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地,在金丝巢里,身为总经理的干姐夫,也越来越把龙树当做自家兄弟看待。他发现龙树是真的越来越能干了。过去还担心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小舅子只会依傍着“他咚一声跪出来的干姐姐”吃一段时间的软饭,没想到只须轻轻地给对方一个机会,居然成就出了他的才华。难怪,他每次在金丝雀面前夸奖龙树时,原本缱绻在他怀中的尤物就会立马挺起身、昂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四川人有句俗话说,在川是棵草,出川是个宝。”
干姐夫不明白为什么小舅子在四川只是一株无人理睬的小草,而到南方却就成了一棵可作栋梁之材的宝呢?难道说,金子本来就不是在任何地方都会闪光的吗?
一天晚上,在金丝巢里,干姐夫的大腿上坐着秀美的干姐姐。他一边咀嚼着金丝雀递到他嘴里的荔枝,一边对龙树说道:“过一段时间,我给你开一家分公司,让你放手搏一搏,怎么样?”
“谢谢姐夫。”在金丝巢里,龙树是不叫对方为总经理的。他已经习惯了干姐夫一边搂着干姐姐一边给他说话的情形。龙树知道,如果他与干姐姐是亲姐弟、又如果他与干姐姐不是结拜的姐弟,干姐夫是断然不会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他说:“等到下半年,将剩余的‘西欧风情花园’全部策划出去后,再考虑开分公司的事。姐夫,好不好?”龙树之所以婉谢了干姐夫开分公司的好意,是因为他对干姐夫同样心存感激。没有干姐夫的提拔,他龙树不照旧是搬家公司既流汗又流泪的打工仔吗?此其一;其二,他不知道干姐夫在这种怀中搂着下一代的情况下说的话有几分真与假?
干姐夫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这样也好。”
就在这天深夜,龙树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干姐姐嘤嘤的哭泣声。他在这套金丝巢里临时住宿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却从未听到过干姐姐如此忧伤的哭泣。犹豫了许久,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发现隔壁卧室的门大开着。干姐姐穿着一件睡衣,独自蜷缩在地板上。龙树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将干姐姐扶上床,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问道:“姐夫呢,他到哪儿去了?”
听到龙树的问话,干姐姐反而哇一声大哭起来。许久,等她情绪平稳后,她才一边啜泣一边时断时续地告诉龙树:干姐夫曾经多次对她说,等他与原配夫人离婚后,就正式娶干姐姐为妻。今天深夜,原配夫人一个电话,就把干姐夫从热被窝里唤走了。干姐姐说:“我现在才明白,他一直都在欺骗我。”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龙树,“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嘤嘤嘤……”
龙树伸了伸腰,长长地叹口气。这种事情,在广州,他听多了也见多了。他只是可怜干姐姐:一位比他年龄还大、应该说比他还见多识广的女人,怎么会不明白男人包二奶的意图?怎么会识别不清生理需要与仁义道德是根本不同的本质问题。他问:“你准备怎么办?”
干姐姐睁着一双泪眼,“找他负责。”
龙树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苦笑着摇摇头。干姐姐,他在心里说道,你真是一个性情中人,有多少二奶是扶正了的呢?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中午,干姐夫将龙树召到办公室,关严了门,一把拉住龙树的手,说道:“你那干姐姐真不知好歹,我包她吃、包她住、包她穿,他妈的还得寸进尺,还想做我的老婆。”
龙树望着干姐夫,他不知道干姐夫给他谈这些隐私的意图是什么。
干姐夫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龙树手里,说道:“你明天带她到医院做人流。顺便转告她:别他妈的胡搅蛮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治了她。”
手里托着信封,埋着头,龙树慢慢地走到门口。不知为什么,他站住脚,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泪珠紧跟着嗒嗒地滴到信封上。在南国灿烂的阳光下,他的十根手指仿佛变得冰凉。
干姐夫望着龙树的样子,奇怪地问道:“你哭什么?又不是花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