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交易与怨恨-右边一步是地狱

金戈在法院的门口接到了汪淘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不耐烦。这老家伙也是。

儿孙满堂,都开始朝八宝山奔了,还动了真格的,闹着要离婚。离婚就离婚吧,在财产分割上又跟老婆锱铢必较,很简单的一起民事纠纷闹到了对簿公堂。不过,不是因为代理这桩案子也不会认识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钞票进账。这么一想,心气儿也就平和了,于是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对着手机说:。

“汪局长,您放心吧,我刚跟法官谈过,过两天判决书就下来了。你在郊外买的房子,你老婆一点影儿也不知道,不会列入你们的共同财产。”

“那就好。”汪海顿了顿,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天的蹦踺头儿?你费费心,让法官快点把案子结了,至于财产分割嘛,依她的意见办就是。我也要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啊!”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嘛!您也不缺钱,何必在那点小钱上斤斤计较!”金戈见汪海在财产分割上让了步,心里挺高兴,“汪局长,五十如狼,六十如虎。您还不到六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嘛!”

“小金子啊,你不要拿老汉我打哈哈儿。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我早就是过了景的年岁了,不过是抓一把青春,噢,不,应该说是人生的尾巴罢了。”

金戈打开自己那辆乳白色宝马的车门,坐进驾驶室。随手把车门关严,换了一个话题:“汪局长,不开玩笑了,凤凰科技这股票眼瞅着就上三十元了,您看,还有多大的上升空间?”凤凰科技是s省的一家上市公司,金戈已经盯了它好长时间,觉得这股票的走势很是怪异,股价忽高忽低,波动得很厉害。这一般预示股票将有大动作,只是向上向下不好说。

“哟,那可是只热山芋,千万不要再碰了,庄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眼瞅着挺不住了,跌势会如飞流直下,连跑货都跑不出!谁要是现在接过来,非把谁的手烫成猴爪子不成。”

金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右手握拳狠狠向上一击,似乎是在发泄什么,少顷,一边发动车一边又问:“汪局长,听说下半年的行情不大好做,银行的违规资金要查处,国有股要减持,监管的力度也要加强,咱们还能不能再做一把?”

“这不是电话里聊的话题。”汪海截住金戈的话头儿,“我打电话给你,也不是单纯为了离婚的事。这样吧。你安排个地点我们半个小时以后见一见!”

“您在北京?”

“我是昨晚专程回来见你的!”

金戈一听汪海专程赶回北京,知道他一定是有重大信息要告诉自己,这就意味着自己将有大把的钞票进账,不由心花怒放,心想着一定要把这老东西伺候舒服了,于是说:“还是老地方。不过,这次你自己来,不要带丽丽了!”

“你搞什么鬼嘛你?”

“唁,来了您就知道了。保证叫您大开眼界,大饱口福!”

接完汪海的电话,金戈像想起了什么,把车灭了火,拨通了另一部电话。接电话的刘胖子一听是金戈的声音。忙用恭敬的口气告诉他画家在股市上赚了钱,为了感谢小雨。两个人正在莫斯科餐厅共进晚餐。小雨还要再向你打探一张票。

让画家再大捞一把,然后退出股市专心作画。金戈“哦”了一声,小声交待了几句,刘胖子连声允诺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金戈已守候在春雨潇潇娱乐城门口。

一个拿着对讲机的服务生走过来,谦恭地问:“先生,是用餐还是娱乐?”

金戈挥了一下手,回答:“已经安排好了。”

服务生走了没有一分钟,又一个领班模样的小姐走过来,略一躬身道:“先生,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金戈矜持地点一点头:“谢谢。我在等人。”

“那好,不打搅了,您请便!”小姐训练有素地躬身后退,‘退出两步才转过身迈着职业的脚步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春雨潇潇娱乐城是北京餐饮娱乐界的巨头之一。老板是广东人,经营上颇有“特色”。金戈是这里的常客。接完汪海的电话,他就给这里的老板打了招呼。和汪海接触了半年多,他愈发了解汪海:这个老东西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物质上虽有很强烈的攫取欲望,思想上又常常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他是一座金矿,只不过这座金矿的开采期已经有限,要最大限度地获取利润,必须在他退休之前把他牢牢地控制在手上。将丽丽介绍给他,不失为一着妙棋,今天他想顺势再加上一把火。让汪海的欲望进一步燃烧起来。

