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孝心酿苦酒 爱情成牺牲-苦渡

天已经蒙蒙亮了。

魏力壮坐在满是雨水的院子里,他手里拿着从农村带到部队,又从部队带进工厂的旱烟袋不断地吧嗒着,他每吧嗒一声就要喷出一股浓烟,他刚喷出的浓烟还未散开,随着下一个吧嗒声又有一股浓烟喷了出来,阴雨天空气湿度大,他喷出的浓烟围绕着他的头部散不开,当他的头快要被浓烟笼罩住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进屋子里,他在屋子里呆不了一会又走出来坐在院子里,他装上一袋烟吧嗒不了两下就把它磕掉了,有时装上一袋烟还未点火就把它磕掉了;他就这样,在院子里和房间里不断地来回走着,不断地重复着装烟、磕烟、吧嗒嘴唇和喷出烟雾的动作。

夏菜花虽然没有来回走动,但却坐在屋里哭泣,她口里不断地念叨着:“儿呀!我的儿呀!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不能丢下你的爹妈……”

魏冬明看到魏力壮焦躁不安的样子,听到夏菜花哭泣中的呼唤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使他疾步跑进屋里双膝跪在夏菜花的脚下,口里不断地说着:“是儿不孝,让爸爸、妈妈担惊受怕了!是儿不孝,让爸爸、妈妈担惊受怕了!”

夏菜花见魏冬明回来了,她的心感到踏实了,但踏实的心理使她哭得更厉害了,她抱着魏冬明的头一边大声痛哭、一边用手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背,口里不断地念叨着:“你一夜不回家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不是要你妈的命吗?你这个不孝顺的儿子……”

魏力壮站在屋子中央吧嗒着旱烟袋,他一面喷吐着浓浓的烟雾,一面指着夏菜花和魏冬明骂道:“扫帚星生个不孝子,有你们两个我老魏家就好不了,我老魏家迟早要败在你们手里。”

魏力壮这么说、这么骂有他的道理,他从农村出去当兵打仗,后来又随同李子兵转业进工厂,一心想的是日子过得好一些,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想。当他转业进工厂学习文化以后,他除了想多挣钱、生活过得好一些外,又萌发了当官的思想,这种思想从他当班组长管人就产生了,从他脱产当车间主任就膨胀了。这种思想再加上他对共产党、毛主席的朴素感情,他看到右派怒目而视,看到有右派言论、同情右派的人扭头而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令他感到自豪的、未来的亲家竟然是个大右派,他的儿子不但不像报纸上讲的大学生那样驳斥右派分子,反而还要和右派的女儿结婚、成为右派的女婿。女人有的是,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右派的女儿呢?你娶了右派的女儿,老子怎么和右派划清界限呢?老子怎么……他想到这里以后看着魏冬明问道:“你在外边呆了一宿都跑到哪里去了,是跑到那个右派家里去了吗?你要是再往那个右派家里跑就不要回来了,我们就和你划清界限,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是你的老子!”

魏冬明一听紧张了,他想:“划清思想界限、断绝父子关系我不就成不孝子孙了吗?”他这么想了以后说:“我到学校去看同学去了,没想到一谈就谈到这个时候了!”

“你去看同学去了!刘芳去了吗?”

“没有!我们看的都是男同学,没有刘芳的事?”

魏力壮对魏冬明的回答虽然感到满意但并不放心,于是教训道:“以后不许你再和刘芳接触,我们是工人阶级,我们不但要和右派划清界限,而且还要和右派家庭、右派子女划清界限,你明白了吗?”

魏冬明虽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但他还是一个劲地点头说:“是!是!是!”

“是就好了,你睡觉去吧?”

魏力壮见魏冬明睡觉去了、夏菜花现出了高兴的神情,他就以胜利者的姿态提出了和右派划清界限的具体想法说:“冬明他妈,我们绝对不能同意冬明和刘芳的婚事,要把他的思想扭转过来,就必须尽快给他娶一个媳妇!”

“对!给他娶媳妇以后,他就不会再想刘芳了!”

