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淫女的“失踪”,给案子的深入调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和问题,也给处理“华利”事件的“三人组”,蒙上了感情纠葛的阴影。
孟淑敏口述了新情况,想请检察长和书记帮助她解决麻烦。她的麻烦主要就是汪桐被引起了怀疑,从而使另两位成员产生了对组长的不信任感。这当然是淑敏自己感觉到的,也不好明说。于是直接提出,自己应对此案“回避”。其实“回避”不是孟科长的本心所愿,在座的都清楚!
检察长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书记。书记点点头。检察长点上支烟说:“问题是很复杂,也是我们早料到的。自从移交过来此案,首先我得肯定你们的工作方向是正确的!仅仅几天,有了很大的进展。遇到了困难,这也是很正常的!我不同意孟淑敏科长‘回避’。道理很简单,公安局方面是我们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公、检、法嘛,法律程序中缺一不可!他们有意也好,疏忽也罢,我们不能臆断。我们就是为弄清事实,怎能遇到困难就退缩呢?组织上不相信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书记也在这,我们是经过认真研究的。汪副局长是你爱人,这是事实。他是分局的负责同志,当然他负有一定的责任。参与、保护‘卖淫嫖娼’活动的现象肯定是有,但毕竟是极少数人的‘腐败’行为。我们要查的也是这小部分‘腐败’分子。虽然某一些人有损我们的光辉形象,但我们还必须要相信并依靠广大的政法战线上的同志们。尤其是广大的公安干警!区局不还有张局长、刘副局长吗?只有与公安部门协手合作才能挖出‘腐败’分子来。
“我们怎么能一上来就怀疑大多数,甚至集中在局长身上而否定公安工作呢?当然,理论上你们也会讲,也许比我说的还好。可关键是尺度上的掌握!首先是思想上的认识,这就要求你们立场坚定,嗅觉灵敏,还得机智勇敢地去战斗!书记,你看呢?”
书记说:“三个人必须要团结一致!团结的基础,就是互相信任。要信任,就得开诚布公地交换思想、交换情感—…,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生活在感情世界里。不像大多反映司法部门的文艺作品,把我们都写成是铁板一块的英雄。我们有血有肉,我们更有情感!无义难显真豪杰,有情未必不丈夫!夫妻之间也难免感情上有纠葛,只要你一心为公,问心无愧。虽然法律是无情的准绳,但此处无情胜有情!我们共产党人,要的不是徇私舞弊的个人情感,而要的是对党的情,对人民的情,对真心相爱的爱人的情!
“再说得具体一些吧。就拿你孟科长来说,汪副局长是你的爱人,你若真心爱他,就要站在原则的基础上去维护他!这是人之常情。他要是做了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也等于对不起你的真情!反过来讲,他若真心爱你,就不能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他若真做了对不起人民的事,你还能去维护他吗?经过风浪的洗礼,同样锻炼、陶冶了我们的情操!‘爱情’也需要考验和磨练……
“所以说,你不要有思想负担!要敢于站在最前面,维护法律的尊严!现在正是组织和人民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能遇上点困难就退缩呢?你们也说说看法?”
检察长说:“文广利,你是老同志啦,也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广利笑笑说:“我同意书记的看法。我们是普通的人,生活在感情世界里。情感上的纠葛是难免的!‘爱’和‘恨’都是要表述出来的,只不过早晚……谁也回避不了这个事实!”
检察长点头说:“对,问题是我们如何对待这事实,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对待这事实!培培你也谈谈你的看法?”
佟培培笑笑说:“三人组有组长,有老师……剩下我……只有好好地跟着干呗!”
书记笑着说:“哟,看来佟培培情绪满大的呀?你们科长要回避,是不是因为你呀?”
“哎呀!书记说话要负责任的呀……他们俩都为妓女失踪生气。我还劝科长别着急呢!再说啦,江局长有责任,不等于他就是我们要撤出的嫌疑人呀?孟科长提出回避根本没有充足的理由!我可从来都支持科长的工作……虽然没文老师那样积极主动,但我是跟着老师的!”
检察长说:“这么说不就没问题啦?”
书记说:“孟淑敏你太紧张了吧?要注意身体,精神放松放松嘛。还没吃晚饭吧?”
检察长说:“好啦,今晚谁也不许加班,都回去好好冷静地思考一下,一切事明天再办。”
孟淑敏本打算借上录像机今晚三人看带子,可资料室不让拿走机子。磨了半天口舌,人家说有制度。想借这机会跟检察长说说这事儿,检察长这也有一台单放机。刚要张口,检察长往外推她们仁说:“快回家去吃饭!我说过了,啥也不谈啦。明天一早上班再说……”
三人回到起诉科。
孟淑敏想,自己多心了。但这事还是有必要向领导反映,澄清一下心态为好。汪桐也实在让我为了难!她知道检察长的本意,汪桐不但没帮上忙,还让文广利感到了为难。太不像话啦!我还得好好质问他……
她看了下手表说:“好吧,今天就这样吧。明早我们再共同研究该咋办,回去都认真地想想……没事就走吧。我再打个电话给汪桐……”
佟培培早收拾好了,是闹情绪时干的。她拿起小背包等着广利。
文广利猫腰先拾起纸篓边的头盔,拿起文件包看着打电话的孟科长说:“那我们先走啦。”
孟淑敏点头说:“你俩先走吧,有事我再找你们。”
文广利跟佟培培走到楼梯口。广利站住了,他想应该跟科长单独勾通勾通。就对培培说:“培培,现在还不到八点,不算太晚,你自己回家吧。我想……再跟科长聊几句。”
佟培培很不情愿地扭过头来白了广利一眼,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独自地下了楼。
文广利回到办公室,见科长又生气地使劲儿撂下电话筒。准是还打不通。他走到自己桌前,像要拿什么似地拉开抽屉。
孟淑敏抬头见广利又回来了,奇怪地说:“咋又回来啦?培培呢?”
