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渴望爱抚

渴望爱抚10

日子平滑地滚动,张萍仍然爱着景寒,就像一杯醇酒,日于越久,就越醇香,景寒像偶像般占据着她空虚的心灵。

张萍还有许多心事闷在心里,但却不敢对外人说,包括刘姐。女人的嘴总是不严的,刘姐知道了以后,迟早会传遍单位上下。事实上,她对上次自己的剖白也有点悔意。大家是共事的同事,有着利益上的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何必说这许多废话。上次太激动了,把她跟景寒之事透露出来,说了心里话,现在她后悔死了,总是忐忑不安,就像在人前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体。张萍再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了,怕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虽然是机关里的一个普通的干部,但闲时喜欢动动笔,她的性格也接近文人,不喜欢说假话。

单位中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东拉西扯,什么张家长呀,李家短的,今天议论议论这个人,明天又在背后捅捅那个人,张萍很看不惯,于是她就想躲避。

张萍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双重性格的女人,在喜欢她的人面前,她是热情、开朗、活泼、大方、侃侃而谈,能言善辩。而在单位,她又是一副假面具。因为她总觉得充满了陷阱,她不敢放松,怕遭到别人的暗算。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跟她们同流合污,因而也就无法沟通,只能闭住嘴巴。

天长日久,孤独已成为张萍在单位的习惯作法了,她对一切都若即若离,总像在逃避着什么。

张萍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些人,一旦哪件事跟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那么,这些人会把她说过的话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到头来伤害最深的就是自己。因此,她紧紧地封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苦恼和苦恋。想景寒的时候,她多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可是,她不敢,多一个字她也不敢再往外说,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心里。

刘姐曾关切地问过景寒的近况,她们之间的进展,可是张萍只是摇摇头。“刘姐,你看我这套新买的裙子,怎么样?”张萍微笑地转移了话题。

在这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办公室里,在这世俗与虚伪共存的空间里,她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抵触任何人真正的进人她的精神世界,躲避着尘世的一切;她把自己锁在生活的衣柜里,愿意作为一件过时或将要遭到淘汰的时装被遗忘,她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她甚至渴望这种不被人所打搅的离群索居;她害怕与人沟通,喜欢孤独,她不知道怎样与人相处,只能回避着一切;她不愿说那些她们喜欢的话题,她渴望从喧嚣的人群中脱身而出,独自地静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她不愿意被人所窥探,她害怕人们那上下蠕动的两片嘴唇,跟她们在一起简直就是受罪。

她无所适从,人际关系也不好,不晓得怎样适应他们;她只有像孤雁似的,躲在巢穴中偷窥着自己内心放荡的血液及骨子里那种不安分和不甘心的基因,像个慵懒的动物,在充满黑暗和充满妖孽的气味中漫不经心地咀嚼着个人的孤独,咀嚼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份孤独。在她内心的深处有一道严密的屏障,像一扇门,像一座城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那是她自己惟一不曾被生活驯化的

地方,也是她最后一点儿得以保留的、纯粹属于自己的空间。

张萍目前的感情状况有时是平静,有时是激烈,而表面上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内心世界到底如何只有她本人知道。

机关工作,就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混日子。她一如既往地干着手中的工作,机械地重复这些每天必做的琐事。她合上文件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该下班了。

五点钟,办公室里一阵喧哗之后,呈现寂静的状态。张萍拿起挎包走出办公室,楼道很长,很像通往前沿的战壕。她的高跟鞋咋咋咋敲击着地板,那声音悠远而动听。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又想吃羊肉串儿了,走进了一家肉串儿店。张萍要了一壶茶水,五元钱的肉串儿,因为现在这个钟点,还不是真正的饭口,几乎没有人,气氛有些冷清。

张萍在单位里戴着假面具强做欢笑,这一刻得以摘掉,得以放松了。她喝着茶水,边吃肉串儿边想着心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害单相思了。她觉得外国人活得真是潇洒,看外国电视连续剧,女人如果喜欢哪个男人就会直接表达,就可以直接说“我爱你”,刚刚认识的男女很快就可以走到一起,睡在一起;而我们受传统思想的束缚,既做不来又说不出口,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却不敢冲上去,让他白白的走掉。留下遗憾,在心里想他、爱他、暗恋他,而那个男人却不知道。

外国人爱一个人,就会直接告诉他,让他明白她爱他的程度。中国女人真可悲,爱一个男人而又不敢告诉他。

自己被景寒折磨得要死要活,而景寒却全然不知、全然不觉,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这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他究竟爱不爱我?如果爱,为什么无动于衷?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肯接受自己的邀请?活了几十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心痛,可怜痛了这么久,却仍然无法治愈自己的伤口。爱一个人真的这么苦吗?”

