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寒假里,我成了数学家-高校男儿

高校男儿--5.寒假里,我成了数学家

5.寒假里,我成了数学家

“不合格”是大学生涯中最大的屈辱,第一次碰到货真价实的、写上了我的成绩册的“不合格”是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的高等数学期末考试。

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开五门课:大学英语、高等数学、计算机组成原理、C语言程序设计和体育,每门课的课本都厚厚的,或是一套几大本,沉甸甸的;而体育则是男女分开上,对男生的要求也高了。

第一节课就是高等数学,老师首先给我们介绍高等数学这门课。他说:“同学们,你们在中学学的数学是以不变的量为研究目的的,而现在的高等数学,是以变量研究为目的的。它是工科大学生一门重要的基础课,能教会你们一种思维方式,能全面地提高你们的素质,这门课的作业很多,大家要独立思考,考试是全校统考,大家要努力学好它。”

“第一章,函数与极限。”老师在黑板上写上几个字,开始从最基本的函数讲起来,这些内容不少是中学讲过的,公式和数轴很快爬满了黑板,两节课时间就讲了三十多页,留下课本上最难的几道题让我们回去解决。

大学里的每节课比中学的时间要长,我们记笔记、回答问题,下课铃响了,在人头涌涌的教学楼里,同学们有的在一起谈话,有的坐在栏杆上等下一节课;上课铃响了,我们又回到教室去上课。一、二节是高等数学,三、四节是计算机组成原理,从计算机的发明、二进制记数法讲起……一个上午下来,我们的兴奋代之以疲倦,放学的铃声响后,同学们拥出教室,抱着课本急急忙忙地赶回生活区,到食堂去打饭。

中午睡得很好,下午早早赶回教室,坐在第一排。这一节是英语精读课,十六开本的,密密麻麻的生词。一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女教师教我们精读,她第一个点我的名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文时,我很快就流利地朗读起来了:“Perhapsyouareanaveragestudentwithaverageintelligence.Youdowellenoughinschool,butyouprobalythinkyouwillneverbeatopstudent。……(也许你是一个智力平常的普通学生。你在学校里竭尽全力地去学习,但你也许认为你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优等生……)”坐下来时,这位慈眉善目的女教师看着我微笑。后来听一些同学在下面议论说她是个博士生,还没结婚。下课了,一个人到校门外的街上走了一会,就回到学校的食堂打饭,晚上洗完衣服,到教学楼去做作业和复习今天的笔记,九点半,回到宿舍去睡觉。

整整一个月,都是这样,教室、宿舍、食堂,有时到大街上走走。

大学里的生活原来是这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就和中学时一样。只不过,我是在食堂里吃饭而不是在家里吃,在集体宿舍里睡觉而不是在家里睡。大学生活就是这样的平淡。

当南方的夏日悄然离去,秋风带来一点凉意时,刚入学时的激动也渐渐地离去了。刚入学时,我还和同学们一起兴奋地构筑着我们的理想,希望将来做个比尔·盖茨般的成功人士,跻身高收入阶层,而现在才发现,大学的学习比中学还紧张,计算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还有艰深而枯燥的高等数学,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和同学们越来越没有话说,我不喜欢马克列常在宿舍里抽烟,我最讨厌吃“二手烟”。住我上铺的刘毅说话无所顾忌,还常常变着法儿捉弄我。晚上他们很迟才睡觉,而我是惯了早睡早起的,我要起床读英语,熄灯后他们谈论一些很庸俗的东西,搅得人心烦意乱,无法安睡。

宿舍的一些同学显然也不喜欢我,尤其是不喜欢我被捉弄时就半天不和人说话的脾气,早上他们还在梦乡时,我就要起床,把他们吵醒了。还有,我喜欢开着有音箱的录音机做英语听力练习,因为我听人说长期用耳机听英语会损坏正常的听力,这就干扰了他们。我不能为了别人喜欢就放弃自己的一些做法,何况,他们也没有为了我的感受而放弃他们的一些不良习惯啊!

入学两个月,女生节过后,班里开始期中考试。考完试,天气变冷了。宿舍里的同学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再不像刚入学时那样露胳膊露腿的,而且可能因为冷也懒得说闲话了。

学习越来越紧张了,听说三门必修课考试不合格就不能授予学士学位,当高等数学开始教一些中学没学过的内容时,我开始感到难了。

早上,起床读英语;白天,到教室上课,放学了就拿着厚厚的课本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回宿舍。吃饭、洗澡,公共食堂、公共浴室……除上课外,一个人独处时,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寂寞、沉闷、无聊,各种压抑与枯燥的形容词都可以用上。就在这样一种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期末考试来临了。