“李厂长以前和我说过好几次要把小俐介绍给冬明,我当时告诉他说冬明在学校里谈了一个对象,他以后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你说的是李厂长家里那个假小子吗?”

“假小子怎么啦?假小子是反右斗争的积极分子,斗争右派可积极了。”魏力壮显得颇有见地地说:“小俐和冬明结婚以后,她可以帮助冬明站稳阶级立场、划清思想界限,一个家庭总得有一个明白一点的人吧?”

夏菜花尽管看不上李小倒,但因魏力壮说得很肯定,她也就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了;她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还有自己的经验:“当初,她也看不上魏力壮,认为他太粗鲁、野蛮,但她在父母的包办下嫁给了他,结果不是挺好的吗?他不仅参了军、进城当了工人,后来还脱产当了领导干部管几十号人,她也因此而进了城。她以自己的经验类推,认为魏冬明娶李小俐也许是很好的事情!但她一想到这里就担心起来了,她问道:”冬明他爸,李厂长找我们的时候我们没有同意,现在我们再去找人家李厂长会同意吗?“

“原来我不是不同意,我是说冬明在学校里谈了一个对象,我们现在要和右派划清界限、站稳阶级立场,再去找他不是很好吗?”魏力壮害怕夏菜花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接着给他解释道:“小俐是反右斗争的积极分子,我们冬明要和右派划清界限,这难道不是志同道合吗?”

李小俐是李厂长的独生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在家里霸气十足,动不动就摔盆子砸碗,在外面经常与人打架,她初中没有毕业就被勒令退学了,后来到了她爸爸的京城机器厂当工人。由于平时放纵惯了,再加上李子兵的袒护,她进厂以后就更加有恃无恐了,上班迟到、早退,经常和她的哥们、姐们在一起吃吃喝喝,在厂内厂外滋扰生事。她的脾气性格,她的思想表现,使她成为天然的运动积极分子,反右斗争一开始她就站出来写大字报、批斗右派等,凡是运动中的事情她处处领先,因此她很快就被提拔为生产小组长。

男二十、女十八,李小俐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未结婚,也曾有一些热心人给她介绍过对象,但她都把人家撵走了,她的父母对她这个大龄女儿也感到很着急。为此,李厂长曾亲自出马找到魏力壮,但因魏冬明有了女朋友他只好作罢。现在,魏力壮又为和右派划清界限、站稳阶级立场找上门来了,这对李厂长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这对李小俐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知己,反右积极分子与要和右派划清界限的人相配那还有什么说的呢?所以李小俐不但没有撵走魏力壮,反而还满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魏力壮满怀欢喜回到家里,他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夏菜花和魏冬明。

夏菜花听了以后很高兴地说:“李厂长管二千多号人,刘明远只管三十多号人,李厂长比刘明远的官大多了吧?”

“可不是吗?这对我们来说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塞翁失马?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祸福!”

“你真是妇道人家,和你说什么好呢?”魏力壮显得有些很不耐烦,但为了表现他知道得多、懂得多,于是就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说:“塞翁失马就是说一个放马的老头丢了一匹马,但过了不几天他丢失的那匹马不但跑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很多马,你说这和我们不同意冬明和刘芳好,要他和小俐结婚不是一样的吗?儿媳妇都是一个,但亲家不同了,刘明远是个大官,李厂长是个更大的官。”

“你这一解释我就明白了,我们不准冬明和刘芳好,而让他娶小俐,这真是塞翁失马呀!”

夏菜花虽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但魏冬明却不同意,而且坚决不同意,这并不是因为他看不上李小俐,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她、不了解她,他不同意和李小俐结婚的原因是他心里有刘芳。对此,魏力壮心里也很清楚,所以魏冬明一提出不同意和李小俐结婚,他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说:“你不同意和小俐结婚,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刘芳、想和刘芳结婚?”

“不是!我不想结婚,我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你既然想一个人过一辈子,为什么还要和刘芳谈恋爱呢?”

