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这段时间忙得很,新兔场在紧锣密鼓地建着。一批新引进的肉兔品种也在试验阶段,好在有谢小梅给刘一水打理,他轻松多了。他觉得谢小梅真是一个好帮手,计划给她加点工资。
一回到场子,他就把这个想法跟谢小梅说了,谢小梅笑个不停,说:你以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工资?你弄错了。
刘一水说:那你为了什么?
谢小梅让刘一水猜,希望刘一水能够说到她心里,可是刘一水猜了个遍也没猜中。她简直有点欲哭无泪了,就说:既然你猜不出,那就是什么也不为了。
刘一水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是谢小梅这么一说,他就多少明白了一点,不由得对谢小梅多看了几眼,一边看着,一边把她与王小蒙做着比较。他忽然想,王小蒙如果有几身漂亮的衣服,一定比现在更加好看。
谢小梅感受到了刘一水的目光,脸红了一下,说:你看什么,眼光怪怪的。
刘一水这一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想了想说:我在看你的衣服。你真会穿,这身衣服很漂亮。
谢小梅穿了一身烟色的套裙,很得体,很好看。
谢小梅不好意思地问:是吗?刘一水肯定地点了一下头。他甚至产生了要给王小蒙买一身衣服的想法。王小蒙要比谢小梅苗条一些,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谢小梅衣服的型号,心想,王小蒙的衣服比谢小梅小一号应该差不多了。但谢小梅却感觉刘一水可能要给她买一身衣服。这个想法让她很兴奋。她一下子变得更加温柔起来,下班后竟然把刘一水的脏衣服抱到房里,给他洗了个干净。
过了两天,刘一水从城里回来,真的买了一套女装,颜色比谢小梅身上那套要浅一些。刘一水有事情出去了,衣服就放在办公桌上。谢小梅看见了,很激动,走过去拿起衣袋看了看。这是一套谢小梅很喜欢的衣服,她忍不住在自己身上比画起来。
刘一水走进来,见谢小梅拿衣服在身上比画,就笑着问:怎么样,喜欢吗?
谢小梅很高兴,说:怎么,你真是给我买的?
刘一水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谢小梅说:真的?
刘一水笑着说:真的。
谢小梅说:那我试一试给你看。
谢小梅说着就把衣服取出、展开,往身上套。刘一水看着她,流露出恐怕她把衣服弄坏了的神情。
谢小梅没有看到刘一水的表情,继续往身上套着。她穿着不合适,瘦了点。
谢小梅说:你看是不是有点瘦了?
刘一水点了一下头,说:是,是瘦了……
谢小梅说:太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脱,在脱衣服的过程中她忽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给别人买的?
刘一水笑了一下,说:是给王小蒙买的,你要喜欢,我也去给你买一套。
谢小梅像受到很大侮辱似的,说:不是给我买的,你为什么让我试?刘一水,你、你怎么会这样呢?你、你、你太拿我不当回事了!
刘一水连忙解释说:小梅,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喜欢这种样式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刘一水说着就向外面走,谢小梅冷静下来,说:别去了,我刚才可能有点太激动。其实……其实不怨你,怎么能怨你呢,都怨我太小孩子气了,你别在意啊。
刘一水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买一套。
谢小梅说:我没那个福气,你……还是多想想别人吧。她有一种受伤的感觉,第一次怀疑她到养殖场来是不是错了。她在办公室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给同学李春打了个电话,把她的烦恼流露了出来,她甚至都想回去了。李春笑她,说连一个土包子都拿不下,就是回来他们也不会欢迎她的,让她鼓足勇气,速战速决。谢小梅被李春鼓动得头晕目眩,都有点失去自我了。她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敲刘一水的门,刘一水却不在。她猜想刘一水一定是去找王小蒙了,心情更加不好起来,正要给他打电话,却见刘一水提着衣服沮丧地回来了。谢小梅呆了一会儿,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一水真去找王小蒙了,他去给王小蒙送衣服。为了把心情表达得更好一些,他还把王小蒙叫了出来。在村头的一片小树林里,刘一水把衣服拿了出来,王小蒙不要。刘一水说:我是专门给你买的,不就是件衣服吗?也没有花多少钱,你就收下吧。
王小蒙说,她没有收这衣服的理由。
刘一水想了一下,说:我吃了你们家这么多豆腐,总该表示一下吧?
王小蒙说:这个不算理由,真计较起来,倒是要感谢你给我们家挣钱机会了。
刘一水说:那咱们是老同学,老同学送你件衣服,你总得要吧?