“我让她头里走了。科长,我今天失态了。不过……我真不是有意为难你……我也不会说道歉的话……”
“别往心里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也一样失态了吗?今天这事……实在令人气恼!”淑敏笑了笑又说:“不过……没脾气的男人,发起火来更让人……”
广利苦笑着说:“我想跟你……说几句题外的话……也不知你……”
“说吧。我们同事之间,有什么说什么。打我调来,咱们也没好好聊聊,勾通一下有什么不好?对工作也有利呀。”
“说的不对,就当耳旁风。我觉得你……太善良啦。简直就像圣母、观音菩萨一样圣洁!任何人若对你……欺骗,就是对圣灵的亵渎!我实在不愿看你……被人欺瞒。”
“你……怎么啦?”
孟淑敏感到广利说的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就问他:“广利,你信教?”
文广利很平静地望着孟淑敏,柔和的目光看得淑敏有些慌乱。广利说:“我不信教。其实,共产党人对马列主义也是一种信仰。世界上的人,对道德的标准,真、善、美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只不过有人是打着信仰的旗号,为个人无限膨胀的私欲,而干着损人利己的罪恶勾当。”
孟淑敏更加奇怪了,他今天的话,充满宗教思想。她婉转地说:“你是……有所指吧?每个人都有信仰不是吗?咱俩的信仰有什么不一致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凭着一种多年来自信的感觉,为你的仁慈和宽容……而担心……”
孟淑敏心里已明白了广利的意思,他无疑在暗示她,汪桐在欺骗她的感情。这一点,淑敏内心是承认的。她近一年多来,凭着女人特有的敏锐,她是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起初她怪自己,八成是因为自己养成了一怎么就要想起“录像”,就引起反感、翻心、呕吐……但后来,她觉得也不尽然……但她总是认为,汪桐还是爱她的!而江桐毕竟是位公安干警,自己不会不检点……他连升两级,组织上对他多年的考验才提拔了他,并委以重任。自己实在没理由不信任他,更没理由怀疑一位年青的公安局副局长!
她想,广利今天一定在汪桐那受了不少屈辱和委屈吧?他不好意思在汇报时细说这些……就说:“广利呀,今天的事我先替他向你道歉啦!今后有机会,你们哥俩也该一起坐坐,让他给你好好赔个不是。当然,我心里还是热乎乎地感谢你的担心的……走吧。我回去再跟他联系……我给你出气。”
两人就一起下了五楼。见二楼检察长的房子里还亮着灯。
广利真不好再深说了,实在也只是第六感觉。若有真凭实据……唉,不说了,再说下去,就会有了反作用……
他们从存车棚推出了自己的摩托车,跟郭大爷打了招呼就推着走上了马路。可两人并没有要发动车的意思,继续推着走。像都还有没说完的话,但又都不想先开口,又似问意见呕气的一对儿情侣,走在灯火通明的路边树影下。
广利看着远处,心情很沉重的样子。
淑敏推着“木兰”,斜眼瞧了瞧广利,被他感染了似地长长叹口气,想引起他的注意看,他有什么反映?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停了一会儿广利并没再说什么。她只好先开口了:“看你的样子,忧心忡仲的……天不会塌下来的!你放心,我会摆正‘法律’与‘情感’的位置的!我也想说说我的心里话……咱俩在名誉上虽然是科长与科员的关系,你又是我的搭档。但自从我来到起诉科,确实从内心中一直把你当成良师益友!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一直尊重你的意见……”
“这我知道。我也同样尊重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广利终于说话了。
“我也希望……你能信任我!我现在只想要求你,千万别因为我与汪桐的关系,而影响了你的工作!你的思路,无论结果对否,这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一切事实证据!我再次请你放心大胆地去干!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真抓到了汪桐的犯罪、违法事实,我豁出命来也会支持你!决不会顾及儿女私情……其实我们之间……打结婚后……‘私情’的基础就很差的……也许……只有‘磨难’……才能见真情吧?”
孟淑敏在提到儿女私情后,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简直如在切切私语。声音还有些颤抖,不过能听出她是发自内心的……
文广利很受感动,总算让他放下半个心来。他预感到事情太复杂啦。要想弄清真相仅仅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的!关键的关键,就是科长的态度!尽管他的目标根本没对准江桐,但他去追踪失踪的“妓女”的下步行动,连女老板都能看出问题来,汪桐能不知深浅吗?这不明显地矛头就指向了区公安局的负责人吗?科长若是态度受昧,又下不了决心,势必要影响他的行动……他激动地站了下来,深切地望着淑敏说:“有你这些话,科长,我心里就有底啦!不过,我不希望你只是一般的……表示一下决心而已。所以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呀!多提高些警惕没有坏处……法律是无情的。好啦,到这路口我们该分手了……明天,我们又会汇合在一起工作的。”
孟淑敏思索着他的意思,再加上与江桐一直联系不上的恼怒,还真感到了一些应该警惕的恐怖……她一按电打火的摩托车钮,“木兰”轻骑就着了车。她快快地骑上,有些不情愿又不得不分手地摆摆手说:一明天见……”
她走了。
文广利的大摩托得用脚踹,年头多了些,就有些毛病。是科里的公车,虽归他保管使用,但谁有急事也找他借。仗着他骑熟了,小小不言的毛病也能修。端了好几下也没动静,他就蹲下按按手动油泵,吹吹油管,看是不是油供不上?再站起发动,还是不着车。这时他发觉有个身影走到他身边……他心想,这是谁在看我的笑话呀?
旁观者咯咯地笑了起来,竟伸手拧了下摩托车表盘上的钥匙。
正赶上广利一脚踹下去,车“嗡”地一声轰着了。原来他忘了开钥匙。车屁股消音器冒着存了半天油后的大烟。广利大悟,摸着后脑勺儿挠着,表示谢意地抬头去看发笑的人,一看便惊异地说:“哟,是你呀?”
佟培培放声大笑起来,爽朗得有些像男人。她不客气地嗔怪,又不无妒意地说:“你想什么啦你呀?魂都跟‘木兰’走了吧?”她一边说一边扇躲着汽油烟。
“好哇,竟敢盯我的梢儿?不放心是吧?”
培培反唇相讥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你要以寻试法……与我何干?”