一个半月前我的高等数学期中考已经不合格了,我想期末考试真是凶多吉少。期末考第一门就是高等数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进了考场,摆在面前的试题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无法形容我考试时的紧张与恐惧,也许是我的学习方法不对头吧,中学时靠题海战术练出来的数学成绩原来是这样的经不起考验。我走出考场时眼睛发黑,我想,如果不合格是意料之中,合格是意料之外。

接下来的考试期间,我不敢到系里去,也尽量避开同学们,以免有哪个家伙在我面前大叫一声:“林田,数学不合格!”把我原已脆弱的神经彻底地摧垮。

最后一门考完了,我脚步沉重地走回宿舍,书桌上是一张我们班的高等数学期末考试成绩单,上面有两个人不合格,其中一个就是我,成绩是五十三分。

寒假开始了,我收拾行李坐车回家,那时高速公路还没完全建好,四个小时的路程让我回到家就想睡觉。

回到家里吃了饭倒头便睡。

这是高考的最后一天,考最后一门的生物。文科班的学生考完政治可以走了。而我们学理科的同学,休息了十分钟后又继续考生物。

早知学文科就好了,我想,看人家多轻松。

那是一道很简单的填空题,试卷上画一个大脑剖面图,要考生填写各部分的名称。

我却不会做这道题,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睡觉。

外面文科的考生在看我们考试。有的人说数学成绩出来了,林田的成绩是四百分。

四百分意味着进入了最差水平之列。尽管高中时数学是我花时间和精力最多的一门课,还是四百分。

我的大学梦泡汤了吧,谁叫我那么蠢选学理科呢?

那就只好明年再考了,我睡觉吧。

我真的睡在床上了,那是一张我睡了十几年的床。当明白刚才是在做梦时,我松了一口气。我已经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已经上了八分之一时间的大学课程,再也不用经历恶梦般的高考了。

邻居的闹钟响了两下,才午夜两点。

可能睡得太早了,醒得也早,两点正是人们最好睡的时候,我却再也睡不着。

深夜醒来是最清醒的,而躺在床上不动则让人的脑子不得不想些东西。

我蠢吗?也许人的智力是遗传的,也就是说天生的吧,正如我遗传了父亲学文科的头脑,所以我中学时的文科学得轻松成绩也好。那些几十句、几百句的唐诗宋词,我无聊时就去想一想,很快就烂熟于心,不用像同学们那样早读拚命去背。班上那些数理化成绩很好的同学,当中不少人的父亲是当工程师的。啊,是“不少人”,而不是“所有人”,我们班的黄菊香和麦苗的父母不都是普通的农民吗?她们的数学成绩也不错嘛。

想起了王安石的《伤仲永》,神童不学,长大还不是冥昧若常人。

人类从几十万年前的蛮荒岁月中一步步走了过来,我想那时最聪明的原始人和我比起来,不知谁的智力更好呢?就算唐朝时广东的第一个状元莫宣卿,他会微积分吗?他会英语吗?他会安装Windows吗?他懂牛顿的运动定律吗?

啊,如果人类的智力是天生的,那么人类的智力将永远停留在某一水平上。人之所以成为人,和其他动物不同,就因为大脑的长期使用,发展成了人脑,也有了今天欣欣向荣的人类文明。

不,我不会认输,我不再害怕,我要勇敢地迎接挑战。用一个寒假重新学一次数学,争取考个好成绩给别人看看。

在家里,我只休息了三天,就订了一个寒假学习计划,二十天,全是学数学。上午学两个钟头的“函数与极限”、两个钟头的“导数与微分”,下午学两个钟头的“中值定理与导数的应用”,晚上则坐公共汽车出外兜风,以便让脑子休息一下。

不关心什么时候是春节,不关心“红包”有多少,我在家里拚命地看数学、做练习题。

城市里已经不准放鞭炮了,这是一个寂静的新年,没有鞭炮声,没有了过年的气氛。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没有过年,即使是团年饭上满桌的佳肴,我也觉得索然无味。那些日子我学数学非常投入,作梦也在做数学题,觉得自己成了华罗庚。陈景润、河田龙夫之类的数学家。寒假的二十多天,我整整用了三百张草稿纸来运算各种题目,称起来比《高等数学》的课本还要重;外出时在公共汽车上见到一个熟人,就想和他切磋一些数学问题,尽管他是我在中学时成绩很差没考上大学的同学。

开学初的补考,我的高等数学得了九十分,在补考的同学中排第一。

从那时起,刚上大学时的傲气被杀得一干二净。从此在同学们面前说话也谦虚了很多、自卑了许多,再也没有了拿奖学金,发表一些文章,混个学生干部来当当,并当一回言情小说中男主角的幻想。我只希望,踏踏实实地尽全力去学好每一门必修课。别人用十分力能学好的,我就要用二十分、三十分、四十分的力去把它学好。有人用手能捏碎一个核桃,有人用小锤子能敲开一个核桃,我就要用十二磅的大锤来敲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