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男儿--4.紧张而严格的实习
4.紧张而严格的实习
按教学计划安排,我们班的同学在十月中下旬将要到一些企业进行生产实习,这是要作为一门必修课计入学分的。我和另外五个同学被安排到了广州一家新建的电脑主板厂。
如果交通不堵塞的话,骑车到那里要一个小时。掐指算算,每天下午五点下班,在厂里吃完饭,还赶得上七点半的日语选修课。幸好没安排我去深圳的主板厂,这样我晚上还可以去上日语。
工厂一位年轻的管理人员热情地带我们参观了工厂,这间厂不像我小时候见过的工厂那样,有巨大的车间和硕大无朋如同怪兽般的机器,没有高大的烟囱和热气蒸腾的锅炉,也没有隆隆的电机声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呵,托夫勒笔下的“第三次浪潮”,就描写了这样的一种场景。弹丸之地,能生产出前所未有的巨大产值。在“大烟囱”、“大锅炉”逐渐冷却,工人开始下岗的时候,这种清洁而安静的工业却在悄悄地崛起,像机械工业革命征服了十八世纪的地球一样,计算机工业正在登上二十一世纪的舞台。
走过绿草如茵的厂区,进了大楼,墙上贴着一些政要和外籍人士参观工厂的大幅照片,像个博物馆一样。“那边是食堂。”他说,窗口上的菜牌写上了各种肉、鱼和蔬菜的名称,里面是一排排像快餐店一样布置的塑料桌椅。
生产车间在二楼,我们换了拖鞋、穿上白大褂、戴上帽子,跟着那位管理人员上了楼梯。
工厂里除了贴片机、刮锡机和回流焊接机外,还有一张几十米长的、长蛇般弯弯曲曲的手工操作台,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埋头干活的工人。工作台上,放着一些主板半成品和电容。内存槽等。管理人员说这些零配件是从台湾省或日本买回来的。
也难怪,我们国内的计算机科技和发达国家比起来还是落后的,很多“计算机厂”确切地说应该是“计算机零配件装配厂”。钱都叫别人赚去了。谁叫我们自己糟蹋了自己的时间呢,在国外经济建设蓬勃发展时,我们的“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茶;当新技术革命在全世界兴起的时候,我们才刚抚平十年浩劫的创伤,有了一个发展经济科技的稳定社会环境。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也许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时间里,真正含义上的中国“硅谷”便会出现。
“小心不要越过那条黄线。”黄菊香拉了一下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马克列。一道黄色的油漆在过道与工作台之间伸展着,把工作者和旁观者分开了。
“那边是高级管理人员食堂。”带我们参观的年轻人说,二楼一个小小的房间,门关着,用玻璃和生产车间分隔开来。
厂里的一名副经理和我们开了一个很短的座谈会,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后说,你们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受过正规化的高等教育,学到了计算机方面的理论知识,也学习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未来知识经济社会的主导力量。在厂里的实习能够提高你们的动手能力,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十几天的实习时间,为未来的工作打下基础。
刚入厂时的兴奋很快就被疲劳和厌烦代替了。在厂里一连六天,我们得整天呆在车间里了解生产线的流程,熟悉各种部件接口的彩色标识。我还不习惯中午不睡觉,晚上回到学校觉得腰酸背痛,而周二、五晚上的日语课我也觉得难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疲劳而没法专心听课吧。
周六的晚上,觉得很无聊,傻乎乎的不知干什么好,出外吧?大城市是灯红酒绿的,但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这一切就不属于自己。看电视吧?又没有什么好节目,不就是几个艺人唱唱跳跳吗?至于另一个电视台播放的搞笑、打斗加色情的电影,我也看得厌烦了,我需要一些能使我不再感到孤独、感到温暖的东西。我需要……
信步踱出宿舍大门,往外面走。十月的南方,正是“乱穿衣”的时候,这晚天气比较凉,一阵风扑面而来,前面的一位女同学紧紧地拉了拉身边的男同学的手臂,那一定是她的恋人。啊!这风,总是撩人情思的。如果是仲夏夜阵阵的凉风,我愿意有人和我一起分享,而秋日的寒风,总是使人感到有一种渴望得到温暖的孤独。我多么希望能关心一个女同学,即使是相貌平凡的也好,让我为她的一切着想,保护她,帮助她,欣赏她和崇拜她;我也希望有这样的一个女同学,能经常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切磋学习上的问题。能为我取得的成绩而高兴,当我失败时能鼓励我,让我重建信心。周末晚上能和我一起在广州的街头看看美丽的街景,星期天能和我一起坐在白云山上看看浮云、看看流水……
想起大一那年的冬天,南方持续的阴雨使得天气又湿又冷。一天早上,床头的小电钟滴滴地响起来了,我从睡梦中醒来,正想起床,忽然觉得很冷,在被子里蜷缩了一会,觉得床下的席子也冰凉,往年这个时候,妈妈肯定会帮我在席子下面铺上一张毛毯的,但是现在……我勉强爬起来。窗外,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同学们没有被我吵醒,可能是太冷了,我像往常一样,拿起英语课本,穿上一件稍厚的衣服就出去。楼梯黑沉沉的,我摸索着到了楼下,往教学区走去。