一想到景寒,那种沮丧的情绪就包围了她。她觉得失望极了,伤心极了,自卑极了。那巨大的痛苦仿佛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源泉,不停地向外喷涌,喷涌着。

景寒一直是张萍心中所崇拜的那种男人。他的潇洒,他的才能,他的胆识,让张萍不敢奢望他会爱上她,因而迟迟不敢将爱意更明显地向景寒表达。她觉得目前还不配,还没有资格告诉景寒她的感情,还不具备勇气和条件,只能把对他的爱埋藏在心里。

张萍一边细嚼慢咽地吃着肉串儿,一边慢慢地喝着茶水。

她觉得这是一种煎熬,使得她的心里沸腾着一种冲动和炽热,可是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却不得不将这种感受严密地封闭着,比受刑还让人难受。那是一种对心灵最彻底的刺伤,张萍快要被这苦难彻底埋葬了。

一种深深的自卑感牢牢地攫住她,为了强烈的自尊心,为了不被景寒瞧不起,张萍暗暗发誓,她要成功。她太需要事业上的成功了,她要出人头地,她要出名,她要有一天坐在景寒的面前,让他瞧得起自己,让景寒感觉自己配得上他。婚姻的不和谐,情感上的痛苦,多种因素,多方面的压力,促使她证明自己,她要向自己心爱的景寒证明自己。

这时小店开始陆续上人,人声鼎沸,把肉串儿店烘托得既热闹又喧哗。张萍匆忙地把剩下的肉串儿吃完,付钱后离开了这个呆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店。

走出小店门口,正好瞧见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嘿,张萍?”那个人走了过去,看到张萍又转身走了回来。

张萍一看,是中学同学李华。

李华打趣的说道:“刚才看你一眼,觉得面熟,没敢认,走过去以后,我想这个人好像是你,一回头,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怎么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老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发财了,嗓门怎么这么亮?你刚才

一声喊,吓了我一大跳。”张萍开玩笑的说。

“看你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刚跟老公打完架似的。”李华说罢,大笑起来。

张萍苦笑了一下:“一言难尽。”

恍然大悟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是不是你老公外面有人啦,瞧你像失恋似的。”

“别睛说。”张萍急忙更正道。

“张萍,别给我打哑谜了,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忙的。”李华直爽地说着。

“我主要是在单位不开心,跟同事合不来。”张萍否认着。

“还是小时候那毛病,傲,瞧不起人。”李华不客气地说。

“我现在哪敢呀。都是别人不搭理我,我也不好硬往上贴,你是知道我的。”张萍无力的反驳着。

还是同学亲,什么时候碰在一起都是无所顾忌。可以随意睛说。

张萍邀请李华跟她一起走,到自己家里去串个门。

李华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以后有时间肯定拜访。”

于是,匆匆分手。

回到家里,自然是漆黑一片。周民不会早回家的,不到半夜三更是不会回来的。好在张萍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

张萍洗把脸,刷刷牙,早早地上床了。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她心中翻腾着对景寒的爱、怨、恨

24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沉沉的,布满一层厚厚的云翳,连颗星星都寻不见。

出人意料的是,周民今晚没有应酬。

周民不回家张萍生气,周民在家张萍看见周民也生气。周民今天下班就回家了,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两眼直勾勾的看电视,跟着电视哈哈的直笑。张萍看着就不顺眼,心想:既然事业上没有什么发展,为什么不趁机会多干些家务活。张萍就喊他:“周民,你没有什么事把阳台收拾收拾。”

周民在家什么不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要他一干点儿什么就开始挑毛病。周民开始说:

“喂,这个架子上的筒还要不要了,摆得乱七八糟;这地也没擦干净吧;这个盒子里东西怎么没放整齐;我看这儿是家里卫生的死角,有多少年没清理了。”

张萍本来这几天心里就不痛快,一听周民干点儿家务活儿嘴还不闲着,马上就生气了,她声色俱厉地说:

“要是哪儿都干净,还用你干什么?不就是因为脏,才让你收拾的。一让你干点儿什么就嘟囔。好不容易早点回来就知道看电视,要不就是倒头就睡,一句话也没有。你要不愿干就走,省着在这儿气我,我看见你就烦。你最好离得远点,这辈子见不着你才好呢!”

