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爆炸传来的时候,会场内一片惊叫,许多人本能地抱住头,蹲了下去。
讲台上的雷蒙面色凝重,他知道,他精心布置的“玄关”正在遭受毁灭。今天的行动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是已经出现了意外,这些意外到目前为止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但是将会如何发展,发展到何种程度,他无法预估。无法预估的事情雷蒙还很少遇到,当此关头,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但是,他绝不能把这一丝慌乱表现出来,他必须让他的战士和他的观众知道,他是强有力的,不可战胜的。
枪声止歇了。他重新回到话筒前,声音平静,“非常抱歉令大家受惊了。刚才的枪声只是我们内部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请大家放心,我们不会与警方为敌的。我再次向大家保证,你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易婷婷刚刚拍下了会场内的混乱场面,包括姜宝炎抱头伏地的狼狈样,都被她记录了下来。枪声响起时,她和众人一样惊恐,但职业的敏感马上令她投入了工作,她知道,这些画面将能很好地揭示紫的恐怖行径。随着雷蒙的几句保证,会场内的气氛由紧张得快崩溃,又缓和了下来。这一点,易婷婷感觉得到,她看着雷蒙,对这个人的巨大盅惑力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让我们进行今天的最后一次宣判。”雷蒙说,“这个人是谁呢?大家可能很难想象,因为他刚才还在这个话筒前大谈和平友善。”
会场内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看向了讲台后方的戴松声。戴松声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什么地方。
“没错,正是这位受人尊敬的戴市长。”雷蒙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大家尊敬他,因为他是一个很‘文明’的领导。他为海欣带来的‘文明’的东西,听起来也总是那么的高尚、高雅、高明。在他的任期里,海欣举行了许多国际级的艺术盛会,建了许多漂亮的城市雕塑,搞了很多景观工程,获得了许多国际国内的荣誉称号,还有许多许多的让人值得陶醉的东西,这里恐怕说也说不完。”他半转过身,冲着身后的戴松声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作为一位海欣的公民,我们大家都对此乐见其成。这些事情对海欣来说是好事——如果它是在一个透明的、法治的操作轨道上进行的话。”他顿了顿,语调变缓,“反之,这些花枝招展的称号和景观,都将成为罪恶的温床,它带给城市居民的不再是高雅的艺术享受,而是愤怒和耻辱。”
雷蒙从面前的一摞文件中抽出相关材料,开始向观众展示戴松声的行为。这位以自律严格著称,提起土地、金融、改制、医疗等领域内的腐败现象就义愤填膺的市长,竟然更是明目张胆地侵吞着国有财产。他做得并不巧妙,比如,近两年海欣市新建了大型城雕四十余座,平均每座的造价高达900万元,所有的工程都由两家同他关系密切的公司承担,除了高得离谱的工程款,另有一大笔是“国际设计大师”的设计费用。雷蒙提供的证据显示,一些“大师”的设计费远没有如此之高,还有一些“大师”甚至根本不存在。雷蒙展示的另一些资料让观众叹为观止,作为一个艺术鉴赏力极高的大人物,戴松声在墨尔本的一座私人庄园布置得庄重典雅,大门口的一座现代派雕塑可以和海欣的任何一座新建城雕媲美。
观众中又爆出一阵骚动。
“笑话,真是笑话!傅月江,你不要再妖言惑众了。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戴松声双目赤红,厉声喝道。
雷蒙微微叹了口气,“戴先生,我知道你不服,因为你和大家一样,还没有看到更要命的证据。本来,我还想给你留点面子,把它放到以后再公布的。既然你如此急于看到,也只好随你了。”他转过来面对着观众,“诸位,下面的这些资料将非常有趣,还好,在座的没有未成年人,我们可以放心地欣赏。”
戴松声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在雷蒙的示意下,一位助手很快将一个光盘投影在讲台上方的液晶屏幕上。屏幕的流明度很高,画面也相当清晰,在一间典型俄罗斯风格的豪华房间内,两位男女正在纵情寻欢。镜头拉近,男的正是戴松声,和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竟是在场多数人都熟知的一位电视台主持人!
看到观众们已经足够震憾,雷蒙按下了暂停键,开始进行画外音解说,“诸位,由于画面过于热辣,我们的播放就点到为止了。哪位有兴趣随后可以单独提出要求,不过,考虑到剧中主演的身价不俗,我们恐怕要收一定的费用。”
有人笑出声来。雷蒙也微笑了,他随意地转了一下身子,余光可以瞟见戴松声瘫软在座位上的模样。
“这段录像,是在俄罗斯境内著名的远东大赌城中拍到的。去年底,戴市长在这里逍遥了三天时间,消费了37万3千元人民币,还不包括在赌场里输掉的270万元。当然,他走的时候,凭借手中的筹码兑现了1千1百万美元的现金,这笔钱通过当地的金融机构,立刻转往了苏黎世。”雷蒙边说,边展示着相关的凭证,“至于刚才大家看到的墨尔本的庄园,名义上的确不是戴市长的家,起码现在不是,它现在有位女主人,也就是刚才屏幕上的女主角。”
两名紫军士兵上前拖起戴松声,到了讲台下。一人开始在他脸上注射紫色药水。戴松声如死狗一般一动不动,任由摆布。
易婷婷持相机的手不禁微微颤抖,眼中忽然有两颗泪珠滚下。
雷蒙长舒了一口气,望向前方。宣判大会终于结束了,这景象早在两年前就曾多次在他脑海里出现,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一文不名的落魄鬼,而在这一刻,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竟然全部变成了现实,几乎和想象中一模一样。人生真是奇妙,什么事情都会实现,他再次对自己说,只有你有理想。
忽然,讲台边的助手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唐小姐说,在玄关发现了张放,他受了很重的伤,要立刻送医院。”
雷蒙微微一惊,他可没想到张放会出现在这里,这算是今天的又一个意外。他略一想,说:“我们的人不能出去,和门口的警察通话,说有人受伤,让他父亲送他出医院。”
他已经成功了,他曾经以为他将和张全有一次生死的接触,张全将成为他生命中的一声炸雷。但是现在看来,张全仅仅是个看客,现在,演出结束了,这个看客不再有威胁,他可以走了。雷蒙看着人群里的张全,眼神中流露出微笑。
那助手答应一声,走到人群里,把消息告诉了张全。张全乍听之下,顿觉一阵目眩,他急急走到易婷婷身边,说了句“张放受伤了,我要送他出去。”转身便向门外冲去。易婷婷跟着就跑,却被一位士兵拦住了。
戴松声被拖出了大门外。雷蒙又恢复了和缓的语调:“非常抱歉,一再让大家担惊受怕。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夜晚,希望你们日后回想起来,会觉得不虚此行。今天晚上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完了,我再次向大家保证,只要你们保持安静,和我们的工作人员合作,你们的安全会得到可靠的保证。现在,请大家在此稍候片刻,不妨再进一些点心,等待退场的通知。”
雷蒙转身走下讲台,向助手发布命令:“全体人员,进行撤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