他知道培培的心思,一个大男人还能看不出来姑娘家对自己的心意吗?他只是有意地避开,不想让培培恋着自己,就不回避地的意思,不无解释地说:“‘爱情’是个人心里的情感活动。在没付诸行动之前,只动动心思。别说你,就是法律也无权干涉!人人都有‘爱’与‘被爱’的自由。可以表露,也可以深埋心里!谁都只能说‘爱’谁,却不能让谁‘不爱’或是‘爱’!”
佟培培怎能不懂他这套“爱”的理论?更明白他是有所指。她生气地又伸手把车给关了,随手拔下钥匙,发狠地说:“得啦,你别自作多情!也别‘痴情’不悟!”培培的话义也很明了,别以为我“爱”上了你,但这是违心的气话。“痴情”是警告,和“以身试法”首尾呼应。意思是人家是有夫之妇,小心犯了法。她这可是有意气广利的潜台词儿。
文广利无心与她舌战,伸出手要钥匙:“你知我今天生了那么大的气,还来气我?快拿来,一直没走,等我送你回家呀?”
佟培培又委屈起来,噘起嘴有些硬咽地说:“谁来气你?人家怕你还生气,想劝劝你别太认真啦!特意等你半天啦……想陪你去吃饭。反正你家里没人等你,冷锅清灶的还自己做呀?可你……拿好心当驴肝肺……我今天算倒了霉啦!好心还竟挨狗呲……我得罪你们谁啦?干嘛都看我不顺眼……”
文广利生怕她真哭,大马路上,灯火通明下人来人往,都还穿着显眼的制服,熟人又多,大男小女地让人看见,还以为我这鳏夫欺负小闺女呢!忙哄道:“得啦,得啦,怪我不好!快上车吃饭去吧。你这一提我还真饿得透心了呢,中午就没吃一口。”
“活该!……”培培把钥匙“叭”地拽在广利身上,发起了小孩子脾气,转身就走进边道的树影里去。这四轮到她发火啦,谁还没个脾气?但不能无缘无故地发,也不能总发,发的是时候,必要的时候发,才能引起重视,才能起到做用!可要适可而止。佟培培能做得很好……
广利确实拿她当小妹妹似地爱着。培培也把他一直当老师尊敬着,就是有了“爱情”的意思,她也不过分地纠缠人。很有分寸地对待人,不只是广利,而是一切人和事,是培培的一大特点。今天广利很难得地看到培培真生气了,还头一次拽钥匙给他。但他一点儿都不怪罪她,两个人都拿人家孩子当了出气筒,干嘛还不许人家也出出气呀。
他忙发动了车,顺着边道追了上去。他放小了油门,跟着树影里的培培,央求地说:“得啦,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别耍小孩子脾气啦……快上来……真像我妹子,连发脾气、生气的样子都像我亲妹妹。”
都说到这份上,佟培培只好走出阴影。桔黄的氖气灯,把内环线新修的马路照得如同白昼。娇羞妩媚的少女,噘着个性感十足的厚唇,一双秋池的眼被风吹皱似地含上了波漪,两颗闪着桔光的泪珠已挂在了眼角,脸上的稚气却难以掩饰地挂上了甜涩的微笑……她此时既有检察官的威严,又有现代女性的气派。
广利刹住了车,亲切地抹了下她的双珠儿,顺手又按了下她的鼻头说:“多大啦,没出息。真拿你没办法……这哭都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培培一边敲打着广利的肩头,一边扶着他上了后座。随即她就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双臂轻揽上广利的腰,佯装怒气未消地说:“我不喜欢你总拿我当你妹妹!我就那么像她?等忙过了这阵子……我非跟你去见见她,也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文广利说:“坐好啦。你要想见她们呀,得去‘天国’拜访啦!”
摩托车加大了油门,风驰电掣地飞驶在高架式现代化公路上。
佟培培紧紧地贴在文广利的背上。时已过仲夏,不甚凉爽的风在耳旁呼啸。她感到了广利的心在胸膛里激烈地跳着,透过后心和她的心率融合在一起,像生命之鼓,打击出有节奏的乐章……使她震颤……使她激荡!胸膛像接在了电极板上,一股股电流麻酥酥地传遍全身,一直到脚心、手心,使他们心心相连……她双臂更扎紧了他的腰,她不是怕飞车把她甩掉,而是要尽情地享受地有权利的情愫!不管他如何?她现在是搂着男人的腰,她衷情的男人的腰!
孟淑敏到家就像散了架,疲惫地什么也不想干了。
天气虽不算很热,她小跑着上了楼,一进门就觉得燥热。她脱去外衣裤,索兴一伸手把背心里的乳罩也给拉了下来。这玩艺儿女人大多都少不了,实际上却是她们的负担。
淑敏从一上初中开始,就从不进公共浴池洗浴。再热的三伏大也决少不了纹胸、背心、短袖衫的“三件套”。今天如果江桐在家,或是她觉得他一会儿会回来,她也不会解下纹胸来。她的乳罩只起掩护作用!睡觉时摘下,但也要穿背心。就是两口亲热后,她也要穿上背心裤衩。她说她不习惯裸睡,会着凉小肚子疼……她是觉得自己的人体很美,但她不想让别人遐想……孟淑敏认为,有些男人犯淫乱罪,当然是其主观意识不健康所决定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女人们不自尊、自重、自爱的引诱责任。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女人穿得暴露,岂不是有意引起男人的方寸混乱?女人在父母面前都要知羞耻而保持尊仪,又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是“鸡”,否则谁要招摇过市?
“美”对常人来说,确实包含着两种不同的意义。一种是“圣洁”,另一种就是“淫邪”。虽然这两种意义的“美”有时很难明确界定。又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当中也包括“坏人”。但孟淑敏认为非法的勿做,非礼的勿视总不会错!有人说她缺乏现代意识或保守……她说,讲究礼仪和文明,才是最具现代感!中国打三十年代就有“脱衣舞”,怎能说裸露才代表现代意识呢?