周民说:“真的,想给我放假?”周民说得挺幽默,但张萍不仅没感到有意思,反而觉得烦躁和没由来的气愤。

自从心里有了景寒,她慢慢地对周民越来越反感,越来越看不惯,无论周民做什么她都烦,要不然就是无动于衷。她开始变得反复无常,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吃不香睡不稳,干什么都不带劲,挺不起精神,有二搭无一搭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跟别人有说有笑,一到丈夫身上,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样。她总想哭,看见这个家就觉得没有希望。

有的时候,张萍故意找碴,本来两个人一起看电视,正看到周民高兴的时候,她会忽然就给关了;为了一点儿小事,她就会

大发脾气。无论有什么高兴的事,她都不开心。

周民知道张萍有压力,心想:“可能她是工作不顺利,又不顺心了,回家拿自己出气。任何人都有不快乐的时候,也都有不快乐的权力,不快乐是一种心理现象,又不是生理现象,惹不起,干脆躲起来。”

张萍就想冲他发火,他不回家,火出不来,就生气。今天周民可算在家了,她可不能错过机会,于是骂周民:“我要像你这么一事无成早就一头撞死了,没能耐……”

张萍就是想让周民受到伤害,这样她心里才好受,畅快,就想看到他自尊心受到伤害,让他没有面子;但同时她自己也痛苦;伤害周民的时候,她甚至委屈得想要流泪。

张萍最近就总是这样折腾周民,她不仅是因为对周民不满意,而是对目前的状况不满,但又不能直说。张萍不敢说她不爱周民,爱上别人,所以就挑剔,就想跟他大声吵闹。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讲理,甚至可以说是跋扈,但是没有办法,到时候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说完了,骂完了,心里就舒服了,好受了。过后看着周民那么痛苦的样子,她就后侮,就自责,又觉得心疼和可怜起周民来了。她都不了解自己怎么变得像母老虎似的。

周民早就知道张萍看不起自己,慢慢地周民害怕见她。他觉得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看不起到底不是一件好事。周民不可能对这些视而不见,他没有那么大度。

周民更加变本加厉地不回家,十二点回家都算早的,回家就睡觉。

他们两人都视家为坟墓,都不愿意在里面躺下。

张萍心里有一个自私的念头,一吵架,她就想离婚,然而,这么久没有景寒的消息了,她不免有些怒意。

她在心里暗自伤心,假如景寒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办?

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景寒。离了婚,孩子怎么办?

多少个夜里,张萍一遍又一遍地们心自问:“你爱上他了吗?”结论是肯定的,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喜欢这个男人,如果让她为景寒去死,她会毫不犹豫。现在她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他,她用整个生命在爱这个男人。每个人的心底都渴望爱情,都渴望爱与被爱,除非她不是人,只要是,就有这人之常情,怎么压抑也无济于事。

从内心来说,张萍也一直在寻找,一直盼望会有一个称心的恋人从天而降,陪伴着自己终老一生。她一直渴望现实生活中会有一个男人走近他,使她摆脱这种痛苦。她对周民不满意,她对周民已经没有一点情了。她想用婚外恋,婚外情,使痛苦的心灵有一个慰藉。她知道自己将走上一条背叛周民的路,虽然肉体上暂时还没有,可是心灵上她已经彻底地背叛了他;她变得无可救药,她再也不能骄傲的在周民面前晃来晃去,称自己表里如一,洁身自好,精神上愈来愈远离他了。

“张萍,你怎么了?”周民体贴地问。周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言不发的痴痴呆呆地望着墙壁。

“没怎么。”被周民这么一问,张萍就像个做坏事被人逮到的小孩子一样。她勉强给了周民一个微笑,她从迷惘和烦恼之中醒悟过来,站起身,朝那扇门走去,步伐显得缓慢而无力。屋里寂静的空气仿佛正在膨胀,她觉得内疚。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卑鄙,这种负罪感愈发地强烈起来。推开那道门就是卧室,躺在床上,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要是景寒没有出现多好,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怎么就单单地看上了他?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

