子兵法》等等。

记得我看了《围城》后,虽然觉得钱老有向读者炫耀他知识庞大的嫌疑,而内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正是因为我对它的喜爱,我就巴不得能够有更多的人分享我的喜爱,于是我特意给它写了个广告词贴在图书室。结果自从那广告一贴出来,那《围城》就由原来的“冷宫”里面的生活,一下子提升到“大明星”的生活,好多人都要借这本书,好多人都因借不到这本书,而讨好我,要我给他留着。这让我觉得宣传的重要性,东西再好也得宣传。这也许就是现在为什么广告火爆的原因吧。“酒好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以前的日子可以慢悠悠地走过去,但现在的日子非得跑不可了。

《白鹿原》这本书就很有些争议了,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这本书是最近几十年内,最有水平的一部书。但文姨就红着脸说它不好。我问文姨看完没有,文姨说看完了。我也看完了这部书。它那么厚却能够让大家看完它,说明它还是很有些本事的。不过我觉得,那里面男女之间的床上的戏,描写得太细、太多、有些过于突出。我把我的感觉对文姨讲了,文姨红着脸,小姑娘似地说,这本书让人感觉到男女之间的事很不正经。我好象没有这种感觉。我不明白的是,怎么男人和女人之间,要做那事,还要那么繁杂,好象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让人觉得很累了。我其实并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给过我性方面的教育,也从来没有谁明确地告诉我,男人和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那本书对我算不算是性的教育。更不知道是好的方面的性的教育,还是坏的方面的性的教育。反正我读那本书描写性生活的细节时,身体里免不了有一些性的反应。还好,我还能够对付得了。

看《金萍梅》时,我就对付不了了,这本书是文主任捐过来的,记得当他把这本书捐过来时,我一把抢过去,大呼道:“这是一本好书。我找了很长时间。”文主任见我把一本“淫书”当成一本好书,脸上的表情很亲切很自然,丝毫没有别样的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表情。而且,莫名其妙地,这本书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刹那间拉近了。可惜的是,我们感情的贴近,也只是那一刹那间的功夫。我早就听说这本书,先是因为它是淫书不去看它,又听说它是好书,却是一部写给成人看的书,就没有看它。现在我自以为可以看《白鹿原》,就可以看《金萍梅》了。但我只看了第一册的一半时,我就不看了,看这本书时,身体里产生的巨烈的性的反应,说真的,我真的支持不住。这本书也许是本好书,但我现在还不到年龄。还好,我因为看的高尚的书看得已经深入了骨髓,还是能够拒绝一些不良的诱惑。

我看完了贾平凹当时已经出版的几乎所有的著作,我特别喜欢他的散文。他的散文,可读性很强,我可以一口气看很多篇。但看得多了,就觉得贾老师,在语言方面的功底如果能够再上一个台阶,那就更好了。

台湾的刘庸的几本散文小集子,我也看完了。我试图在他的书里面,找一些为人处事的妙策,我因为不知道怎么样为人处事才看他的书,看了他的书觉得心里面亮堂了一些,但也只是心里面亮堂了一些而已。那些个教你如何为人处世的书,你因为不知道如何为人处世而看它,但看完它之后,你更加不知道如何为人处世。关于这个问题,我对经理解释说,我看的书太少了,不知道怎么样为人处事,我应该多看一些书才对。经理就不屑一顾地笑道:“在书里面,你是学不到如何为人处世的。壁碰得多了,也就学会了。”