一辆挂着顶灯的豪桑驰上娱乐城门前的车道。金戈已看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汪海,他招了一下手,车刚一停稳,一个打扮得像欧洲中世纪骑士的门僮已趋步上前,躬身打开了车门,并把左手护在车门的上方。

汪海下了车,伸出右手用食指点着金戈:“好你个小金子,搞得神神秘秘的,莫不是为老汉我摆了一桌鸿门宴?”

金戈随手递给门僮一张百元大钞,笑着对汪海说:“今天我来做领位生,您随我来就是。”

汪海跟在金戈身后,七拐八绕,进入了一座小巧的庭院。

院子里假山环绕,绿水长流、杂花生树、鸟雀啼啾,是一处幽深清淡的所在。一路上,每一段间隔有一个服务生拿着对讲机报告他们的行迹,见他们进了院子,00l号房的服务生已推开虚掩的房门。躬身做出了请的手势。

汪海有些疑惑。这娱乐城他已来过几次,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幽深的院落,再加上一路上警戒森严,更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他愣怔一下,待走进房里,不由头嗡地一响。

室内布置并不豪华。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古画,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虽是赝品,但经过仿旧处理,却也可乱真;屋角放着两盆叶片呈墨绿色的君子兰和两只白底青花的瓷瓶,有一人多高。

这些都不足以令汪海惊骇。令汪海惊骇的是正中餐桌上仰卧的赤身裸体的少女。她的头发被拆散呈扇形摊开,并缀以鲜美花瓣,手指和脚趾均缀以花瓣修饰,整个人宛如一只鲜嫩洁白且丰腴迷人的瓷盘。

服务生引导汪海和金戈坐下。

金戈见汪海两眼发直、额头已冒出细碎的汗珠,就递上一块纸巾说:“汪局。擦擦汗!”

汪海定了定神。问金戈:“乖乖,你搞的是什么名堂?”

金戈冲侍立一旁的服务生伸出右手用食指一勾,上菜。

然后对汪海介绍说,这是日本流行的一种餐饮方式,叫女体盛。也就是把女性裸体用来做放置菜肴的器皿,近两年才流人中国。只秘密流行于深圳、广州、上海、北京一些极少的娱乐场所。还要预先定制。

这时,服务生已将一盘盘寿司端了上来。

金戈挥动着筷子。说:“赶快吃,日本人认为寿司只是在刚刚做好的时候最有味,而且寿司的摆放还有许多讲究,鲑鱼会给人以力量,要放在心脏这里;旗鱼有助消化,放在腹部:鳗鱼能增强性能力,要放在阴户部位,而且,寿司摆放的数量不能太多,否则就会把女体盛漂亮的裸体掩盖,影响顾客欣赏‘美器’的效果。”

汪海的紧张已稍有缓解。他端详了一下裸体女孩儿,她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细腻柔滑,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望着房顶,目光显得空洞而冷漠。

汪海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捻票予的动作,问:“这是不是需要……”

金戈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他望着仰卧的女体盛,说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训练的吗?在全身裸体的六个点上各放上一颗鸡蛋,静躺四个小时后,鸡蛋必须保持原位。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人不时把冰水一滴滴洒在她们身上,只要有一颗鸡蛋滑落。计时器便重归于零,就要从头开始。她们在工作前,必须进行一套为时九十分钟、精细至极的净身程序,说起来就太复杂了。来,金戈夹一块鳗鱼放进汪海的盘子里,说吃啊!这可是男人的“专利食品”。

汪海咧嘴笑了笑,说这也太奢侈了。

金戈说:“要说奢侈,还是在日本,日本的一些富商巨贾和官宦人家举办女体盛晚宴,场面颇为巨大,同时上一百个女体盛,每十个女体盛排成一排,先排十排,每个女体盛t餐桌‘上只坐来宾一至四人。同时,餐馆里面的所有礼仪小姐和服务人员全部裸体,每个女体盛至少要’上菜‘三次,客人每用过一道菜,有助工陪她们要进行大约二十分钟的洗浴。然后休息十分钟后继续服务。但晚宴不能停。像那种规模的晚宴,一次就要动用几百名女体盛,那场面才叫壮观呢!,,汪海听得目瞪口呆,望着金戈,流露出羡慕与失落和遗憾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怎么,那场面你也见识过?“