孟淑敏喘了口气,拿起电话又传呼了一遍汪桐,她想,似乎近几年与汪桐的“情感”越来越淡漠了,也许夫妻都这个样子?还是因为俩人都太忙,又没个孩子的“情感”钮带?“食、色”是人的基本欲望,我是出了些问题吧?忽然她感到小肚子丝丝拉拉有些隐约作痛。是否饿啦?她站了起来走进厨房。
厨房里没有现成吃的。冰箱里除了冷冻的肉、鸡外,别无它物,冷藏室有几个鸡蛋。她这才意识到,有日子没在家做饭吃了。
淑敏找到了半扎挂面,还有一小听蕃茄酱。她开始下些挂面吃。她不想吃肉类的东西,还得化开很麻烦。蕃茄挂面,再甩上个鸡蛋是最快捷的办法了。白、红、黄,要是有香菜就更好啦。漂亮鲜明的色彩,是增加食欲的绝好办法!都说绿色代表希望,春天盈绿一片生机,如诗如画的世界激励着梦一般的遐想……她看着锅里翻腾的浪花,心中多么想有几片香菜的点缀呀!其实,解决食欲有没有香菜真是无所谓。可生活中的浪花怎能没有绿色的希冀呢?孟淑敏除了工作,现在缺少的正是香菜!葱葱郁郁的嫩绿就似“爱情”的活力。人生没有“爱”也能活着,但毕竟不是那么丰富多彩……
汪桐还是没有回呼。
此时淑敏似乎减少了对汪桐的怨恨,渐渐由一种要见到他质问他的欲念变成了一种思念和强烈的眷恋。人就是很怪,容易变化的情感,有时说也说不清为什么?但细分析起来,总还是有些原因的。
尽管淑敏与汪桐像是出了些问题,但从淑敏这边讲,她始终还是“爱”汪桐的!她并没多看重男欢女爱的重要性,可能毛病就出在这没看重上?
她的“爱”完全可以没有肌肤的刺激,没有机械的夫妻生活!但这“爱”是普普通通的中国妇女,对丈夫最忠诚、最无私、最纯朴的“爱”!虽然她因为录像带的刺激使她产生了反感,但她还是尽量去理解丈夫。
她知道男人的特点,她太了解离婚中男女的恩恩怨怨……男人怎能没有性生活呢?所以她总想去克服自己,有时她确实想让自己动情,能去迎合江桐的欲望。
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越是想刻意地去忘掉使她反感的一切,反而越是牢牢固固地作怪!她索性就痛苦地对汪桐说:“你别顾我……只要你能满足……我真无所谓。”其实她过后也很难受……怎么会无所谓呢?
可汪桐是有所谓的。一个好男人,事业上有成,家庭生活若搞不好,毕竟是个缺憾!
外面都知道他有个美貌的好妻子,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儿。他决不会轻易放弃这家庭!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提拔一个人时,要先了解此人的家庭状况。若是家庭关系搞不好,这人提升就没指望了。他有他的道理,认为一个男人连家都管不了,还能管好其它事情?
一次江桐在做爱之后,说:“如今这‘假’是越打越猖撅啦。‘假’已泛滥到无处不在的地步……”
淑敏还不觉知,奇怪地说:“这时你提‘打假’干嘛?”
“假都反映到夫妻生活上来了。钻到我床上,无孔不入啦,我能没感慨?”
淑敏说:“我可是诚心诚意地……”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汪桐在讥笑她的“真情”。她很痛苦,只好暗自饮泣……但她从没想到要背叛自己合法的丈夫!
汪桐又开始哄她说:“亲爱的……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别往心里去……我真的爱你!你不要太在意‘性爱’的事啦。其实,男人女人的交合,只代表着生理的本能需要。心中的‘爱’,并不是必须在‘性上’体现出来!比如吧,也许我们的‘性生活’并不完美,但我们之间的夫妻情感,却是无与伦比的!谁不羡慕我们呢?有的人……在外面偶尔有……‘性’关系……但他不等于就不‘爱’他妻子……所以,‘性’的合美否……在你我之间……并不重要!”
人的精神思想是相当复杂的。
有的夫妻离心离德,各个方面都不相容,但却能用‘性爱’来维系夫妻关系,只有这方面和谐。也有本来夫妻很相爱的,生活上更没有分歧,感情也很融洽,但只因双方“性欲”都不满足而导致分手。最明显的是,男人得了“阳痿”,有几个女人不要离异?能说他们根本就不相爱吗?总之,在现代家庭中,“性”既很重要,也不能太重要!可这种尺度别说孟淑敏难以把握,汪桐同样也是如此。
孟淑敏一边煮着挂面,一边意识流地想着。这挂面很不好煮,她挑起来看看,条里还有些生心儿。
汪桐这小子咋啦?他难道就连回个电话的工夫全没有吗?就是在破案现场,也应抓时间回个话说一声呀?对了,前几天他在电话里提过,他们发现了一个重大贩毒集团。为了一网打尽,正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个头目很狡猾,据说在南边多次漏网……是不是正在跟踪或收网?可这么长时间了,就一点空也挤不出来?关了手机又为何?不管怎样,不能原谅他对我的忽视!当然,真让汪桐解释,还能有解释不通的道理?他可是常有理!还男子汉大丈夫地不可一世……见了面,他准又要那样,这都十几天了,能不让他那样吗?
淑敏想到这,脸不觉地发烧了。她扭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看还好,一看脸更红了,像锅里的西红柿酱。她想,人总还是得有“性”的!这是人的根本。所以有人就利用这“根本”,出现了“婚外情”、“第三者”以至“暗娼”、“三陪”、“坐台”、“按摩女”……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但都围绕着一个“性”字。凡是非法的都打着合法的旗号,去演义着人生的纠葛……“爱”与“淫”的纠葛!让你很难分辨,哪个是“爱”,哪个是“淫”?司法工作,就是永远地周旋在“真”与“假”的斗争旋涡中……
孟淑敏越是琢磨汪桐的事,越是思念起他来。怨恨随着挂面的,数不清、理还乱地翻滚,染上了蕃茄的绯红。
“爱”或“不爱”都是难以琢磨透的情感!尤其像孟淑敏,在“爱情”上没遇过大风大浪的波折,就自认为完美地结合了。此时她想见到丈夫,已不仅仅是为了工作。在厨房现实生活中,只有丈夫是真实的。她想着汪桐的模样,汪桐的头,开始谢顶了,戴着大壳帽还显不出来。不过两鬓也过早地秃了起来,确实让淑敏想起有些酸楚。这才几年呀?都说女人比男人老得快,可我却一点都不显老。结婚后人家都说我更水灵啦……是不是因为我很少有情欲的发泄而保持了青春呢?外国有一种观点,说男人秃头是“性欲”强烈、旺盛的标志。哈哈……这不正符合“精力旺盛”的说法吗?“聪明的头上不长毛”,形成了生理和心理的完整统一!她虽讨厌丈夫的“精力”,但她又为他的聪明能干而骄傲!
