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玻璃社区

周六的早晨,社区靓靓美容院的老板、广东人阿汤,很早就起来,开着自己的汽车,到一家很大的农贸市场买活鱼和其他的活物,准备和一些朋友跟着一个西藏来的活佛去放生。

最近两个月,他经常去拜见一个西藏来的洛桑活佛,回家的时间特别晚,几乎都没有精力顾及他的美发厅了。

这家店是社区里唯一的一家美发店,因此一直以来生意特别好。他的这个美容院在社区里开了五年的时间,由最开始的一个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店面,到现在接近二百平方米的大店,发展起来很不容易。美容院现在租的是社区商务中心的一层,位置很好。在这个美容院里,男宾部、女宾部和理发区构成了三个空间,敞亮,洁净。

阿汤早年在广东长大,高中毕业之后,学习了理发和美容的技艺,后来北京闯荡,认识了一个在北京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女孩子娟娟,两个人一起投资,在这个相当成熟的社区里,开了这家美容院。

一般开美容院的人都知道,开这样的店,挣的主要是女人的钱。这些年,因为阿汤人特别的亲和,笑容有感染力,自己的头发和衣着也是非常干净有条理,看着让人舒心顺心,而且,他打理头发的技艺,尤其是给女人做头发非常有耐心、有见地,总是可以给一些女宾出很好的主意,所以积累了社区里不少的女宾客人。而谁都知道,任何生意,只要是女人被吸引了,那连带男人和孩子,生意就都来了。所以,最近两年,阿汤的靓靓美容院生意好极了,尤其是到了周末那几天,来做头发、做足底按摩、做美容的男宾女宾非常多。店里加上阿汤,一共三个理发师傅,七八个女孩子忙得团团转都忙不过来。

因此,这几年,阿汤的物质生活状态迅速好转,在这个社区里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汤耗子”,就是那种两层的复式洋楼;还有一套,是带电梯并且一梯两户的高层公寓。自家的“汤耗子”的门前,还有二十平方米的小花园,阿汤种了一棵开粉色花朵的合欢树,和其他的花花草草。而站在高层公寓的阳台上,可以看见辽远的北京北部那连绵的群山所隐现的黛黑色轮廓。

而且,阿汤花了二十多万元买了一辆2.0L排量的自动挡

帕萨特轿车,在和女合伙人娟娟结婚三年之后,他们终于决定要一个孩子。孩子在这年的春天出生了,是一个男孩子,长得很像阿汤,于是,他们的生活可以说非常的惬意稳定了。

但是,一切似乎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阿汤第一次去看这个来自西藏的活佛,是受一个朋友的影响。

这个朋友叫黄海,过去是做家具生意的。他的生意做得很好,在北京三环路的边上拥有一个很大的家具城。由于有钱,他的生活也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可是,有一天,他去南方做生意的途中,遭遇了一场

车祸,当时黄海乘坐的是一辆面包车,里面一共有八个人,巧的是,其他的七个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而且没有受什么内外伤。

从此之后,黄海就突然地改变了,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天启,或者说他受到了什么暗示、启示,或者也许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和震撼。总之,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状态,把家具城卖了,和老婆

离婚了,一个人住在这个望京的公寓楼里,雇了两个四川厨师,开始开流水席了。

他家里真是天天客人不断,谁来他都欢迎,你带来任何陌生的朋友,他也都高兴,而且,立即叫厨师做饭招待。每天人来人往,客人不断,流水席不断。

阿汤给老婆娟娟讲黄海的故事的时候,娟娟正抱着儿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她根本就无法理解:“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天天开流水席,供人白吃饭?他就是因为车祸受了刺激,得了神经病。一定是脑子坏了,对不对?”

阿汤觉得,黄海的脑子没有坏,因为他们很熟悉,过去他也经常给他做头发,很了解黄海。“他的脑子没有坏,可能是悟到了什么东西吧。”

“悟到了什么?他把老婆赶走,自己一个人过这样离奇的生活,还说悟到了什么东西?笑话!”老婆无法理解。

但是阿汤还是直觉上觉得,黄海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就经常和黄海在一起。于是有一天,在黄海的家里,见到了来自西藏昌都的一个活佛。

这个活佛穿着喇嘛教惯常穿的红黄色僧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非常年轻。还有两个喇嘛教的年轻僧侣跟着他。

第一眼看到了活佛,阿汤就觉得这个活佛的确是气度不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详和坦荡,超然和宁静。而且,那天的情况也很特别,一边的屋子是流水席不断,一边的屋子里,则是几个人围坐在活佛的周围,大家只是在听活佛讲话。这真是有些俗世和佛界的鲜明对比。