周民一改往常的习惯,不是靠在沙发上把电视节目都看完,直到晚安的字幕出现为止;周民九点半就关闭了电视,然后悄无声息地躺在张萍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把嘴附到她的耳朵上说:“儿子明晚就回家住了……”

她明白了周民为什么刷了牙。周民用力地搂抱着她…,··张萍哺哺低语道:“还是关灯吧……”

张萍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中已经没有几个这样的夜晚了,否则她会更加尽心,也会更加温柔一些。毕竟是周民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自己今生欠他的最多,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

明天将是什么样子?人世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今天是情人节。

说来是巧合,王蕾的生日和情人节是同一天。

下班走出单位时,王蕾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忍不住仰起头来朝天空大呼一口气。

这真是一个无趣的情人节!王蕾原以为周民至少会打个电话给她的,没想到……唉!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半点表示也没有,他把她这个女朋友置于何处呢?

王蕾甩甩头,看到街上相携着一对对的情侣,她熟视无睹地朝前走。

蓦地,她的眼前多出一束花,一束好大的紫色郁金香,她震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一束鲜花,他一向认为买花浪费钱的,不实用,不如买点能用的东西。

“情人节快乐!”周民相当具有磁性、沉稳的声音。

哇,好浪漫。王蕾路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他的微笑更有魅力。王蕾接过花,说道:“这是你第二次送花给我。”

周民接着说:“第一次是我去你家吃饭时买的花。”

王蕾满意地说:“还行,没有想到你还记得。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她又问。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玩儿。”他牵起她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不久,他们来到一间酒楼。走进一间大包厢后,他俩坐了下来,开始点菜。王蕾拿着菜单研究,她喜欢吃烧鹅头,又要了一盘酱牛肉,周民又点了两个菜。片刻,服务员把酒菜端了上来,他俩边喝酒边吃饭。

悠扬的乐声,浪漫的灯光,美味的佳肴,外加迷人的女伴,周民有些妞飘然了。

他坐在那儿,紧紧注视着王蕾;他发现王蕾又换了一种发型,是用发夹巧妙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发誓,发髻的位置不在头顶,而在脑袋后面,这样显得更高贵,并具有少妇的风韵。如果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用爱慕的眼光注视着,她会突然间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此时王蕾正处于这种情感的效应之中。

王蕾的香水很淡雅,飘出香味,轻轻的散发在空气中;她穿着一件胳膊及浅胸部带网眼的紫色新潮裙子,给人一种朦胧、似遮未遮的感觉,非常性感。

由于刚才喝酒的关系,王蕾的面颊红红的。周民早已注意到,那原本淡淡的口红,已经因吃饭而脱落了,不过她的嘴唇轮廓仍然是那样美好,非常的耐人端详。周民看直了眼,脱口道:

“蕾,我觉得你今天非常漂亮。”

“是吗?谢谢。”

“蕾,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很快乐,很自然,好想亲吻你,你呢?”周民问。

王蕾道:“我也和你一样。”她说完格格地笑了起来,那丰满的胸脯也跟着一阵阵的起伏颤抖,使他看得眼花绦乱。

周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王蕾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王蕾说:“干嘛要出去打电话,用手机在这里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吗?”

周民说:“屋里发射信号不好,在外面打信号强。”于是走出了包厢。

等他再一次进屋时,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根小蜡烛。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王蕾的表情和语气都充满惊讶。

他莞尔一笑:“我有先见之明,能掐会算啊。别问那么多,快许个愿。”

王蕾感动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专心致志默许着愿望,随即满足地睁开眼,轻轻地吹熄蜡烛:“谢谢你,我真的很感动。”

“还没完呢。”周民神秘地笑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橘红色绒盒,递给她:“这个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王曾有些惊讶兴奋:“送给我的?”她拿起盒子。“是什么东西呀!”