从生活区到教学区中间是一条大马路,我打着伞走过人行天桥。天空灰黑,雨点哗哗地落下来;天桥下面,上班的人流和车流已经填满了马路。有早班的公共汽车,也有穿着雨衣、开摩托车或骑自行车的途人,这座大都市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繁忙。不论是霞光满天的夏日早晨,还是在这个阴冷而灰黑的黎明,为生计奔波的人们总是早早地就离开温暖的家,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在教室里坐下来,拿起英语课本,开始复习三个月前学的旧课。
“Theymighttalkaridetogethertowatchsunset。Ortheymighttakeawalktogether……(他们或许一起骑车出去看日落。或是一起散步)”,我真有点埋怨这套英语教材的编者,在这册课本里安排太多讲家庭生活的文章了,没有想到大一新生最怕的就是触景生情而想家,但课本里讲到的那些小孩子真幸福啊!晚上能和家人一起看电视、圣诞节有爸爸送礼物给他们。可我呢?从小到大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还有住在郊区的爷爷奶奶关心和照顾,突然间,离开他们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去生活,没人关心、没人保护、没人照顾。偌大的教室里,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越来越微弱的读书声,就像离开了窠的小鸟在悲鸣。
勉强读了一课书,觉得很累,确实也没有心情继续读下去了,于是回到生活区去吃早饭。我来得太早了,食堂里只有十来个和我一样习惯早起的学生和寥寥几个懒洋洋的工作人员,冷冷清清的。吃到嘴里的包子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淡而无味,难以下咽。
秀男背着书包噔噔地冲进食堂里来了。她虽然家在广州,但离校太远了,所以还是住校。“师姐,早上好。”我有气无力地向她问好。她回答了一声,到窗口去拿早餐了。
当她坐到我身边时,我的四个包子才吃了半个。
“不舒服吧?刚才你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三天没吃饭似的。”
我像个小弟弟在姐姐面前一样“嗯”了一声。
她看了一下我面前的包子,把她的碟子递了过来:“吃我的吧,这食堂奖懒罚勤的,早来的给冷包子,迟来的给热包子。”
我看着碟于里四个冒着白气的包子,不由得鼻子发酸,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眼皮,看着她轮廓优美的嘴唇。
“我来得迟了,应该吃冷的,不好意思吧?来,我分两个热的给你。”
我还有什么话说呢,在家里吃饭时。碰到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如肥猪肉,妈妈会立即将它夹到自己碗里;而餐桌上最厚最白的鱼肉,最肥最大的螃蟹,一定是我吃到嘴里的。
“谢谢。”我的喉咙里有什么塞住了,声音一定很难听。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真想和师姐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她面前大哭起来,然后就悄悄地睡着了,就像婴儿时在母亲的呵护下睡过去了一样。
那时我的心里真是充满了疲惫与恐惧,因为就在半个月前,高等数学的期中测试,我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三名,不合格。
食堂里的同学逐渐多起来了,我们也吃完了早餐。
“走吧,我今天来得太迟了。没办法,过了六级,就想睡懒觉,我们系又没有开专业英语课。”秀男笑笑,背起书包走了。我在后面半米的地方跟着她。
从那天起,我就很想多一点看到秀男,然而从那天起直到寒假,我们就很少见面,因为期末考试快开始了。
实习归实习,周二、五晚上我还是要赶回学校上日语课的,不仅不能落下功课,而且我还想见到郑艳华。
星期二晚上上完课,我和郑艳华一起走出教室,往生活区方向走去。
“这些时候我们班要实习,忙得没时间看日语。”我说。
“实习完可以看多些补上嘛,你星期六上午在宿舍吗?”
她不是想主动约我吧?
“一定在,你想来找我吗?”
“哦,我想到时找人帮我搬些东西出学校,我星期六要回珠海。”
“那我到时就在宿舍等你吧,唉,本来我想星期六请你吃饭的,你又要回珠海。”我想这个时候说请她吃饭,她不会拒绝我。
“下次吧,或者等你实习完我们再去。”
想不到请女孩子吃饭原来也不难,她这不是答应了吗,不过不是现在去。也好,现在实习忙,我也没时间请人吃饭。
星期六早上我在宿舍等到十点,她也没来叫我,可能她又改变主意不回珠海了吧。
星期天晚饭时间我在食堂又看到了她。
“为什么星期六没找我呢?”
“你们宿舍在四楼,跑上去太累了,你又没有传呼机,所以我就叫住一楼的师弟帮忙。”
看来没个传呼机真是麻烦,等实习完我得配个传呼机,反正以前师兄们说到四年级找工作时用得上。
“实习完再请你吃饭吧。”我对她说。
“好,先多谢你了。”她笑笑,回宿舍了。
实习进入第二个星期,我们开始到工作台上从事DIP插接元件的安装,每个同学负责插一种部件,每天轮换一次。这回,工厂的管理人员可是在旁边紧紧地盯着我们了。
这种工作要求看得准、插得快。如果插错了,就得重来,影响整个生产工序,弄得不好还会损坏零件。如果出错的次数多了,管理人员就不客气地嘟哝上一句:“还本科生呢,连职中生都不如!”如果我们脸皮厚一点,那也不要紧。但如果他们认真起来,实习成绩打了个“不合格”,那我的学士学位证书甚至毕业证书岂不是泡汤了?所以我觉得压力很大。实习的十来天,我将厂里能提供的有关资料和一些废旧零件拿回学校,晚上认真地研究,在那里训练。我不能担保实习中不会出问题,为自己的前途弄上污点甚至毁了自己。
日语课我还在上,但是只是记一下笔记,下课时没时间去复习。我想这十来节课真是拉下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