我读《孙子兵法》时,时不时地为那里面的智慧而震惊,并且很多时间,为那些计谋,惊得出一身冷汗。只要我一翻开那本书,我的背就没有干过。

龙应台的书读起来特别解气。柏杨和李敖的书就好象是一块磁铁一样,吸住我的眼睛不放。那张爱玲的书读起来就给人另一种震惊的感觉。

孙梨的文字非常地平民化,而且你拧不出来一滴水,那文字上的火候,真的可以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红梦楼》那本书,就自不必说了,这是一本常看常新的书。在家的时候,我就把它看烂了。我读书极少做笔记,特别是对于小说,《红楼梦》却让我做了好几本笔记。我的笔记做得很特别,比方说,我把书中的人,对王熙凤的不同的评价,都记录下来,归纳在一起,再逐一分析,同一个人,为什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呢?但《红楼梦》现在放在那书柜里,尽管被我列为天字第一号书,而且我也曾经对它爱不释手,但现在,每次当我从它那里走过的时候,总觉得它离我很远,离生活在九十年代的极其现代化的深海的我来说,很远很远。它现在是我心中的一块宝石,我对它爱得都有些不忍心碰它。

《红楼梦》是一本大书,《三国演义》也是一本大书。《红楼梦》是一部主要地描写女人的书,《三国演义》是一部主要地描写男人的书。毛主席说,《三国演义》是他的第一本军事教材。但是,《红楼梦》难道不能成为一本军事教材的书吗?谁说那里面没有“军事”呢?《红楼梦》和《三国演义》这两本书哪一本更好,这样的话题,很多人都在讨论,也讨论了很久,但我想,我是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个上面去的,它们是古典文学的两条腿,既然是两条腿,你就很难说出,哪个更重要?也许我们有必要弄清楚哪个更好,但那是评论家的事,我的事是,把这两本书的精华,想尽一切办法吸收过来,尽可能多地为我所用。

《麦苗里的守望者》是一位老师推荐给我看的,这也许不是一本大书,但却是一本自然的书,这本书教给我的是,艺术品原来是“天工”的,不是“人工”的,是不经意的,不是有意的。这是我读这本书的另外一个收获。

我在图书室里,把这些个名人名书,要么生吞活剥来个囫囵吞枣,要么细细咀嚼细细品味,我一边吃它们的肉,一边喝它们的血,一边嚼它们的精髓,好不痛快。

在痛快之余,我向经理提议在图书室设个板报,由我或者其他的人,向大家一周推介二至三本好书。我说,那些个工人的阅读兴趣也太低了,那些个港台爱情武打凶杀小说大受欢迎,而这些个上等的精神食粮却很少有人问津。我说,他们需要人指导他们,牵引他们读一些好书。经理只是笑笑,并没有反对我的提议,但也没有说支持。经理说开这个图书室的目的,是让大家休息的时候有事做,不要到外面乱跑,影响上班,并不是真的为了提高大家的文化素养,只要工人们安安静静地呆在宿舍里就行了。

经理还补充说,他现在只看一些娱乐性的书。经理说看书是有年龄阶段的,我们年经人是为了长知识,他们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了,加之工作那么累,也只能是看一些消遣性的书了。

我第一次感到我和经理之间,其实是存在着一条沟的,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条代沟。不过我希望这是一条代沟。

我的向大家推介好书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有时候,你的一个梦想是否能够实现,只是一个当权人物的一句话而已。现实就是这么地无耐。

有很多时候,我读书读累了,就大声地读一些英语文章,背英语的声音又招致厨房里的工作人员的好奇,他们又都对着我的图书室探头探脑,有的进来坐一下。李伙食长面色很难看地说:"图书室成了王楚楚的学堂了。"

你看,很多人就是这样的,自己不上进也就罢了,但看到别人上进,他就心里面不舒服了。你要是不舒服,你就上进罢,不,他不去象别人一样上进,他倒是希望别人象他一样地不上进。这种人你要是说他坏吧,未免大词小用,但你要是说他不坏吧,有时候他就想方设法地阻止你上进。

一天,经理带来了深海以及南方的几本杂志,我对经理说:"咱们的图书太少了,不如下个通知,发动大家捐书。"经理很同意我的建议,立即到写字楼做了发动工作,写字楼的人员,基本上都捐了书。

大部分人捐的书,属于杂志或者消遣性的书籍。

经理拿过来一本叫做《如何过好性生活》的书。我一看这个名字就叫道:“哇,这个书名起得不错嘛,我要是在捐书名单中,把你的大名和书名照录下来,肯定是个新闻,肯定能引起人们的窃窃私语,经理你信不信?”