淑敏差点忘了挂面已煮熟,多亏是守在灶旁。她关上了煤气。
有两只大手,从孟淑敏的两肋下轻轻地插过来。她在忙着关灶火,什么也没察觉。
突然,这两只手一下子紧紧捂住了淑敏只穿有背心的两只高耸的乳房。
淑敏吓得手中搅面的筷子全掉在了地上,多亏没端起热开锅,否则这半锅面条扣在脚上,不秃噜皮才怪呢。
她正欲惊叫:“啊……”却又有只手堵住了她张开的嘴。惊恐中。一张脸凑上来,酒气十足的,她全身心地吓软了……但她还是本能地挣扎着,躲开捂在嘴上的手想喊叫……猛转头,这才看出,原来是“久盼”的汪桐。无论是为何盼吧,反正是盼来了。
“亲爱的……别怕,是我……”
“缺德的,吓……吓死我啦!”淑敏这才放心地瘫在了汪桐的怀里。一下子连拿杯水的力气全没了。
汪桐的亲热和爱抚,显得十分急切。
“亲爱的……想死我啦……”
淑敏无力挣扎着,往后仰着头,任汪桐的嘴唇猎游。
“啊……你……干嘛像个贼……像个……偷情的老手……哎呀……坏死啦……”
汪桐觉得该跟淑敏联系了,一看呼机上的号码是从家中电话打来的。他没回话,急忙骑上“跨子”,闪着旗杆上的红灯,像是去抓人,鸣叫着疹人的声音,飞也似地往家开。
他悄悄地打开门,见淑敏正在厨房忙着。而且十几天没见的娇妻,除了不怎么“配合”外,世上任何一个的女人也比不上!
孟淑敏本已被吓得无力反抗。这又一宽心,便放下心来随汪桐一阵抚摸、亲吻,溶合了她刚才的“想盼”,阵阵快意传遍了全身,没了一点儿气力。她只能喃喃地说:“哟……要……要死啊……别……别……”
汪桐喘着气说:“嘛都不……不要说……让我好好地……爱,爱你……
久违的感觉又回到了淑敏身上,她已柔弱无骨了。空白的头脑使她回归了自然……
挂面一点也没泡糟,连凉都没凉。
淑敏洗了手,不好意思地端着倒在大海碗里的挂面汤,低头走回房里吃着。太饿啦!两种“本能”的饥渴,少一样都不行……
她边吃着可口的挂面,边回想着刚才在厨房的一幕,不觉自己又羞笑起来,差点把面都吐出来。她刚才几乎旋晕了,瞬间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啦!她没有时间去顾及地点及对方是谁?能是谁呢?还能不是汪桐是别人吗?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想别人……她吃着挂面,感到了羞涩。脸可能又红了。虽然是在自己丈夫面前。可淑敏还是觉得自己失态……
汪桐连警服全没脱。他正襟危坐,像个没事人。
孟淑敏撩起眼皮,看了看汪桐。
汪桐像在坐在审讯对象面前执行公务,等着她快吃完好回答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她见不得他这样子。他在吸着烟,脸上没有欢乐后的余韵,毫无表情地像个呆木瓜在望着她。
淑敏又想起了他不回电话的事,她突然感到他在厨房里强奸了她似的。现在他却像在看着一只受伤害的绵羊。她无名火冲上心头,也正好吃完了挂面,“叭”地一声随手放下了筷子,就像生气时放下电话话筒一样。“旧账”、“新仇”像挂面和碎鸡蛋一样搅合在一起。她瞪着江桐,心里乱絮无头。感到口中一点味儿也没有,这时她又想起来,挂面倒在碗里时没放任何作料,就连盐和味精全忘放……
汪桐很知趣,见她放下了筷子还没等她开口,就笑笑说:“吃好啦,亲爱的?今天……真对不起你……下午你们老文刚走,就来了重要任务。忙着去远郊忘了带呼机。谁知手机用着用着没了电,也真寸劲。等回到局里都快八点啦,一看呼机上有你好几个号码。心想麻烦啦,准是你打不通我的手机,着急找我才呼了这么多遍的……
“我拿起电话赶紧给你办公室打,没人接,就要了总机,问你们办公室还有谁在?总机说只有检察长在,问我要吗?以为我要找你有急事。我说算啦,没什么大事。估计你准是回了家。忙处理了一下,吃了点东西。正要往家打电话看你回没回来?呼机响了,一看正是家里的号码……赶紧往回赶,想逗逗你……就没回话。”
很能说得通,让你无法再怪罪。孟淑敏听着,明白了来龙去脉。心想,我就知你有充足的理由。料你也不敢拿我不当回事!她消了点气,但她必须要质问他,就说:“你嘴里这么大的酒气,烟酒味臭哄哄的,是不是你又跟谁去赴宴啦!说不定身边有人……不让给我回话呢。”
虽然这话是当今社会上妻子敲打丈夫很时兴的话,但在汪桐身上,连淑敏都不会相信!她只知道公安于警是十大危险行业中的前几名,整天没黑没白地跟罪犯斡旋。可是什么事都有它的两面性。孟淑敏却一时很难想到,就是在炮火纷飞下,照样有花天酒地人!