“噢,我在日本有几位阔绰的朋友,去日本时赶上过一次。”

汪海听着金戈轻描淡写的语气,心中越发地不平衡。他叹一口气,说:“同样是人,老汉我过的日子比起你小金子来真是有天壤之别!你才三十多岁,可以说是此生不虚!”

金戈暗自高兴。他就是要刺激起汪海的欲望。这欲望就像一把扳手,可以把汪海拧紧,让他不会松扣,欲望越强。就拧得越紧。望着汪海有些神魂颠倒的样子,金戈觉得这几万块花得很值,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喝了一口日本清酒。

说:“生活状态取决于思维方式,这一点汪局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

汪海说是呀是呀!他解开衬衫最上边的纽扣,转一转肥大的头颅建议说,我们去蒸一蒸吧?蒸的时候再听你小金子的高见,如何?

桑拿室里,两个人赤条条坐在一起。刚刚往炭盆里浇了一瓢凉水,一股白烟腾空而起,烫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汪海用湿手巾堵着嘴,双目微闭,在想着怎样和金戈摊牌。刚才的场面令汪海大受刺激。他实在难以想像,人们还会琢磨出如此奢靡的享受方式。对比这些年自己过的日子,心中颇觉失落。

他迫切地想大捞一笔,然后带上丽丽移居加拿大。几千万的存款够他们下半辈子享受了。他所以选择了桑拿室和金戈摊牌,是因为这里的安全系数最高,不怕隔墙有耳,也不用担心金戈暗藏着微型录音机抓他的什么把柄。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次的动作确实太大,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金戈见汪海闭目养神,也有些急不可待,问:“汪局长,你赶回北京不是有事要谈吗?”

汪海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他望住金戈,目光中透出一缕狡黠:“小金子呀,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这里有一个重要消息,是我拼着老命换来的。其获利空间和可靠程度你不必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如果要做,你必须满足我的两个前提条件。”

金戈从未见汪海以这种口气,选择这个地方和自己谈话,知道必是一条大鱼,不由有些紧张:“您讲。”

“第一,获利后五五分成。”

“我们一直不都是五五分成吗?”

汪海笑了,笑声中有些嘲弄:“小金子呀,你也太小瞧老汉我了吧。你说是五五分成,可是你投入了二百万。只跟我说投了一百万,你其实获利了二百万,却只分给了我五十万。谈何五五分成?”

金戈脸一红,没想到他的小把戏早已被这老东西洞察。

但又不便承认,便装做很委屈地辩白:“你这是哪里话,怎么可能?我可以让您看交割单!”

汪海一摆手:“可能不可能我们不去追究了,交割单?看它有什么用?不过,这次你必须筹集两千万资金,我们这回干一把大的。”

两千万?金戈吃了一惊:“我手头能筹集的现金不过千八百万。”说完这话,金戈立即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等于承认以前对汪海有所隐瞒了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好在汪海并没有抓这个破绽。

“这我不管!”汪海的口气不容置疑:“你必须在近期内筹集到这个数,不能少也不能多,因为庄家只允许我们跟这么多的仓位,多了就要出麻烦,这个道理你自然懂!小金子呀……”汪海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你应该明白,我这是白送钱给你呀!一两个月,利润翻几倍,贩毒和倒卖军火。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利润回报吧?”

金戈连忙点头称是:“这我明白,就按您说的办。钱我筹措,那……”

汪海知道金戈要说什么,就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时候建仓,什么时候出货,一切按我的指令办!一个礼拜之内,你尽管把钱筹齐便是。”

金戈暗想,毕竟是我出资金,再没风险,扔进去的几千万也是真金白银啊!五五分成,太黑了吧?没想到,别出心裁的这顿饭把老东西的胃L1吊大发了!

金戈表面上陪着笑脸,心里却生出几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