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世纪末的爱情

楚光总想,人活一世,没被爱过固然不幸,更可悲的却是不曾爱过的人。为爱人所爱,固然会赶到幸福和满足,为自己不爱的人所爱,则会感到憎恶。曾经爱过,哪怕得不到回报,总比那些不曾爱过的人要幸福的多。

在楚光的生活中,从来不曾有过他所期望的那种爱情,他总是在不断地爱着别人,却从没有被人真正爱过,但他从不懊悔,也很少抱怨。他是那种很能够随遇而安的人,只顾耕耘,并不看重收获。在内心深处他总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为爱而生的。他并不奢望有太多的女人爱自己,这一生一世,只要有一个自己真正爱的女人爱自己也就足够了。那些有三妻四妾,成天在女人堆里鬼混的男人们,其实未必真正爱过或者被爱过。

楚光总爱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人说,自己上辈子要么是个情圣,欠女人太多,这辈子先得把债都还了,才可能修成正果。要么就是个和尚,谁也不欠,别人也没欠他的,这辈子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这充满着豪气的调侃其实掩盖着他内心的苦涩和无奈,他也从中得到少许的安慰。不过,他心里的确有过一种信念,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去等待和寻找一个女人,一个真正值得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女人。这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符号,他说不清她长什么样,有什么样的品性,但他似乎总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是的,这是他生命中的女人!每一次同女孩见面,他总会问自己:这就是我要的女人?

认识白雪时,楚光并不认为她是自己要找的女人。从外表上说,他喜欢那种有内涵有灵气的女孩,不一定很漂亮,但举止要大方,气质一定要好,女人的容貌会随时间的流逝而磨损,气质往往能伴随人一生。白雪看上去倒是很清秀,也很有灵气,长相上却有些小家子气,眼睛是细长的,溜溜乱转的眼珠透着精灵,又使人难以捉摸。从性情上说,他喜欢那种性格比较明朗,但又红又专不失温柔富有情趣的女孩。在他看来,女孩的美必须要以透亮的心灵作为支撑,富于心计的女人往往是可怕的。女人倘若心胸狭窄,乃至心存邪恶,她的美丽就会带有一种妖气。白雪是那种让人怜爱的女孩,有点小女孩常有的那种小心眼,难免还有些爱慕虚荣,但仍不失清纯的本性。表面上也温柔,其实却很固执,认准了的事很难令她改变。此外楚光总想找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女孩,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孩可能有修养且较少俗气,象他这样的男人,没有金钱外貌又平庸,又没有辉煌的前程,在世俗看来实是一文不值的,只能在那些真正理解他的那个层次的人群中去寻找知音。

白雪是一个出身市民家庭的女孩,她的父亲是工厂的工人,母亲在家待业,整个家庭闻不到一丝书香的气味。然而感情并不取决于理智,他对白雪的感情发展是那么迅速,当他意识到自己以经爱上她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在白雪面前,楚光总是表现得很迟钝。从见面那天起,楚光并不觉得白雪很漂亮,只是觉得她很端庄很清秀,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她漂亮。白雪却是那种对自己的外貌很在意的女孩,对此肯定有些耿耿于怀,并总是不失时机地提醒他的注意到她的美貌。有一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去,她对他说她下午去找过老板,向老板不推荐她的一个同学,老板听了她的介绍后问了一句:“她是不是也象这么漂亮?”楚光听着,知道白雪的用意,却也愿意说违心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白雪显的有些不高兴,那一路没在多说话。

“这女孩不错,楚光你真是很有眼力的。”楚光送走白雪回来,知秋的妻子这样对他说。那时楚光心里还很懵懂,对这位嫂子的评价却有几分得意。刚才在路上白雪也这样问过他,他让她来是不是想让他的朋友们看看她?当时他显得十分尴尬。好在后来白雪说她对这事并不在意,不过他觉得这事实在做得有些拙劣。知秋对白雪也是赞不绝口,但他们都只是说她长得很秀气,并没有用漂亮之类的字眼,他也没有深究。后来他把他们的话转告给白雪,白雪听了只是咧嘴笑笑,并没说什么。

“你女朋友很漂亮!”第一次说这话的竟是曹猛,说话时眼睛里还明显带着醋意,似乎楚光找了个这样好的女孩是靠了运气。

对曹猛这个人,楚光向来是没有好感的。别看他长得高高大大,骨子里却不象个男人。前些天,他还神秘兮兮地来找楚光,请他把电脑里的文件显示出来。文件在屏幕上显示出来后,楚光才发现那是一部色情小说,露骨的性描写令楚光看了很觉得有些恶心。这事他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但他想这个性情孤僻的男人一定是很压抑的,甚至有些性变态,平时没了女人就靠了这样的小说来发泄一番,寻找到暂时的慰籍。