洛桑活佛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他常常在你还没有说出来要说的话的时候,就已经预先知道了你要说什么。阿汤每次拜见活佛,都听到活佛说了很多,大都是佛理,阿汤觉得自己是听得懂的。而且,围坐在活佛跟前的人,都提出来了自己在生活中不少的困惑,活佛一一做了回答。

有的回答,阿汤一时还不太明白,等到第二天在自己的店里给人做头发的时候,忽然顿悟了。“我明白了,”他大声地自言自语,“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其他的人,包括被他打理头发弄得很舒服的女宾客,也吃了一惊:“什么呀阿汤?你在说什么?”阿汤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的头发,是不是应该这样再剪剪?”

然后,到了周末,阿汤过去都要陪着老婆娟娟带着儿子去她父母家,现在,他就想着要去拜见活佛了。

他了解到,这个叫洛桑的活佛,是西藏昌都地区一座海拔在五千多米高的喇嘛庙的住持活佛,活佛此次来北京,是有着化缘的心愿的,因为明年的某一天,这个寺庙要举行一个特别重大的法会,需要重新翻修庙宇,还要盖新的房舍。所以,在最近的几个月,活佛是需要化缘化到一笔钱,来支持明年的这个法会的。

但是,阿汤发现,活佛从来都不谈钱的,而且一切随缘,香客或者听众们自己愿意给,每次见面都把钱交给跟着活佛的两个小喇嘛,有没有、有多少,都是无所谓的。不过,阿汤也发现,经常喜欢拜见活佛的供养人,有不少都是很有经济实力的人,大都有自己的企业和产业,有的经常还在报纸的财经版面上出现的。但是,无论你做多大,在活佛的跟前,每个人都觉得大家是朋友,大家都是有些相通的东西,大家的表情和表现都是很轻松、虔敬、安静的。开始的时候,阿汤纳闷,这些人,生意做得那么好,钱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他们还愿意来听活佛讲经说道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光凭经济实力,阿汤在这方面,是弱的一个。不过,在洛桑活佛的面前,他觉得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一般和活佛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总是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似乎人生的困惑很多。阿汤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些拜见活佛的人的年龄,大都超过了不惑的年龄,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疑惑呢?

活佛讲的东西有的听起来很普通,有的却非常的深奥,并不好懂,茅塞顿开的明悟在每个听众的表情上,都能够经常看见。

黄海告诉阿汤,他不光认识洛桑活佛,而且他还认识其他来自西藏的很多活佛:“不过,这个洛桑活佛是特别好的一个。”

“好在哪里?”阿汤并不明白。

“你看他的表情,你听他说话的声音,你看他的眼神,总之——”黄海很是满足的样子,不往下说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结婚之后,迅速进入到一种惯性的生活状态。说实话,他和娟娟在生完孩子之后,他们有几个月都没有性生活了。好像性生活已经非常不需要、不重要了一样。不过,对于感情稳定的夫妻来说,性生活的确只是他们的生活中比较微弱的一部分。而且,他似乎对妻子的身体不太有兴趣了。

那是五个月前的一天,他在帮助社区里一个女宾客做美容的时候,这个非常喜欢阿汤给他做美容的女人,一个电视台的化妆师,很丰满漂亮,单身离异,趁着美容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失时机地暗示:“阿汤,你明天上午可以到我的家里来给我做美容的。我很喜欢你给我做。”

于是,第二天的上午,阿汤按捺不住自己偷香的念头,到了她的家里。她穿着睡衣接待了他,饱满生动的身体从睡衣里散发着强烈诱人的气息。坐下来没有多久,这个女人就把自己放到了阿汤的怀里,然后,用嘴唇一步步亲吻他,使他就范了。

后来,他们经常幽会,一般都是在白天的时间里,总是在娟娟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一个单身离异的女人的确是热情似火,而且简直是巨大的欲望的沼泽,阿汤发现自己很快就被她控制了。她的欲望越来越强,使他乖乖地成为了她的猎物。

但是,几个月之后,阿汤就产生了困惑,他想结束和这个化妆师的露水关系,却又欲罢不能。

第一次见到活佛,活佛就好像了解他的心事似的,他说,阿汤的眼睛里有欲望,正在被一些东西拉扯着,活佛还告诉他,他需要一把心灵的剪刀,剪掉那些多余的东西,因为人生可以做减法的。