夏菜花只听见了魏冬明说不愿意结婚,未听见魏力壮反问魏冬明的话,她想他若不结婚不仅失去了一个比刘明远的官更大的亲家,而且最最不能容忍的是:“不结婚怎么能有后代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一想到这里就哭着说:“儿呀!你不结婚怎么行呢?我们老魏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到你这一代绝了后哇!这样不仅你自己不孝,也使你妈背上了不孝的罪名呀!我的儿呀!……”

“结婚不结婚由不得你,你必须和小俐结婚,小俐哪点比不上刘芳?哪点不比你好?人家是厂长的独生女儿,反右斗争积极分子、生产小组长,这不比右派的女儿好过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面对魏力壮的逼迫、夏菜花的乞求,魏冬明只好闭口不言,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但总不说话也不行呀!就在魏力壮和夏菜花一软一硬的威逼利诱之下,他逐渐就范了、答应了这门婚事,成了李厂长的女婿、李小俐的丈夫。

李小俐和魏冬明结婚,她考虑的虽然是政治,但并未放弃对经济的追求,她和魏冬明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要三大件说:“我们结婚不能太寒酸了,家具和床上用品要一应俱全,另外还必须要有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三大件,这三大件一件也不能少,而且在结婚之前就必须备齐,否则就不进你们老魏家的门!”

魏冬明一听说三大件,就在心里盘算起来了,他想:“三大件要六百多元,床上用品及家具等要六百多元,加上其他花销要一次性支出一千五六百元,家里怎么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呢?”他征求李小俐的意见说:“三大件可不可以放到结婚以后再买呢?”

“一千五六百元还多了吗?一千五六百元买一个大活人你还吃亏了吗?”李小俐越说越气,越气越说,她用右手食指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看看我值不值一千五六百元!你看看我值不值一千五六百元!你看看……”她说着把头扭到一边嘟囔着:“连一千五六百元都拿不出来还想娶媳妇?真是个穷鬼、寒酸相!连一千五六百元……”

李小俐回到家里将魏冬明的话告诉了李厂长。

李厂长和魏力壮一直是上下级关系,他们在部队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勤务员,转业进工厂以后,李厂长把他从工人一步一步地提拔到车间主任,而且他们在农村还是同一个村子里乡亲,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李厂长要和魏力壮联姻结亲。李厂长听了李小俐前三大件以后,他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却在心里给魏力壮算经济账:“他们一家三口人,力壮一个人上班、冬明上大学、菜花作家务,工资基本上是月月光哪有积蓄呢?”他给魏力壮算了经济贴以后说:“小俐,你应当考虑考虑冬明的意见,三大件以后再买不行吗?”

“你们嫌弃我,你们想把我推出门去了事……”李小俐说着大哭大闹起来,她双手捂住脸、往地上一躺滚来滚去,她一面打滚一面说:“你们嫌弃我……穷鬼……”李厂长老两口好说歹劝她都不起来,直到李厂长答应要魏力壮满足她的三大件要求,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她爬起来偷看了李子兵和甄爱琴一眼后嘿嘿地笑了。

李厂长在她的笑声中说:“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甄爱琴则抱着她的脖子说:“好乖乖,你都快要结婚了,还像幼儿园的小孩一样撒娇!”

“谁撒娇了!难道我一个大活人连一千五六百元还不值吗?”

第二天上班以后,李厂长把魏力壮叫到他办公室里问道:“小俐要的三大件,冬明和你说了吗?”

“说是说了,我感到很为难,但我还是要尽量想办法满足孩子的要求,把他们的婚礼办得热闹一些、体面一些。”

“我们两个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后来又一起当兵、一同转业进工厂,孩子们结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你看怎么样?”李厂长说:“小俐要的三大件我给她买,就当着是我给她的嫁妆你看可以吗?”

魏力壮本不同意李厂长的意见,但因他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加之李厂长的态度很诚恳、话也说得实在,于是就提出一个折中意见说:“买三大件的钱就算是你借给我的,我以后还你可以吗?”