曹猛的话里肯定含着妒嫉,也许在他眼里楚光是远不如他的,楚光却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有,而他自己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得意过。在楚光印象中,很少有女孩来找过他,随便找过,也很难有再来第二次。谈到女人是,用的也是那种暖味的语气,细缝的眼睛里浓缩着色迷迷的光亮。楚光平时很少跟他接触,更不愿意跟他谈到女人,他想这是一个还没真正开化男人,他是不可能真正懂得欣赏女人的。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的话却令楚光有几分满足。

“白雪不错,很漂亮!”罗凡面带微笑,看上去一脸真诚。这个研究佛学的博士也是刚离婚,他的前妻也是个北京女孩,高出他大半个脑袋,那高大的身板在他跟前一站,显得他象个未成年的小男孩。罗凡修了这么多年佛学,却没见有多少佛性,他说自己是个理性和感性同样发达的人,平生是少不了女人情爱的。他在最落魄的时候找到了这女孩,生活刚刚平稳下来女孩却离开了他。那时楚光还没见过那女孩,罗凡就对他说他这前妻非常漂亮,上博士时每次到他宿舍去,都惹得楼里那些满腹经纶道貌岸然的博士们投出嫉妒的目光。楚光听者很不以为然,见过后觉得那些女孩的确也是漂亮的。只是还没到他说的那个地步。在罗凡那里,他的前妻成了评价女孩的标准,大概他把前妻看得太漂亮,也就不轻易说别的女孩漂亮了。白雪能得他如此评价,也算是难得了。

刘博和曲玲是后来才见到白雪的,那以前楚光没少在他们面前提起过,用曲玲的话听她听着耳朵里都长出了老茧,此外他说话是那得意的神态肯定也令曲玲反感,她对他说:“你把她说得那么好,怎么不把她带来给我们看看!”楚光听者倒是真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他们在他那里见到了她,平时对人极其热情的曲玲对白雪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事后曲玲倒没说白雪什么不好,也没说她漂亮或人好,不过楚光能看出来,她与白雪不是同类型的女孩,很难相处到一块去。

同许多女孩一样,白雪对自己的外表是很在意的。那一天她刚刚买了件红色的羽绒服,兴高采烈地穿来给他看。他觉得她穿着并不好看,便如实说了。她听后便沉下脸去。他费了半天哄她,才使她破颜而笑。事后说她就那么件好衣服,他竟说她穿着不好看,明明是嫌她人难看嘛。楚光听了,真有些哭笑不得。

还有一次,白雪去一家公司应聘秘书职位,回来后对楚光说,那里有几个去应聘的男孩,上身穿着西装,下面穿的竟是牛仔裤,一点都不会打扮自己。楚光听着心里暗叫惭愧,他自己以前也是那么穿过的,只是没让她看见过。说实在的,他并没觉得那样穿着有什么不好,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那样穿过。

楚光觉得白雪那双眼睛其实很挑剔的,很担心她会挑剔到自己头上,在这方面他对自己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便想打破她的那套观念。他对她说,男女开始交往时开始总是注重外表的,真正了解以后便更注重内在的品质。当初他在那么多女孩当中挑选了她,并不是看中了她的外貌。论相貌,比她漂亮的女孩多的是,她真正吸引他是她的内在气质。

楚光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白雪听着也是连连点头。可没过多久,她便当面对他评头论足起来。她说他个头不高,肩膀宽得出奇,这使他看上去很魁伟,弥补了身高的不足。从脸上看,他似乎有些胖,腹部也略微有些突出,腿却很细。他的眼睛小而有神,额头又宽又亮,也很白很细腻,头发更是黑亮柔软,换在女孩头上,留个披肩发,真是漂亮极了。楚光听着只是苦笑,心想她这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的。

楚光先生:您好!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给我回信,我想给你写信的女孩一定很多,在她们当中我一定是最不起眼的,你能注意到我,我真的很高兴。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平等的机会。

你说我是一个爱幻想而又富有诗意的女孩,可是这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一个人连幻想都不会,那不是更可悲吗!我的确也很喜欢读诗,也写诗,不过我写的诗只是给自己看的,那里面包含着我的梦,我的欢乐和痛苦,失望和幻想……这是我的小秘密,连我的父母也读过。

我的脑海里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寒冷的冬天,外面飘荡着洁白的雪花,轻悠悠的那么纯净,那么美丽,就象童话里的天使一样!

我在窗前静静地站着,脸贴在那带着凉意的玻璃上,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窗外的窗外飘扬的雪花,那白色的世界真美,真纯净。

突然间,我好象听到雪地传来的脚步声:“吱嚓-吱嚓”,就象一双坚定有力的脚踩在雪地上,不,也踩在我的心坎上,我贴近窗口遥望着远方……

听着这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脸因羞涩而发红。透过眼前飘落的雪花,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那洁白的雪地,仿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向我走来……那身影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是那么高大挺拨,宽阔的肩膀给我一种厚实感,也许并不英俊,但很质朴。

我在想,难道他就是我一直在等待在寻找的那个男人?我下了楼,把门打开,那脚步声却渐渐地远离了我,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脚印,往前走着,对着那背影呼喊着,要他停下来等等我。他没有回头,好象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也许是听见了,不想理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我一头仆倒在雪地里,把头埋在冰冷地雪地里,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了,发现房里映着红色的火光,刚转过脸来,便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噢,是他!他就坐在不远外的堆火旁,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眼睛看着那燃烧着的炭米,沉思着。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简陋的小茅屋里,这样的茅屋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我睡的也是农村才有那种土坑,我想,一定是他把我抱到这里来的,是他救了我!

