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依旧低着头,忍气吞声地问道——此时此刻,他觉得是在替干姐姐忍气吞声:“万一、万一人家问起来,我?……”
“你是猪头啊!”干姐夫立刻明白了龙树话中的意思,他双手叉在腰间,不耐烦地说道,“万一人家问起来,就说她是你女朋友,未婚同居,不小心怀上了。反正你和她又不是亲姐弟,怕什么?”
龙树吃惊地抬起头,一双泪眼惊恐地望着干姐夫,“姐夫……”
“总经理。”干姐夫立刻纠正龙树的错误,正色道:“或者叫我老板。”
“老板,”龙树依旧惊恐地望着干姐夫,“我还没谈女朋友,我将来还要成家。万一以后……老板,我怎么向人家解释?”
聪明的龙树这次却犯了一个大错误。
龙树的话猛然间提醒了干姐夫,他双眼目不转睛地盯住龙树看了一会儿,接着奔到门口,将龙树拉到窗口前,细细地端详着。忽然间,他响亮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妙啊,妙!”
一时间,龙树木呆呆地望着他。
干姐夫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卷钞票,塞进龙树的衣袋里,然后极其严肃地对龙树命令道:“你过几天回四川老家,开一张结婚证明过来,我给你俩把婚事办了。这样做呢,你一分钱不花,白白捡个老婆,她也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如果生下的是个儿子,归我养。”他将那只手取走,只用一根指头点着龙树,“如果是个女儿,我送你钱,你帮我养。”
“我日你妈!”受此奇耻大辱的龙树忍无可忍,他怒不可遏地将手里的信封朝干姐夫的头上砸去,眼底深处的泪水轰一声奔涌而出,“你他妈光说包她吃、包她住、包她穿,你他妈为什么不说包了她的身体、包了她的青春。你他妈的是个老流氓。”
龙树又哭又闹的举动惊动了大厦里的保安,他们一拥而进,将疯子一样的龙树又绑又架地抬出大厦。
干姐夫一只手捂住头,追到后面,一只脚狠狠地踢了龙树一下,恨恨地说:“我限你和她三天之内从广州消失!”
4�离别夜:罪恶的“观”念策划
干姐夫限龙树和干姐姐“三天内从广州消失”的话并非说着玩的。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同样在干姐姐的金丝巢里,刚做完人流手术的干姐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龙树正在厨房里煲鸡汤。突然间,两名警察破门而入,以极其专业的动作将龙树的胳膊反扭过来,喀嚓一声戴上手铐。到派出所后,警察告诉龙树:干姐夫的公司检举他有盗窃嫌疑。
龙树除了大呼冤枉,还能做什么呢?
在派出所冰凉的水泥地上蜷缩一夜后,第二天上午,一名警察给他打开手铐,客气地说:“他们失窃的东西找到了。龙先生,对不起,委屈你啦。”
回到金丝巢,推开门,龙树吃惊地看见干姐夫正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鞋尖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在晃动的鞋尖下,干姐姐正虚弱地跪在干姐夫的脚前。龙树刚张开嘴想说什么,从门后突然冒出几位身着保安制服的人,冷不防将他扑倒在地。在雨点般的拳头中,龙树的脸被一只坚硬的皮鞋狠狠地踏在地上。他恍惚看到一丝殷红的血迹正从干姐姐做过人流的地方流出来。
“打!”干姐夫吼道:“穿纸皮衣的臭小子,敢与我作对!你信不信,我让你的相片明天就登到报纸上的无名死尸名单上?”
干姐姐悲伤地乞求道:“放过他吧,我们明天就离开广州。”
这一天,灿烂的阳光正从南国无比高远的天宇深处射下来。
离开广州的前一天晚上,龙树悄悄返回公司。他的初衷是想带走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由于他与干姐夫的冲突爆发得很突然,也很意外,他不可能按正常的程序办理移交手续,因此,策划部的钥匙还在他身上。待他进入策划部,坐到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桌前,触景生情,他禁不住伏到桌上,双肩不停地抽搐着。那么,今天晚上以后,广州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干姐夫的所作所为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龙树多么聪明、多么出色,他都不可能与干姐夫在平等的位置上争斗,更不想成为一具无名死尸,因为在干姐夫的身后,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而他龙树有什么呢?他龙树的背景是家乡的农舍,是满山摇曳生风的竹林。问题是,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错在哪里?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