汪桐知她这是说笑话,只是一笑。
淑敏却借题发挥地挖苦着继续说:“你老实交代!那俩‘敲诈’港商的‘妓女’,让你给藏哪去啦?害得我们仨好苦……”
汪桐不易查觉地一愣,没有作答,收了笑容注视着她的表情。这时他要像算命先生一样地察颜观色,要使用公安人员的机敏,洞察对方的心态。他知道这关早晚要过的。文广利回来不定向科长反映了什么?一进门后的欢娱,也许能试探出些什么动向,犹如放出的高空探测气球。气压不大气球会正常进行,“气压”大了就会爆破……尽管他用尽手法,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心原想抓个机会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下,强调些客观理由,也许会顺利过关。没想到,孟淑敏吃饱喝足了后,还是“明确”地点出了俩妓女的问题,使他一方面始料不及,另一方面觉得她的话……
在危机四伏的变革时期里,夫妻也在斗智斗勇!而且检察官与警官在司法责任上,本来就有两重性。今天文广利的造访,汪桐也知日子不好过了……他就是不被妻子传呼,处理完紧要的问题,也必须抓紧与孟淑敏会一面!一是要解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二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态度?知己知彼嘛,免得毫无准备而失策……
文广利从汪桐那走后,汪桐琢磨着,不能认为起诉科有我老婆在握大权,就掉以轻心!起码找上门的这姓文的小子,不是等闲之辈。他马上向有关上司汇报了情况……
汪桐面对着老婆的询问,正在搜肠刮脸地想着应付的话,总该有活挡她的矛吧?
因为孟淑敏并无意吓唬汪桐,她也没怀疑他是有意藏起了俩妓女,就跟着说:“你们放跑了重要的嫌疑犯,却说是疏忽。这只用疏忽就能搪塞过去了吗?”
“哎呀,亲爱的我的孟科长……我们确实是疏忽呀!反正……事已如此,我再怎么向你解释也没用啦……这样吧……为了不让你难堪,你就连我也起诉吧!起诉我玩忽职守,起诉我渎职罪!只好由法院来处理我啦……也显你是当代的包公,大火灭亲。到时我是不是疏忽,你不就清楚啦?现在别说你们不相信,倒个个儿连我也不会相信!省得让你在同事、领导面前丢脸……”汪桐说着含上了眼泪……
女人嘛,说心软就像慈母。
此时的孟淑敏被温情感染了,她站了起来,拿起空碗筷要送回厨房去收拾一下,说;“唉!你呀……并不该、万不该,也不应该在这么重要的案子上疏忽呀!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你们移交过来的预审、侦查材料,叫嘛玩艺儿吗?整个儿一个应付差事!对‘中央’下来人有意见咋的?我也不想跟你多说啦,别犯纪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起诉你渎职罪怕是无疑啦。正如你说,我包公不包公的放一边,但我不能徇私枉法!”说完就走进厨房去了。
汪桐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又有些不放心地长叹了一声说:“随你便吧。我使使你的手机。”
淑敏怕别人有事找她,一进门就先掏出手机就放在了家中的电话机旁。她一边洗碗一边说:“那不有电话吗,非用手机?多花我们的钱。”
汪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扒下了机套说:“家庭电话不是咱家花钱吗……我想看看你这电池跟我的能不能通用,借上一块。”
“你多会儿也省起自家的啦?看来市场经济也影响到局长大人身上了,了不起的变化。”孟淑敏很快就收拾完了,走了出来。
汪桐正扣好机套,就放下说:“得得,看看你‘廉政’到了该表彰的程度啦!使使手机,借借电池,就让你挖苦一番。不用了行吧?电池型号不一样。其实我只想看看电池。”
江桐的传呼机响了,看一眼号,就拨了自家的电话:“喂,是我……小李子呀?目标出现了吗?……噢……对,对!千万不能松劲儿。嗯,嗯……好吧……行啦,我这就回去行了吧?回趟家就不能跟老婆亲热亲热啦?别他妈的耍贫嘴……这次要是给我放跑了一个,我每人记一个大过!”
汪桐放下了话筒自语地:“妈的……”
汪桐站了起来,走近淑敏,深情地望着她说:“不是你叫我回来……唉,哪有时间呀。我说过,你也听见电话啦……我们发现了一个大毒枭,堪称全国之最!”
“我叫你回来,是想聊聊。我们都快成路人啦!这算什么?我招男妓?从进来到现在还没一个小时。”
“哎呀,检察官同志,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你打调到检察院,就跟你的新职业一样,越来越刻薄啦。”
“刻薄,你还这样呢。要不刻薄,谁知你成天‘扫黄’能扫到哪一步?不是我警告你,常在河边走,你可不能湿了鞋!”
“好,好!”汪桐不耐烦地说:“你现在更能教训人啦。别忘了,我是公安分局的局长……”
“哼!是副局长好不好?别说你分局长啦,市局长也有‘腐败’的!不留神,岂止湿鞋?还能翻进沟里呢。你说我们刚才叫嘛事?”
孟淑敏越想就越后悔起来,愤愤地说:“我都怀疑你的技巧……熟练得不会只是从带子上学的吧?若不是我们有一纸‘合同’,我就去告你强奸罪!”
“哎呀,夫妻久别重逢,亲热一下也是正常的吗?我们都是有七情六欲普普通通的人嘛,你不也很激动?从来没这么……好啦,亲爱的,再让我亲一下……也学学外国人,吻别嘛。”
淑敏推着上来又要搂她的汪桐说:“一边去!我还有正事要问你呢。你就不能把那俩‘敲诈’的妓女给我们找出来?”
“当场不还有保安和主管吗?按摩的妓女大多是初犯,罚了款按政策可不就放啦。谁知劳教中有没有这俩呀?我忙过这段,一定给你们好好查查!不行你就把材料退回来。”
“快走吧!等你忙过,没了儿子连孙子全耽误啦。退不退的不用你操心!”