那映着火光的小屋暖融融的,他坐在堆米旁一动不动,火光把他的身影映照在我身边的墙壁上,我痴痴地看着,那肩膀真宽,象一堵宽厚的墙壁,靠在那上面一定很踏实,很安全。他身上穿着毛绒绒的大衣,那打扮很象个狩猎人,就象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想那映着火光的脸一定古铜色的,说不上很英俊,却透着冷峻和刚毅。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跟他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是的,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我就那样看着他,痴痴的,脸上带着梦幻般的微笑,他也是那么一动不动坐在火堆旁,雕塑似的。他为什么不回过头来看我?哪怕看一眼也好!噢,他一定不知道我醒来了,不想过来打扰我。可是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我吗?我这么想着,羞涩地微笑着。

这样的画面不时在我眼前出现,有时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幻还是现实。那天看到你的征婚广告,我就想,没准你就是那位把我从雪地救回来的男人,即便不是,你肯定也像他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我真的很想尽快跟你见面,可想到要见面,我又感到有些恐惧,好象缺乏足够的心里准备,我想我们还先通通信吧,等我们相互了解更多一些再见面,那不是更好吗?那样,我们至少不会感到过于尴尬,你说呢?

祝事事如意!

王芳一九九五年*月*日

读这封信的时候,楚光正坐在网球场旁边的长椅上,凉爽的秋风轻地吹拂在他的脸上,他苦笑着,眼前不时闪现出那张贴在窗口玻璃上的女孩的脸,这是一张清秀的脸,压大玻璃上显得有些变形,漂亮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掩着,闪着梦幻般忧郁的色调,洁白的在她眼前飘扬着……这可怜的女孩,就象自己一样,在现实中能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只能靠幻想来支撑自己。她梦境中为什么总是出现洁白的雪花?那寒冷的冬天对好意味着什么?还有,那个猎户?

隔着铁网,楚光看着网球场上奔跑着挥拍击球的男女学生,心想:幸亏还没同她见面,不然她肯定会失望的。他不是那把她从雪地里救出来的猎户,也不是那种能够象墙壁一样把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他本不该给她回信,他的信给了她希望,刺激了她的幻想,可这幻想很快就要破灭的,事到如今,就让她拥有这份幻想吧。

曲玲总说楚光应该找一个象她那样勤快得落的女孩,在她看来,楚光不是个能照顾好自己的男人。楚光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曲玲是那种风风火火的女孩,心直口快,心眼很好,干活也利落,对朋友们尤其热情,要不然,楚光也不大可能与刘博保持这样密切的关系。

曲玲的缺点是爱唠叨,楚光每次上她家去,免不了要让她数落半天,不是说他衣服没洗干净,就是说他懒,说着就会要他把衣服脱下来,拿了到厨房里去洗,楚光知道她的脾性,也就哈哈笑着,耐着性子随她说去。偶尔也会笑嘻嘻地对她说,曲玲你这人没别的毛病,就喜欢唠叨,要能改改为毛病,那就好了。曲玲听了便把眼睛一瞪:我就这样,你怎么着,再说,下回别把衣服拿我们家来洗!楚光很无奈,只好保持缄默。

楚光对白雪说到刘博和曲玲的时候,用的是一种轻松幽默的语调,内心里却是怀着感激的。他对白雪说,每对周末,他都拎着一大包衣服要到他们家去,每次曲玲都会帮他把衣服洗了,还要给他做上一顿好吃的,平时曲玲给刘博买衣服,也会顺便给他买上一件,他的衣服大半都是她买的。正因为她照顾得太好,他对找朋友的事也就不太在意,害他至今还打着光棍。白雪听得直乐,说人家对你那么好,你还说人坏话!

楚光也经常对白雪提到刘博,他说刘博是个世外高人,英文很好,家里光英文辞典就有三十来部,有的单词他说出十几部词典里的解释,教授们的译稿他一页也能挑出七八处错来。他对中国文化的领悟也是很深刻,在研究懦释道方面,他只佩服南怀瑾一个,别人不还尔尔。他还练气功,会看面相,想信万物有灵,平时从不杀生,有一次打死一只老鼠,竞也要烧香为它超度亡灵,他还相信这世上有鬼有神仙,他说老子至今活着,他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家修道。

“那他爱人怎么办?”白雪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楚光。

楚光看她那天真的神态,笑着说:“他只是那么说,未必真会做的。”“他就不应该那么想,他想出家,干嘛又要结婚?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嘛!”白雪皱着眉,还有些愤愤不平。

楚光看情势不妙,只好把话头打住,叹息说:“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捉弄人,刘博是想要出世的,偏偏结了婚,我呢,是想着要入世的,偏偏光杆一人。”白雪听他这么说,只是微笑地瞅着他看,没说话。

楚光觉得她的眼光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意味,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楚光也对白雪提到过别的朋友,说到他与他们之间的友谊,这样做并不想借朋友来抬高自己,而只是想让她更多地了解自己,物以类聚嘛,他对她说,要真正认识一个人,不仅要了解他本人,也要看他交是些怎么样的朋友。他的这份苦心,白雪应该是能理解的。

王芳小姐:您好!

