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给我发的邮件里转来了单亦欣的信。算是新年的电子贺卡。真是服了她了,单亦欣居然就可以公开、直接把这么肉麻的文字发给陈垣,再让他做信史转给我——我真是很佩服她啊。
那是一封很精彩的情书。如果只是从字面上来看的话,足够煽情到让人泪湿衫襟的地步。这是单亦欣的特长,没有人比搞心理学的人更善于工于心计的了。信的结尾,她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突然回来,就象你的突然离开一样。我希望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让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我始终还是相信,我们拥有的回忆和情感,比昨天多,比我们共同要涉足的明天少。我总还是期待着我们一起有许多个无穷无尽可以相伴着走下去的明天。”
关于单亦欣,她真的是一个能够让我落泪的女人。即使没有这些让人触景生情的文字,光是数一数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也能数到让人情不自禁的时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躲她的缘故。在我面对她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们重叠在一起的那么多的日子,我没有办法真的拒绝她,从身体到精神。哪怕我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或者看到她的邮件,我也会感到有一个磁场,那里面凝聚了我们那么多的故事和事故,我只能被它再度吸引,然后沿着磁场的方向,回到它的核心里去。那种感情,是恨、是爱,或者是怕,最后都一样了,总之就是一种境界,一种要尾随纠缠你让你永远不能超然的境界,哪怕你想豁出去了,你却发觉,你其实首先是从属于它的。
我真的要这么纠缠在两个女人中间吗?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她们两个同时落水,我会先去救谁?最现实的回答是,我只会去救那个离我离得近的。距离是最真实的评判。面对距离,我知道我身边只有米卡。但是,我要是真的娶了米卡,周围的人会怎么看?陈垣会怎么看?单亦欣会怎么看?他们这些人的看法和米卡会给我带来的那个未来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也许,我该跟米卡好好谈谈了。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或者说,我需要她给我一个支点,让我来彻底掀翻和颠覆我过去的这些生活。
脑子里面装满了这些东西,内存有限,势必总要把别的什么给挤出去一些。
当我结束工作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我先去更衣室取出了我的手机和钥匙。这时,护士长叫我去看看手术病人的突发情况,我顺势就把手机和钥匙就揣在了手术服的口袋里。
忙完病人的事情,我直接就把换下的手术服扔进了医院回收清洗用的垃圾袋。
等我走到家门口,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这才想起了门钥匙和手机都还留在手术服里。
我赶紧转头回医院,想在那个回收袋里抓出我的手术服。
当我抵达的时候,很不幸的,我看到:那个回收清洗的粉红色的大口袋,已经焕然一新了。刚换上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找到清洁工,她告诉我,所有的粉红色的大口袋,都集中在医院的后仓里。由专门的清洁公司负责提送。
在存储粉红色口袋的大仓库门口,值班保安说,今天的口袋还没有被提走,一般情况,是三天周转一次。
我好说歹说才让保安相信了我,他请示了他的老板,在另外一个保安的陪同下,他们打开了仓库门,让我去找。
当我站在那几百个同样规格、同样都扎封得严严实实的粉红色大口袋中时,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海里捞针。
我请求保安用座机电话拨叫我的手机号码,然后,我在这偌大的空间中仔细地想分辨出那个袋子里,正发出着我的手机的铃声······
终于还是没有找到。
回到家,我跟米卡说,我的手机和钥匙都丢了。
米卡问我怎么搞的。
我说是我太疏忽了。
米卡倒是没有责备我什么,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说:“你迟早要把我给弄丢的。”
“弄丢了我就到香榭丽舍大街上去找你啊,我又不是没有找过。在大街上找你还是比在那几百个粉红色的袋子里面找一串钥匙要显眼得多了。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啊。”
米卡,那时候我真傻,我怎么就没想到,在60亿人口的地球上找你这么一个米卡,其实比找那串丢失的钥匙和手机要困难多了啊。昨天我不就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吗,昨天晚上我不就没找着你吗?幸亏你是自己回来了,要不,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我如何才能把你找着!嗨,谁叫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呢?不对,应该是说,谁要我没把你安在我心里呢?
我不能怨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