“我就一个女儿,你就一个儿子,他们两个结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两家的家产就是他们两个的了,你还给我以后,我还得给小俐,给小俐和给冬明不是一样吗?”

听到李厂长这么解释以后,魏力壮热泪盈眶、嘴唇嚅动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李厂长正准备对他说些宽慰话时,他“嗨”了一声说:“这真是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呀!”

李小俐的三大件要求得到满足以后,魏李两家开始筹办儿女婚事。

甄爱琴心事重重地说:“小俐她爸,小俐结婚的时候,你说这个婚礼仪式……”

还未等甄爱琴说完,李子兵就插话说:“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北京的婚礼仪式很讲究,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图个吉利,如踩火盆是为了烧去不吉利的东西;如过马鞍是象征婚后平安;再如坐帐等都是很有讲究的;小俐任性惯了,她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任着性子不受约束,规矩多了以后她肯定要使性子,要是在婚礼上闹出笑话来多丢人现眼呀!”

“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把那些规矩都省去吧?又怕她闹;按照规矩办吧?又怕她使性子、犯脾气,”甄爱琴很为难地说:“真是好为人儿女,难为人父母哇!”

“要不我明天找力壮商量一下,看他是什么想法?”

“你怎么对老魏讲呢?你总不能像我们现在这样讲吧?”

“是呀!怎么对他讲呢?怎么开这个口呢?怎么……我们虽然是亲家,但毕竟不是一家人呀!”

甄爱琴沉思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说:“小俐她爸,现在不是提倡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吗?北京婚俗虽然是为了图吉利,但那必定都带有迷信色彩!我们小俐是反右斗争的积极分子,力壮和冬明要和右派划清界限、站稳阶级立场,既然如此,我们就从革命的角度和他讲,要他把那些繁琐的、带迷信色彩的婚礼仪式都简化了,你说呢?”

“对,把那些带有迷信色彩的婚礼习俗都简化了!”李子兵肯定了甄爱琴的说法以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充道:“婚礼还是要办得热闹、体面一些,这样也好对小俐有个交待!”

第二天,李子兵把魏力壮叫到他办公室里,他按照甄爱琴的主意对他讲了一套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办好冬明和小俐婚事的道理。听了李子兵的大道理以后,魏力壮心想:“你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亲家,你说要破除婚礼中的封建迷信我能不同意吗?”他正准备对李子兵的话表示赞同时,忽然想到:“把婚礼仪式都精简了,要是小俐进行挑剔怎么办呢?”他想到这里以后说:“我倒是没有意见。冬明也不会有意见,就看小俐有什么想法,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要不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呢?”

李子兵像布置工作一样对魏力壮说:“冬明的工作你和菜花去作,小俐的工作我和爱琴去作,你看可以吗?”

还是“知女莫过于父母”那句老话,李子兵、甄爱琴几句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革命道理、反右积极分子的好听话就说服了李小俐,他们最担心的婚礼仪式问题也就这样解决了。

1957年10月2日是魏冬明、李小俐结婚的大喜日子,魏力壮在家门口的四合院内搭起了一座很体面的喜棚,在喜棚的门口挂着红、绿两色的彩球,贴着对联:

同心盟证三生石

连理枝开十月花

喜棚内贴着大红“喜”宇,请了一班吹鼓手,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来庆贺,一派喜气景象。

在迎亲的路上,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路旁围观看热闹的人、尾随其后嬉戏的小孩好不热闹,李小俐看到这种以她为中心的热闹场面以后高兴极了,她不时地掀开轿帘,有时还打开轿门和认识的人招手致意……进入洞房以后,听到从喜棚里传来的一阵阵吹吹打打的乐器声,她总想出去看看外面的热闹场面,但由于迎亲路上的喜悦尚在、送亲姐妹们的阻止,好歹没有闹出笑话来。