看了您的信,我很感动。我想您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女孩,您在信中描绘出的那幅梦境很有情趣,很有诗意!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雪地里艰难跋涉,踩着地地上模糊的脚印追寻梦幻般的影像的小女孩的身影,她那失望的泪水也滴在我的心里头。然而这个寄托着您的感情和希望的梦境只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每个人都不可能长久地生活在这样的童话中。生活不是童话,它是严酷的,我们都不能不去认真地面对。

同您一样,我在生活中也遭受过许多挫折,有时候我也只能在幻想中寻求安慰和寄托,但对我来说,这样幻想只是提供了希望,我所做的就是要通过努力,使幻想成为现实。幻想美丽的,但人不能总生活在幻想之中。毕竟,真正支撑着我们的人生的不是幻想,而是现实!我希望永远保持对的幻想,但不要长久沉溺当中,要有勇气从幻想中走出来,去面对那酷的现实,这样您才会真正变得坚强起来。

您的梦境也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压力,我很担心见面过后您会失望,因为我不可能是您梦境中那个猎户,我没有他那么高大威武,也没有那样的深沉,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男子,对于这一点,希望您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祝事事顺心!

楚光一九九五年×月×日

白雪看上去很温顺,也善解人意,却不能指望她在家庭里当个贤妻良母,她是那种需要别人照顾的女孩,即很少能想到要去照顾别人。楚光有时候也想,如果将来同她结了婚,自己免不了要受累的。不过这有什么呢?为自己所爱女孩,受苦再多,心也是甜的。

楚光本来是极懒的人,又是受人照顾惯了的,而在白雪面前,他却不得不充当照顾人的角色。每次白雪来,他都要给她把饭做好。开始时,白雪坚持要同他到市场上去买菜。做菜时,她也帮着切菜。她切菜的样子显得很笨拙,他笑话说,她拿刀的样子不象是在切菜,倒象要杀人。白雪听了便抬头瞅他,显得有些不高兴。他便从她手里接过刀来,边哄她边告诉好怎么切。那以后,厨房里的事都被大包大揽,没让她动过手。

楚光老想不会撒娇的女孩是不可爱的,只是这娇得撒得自然,恰到好处。对白雪,楚光很爱看她生气时的模样。白雪生气时从来不对他大吵大嚷,而只是从脸上显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闷不作声。那时他便嘻笑着站在她跟前,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再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头上来,直到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雪的笑声才是楚光真正的快乐,白雪笑时微微咧开小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抬头看看他,又微微低下头去,给人很羞涩很含蓄的感觉。在楚光的记忆里白雪从来不会扯开嗓子大笑,即使最兴奋的时候,她也只是抿着嘴咯咯地笑。

在楚光眼里,娇小的白雪犹如依人的小鸟,是需要人去垂爱的。从爱她的那天起,她脸上的阴晴变化都牵扯着他的心,他对她说,他希望永远能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他个人的情感完全拴在她的身上,她的幸福成为他的快乐,她的痛若就是他的悲哀。

楚光是不会跳舞的,一说上舞场心里便发怵。白雪却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就爱跳舞。曲玲曾经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诫过他,谈恋爱时要注意别把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对方,要是他不会跳舞,就别把女孩带到舞场上去。楚光明白她的话是对的,但为了白雪高兴,还是打破了这条禁忌。

他经常领着白雪到附近大学的舞厅里去,为了让她尽兴,还得叫上几个舞跳得好的朋友。他对白雪说,走进舞场他的智商就要大幅度下降,说这话时他好象有些心虚。舞场上飞扬的彩灯和灯影下闪动的人影令他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白雪在那里却如鱼得水,优雅的舞姿,轻盈的舞步,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他用眼睛追寻着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被冷落,也不嫉妒陪她跳舞的朋友。一段舞曲结束,他会迎上去把手绢递给她,让她脸上的汗水擦干,又把卖来的饮料递上来。下一段舞曲开始了,看到没人邀请她,他心里就很难为情,他不愿看她被冷落,便偷偷地让另外的朋友去邀请她。朋友们看他老在一旁站着,过意不去,便要白雪教他跳。他看她跟自己跳得很吃力,怕她不能尽兴,再不同她跳了。每次离开舞场,他总要问她:“玩得好吗?”看她微笑着点头,心里也就甜蜜蜜的。