汪桐赖着又不肯走了……
孟淑敏就是推着、躲着不让,又说:“看来你还是不忙走……一沾这事儿……就精神头大着那!今天你让我丢尽了人!文广利这么温和老实的同事,都发了火……你不努力挽回……咱俩就永远别亲热啦!”她这也是气话。
汪桐说:“哟,看来我的预感没错呀。闹了半天你真为姓文的……”
“放屁!谁知你怎么打发的人家?拿着不是当理讲……你老婆不是那种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你正经地谈工作,你就是没好肠子……把别人也当成了‘花花’……”
汪桐一看她不识逗,忙说:“我一再客气地向他解释……还不都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这人呀,还真看不出,这么认真不说,还爱生气。有你科长顶着啦,他至于操这么大心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汪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人地位高了,对待工作却如此地不负责任?是不是事出有因呀?难怪外面把你们公安传的乱七八糟呢。我看……”
汪桐还是不想往下深谈,又打断她说:“好啦,我怕你生气。其实我们不都是一致的吗?我一定抓紧帮你们,好了吧?事已如此,生气、着急都不是办法。我已说过了,责任全在我身上!我全承担下来。大不了摘了我的大壳帽,脱了这身老虎皮!亲爱的,你还真起诉我?看着我去跳楼呀?那你不成了小寡妇啦?”
“如果你真像外面人怀疑的那样,如果你就是穿制服的‘诈骗’疑犯,我宁可当小寡妇!我也不会因为你让人用白眼球看我!”
“哎呀,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啦……外面只是瞎传,声势越闹越大。常言道,好事不出门,臭事顶风八百里。不就是‘卖淫嫖娼’吗?不怕你过意,‘卖淫嫖娼’还攀不上判刑的刑事案件呢!还惊动了中央……咱们的大要案,抓都抓不过来!你就是再加大一倍的警力,这种事也难全扫清!”
孟淑敏瞪着他,这回没打断他。
汪桐见她的眼神,又心虚地说:“好好,我无权干涉你们的工作……
“说的好!这回彻底地暴露了大局长的指导思想啦。即使你不是有意识地掩遮躲闪,起码说明了你们打起根儿,在你的领导下,就没重视此案!难怪文广利生气,难怪你说你疏忽……人家就不好意思说你不是疏忽!不是有牵连的话,也是思想问题!是政治问题!你的法律意识太淡薄啦!请问你局长大人,穿警服的人、穿法衣的人打骂港商,恫吓人家非让交出根本就不该付的款来,这是什么行为?这触没触犯法律?对啦,是你说的刑法?”
“触犯了……”汪桐低下了头。
“再问你,女老板容留、教唆卖淫嫖娼,以营利为目的,腐蚀国家干部,指使干警进行‘诈骗’活动……这个案件还不重要吗?”
“是,是,重要。怪我认识不足……”
“这么大的酒楼,以‘桑拿浴’为幌子,‘卖淫嫖娼’活动‘天下闻名’,又不是一天半天了。难到在你的管区内、共产党的眼皮子底下,你能不知道?你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孟淑敏义愤填膺。
汪桐知道妻子的脾气,此时既不能跟她顶撞,也个能拾茬儿解释。因为她不认为确实有理时,她从来不这么愤概,这么激昂!青来“厨房”里的事儿,后期作用不好……
孟淑敏喝了口水,继续说:“只凭你一个人,我也知道是忙不过来。你又不能去大酒楼总盯着……可你手下的部门都干什么去啦?你还有巡逻队、防暴队、派出所……要袒护你们地说,你们是‘地方保护主义’!实际上呢?你们是保护了不法分子,保护了腐败分子!你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保护网络’!中央不下决心挖出腐败的祸根,为何要亲自派人下来端掉这黑窝儿?你还执迷不悟,该是清醒的时候啦!你必须尽快地好好查一查内部!凡是有牵连的不要等别人举报,揭发出来!首先你要交出那俩穿制服的人,才能表明你的清白!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是谁?我决不会放弃!”
汪桐低头狠吸着烟,样子有些狼狈。屋子里全被烟笼罩了。可他一想,我是你丈夫不说,我还是大你一级的局长呀!我怎么能在你面前这么鼠眯呢?这可是打结婚以来,破了天荒啦……难道你真就为文广利的发火而没了面子吗?
他想到这,就很自然地踩灭烟蒂,抬起了头,不卑不亢地说:“你说的确实很对。我们司法战线上也存在着腐败现象和腐败分子!党的‘十五大’,不也提到清除‘司法腐败’是反腐败工作中的重要环节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局副局长,实实在在地该管也管不过来呀!正如你说,存在着一些自觉和不自觉的网。有人被这张网给同了进去……实在也无法脱身……我们每次清查、‘扫黄打非’时,华利及很多大大小小卖淫嫖娼的窝点,都能及时地计你无隙可查……这就是这张网的作用,也是不法分子赖以生存的关键!但是,话得说回来。这些腐败分子,在司法战线上,总归是少数吧?你不能因为一个案子,跟司法干部有牵连,就否定整个司法系统吧?甚至连我这局长,都要让你当成犯人来训斥。你不能把公安局看成了‘黑社会’呀?”
“哎,你说话得实事求是呀!包括你在内,我从来都没怀疑过公安局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一条鱼满锅腥。宿舍里丢了钱,全屋人都会受到怀疑这也是事实!你总不能说,港商见到的司法人员直接‘敲诈勒索’与你公安局无关吧?要想树立好的形象,重要的是你身为负责人怎么去调查?如何把混进锅里的鱼捞出来示众!”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调查呢?有人说,可能是别的区的干警吧?也有人说可能是交通民警正在附近值勤,让保安或妓女给骗请进来的?据按摩小姐说,港商确实要求特殊服务来着!完事他们嫌贵……总之……”
“总之就没你们的责任?”
“再说啦,现在冒充公安干警的,时有发生。什么样的‘假’没有哇?‘假’和‘黄’一样,越打越多嘛!对了,移交给你们的物证中,不是还有从女老板办公室的柜子里,搜出了一身警服、一只‘五四’手枪和百多发子弹吗?”
“看来你并不是不关心此案,了解得很详细呀?可你调查时,为什么不留下那俩妓女?这难道不是突破口吗?你说的这些,不得不让人怀疑,这里有什么名堂?就算我们是夫妻,我不该把你往坏里想。别人能这么认为吗?再说啦,我们也没把整个公安局当成目标呀?就是将来挖出一个庞大的腐败网络,也不能代表整个公安系统!现在中央都下决心了,我们整个司法系统,都要携起手来,向腐败宣战!”