看着活佛睿智的眼睛,他就忽然有些明白了。

阿汤经常听到活佛描述自己所在的那座寺庙的情况,这样,平时阿汤的脑子里就经常显现出来那座高山喇嘛寺庙的外形来。想得多了,这座寺庙就变得特别的具体,它的建筑外观、规模、颜色,它的神韵与声音,似乎都有了。有一天,他在早晨的时候醒过来,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梦见了这座高山喇嘛庙,就特别的激动。等到见到活佛的时候,他要求立即看看这座喇嘛庙的照片。

看到了照片,阿汤有些吃惊,因为喇嘛庙的建筑群,和他梦中出现的几乎一样,不过颜色稍微深一些。

于是,阿汤觉得更加的神奇了。

“我很希望你们能够在明年的法会上,亲自到我的寺庙里来,那天是最好的。”活佛说。他的话,使阿汤觉得心里有了一个声音,一个秘密。

这个声音和这个秘密,就是阿汤明年要去西藏昌都这座海拔非常高的喇嘛庙,参加他们的法会,而且,还要捐建一间屋子。

他悄悄地把这个心愿告诉了活佛,活佛很高兴:“好啊,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就应该锻炼锻炼身体,海拔五千多米高,高山反应是很厉害的。”

准备去西藏的想法一经诞生,阿汤忽然觉得,自己整个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活跃了起来。现在,面对妻子,他的身体又活跃了起来,一次,和娟娟热情似火地亲热完毕,娟娟就问他:“你好像有些变化,有些不对劲儿。”

大汗淋漓的阿汤觉得既惬意又不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多少有些虚,才运动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这么气喘了,那上海拔五千多米高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怎么疲惫呢?

“我想到西藏去一趟,明年。”他对娟娟说。

娟娟很吃惊:“真的?你是不是也像黄海一样,脑子不对劲了?”

阿汤忽然很不耐烦:“你不懂,你别管了。不过,我需要一笔钱,捐给一座喇嘛庙,明天你把钱取出来,给我。”

娟娟很不高兴,但是,她没有说话。

阿汤从第二天就开始锻炼身体了。不过,一边锻炼,阿汤一边还有些疑惑,据说肺活量比较大的人,在高寒地区反而要更难受一些,那我的锻炼真的有效果吗?不过,既然活佛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做了两天娟娟的工作,终于从银行取了一笔钱。他要把钱捐给洛桑活佛的喇嘛庙。这一笔钱,他交给活佛的时候,活佛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放生吧。”

于是,阿汤在星期六的早晨,早早地到农贸市场买了不少好看的活鱼,和一些不知道被哪个坏家伙捉到的珍奇鸟类,还有一些旱龟和淡水龟。

黄海的家在望京地区一个很大的小区里,在约好聚会的停车场,停了十几辆车子,都是很好的轿车,奔驰、宝马都有,大家都是要跟着活佛去放生的。

大家和阿汤一样,也都是早早地去农贸市场,买了不少的活物,准备把这些本来就来自大自然的活物,重新地放归大自然去。

“我们走。”活佛说。于是,大家都钻进了自己的轿车,然后,领头的车是黄海的,黄海带队,车队开始向北京东北部的怀柔山区驶去了。

汽车离开望京,上了快速路。路边的秋天景色很迷人。黄栌的红色树叶把这个秋天装点得非常辉煌。路边的爬山虎的叶子也呈现了红黄色的成熟颜色,极其生动深沉。

他们先来到了一片看不见人的山林里,把放在汽车后备厢里面的活物拿出来,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甚至还有猫头鹰、麻雀和老鹰。

活佛说:“先放飞鸟吧,开始吧。”然后,活佛闭上了眼睛,做起了祈祷。

那些带着从农贸市场上解救下来的各色禽鸟的人,打开了笼子。一时间,场面特别的安静,人们静得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待在笼子里的禽鸟起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一只老鹰率先飞出了笼子,它们才明白,它们自由了,这才纷纷毫不犹豫地飞出了笼子,飞向了天空,消失了。

阿汤觉得自己的心境特别的敞亮,这种感觉非常奇特。

后来,他们又开车找到了一条蜿蜒地从大山里面流淌出来的小溪,在小溪和道路交叉的地方,活佛说:“把那些小鱼小虾,放生到小溪里吧。”他又开始了祈祷。于是,大家开始提着装有鱼虾的水桶,走向了那条极其清澈的小溪。