曲玲还告诫楚光,对女孩开始不能太好,不然她会觉得这感情来得太容易,不知道珍惜。楚光记住了她的告诫,可他是那种心胸坦荡如砥的男子,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如果真的爱一个女孩,为什么要有所保留呢?恋爱是要讲究技巧、但更需要真诚。他也不是不懂技巧的,凭他的智商,凭他对女性的理解,他知道怎么去利用女孩的弱点,知道怎样去赢得女孩的欢心,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我要离婚了。”一见面,金哲便苦着脸说。

楚光以为他在玩笑,便笑着说:“好好的,离什么婚姻!”“真的,不信你问刘博。”金哲沉下脸来,用手指了指旁过的刘博。

楚光看他一脸苦相,便转过脸去看刘博。

刘博苦笑了笑,没说话。

楚光心也沉下来,看着金哲问:“怎么回事?”金哲坐在椅子上,闷头抽着烟,无奈地说:“不知道!”楚光皱起眉头:“不知道?”金哲抬头看他,叹口气,说:“是她要离的。”楚光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不好追问下去,只好陪着他坐着,屋里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沉闷。

金哲弓着背坐着,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送到嘴里,头微微往上抬着,眼皮下垂,用力吸烟时,两颊凹出两个坑来。那情形使人想起在电影里看过的抽大烟的瘾君子。

“抽什么烟,又不吸进去!”楚光看他那难受的样子,有意笑骂一句,想打破屋里的沉闷。

“这小子,整个一个瞎闹!”刘博用手挥着眼前的烟雾,说。

金哲苦笑了笑,又把烟塞进嘴里。

“没法挽救了?”楚光看着他,试探着问。

金哲张开嘴吐出一大口烟雾来,说:“我把东西都搬来了,是他去接我的。”说着,抬了抬下巴,对准刘博。

“就九箱书,别的都没要。”刘博说。件楚光想了想,看着金哲又问:“孩子怎么办?”“她说她要。”金哲说着,猛吸烟。

“这事,孩子知道?”楚光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

“不知道,这种事。能让他知道!”金哲叹息着,说。

“就怕瞒不了多久。”楚光说。

“等他懂事就好了。”金哲看着手中的烟的,说。

“这种事,最苦的就是孩子。”刘博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是,我就担心这个。”金哲说着,弹了弹烟灰。

和白雪在一起,楚光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一天他对她提起当教师的事,他说自己其实是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的。小时候他是个淘气包,经常挨老师批评,总以为老师是有意为难自己,难免怀恨在心,后来自己当了老师,才知道老师总是为学生好的。天底下有两种感情是最无私的,一是父母对儿女的爱,二是老师对学生的爱。即便你本来不够善良,在讲台上一站,心灵也会变得纯净起来。

楚光说他当教师时才只有二十岁,个头又不高,教的是初二,好些学生都比他高。第一次上课时紧张得手都发抖,一年后他才显出了才干,深得学生们爱戴。他同学生们相处得很好,学生们没事总喜欢找他聊天,那时他每天吃完饭总要到学分校后面的山上散步。一些学生就在路上等着,同他一起边走边聊天。那时他没当班主任,可学生们有什么为难的事,也总来找他。

“在中学最难处理的是学生早恋问题,在这方面我可称得上一绝!”楚光大言不惭地说。

“我可看不出来。”白雪说。

楚光知道她不相信,便对他说了段故事。

有一天,他在屋里复习功课准备考研究生,两个学生干部来找他,说他们班的吴刚出走了。吴刚是他俩的朋友,平时也老爱一起来找楚光。楚光有些惊讶,问是怎么回事,学生告诉他,吴刚看上了班上的一个女孩,给她写了封情信。女孩收到信后大哭大嚷,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把信交给老师,还说要回去告诉他父亲。他父亲是市里的一个局长,与校长有交情,要找到学校来,肯定对吴刚不利。吴刚知道后傻呆呆地坐着,说头疼课也没去上,等同学们下课回到寝室时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学校。

楚光听着觉得有些可气,这个叫吴刚的学生在班上很不起眼,矮墩墩的,黑黝黝的脸,平时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好。他追求的那个女生却是班上最漂亮的,又很单纯,笑吟吟的,脸上现出个浅显的酒窝来。楚光猜想,那女孩一定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那男孩偏偏又是好看不上的,难免感到惊恐和委屈。那叫吴刚的男孩本来也是一片诚心,却没想到会有这等结局,是难以承受。

楚光决定先做女孩的工作,便让两个学生把女孩叫来。那满脸委屈的女孩站在他面前时,他的脸竟绷得很紧,笑得也勉强。他知道女孩对自己很敬重,不会听不进自己的话,可毕竟头一回处理这等事,难免有些拘束。同女孩说话时他只是看着前面的墙壁,尽量不去看女孩那阴沉沉的脸。他劝女孩不要把这事看得太重,他说从生理学和心理学看,这样的年龄的男女产生这样的感情是正常的,这种感情往往是最纯洁最难忘的,任何人都不应该为这种感情受到谴责,但作为中学生,过早谈恋爱并有什么好处。吴刚那样做是不对,伤害了你,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你们毕竟同学多年嘛,总还有同学间的情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这样毁掉自己。眼下他正站在悬崖边上,是拉他一把,还是推他一把,这就得看你的了。女孩阴着脸不说话,最终答应楚光不再把这事告诉他父亲。