汪桐的“BP”机又响了起来。他没理睬说:“是!检察官同志!我一定重视科长的训斥。我回去一定两手抓亲自抓……”
孟淑敏毫无办法地摇摇头,脸上坚冰开始溶化……
汪桐猛地抱住她,亲了口说:“亲爱的……我真怕把你累坏唆……小肚子还常疼吗?例假正常了吗?”
“你还知道关心我呀?完了事才问这些,有嘛用呢?真拿你这利己主义者没办法……”
“我真地太爱你啦……千万别累着了。有些小事放手让他们去干嘛,领导也得有领导的艺术!事事都抓,抓得过来吗?不也有点儿不相信群众啦……能应付过去的就……”
孟淑敏用力地推开了他说:“那不行!干司法工作的,哪件事能半点马虎?这大权在握,人命关天…………我不瞒你说,别看不起我这小小的起诉科科长!只要起诉了谁,就要争取百分之百地胜诉!尤其这个‘华利’案子,我是接受了‘上方宝剑’的!我要查出了你们的人,你可不能护短!必须极积地配合我!”
“好,好!你就放心吧。我只是心疼你……万一有个……闪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女老板的根子……唉!你要适可……而止……”
“怎么?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恫吓我?”
汪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都不是……我只想……我们夫妻……能太太平平地……”
传呼机又蛐蛐似地叫了起来……
送走了江桐。孟淑敏回到房中,心里空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孟淑敏看了下表,拿起电话给文广利打。她要把汪桐所说的,坚决抓紧帮助办案的意思说给广利听。一是安慰安慰他;二是看他还有什么意见?她现在尽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但基本上气是消了。
她感到与汪桐思想上有些不合拍,可毕竟自己该说的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就算是汪桐认为是教训他吧。人家总归是个副局长,若没有这层夫妻关系,人家凭嘛要听你的长篇大论?但有一宗,淑敏心中也最清楚,你就是说破大天,汪桐这人是很难改变的!你有千言万语,他有一定之规。他能坚持到今天,从副科长升到科长,又升到副局长,完全凭着他这股韧劲儿。
再说他在很短的时间里能追上淑敏,同她结合,也是他这一定之规的结果!他认定要干的,一条道跑到黑,撞上南墙都不回头!若是谁能说服他,让他改变本意,那他就不是汪桐啦。
自从升任了副局长,汪桐更是趾高气昂起来,常常任性地大喊大叫。淑敏本来就不爱跟人争吵,又是琐事,几乎全让着他。
可今天,汪桐能听着淑敏把不同于自己观点的话说完,还真是难得。只从这点上看,孟淑敏下意识上也感到些满足。她若不是调到检察院工作,基本上她是不会在工作上与汪桐有瓜葛的,所以在家中,她也只有充扮贤妻的分儿。何来在大事大非上与汪局长争论呢?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从时间上看文广利不会睡觉。要是回了家,此时也就刚刚吃完饭。对了,他家就他一个人,兴许下饭馆了,这时当然没回去啦。
孟淑敏知道自己也是个“狗肚子盛不住酥油”的主儿,她就给广利打手机。她也不知道为何此时内心里特别想跟广利说话,最好是见上一面,多聊聊,甚至不一定非得案件的事。但她的主观理由,当然是商量明天的工作又该如何安排之事。她拿他当主心骨儿,起诉科若没有文广利,她还真不知这一年多来会是什么样子?
文广利的手机是因这次“华利”案,他主要跑外新给他配置的。他原来的传呼机就给了佟培培用,也是为了加强联络方便。
又是娇小姐的吴依细语:“对不起,用户已关机。”
“妈的。这家伙这么早就关了机。”孟科长心气一不顺,突然也学会了“国骂”。像她这么文静秀气的文化型女人,应该不会骂出脏字的。
孟淑敏放下电话,心里不免又怅惘起来,没着没落似的。她靠在了床上,根本就不想睡。按说这些日子这么累。有了机会该好好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嘛,可她却毫无了睡意,感到心里像长了荆棘,扎得她一时乱糟糟的。她想,这文广利先生,在哪儿躲着我呢?为嘛关了手机?怕我打扰他呀?再不就准是怕培培搅他……
淑敏打开了很久没时间看的电视机。正赶上也不知哪个省市的卫星台,在播放“扫黄”新闻,又查获了一个“卖淫”窝点。嫖客们衣冠不整,妓女们低头捂脸地鱼贯而过。淑敏心话,早知道臊就不会这样啦。她不知那俩妓女啥样?会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呢?
公安干警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他们连拉带拽地把老板和大概是老板娘的人推搡到镜头前……看样子是有准备的袭击了这早已知道的窝点,要不怎么会跟来记者?
解说员很义愤地说,这个“卖淫嫖娼”窝点,在全体公安干警的努力下,经过一番艰难的周折才得以破获……
淑敏骂道,他妈的,全是不实之词!要是“全体”还有什么“周折”?妓女队伍怕是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壮大……
“周折”的阻力不会是来自税务、工商、民政部门吧?
她换了个频道,是个小品,老演员李丁演的,在银行正与女营业员发生口角……
她喜欢李丁这位老演员,戏做的不过分,演好人像好人,忠厚老实还透着装傻充愣的机敏。
演坏人比坏人不在以下,老奸巨猾……她不知这小品是啥意思,就停在了这个频道。她看着,想起了银行中全都安装了监视摄像机……由此她脑子又跑到了“华利”那百十盘带子上去了。看来明天的重点应该放在看录像上面啦……说不定从中还真能发现些重大线索呢!
敲诈港商的场面,会不会全录了下来呢?要是把那俩穿制服的人也录进去,可就一目了然啦。
估计不太可能……这女老板主要录的是“淫秽”场面吧?要是有就好啦,省去多少麻烦呀!文广利明天是先看带子呢,还是让他继续去找那俩妓女呢?一上班,听听广利的意思再说……
不过,要依孟淑敏现在的心气儿,还是先看带子为好……那俩妓女,汪桐不是答应立即着手追查吗。论“侦破”,我们怎么也不如公安有经验,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