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演“易”成黑暗的凋谢(7)-我为死囚写遗书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滴滴答答的钟声如一桶生命之水一样在泄漏着。我内心里有些着急起来,我明白如果失去了这个宝贵的时间,我将遗“恨”终生。因为时间不可倒流,因为易笑梅的生命不可再生。

忽然间,我的目光落在判决书上的文武二字上,我想了个冒险的主意。我来到关押着文武的死牢里,“无意”地扔了一包高档香烟给他,然后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那边关押的那个女犯,跟你是同案吗?”

文武燃着烟,点点头。

我又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她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毒贩。”

“她是什么大毒贩。”文武说道,“她娃娃单纯得很,以为挎包里面藏一千二百克药(海洛因)像提一包冰糖走人户那么简单,哪知道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为了证明易笑梅的单纯,文武便讲了易笑梅一听到云南时,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的过程,他说,“她娃娃还天真地要我给她买‘嫩’果子来当乒乓球玩。”

我心中立刻升起一连串的疑问。我根本不相信易笑梅会“疯癫”到把罂粟果当做乒乓球来玩,那么,她天遥地远地跑到云南搞那种“嫩”果子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似乎找到了话题的切入口。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在凌晨二点二十三分,我走进了关押易笑梅的死牢里。

于是,我成功地听到了她和易老师的故事。

在她虽然年轻却即将消失的全部的生命记忆里,她将易老师的惊艳与凄美如同工笔画一样细致入微地展现在我眼前。末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没有给易老师搞到那种‘嫩’果子,她以后怎么办?”

“我想,”我慢慢地字斟句酌地说道,“她年龄比你大许多,无论是社会经验或人生体验都远远超过你,她自己会……”

“不不不。”易笑梅立刻理解了我话中的意思,急急地摇着头,抢过话头说道,“她在这方面真的不懂,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想,她的第一次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强暴,连死活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想其他方面。等到结婚了,她又与老公各管各,根本就是守活寡,她从哪里知道呢?”

“那么,你准备给她留些什么遗言呢?”

易笑梅先是低下头,想了许久。然后,她仰起脸,双手支撑着下巴,手铐在她两只手腕上闪现出死神的冷光。她说:“我是马上要死的人了,也没有其他话可说。这样吧,当年,在鹞鹰岩,她教会了我唱知青歌。现在,你帮我写一下这首歌的歌词,以后交给她——只交给她,其他什么都不要多讲。”

这是1997年12月下旬的一个黎明。在易笑梅低沉而忧伤的歌声中,我飞快地记录下她的歌词:

少女的心啊秋天的云,

时而你柔风阵阵,

时而你惆怅满怀,

多少个苦闷忧愁的夜晚,

多少个欢乐愉快的黎明。

……

等我记录完后,再一字不漏地读给她听,她点点头。我将稿纸和笔递到她面前,请她签字。她没有接笔,只将稿纸捧到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先是看到她的嘴唇在轻轻地颤动,继而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滴满白纸黑字的稿笺,浸得纸上的字迹一片模糊。

与此同时,我发现两行清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流淌在我的脸上。

我刚想说“重新写过”,却没料到她撕下那页纸,咬紧牙关将其撕成碎片。

一时间,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唉……”易笑梅叹口气,“易老师是个爱清静的人,不要影响她的生活。”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伙房给她送来了今生今世最后的一顿早餐。

我知道我该走了。我最后一次问道:“想不想给易老师带句什么话?”

易笑梅头一昂,口气硬邦邦地说道:“她才不跟你们这些臭男人打交道。”

我默默地退出那道厚重的死牢大门。

当日上午,女死囚易笑梅被执行了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