稳住了女孩,楚光便带着两个男生去找吴刚。两天的时间里他骑了车把他能去折地方都跑了个遍,没见他的踪影。第四天他却一个人悄无声息来到楚光的房间。楚光看他头发散乱,满脸疲惫,神情沮丧,猜想他这几天吃了苦头的。他下了面条给他吃,他吃起来狼吞虎咽,象是饿极了的。看他吃饱了,楚光便同他交谈起来,他告诉他同女孩谈话的事,使他稳下心来,然后又说了同女孩谈话时说的过,告诉他自己上中学时也曾对女孩动过心。说这话时,吴刚瞪大眼睛瞅他,显得很惊讶。接下来的话就不客气了,他说,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会那么对你吗?这得怪你自己,你平时读书不用功,一无所长,人家怎么可能对你有好感呢?眼下你正处在十家路口,你要是个懦夫,那你就背上这个包袱,破罐子破摔。你要真正做个男子汉,那你就挺起胸来,活出个人样来给别人看。

“你这当老师的,哪能这么跟人说话?女孩知道了会怎么想?”白雪瞅着楚光,皱起眉头。

楚光一愣,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着:“当时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效果倒是很好的。”“后来怎样了?”白雪问。

他告诉她,那男孩挨过他骂以后第二天又来找他,他有些不自在,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再说也就是把原来的话再说一遍,可不说又不行,弄得他很难受的。那男孩倒很有耐性,低脑袋坐着,一声不吭。等他没话可说了,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他的手里便匆匆走了。他看那信封很厚,预感到什么,从里面抽出几张粘在一起的信纸来,好不容易把它撕扯开来,才发现是一封血书,写着:老师,我对不起您,今后您就看我的行动吧!“”这孩子,太冲动了,不过挺让人感动的。“白雪说。

楚光笑了笑,说:”当时我头脑一阵发麻,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赶紧找来学生,把他带到校医务室去,让大夫帮他把伤口包扎好。“”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白雪说。

”别人可不这么想,当老师那几年,我没少挨批,我走以后,他们还把我当反面典型。“楚光苦笑着说。

”为什幺?“白雪瞅着他,问。

”我这人,在哪都一样,当不了好人!“楚光叹息着说。

”我看你挺好的!“白雪轻声地说,把脸靠在他的臂膀上。

楚光心里一动,笑了笑,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总有一天,你会说我很坏的。“白雪不在意地笑了笑,竖起脑袋,说:”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当老师真是挺好的。“”你不也当过老师?“楚光看着她,微笑着,问。

”我是当过,当的还不错!“白雪说。

”是吗?“楚光笑了笑。

”你不信?“白雪说。

楚光笑了笑,说,”我是说,你这样子可不像老师!“”那倒是,开始时别人都把当学生,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我的,教师节,我收到的贺卡比谁都多。“白雪说。

”那当然,你是他们可爱的小老师嘛。“楚光说着,用手箍住她的小脑袋。

白雪那住他的手指看着,仰起头问他:”你的学生那么喜欢你,是不是也有女学生给你写过情书?“”你想哪去了,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楚光说。

”你没说真话,对吗?“白雪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下来,看着他。

楚光无奈地笑了笑,点头说:”是,有过。“白雪瞪大眼睛瞅着他,好奇地问:”那,你是怎幺处理的?“楚光叹息着:”能怎幺处理?想办法让她打消那个念头呗!“”因为你是老师?“白雪眨了眨眼,看着他。

楚光摇头说:”不全是,那女孩,我不喜欢!“”她长得不漂亮?“白雪说着,低眼去看手里摆弄的笔。

楚光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不,她非常漂亮,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种。“”要是你喜欢她,那会怎样?“白雪用手支撑着下巴,好象在想什幺。

”不知道!“楚光说。

”她那边,是不是有人?“楚光看金哲翻过身来,知道他没睡着,轻声问。

”也许,有吧。“金哲叹息着,说。

楚光想了想,说:”肯定有!一个女人,要不是另外有人,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为什么?“金哲把手放在后脑勺底下枕着,说。

楚光仰面躺着,看着窗外黑色的树影,说:”女人,象你老婆那样的,三十来岁,离了婚再找,很不容易,女人都很现实,一般来说,她们不会冒这个险,再说你们又不是没有感情基础,也没吵过架。“金哲躺着没动,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楚光也跟着叹了口气,又说:”我猜想,这事肯定跟夏阳有关。“”你怎么知道?“金哲翻过去,仰面躺着。

楚光想了想,说象你老婆那种人,眼界都是很高的,能入她眼的,不是有权的就是有钱的,可她是一个中学老师,到哪儿去认识这种人?还不得通过夏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寒假本来说好要带孩子跟你一起回老家看你父母的,后来没去,到了海南,说是代夏阳陪一位什么朋友,没准事情就从那时开始的。”“这,可说不好。”金哲有些含糊其辞。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楚光扭过头去看他。