闹新房开始以后,先是魏冬明少年时代的朋友毛大明带领几个小伙子来闹新房,他们闹新房的第一个节目是啃苹果。

所谓啃苹果就是在空中吊一个苹果由新郎、新娘去啃,它的喜剧性就在于苹果在空中游动不易啃到,而毛大明的改进就在于让新郎、新娘能够啃到,但新郎、新娘要啃到苹果就必须嘴对嘴地把它顶紧,就在他们将它顶紧准备张口啃的时候毛大明使劲一拽,闹出新郎、新娘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的碰撞。开头几次,李小俐觉得很好玩,但经过几次碰撞,她就由好玩变成着急,由着急变成厌烦,由厌烦变成埋怨,由埋怨变成……她心想:“啃苹果有什么难的,就因为魏冬明笨才遭到毛大明的戏弄。”但毛大明并未发现李小俐思想情绪的变化,他仍然按照他的想法闹下去,就在这闹的过程中,李小俐突然指着魏冬明的鼻子骂道:“怎么和你这个大笨蛋结婚了呢?连个苹果都啃不住!”

魏冬明看着她还未想出应对措施,她就噼里啪啦地给了他几个耳光,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紧接着又是一顿臭骂:“你他妈的真笨蛋,还是个大学生呢?你上大学都学了些什么?连个苹果都啃不住,真该把你打成右派好好地改造改造!”

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和臭骂,特别是在这么多朋友面前,魏冬明感到羞愧难当,但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有涵养的人,他总想以玩笑话来掩盖这种难堪,但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毛大明是个爱伸张正义、抱打不平的绿林好汉,他看到李小俐打魏冬明的耳光、臭骂魏冬明时,一种不平使他擦紧了拳头,就在他举起拳头的时候忽然想到:“我这是在闹新房,不是路遇流氓打架、泼妇骂街打什么不平呢?”

魏冬明看到毛大明搭紧的拳头,想起了他的侠义性格,他用左手抚摸着他带指印的脸,用右手捅了毛大明两下向他示意不要这样。

啃苹果的尴尬还未过去,又从喜棚里传来了《迎宾曲》,魏冬明一听就知道来客人了,他急忙起身去迎接客人,毛大明他们也趁机离开了新房。

魏冬明来到喜棚一看是李二虎等一班朋友。

李二虎是魏冬明的初中同学,他最爱制造恶作剧,魏冬明一见到他就想到了啃苹果的尴尬,他害怕李二虎闹出难于收拾的局面,于是就一面和他说话一面把他往客厅里领,但李二虎却不依不饶地说:“我们要看新娘子,你应当把我们往新房里领!”

魏冬明既不好解释也不好说明,他只好对李二虎说:“你先坐下休息一会,等你休息好了以后我领你去就是了。”

“不行!我们现在就要去看新娘子!”他说着一声吆喝:“来!我们把新郎抬到新房去和新娘子相会!”

“同意!同意!同意!”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情绪越高、劲头越大,他们就这样你抓胳膊、我抬大腿把魏冬明抬进了新房;他们把魏冬明抬进新房往床上一撂,紧接着又把李小俐抱起来往魏冬明身上一压,并要他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推石磙。他们还没有推几下,李小倒就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是借闹新房耍流氓,欺负姑奶奶!”她说着跳下床来拿起新房内的东西又是打、又是砸,她打砸一通后,拔腿就跑回娘家去了。

今天是李家的大喜日子,李子兵请来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请来了厂里领导和上级单位的领导,置办了十几桌酒席,宾主正在举杯庆贺的时候,李小俐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大哭大闹,她大骂父母把她嫁给一个书呆子,大骂魏冬明的一帮狐朋狗友耍流氓、调戏她。面对李小俐的谩骂和哭闹,宾客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举起的酒杯不知道是恭喜、祝贺,还是劝慰?不知道是干杯还是放下酒杯?不知是……客人们都被她置于尴尬境地。

李子兵一看到李小俐就感到大事不好,他心想:“我以为大喜日子已经平安地过去了呢?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他这么想了以后就和甄爱琴进行紧急分工,李子兵继续陪客人,甄爱琴和专门从乡下赶来参加婚礼的姑姑、姨妈等劝说李小俐,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曲终人散以后,他们才把李小俐送回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