鱼虾被放生了,阿汤看见它们特别欢快地游向了清澈的水流,它们可能本来就是在那里生活的。但是,阿汤看见一些山村的孩子围拢了过来,他觉得事情不那么妙了。一些刚刚被放生的淡水螃蟹,又被孩子们捉住了。

阿汤脸色阴沉:“把螃蟹给我!”孩子们被吓住了,又把捉到的螃蟹还给了阿汤。那些小鱼小虾,在溪水中消失不见了。

活佛说:“我们再换一个地方,把那些甲鱼、乌龟和这些螃蟹放生吧,要把它们放生到安全的地方。”

大家都表示同意,他们纷纷上车,在黄海的车子的带领下,峰回路转,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怀柔水库。虽然是枯水季节,但是水库的水面仍旧很大,这样的地方,那些甲鱼、乌龟和螃蟹,总是能够基本获得安全的吧。

放生的仪式和刚才一样,阿汤觉得大家做这个事情,非常的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甚至带着某种特别虔诚的心情。看着那些本来要成为人们的盘中餐的水生动物,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怀疑这是一个圈套般迟疑地游向水库深处的样子,阿汤忽然觉得有些凄凉和难过。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和那些几乎要成为人们的盘中餐的鱼虾一样,被某种宿命所控制。家庭,美容院,妻子,孩子,票子,车子,房子,情人,这些东西在获得的同时,也变成了禁锢他的东西。但是,他又不可能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都给扔掉,所以,阿汤忽然有些要落泪了。

活佛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还有一些大鱼,我们要找一条河,去放生它们。”

黄海说:“走吧,天高鸟可以随便飞,水大了,鱼就可以自由地游动。可是,人们总是把自己的天地搞得很狭小。”

阿汤觉得黄海也成了精了。

他们再次上车,车子往西边开去。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了和颐和园相通的一条人工河边上。这条河并不宽,但是水还是比较深的。他们又都下了车,把装着最后一些没有放生的鱼的水桶——桶里主要是一些比较大的

草鱼、鲢鱼等淡水鱼,拿出来,在河边轻轻地倒了出来。一条很大的草鱼已经有些缺氧了,阿汤推了它一下,帮助它歪歪斜斜地游出水桶,游向了河水,不见了。

这样,整个野外的放生活动算是结束了。活佛很满意,而大家也都有一种特别清爽、轻松和愉快的心情。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阿汤一进门,就发现事情糟了,老婆娟娟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很简单,最近两个月,阿汤总是要拜见活佛,没有精力打理店面,生意下滑了,而且,阿汤还出了一笔捐款修建寺庙,这些事情都让她不明白,让她生气。阿汤还准备去西藏,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难道一起过安静日子不好吗?

因为生气,她歇斯底里的毛病又犯了。她把家里很多东西都给砸了,甚至推倒了家里的一台背投电视机。孩子在另外的房间里哇哇大哭,而娟娟躲在卧室里不出来。

阿汤喊了一会儿,甚至在哀求娟娟开门,但是娟娟就是不开卧室的门。他知道,娟娟生气了。这是她生气的方式,至少需要过一个夜晚。

可是,这个时候,阿汤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条特别想游出水桶的鱼,非常吃力,非常缺氧,他觉得自己很难受,很需要氧气。他踉跄着穿过凌乱的屋子里那些被毁坏的东西,出了家门,在门前的小花园里被橡皮水管绊了一跤,但是仍旧爬了起来,跑到了外面。

他去找那个女化妆师了。他敲响了她的门,而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来找过她了。门开了,她还是穿着那件很柔滑的肉色睡衣:“你终于来了。”说完,宽宏大量地拥抱了他,并且向他迎上了自己牡丹花般开放的嘴唇。

阿汤觉得自己现在特别需要安慰。他们走向了卧室。他亲吻着她的胸脯,她浑身颤抖,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无法自持。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那条费力地游向河水的鱼,不断地在阿汤的眼前闪现,活佛的声音也在清晰地出现。他立刻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清醒了,他站起来,嘴里喃喃自语:“放生,我要给自己放生了,我要你给我放生,我要放生啦——”他逃了出去,再也不会找她了。

他开始在社区外面的空港工业区死寂的街道上奔跑。今天晚上,可以说是星河灿烂,夜空中万里无云。在夜空中,遥远的海拔五千多米高处的那座喇嘛庙奇特地在夜空中显现了轮廓,那是他明年一定要去的地方。

越跑越远,阿汤觉得心情澄澈了很多,他跑得很快,觉得自己被放生了,像那条鱼一样,他准备过另外的一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