“没有。”金哲说。

“那以前,你不是说,你儿子来电话,哭着说她整天不在家里,你儿子一个月吃了四箱方便面?”“有这事,可我真没往那方面想过。”“想来想去,我总觉得这事跟夏阳有关,她们家老三的事,不也是他操纵的?也许在他看来,找了你这么个穷酸书生,跟他们整个家族都不对路,加上你小子又死硬气,不把人放眼里,人家自然也想拨掉你这个眼中钉。”“不会吧,他对我,还算不错的。”“那是,别看他很得意,毕竟是没地过几年学,对学校的事不知根底,你这博士的牌子对他还有威慑力,为上学的事还得求,自然对你客气,不过这种人,谁知道他肚里的花花肠是怎样的?”“是,这个很可怕,我跟他向来是布告心不和的,这你也知道。”“这种人,他自己活得好,却不让别人活得好,谁挨他谁倒霉,迟早的事,摊上这么个连襟,也够你难受的。”“以后,我跟他没关系了。老提他干嘛,睡吧。”金哲说着翻过身去,背对着楚光。

已是深夜,朦胧的月光从窗口泻进来,映在窗台下的办公桌上。屋里静悄悄的,蝉儿的鸣叫更显出周围世界的宁静和人心的孤寂来,听金哲辗转反侧发出的声响,楚光感叹着,想当初谁不羡慕金哲的好运气?找了个那么漂亮的校花做老婆,又生了个那么可爱的儿子!尽管系里的师兄们那时都没见过金哲的妻子,便能大学里称得上校花的,怎么也差不了的。金哲的妻子也就成了系里许多光棍研究生们找对象的标准和超越的目标,金哲也俨然成了恋爱问题的专家。谁要找了一个女孩,先得找来让金哲看上一眼,要是他的评价还不错,人家就会很直露地问他:“比你老婆,怎么样?”要是在恋爱中碰到什么麻烦事,也会找他拿主意。

金哲是这样一种男人:对自己对别人都要求很苛刻,生活中老想追求完美,欲望很强,野心也大。从世俗角度看,命运待他不薄,他本可以在现有条件下生活得很好,但从不满足。他过于敏感,对是非得失十分计较,做得很多,想得更多。瘦长的脸经常是愁苦的,被誉为痛苦的象征。一旦碰上得意的事情总有些得意忘形,那份眉飞色舞大肆渲染,成心要让所有的人都产生妒忌心理,。但他的本性是非常善良的,朋友们找他帮忙,他总会为你往好里想,也帮着你往好里做。

楚光不止一次听金哲说起他同她老婆当年谈恋爱的故事,用他的话说,他和他老婆的事当时在校园传为美谈,他老婆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他则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子,手风琴拉得好,在舞场上更是出尽风头。俩人走在一起,更是引人瞩目。他们爱得很疯狂,俩人象粘在一起似的,片刻的分离也会增加各自的痛苦。他们经常一起到海边去,或者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看电影,偶尔也上舞场跳跳舞,有时回来很晚,学校的大门关闭了,他们并不沮丧,只是相视一笑。她走过来,依偎在他的身旁,他搂住她,俩人默默地在大街上走起来。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他们没有感觉到寒意,俩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两颗心也融在了一起,就那样他们在大街上走了整整一夜,谁也没感到疲倦。

回忆起这段往事,金哲总是很得意也很神注。在楚光的记忆里,最后一次听金哲讲故事是在上研究生的第二年,那以后,谈到有关他老婆的事就不那么兴高采烈,得意忘形了。他上学时他老婆跟他父母住在一起,老婆与他母亲的关系总是处不好,常常写信来报怨,为调解关系,他不得不一趟又一趟往家里赶。可一头是妻子,另一头则是母亲,两个人又是那样水火不能相融,这关系怎幺摆得平?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那些日子里,楚光总是看着他每一次都是愁眉苦脸地回家去,又看着他愁眉苦脸地回到学校来,他的身体也眼见着一天天瘦弱下来。

有一次楚光问金哲:他结婚过后是不是也有过美好的的生活?金哲想了半天才说:要有的话,也就是他分了房子从父母家搬出来那一段。那时他们的关系很和睦,又刚刚有了孩子,工作上也很顺心。

“我要离婚了。”第一次听金哲说这话是在三年前,那时他已举家迁往广州,在大学的研究所工作,又刚刚买了单位的住房,也赚了些钱。

“好好的,离什么婚!”楚光笑着说,心里并不相信他的话。

“真的,我越来越感到,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很难过到一起去。”金哲叹息着说。

“又怎么啦?”楚光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便收敛起笑脸,看着他。

“她老抱怨,说我没用,赚不来钱,动口就说人家过的什么日子,好象跟着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妈的,现在我见她就心烦。”金哲说。

