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厦门。雨后的一个黄昏,我来到厦门大学的海滩,看见一个小女孩正聚精会神地用沙子垒起一座小房子。
这是一片宁静的海滩。没有礁石,只有一条单纯的海岸线。海,像是一架蔚蓝色的风琴,有节奏地轰鸣着。在落日余辉里,小姑娘的裙子发出澄红色的反光。
“你叫什么?”我笑嘻嘻地“抓住”她。
“瑶瑶。”小姑娘虽然多少带着闽南口音,可是在此地已经算是发音标准的了。她长得不好看,但挺可爱:大脑门儿,凹眼睛,小小的翘鼻子,和脖子连在一起的胖下巴。使人想起无锡大阿福。
海滩上没有贝壳。但是被海水冲刷成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小石子并不比贝壳差。我惊奇地发现,小姑娘是个很有经验的建筑师,不,简直是个魔术师!她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小心翼翼地把各色石子嵌进沙子里,作为房子上的装饰。瞧,那两块带尖角的淡绿色的石子成了房子上的飞檐,一排乳白色的长石子多像房子的立柱,那块扁圆形的、漂亮的灰蓝色石头成了房顶。连台阶也有了,那是一块斜斜的、半透明的石头,小姑娘全神贯注,连眼睫毛都沾上了沙子。
“好漂亮的小房子!”我赞叹着,“是谁教你的?瑶瑶。”
“嗯……”小姑娘翻着白眼儿,不好意思了。“谁也没教我,我想的。妈妈给我讲过安徒生爷爷的童话……”
哦,怪不得!原来是童话里的小房子!或许,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天才。儿童眼里的爸爸,是把他们高高举起来的爸爸,他们所看到爸爸的手臂和腿,还有一个大脑袋。于是他们便照这样子画爸爸。可是立刻遭到了成人世界的攻击。大人们告诉他,要画四肢,还要画躯干,还要画得成比例。于是,儿童的创造性便一点一滴地纳入了成人世界那条既定的轨迹。他们画的,不再是他们眼里看到的东西,而是更符合生活常轨,符合规范的东西。
我默然了。
落日,融迸橙红色的海水里。海的那边,升起了一道虹。淡淡的,在海和天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我望着小姑娘那黑发油油的圆脑袋。是的,每个儿童都是一个艺术家,应该为孩子们搭一座桥。
“你知道吗?瑶瑶,”我一边帮她拾石子一边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把姥姥画成了一只猫,一只黄颜色的老猫!……”
“真的吗?阿姨?真的吗?……老猫?……咯咯咯……多好玩呀!老猫!……”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那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笑。
厦门之行,最令人难忘的便是厦门大学那片宁静的海滩,和海滩上那座用沙子和石头垒起来的、美丽的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