经理红着脸说:“我是拿给你看的,哪个要你登记下来!”

我啧啧了两声说:“你不推介一些名著给我看,倒拿来一本淫书给我看,你自己说说,你安的什么心哪?这是一本‘父亲’推介给‘女儿’的书吗?”

经理继续红着脸说:“这本书怎么啦?我和我老婆都看呢。”

我说:“好吧。即然不是毒品,我就收不了。留着我以后看吧。”

经理说:“你也该学学了。”

我意识到这不是一句好话,便沉下脸,说:“你让我学什么?学习作潘金莲?”

经理说:“潘金莲有什么不好嘛?男人就是喜欢那样。”

我拿鄙视的目光看了看经理,同时又觉得很奇怪,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他与潘金莲联系在一起,经理是一个人人称赞的经理,是一个大家眼中的正人君子,是一个正面人物,而潘金莲是一个人人唾骂的小娼妇、小淫妇、是正规人家的女人看都不看的反面人物,这样的一个作为一个正面人物的男人,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作为一个反面人物的女人呢?天哪,要是宋阿姨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何反映,要是他的家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想,要是全厂尊敬他的人知道了,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经理,他并没有羞愧的表情,好象就是他喜欢潘金莲也没有什么不对似的。

我说:“天,最好宋阿姨不要听到这样的话,不然,你们家肯定要有一场国际级别的战争。”

经理说:“我老婆哪里听得到?她正在家睡觉呢。”

我很奇怪地说:“咦,怎么这个时候在睡觉?”

经理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上我们俩挤在一张床上睡不好嘛。”

我有些疑惑,正想说“你们的床睡不下两个人哪?”,就在这时,吴助理来了,说老板找经理,把经理给带走了。

经理走后,我把捐书人的名字及所捐书的名字,都登记下来,一份图书室保存,一份交给经理,让他出了一纸大字报鼓励一下大家。当然经理捐的那本书并未在功劳薄上留下痕迹,说实话,就是经理同意,我也不好意思写下这样的书名,更加不好意思把这个书名面对大家呢。经理也同吴生讲了捐书的事,但也许是因为工人的觉悟低一点,竟很少有人捐书,以至于每次见到吴生,我都要同他开玩笑,说他没做好宣传工作。

仔细地看了经理带过来的那几本杂志之后,我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上面的一些文章我也能写,为什么我不试试投稿?一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立即付诸行动,我一口气写了两篇文章,分别寄给了两家杂志社。稿子一寄走,我就开始盼望着它们的新的杂志。一有新的杂志出来,我赶紧翻看目录,看看有没有我的文章,一边心跳得咚咚响。一看没有我的名字,便象泄了气的皮球,尽管我知道一般情况下三个月之后才见报的。等到第四个月我还是没发现我的名字,便失望了,便不再争着看新出的杂志了。有一天,大概是第五个月的光景,我不经意见到我的名字同时刊登在两本杂志上。我简直不敢相信,可这上面的"王楚楚"三个字是属于我的,这上面的文章的名字也是我的,我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文章的内容,正是自己写的。没错。

当时我很想叫起来,很想大声喊,我咧着嘴,笑得合不拢嘴,见到谁都合不拢嘴。见到笑脸,我合不拢嘴;见到阴沉的脸,我合不拢嘴;见到任何人的脸;任何表情的脸,我都一样合不拢嘴,我不再受别人的脸色的影响。

晚上我买了酒,买了水果,买了两个小菜,请李立华一起庆贺了一下。李立华见我行为古怪,问我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我说:"想通了。一朝有酒一朝醉。人,不能老是想着奋斗,也要学会享乐。放松一下自己,不耽误事。"

正是这两篇小文章,让我尝到了,打工路上,第一次成功的喜悦。正是因为尝了这一次的喜悦,为了品尝更多的喜悦,我才在以后的路上,没敢松懈过。不管那路平也好不平也好,好走也好不好走也好,总之,在以后的人生路上,我从未松懈过。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