“你不是也赚了些钱嘛!”楚光说。

“那点钱,她哪看得上眼!人家夏阳,光住别墅,就得五百万,别的就更甭说了。”金哲说。

“那怎么比呀,有几个人能象他那样,再说那钱也不是他的。”楚光说。

“那有什么两样!”金哲冷笑着,说。

“他对你不是还不错?”楚光故意问。

“表面上是这样,但那种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你看我这衣服,就是他送的,说是要三千块一件。”金哲说着,用手拉着衣袖给楚光看。

楚光伸手过去摸了摸,说:“这不挺好嘛。”“好是好,我心里难受,你知道吗,每一回他给我东西,我就觉得你是在羞辱我,可是我又不能推辞,那难受劲,真是他妈的。”金哲沮丧地低下头去,闷头抽着烟。

说到金哲的妻子,曲玲总爱把她说成是一个穷酸书生。她告诫楚光说,将来他要找对象,就得找个象她那样的,心眼好,又勤快,从来不逼迫丈夫去赚钱,对有钱的人不羡慕,满足于平淡的生活。楚光听着含笑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对金哲离婚这件事,楚光多少有些内疚。当初他竭力劝金哲来北京上博士的,报名手续也是他一手经办的。他总觉得,要是金哲要是不来北京上学。而是在家里与妻子厮守在一起,也许他们就不会离婚。他向金哲表明了歉疚的心态。金哲却安慰他说:“这是命,我同她情缘已尽,就是成天厮守在一起,也会分手的。有情则合,无情则散,这很自然。

说到男人的大度,楚光总爱拿金哲来作例子。除了那九箱书。金哲把所有的财产包括那套花几万块买来的房子都给了前妻,自己则一夜之间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从本性上说,金哲是敏感而脆弱的男人,很自尊,也极易受伤害。妻子的背叛对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但没有把痛苦强加给别人,他们之间情意已绝,却并没有反目成仇。这是那种心胸狭窄的男人没法做到的。

”要是你碰上这事,会怎么?“白雪看着楚光,笑着问。

楚光心里一沉,看着说:”要是我爱的女孩离开我,我会很痛苦,不过我会尊重她的选择。“白雪笑了笑,又问:”那你真的很相信缘份?“楚光笑着说:”那是,要不是缘份,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上天赐给我你这么好的女孩,待我真是不薄。“白雪咧嘴笑着,没再说什么。

第三见面时他第一次吻了她,。那天吃过晚饭,他们一起呆在屋里聊天,他对她讲了很多有趣的事,他讲了幼时的恶作剧,也讲了自己眼下在写的那部的情节,她在旁边坐着,看着他,时而抿嘴微笑,时而插几句话。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停住了嘴,看着她,觉她的眼睛里脉脉含情,他微笑着,拉住她的手,一把拉她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她仰着脸,眼睛微闭着,小嘴微微张开,象在乞求着怜爱。他心里一阵发热,用手把她的头发理开,小心地抱住她的脸。把自己厚实的大嘴伸过去,盖在那殷红的小嘴上,亲吻起来。

她的嘴唇很柔软,带着温热。他抱住她,热烈的吸吮着,嘴里说着疯疯癫癫的话,却有些用忙脚乱。她显然也是很少同亲吻的,只被动地等待他。

”把嘴张开!“他对她说。她喘息着,张开嘴。他的舌头伸出她嘴里,转动着搜寻那柔软的同类。两人的舌头在她嘴里,磨蹭着,交织着。他使劲在吸吮着,两人的嘴紧紧地交接在一起。

”让我们融在一起吧。“他紧紧地抱住她,激动地说。

”把灯拉掉!“她推开他,说他伸手把灯拉熄,再次走向她,把她抱住,在她脸上亲吻着。

”抱住我!“他听到她梦呓般的呼喊,急促的喘息声冲撞着他那颗跳跃的心。他怜爱地看着她,紧紧地把她抱住。一只手从她衣服底下摸上去,抓住那隐藏在乳罩下突出的小肉包,抚摸着,揉捏着。

”抱住我!“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似乎在颤抖。

他抱住她,往床边移动着,试图把她放倒在床上。她却用手抓住高低床上的横杆,不肯松手。

当他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时,却听到敲门声,接着听到了罗凡的声音。他只得停止了动作,过去把门打开。

见到罗凡时,他心里窝着火,罗凡见到屋里的白雪,也显得很尴尬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离去了。他回到屋里时,白雪已经收拾利落,对他说她要回去了,他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只好随她。

回想起来,那次亲热并没能给他带来预想的快感。当他把她拉到怀里时,感情也还没到那火候。那时他的情绪表现得很亢奋,却多少有些做作的成份。他们之间的感情本来还没到那份上,他却不得不扮演痴情猛男的角色,而他太真诚,命中注定是当不了这样的好演员。

那天晚上,他送白雪回家去,神情却很沮丧。路上白雪很少说话,似乎也很失望。他觉得,肉体上的亲近似乎并没有使他们的心离的更近,反而有些疏远了。分手的时候,他只同她拉了拉手,却没有上去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