王小蒙笑说:这算什么理由?你的老同学多了,又不是光我一个,你没有都送吧?这不公平,也不能算一个理由。
有一个理由刘一水想到了,那就是他喜欢王小蒙。不过,他没敢说出来。
谢永强从镇政府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刘一水和王小蒙。他的头一下蒙了,自行车竟然骑到了沟里。他溅了一身水,爬上来时,王小蒙与刘一水已不知去了哪里。他失魂落魄地推着自行车在村道上走着。香秀下班回来,看见了他,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到家里。谢永强还沉浸在遐想中,他受不了王小蒙跟别人在一起,他的心抖了起来。他想,既然王小蒙已经跟刘一水好了,我为什么还要想她?忽然间,他觉得香秀是那么的真实,忽然有一种要抱香秀的欲望,就抱了。
这突然的一抱让香秀感到万分羞涩,她甚至还推拒了一下,只是不太有力。谢永强抱着她问:香秀,你真的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是大学生?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工作?
香秀说:都喜欢。
谢永强说:如果我将来没有工作,你还会喜欢我吗?
香秀说:喜欢!
谢永强把香秀抱得更紧了。
长贵忽然走了进来,他怔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出去了。
长贵觉得,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他们家的大事,由于来得突然,他有些激动,也有些无所适从,他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参谋一下,无疑这个人就是谢大脚。他一进门市部,就跟谢大脚把这事说了。谢大脚说:这是好事啊。长贵也觉得这是好事,但是下一步怎么办,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谢大脚说快刀斩乱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亲正式定下来,不就万事大吉了。长贵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要去谢广坤家说说这事,谢大脚却不让他走。
谢大脚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长贵说:什么事?
谢大脚就把李福在镇上住着,夜里来监视他们的事给长贵讲了,长贵紧张起来,问:真的假的?
谢大脚说:刘能告诉我的,一定是真的。你害怕不害怕?
长贵想,就是害怕我也不能说啊,他说不怕。谢大脚说:既然不怕,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多坐一会儿,看看他李福能翻几个跟头。
长贵却不想冒这个险。他想借去谢广坤家商量事这个由头走掉,但是谢大脚有些不乐意了,她说:看样子还是闺女的事重要,看样子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好吧,你去吧,别耽误你的正事。这下长贵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走了。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坐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谢大脚说:你笑什么?
长贵说:我笑我在这里等着让李福来抓,那李福怎么能抓到?
夜里,李福真来了,就伏在门市部外面一个草垛后面,偷偷地观察着长贵和谢大脚。草垛潮湿又阴冷,他很不舒服。他一边不舒服着,一边发着狠,说:我就不相信你们不做点什么!
长贵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外,他试图想看到李福,但是外面太黑了,根本看不到。有一会儿长贵有些憋闷,还到外面转了一圈。李福见长贵出来,就绕着草垛躲避着。长贵没能发现他。李福兴奋地想,长贵回去以后应该有点表示吧?可是长贵回去什么也没做,只是小声地问李福是不是不来了。长贵露出困意,谢大脚看看,只好放长贵回去睡觉。李福见长贵离开,有些泄气,他想,今晚又白来了。往旅馆去的时候,他显得很沮丧,嘴里骂了几句脏话。十谢广坤对永强跟香秀正式定亲,一点意见也没有。永强却说有点早。谢广坤一点都不客气,说:什么早不早的,你都抱人家香秀了,还这么说,有点不好。
谢永强闹了个大红脸。他觉得抱香秀这件事是有点唐突了,当时有些激动,如果是现在,他不可能这么做的,但是这毕竟是事实。他知道他老爹谢广坤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自己不答应,他会把这事说得全村人都知道。谢广坤大约就抓住了他这种心理,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提一下,或者暗示一下。香秀也跟从前不一样了,到家里来得越来越勤,有时候还俨然女主人似的,忙来忙去,在谢永强家一待就到很晚。谢永强感到压力大起来,他不得不考虑定亲的事情。
在决定定亲之前,他找了一次王小蒙。
出于一种隐藏在心底的情结,他想跟她再谈一次。王小蒙对他去找她感到很意外。当谢永强说到他跟香秀可能要定亲时,王小蒙笑了,说:你都跟人家发展到那样了,干吗不定?
谢永强说:哪样?
王小蒙说:听说你都抱人家了。
谢永强吃惊起来,问:你听谁说的?
王小蒙说:你爹亲自跟我说的。
谢永强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想他本来还有理由指责一下王小蒙与刘一水的事情,现在只能闭嘴。临别的时候,王小蒙还是讲了几句知心的话,她说:永强,我们两个是有距离,可……你跟香秀更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