周民催促她说:“打开看看。”

王蕾好奇地照做了。打开一看,她就愣住了,轻轻拿起那条闪闪发亮,精致高雅得令人赞赏的金项链,“这……”

“喜欢吗?我特地为你挑选的。”周民的脸上带着快乐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送给我这样的礼物,我好喜欢,真的!”王蕾真诚地说道。

望着王蕾高兴的样子,周民也像受了传染似的变得兴高采烈。最后一道菜是烧鹅头,看到熟悉的食物,王蕾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来,我们干杯。”周民举起杯子。

“好!”王蕾连忙照做。

他们把杯子互相碰撞了一下,王蕾轻啜了一小口。

喝完了酒,王蕾问道:“这项链很贵吧?”

周民说:“对我来说还不算太贵。”

王蕾笑着:“帮我戴上好吗?”

周民微笑着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将项链给她戴在脖子上。

“嗯,很美,很适合你。”周民温柔地说。

王蕾说:“我以为你会忘了我,没想到你还真是有心人。”她嘴里像是抱怨,实际心里甜滋滋的。

周民不由分说地把她拥抱在怀里,她在他耳畔撒娇道:“我好想你,可是怕服务员会进来。”

因怕人听了去,两个人话说得声音很低,充满了暧昧和挑逗性;王蕾用异样的目光不时地瞟着周民,那眼神中流露着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含义。

于是两个人离开了酒楼。

周民把车开到王蕾住的那幢楼前,他们下了车。楼道里黑乎乎的,没有灯。周民在前领路,手里举着打火机,好在王蕾家住在五楼,不一会儿就到了。

这栋楼别看走廊狭窄,房间里面却十分宽敞。屋子布置得很舒适,收拾得干净整洁,看得出王蕾是一个能干的主妇。

“随便坐啊。”王蕾扔掉肩上的包,随即蹬掉了脚上精致的高跟鞋,又把刺眼的灯光拧暗一些,屋内的光线变得柔和起来,莹莹的灯光照亮了窗台上绿色葱郁的盆景和朵朵的鲜花,王蕾的家,周民不知来过多少次,每次来感觉都不同,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宽大柔软的沙发令周民感觉十分舒适。他惬意地向后躺去,身体松软下来。他抽着烟,长长地呼了口气,望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还很有风度。

王蕾从卫生间出来时穿着一件透明的吊带睡衣,黑色的三角裤,一对乳峰若隐若现的。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身体,曲线是如此动人。

她用头夹别着头发,回过头来望着周民。

周民静静地看着她,两个人相视而笑。

周民没有作声,眼光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脱去了自己的外衣。

王蕾的眼里流露出春波。

周民的眼光停留在她那浑圆的丰臀上,他有些情不自禁,冲动地想要冲上去揉搓那两团肥嫩的肌肉。

于是,他把她拉到怀里,先吻她的额,立刻又换到了她的嘴。

周民一只手腾出来抚着她的胸部,在她的耳边低语着:“我非常爱你。”

他的话和吻使她忘情。王蕾的丈夫从来没有吻过她,王蕾嫌丈夫口臭,从来不让丈夫吻她。

可是面对周民,她不自觉地把嘴张开,接受他的吻,她浑身不由得颤栗起来。

他们搂到一起。她需要他,需要他的爱。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片荒漠,是周民让这片荒漠长出了青草和鲜花。否则,她的爱泉早已经枯竭了。她还感到周民似乎正在挖掘一口枯井,而她就是那口桔井,现在她出水了,水直往上冒,那个男人欣喜若狂。

她成了一条欢腾的河流,她热情奔放地呢哺道:“把我拿去吧,我想要你了。”他把她抱上了床……

王蕾静静地躺在周民的臂弯里,情意绵绵舍不得离去。

周民仰面朝天,一只胳膊揽着王蕾,一只胳膊悬空着,手里夹着一支烟,默默地吞云吐雾。

月亮在此时被一大片乌云遮住,他们顿时埋人了黑暗,没有了月亮,连虫呜也销声匿迹,夜色变得诡谲难测,他们相拥的身影也变得阴暗不明了。

周民从王蕾家出来,回到家里已经是夜半时分,他以为张萍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走进卧室,突然眼前一亮,床边的台灯下,只穿着三角内裤半裸着的张萍斜靠在床上,两条雪白的大腿交叉支撑着臀部。他顿时感到奇怪,她今天为什么还没有睡,今晚肯定又要闹一出好戏了!

他边脱衣服边说:“今天我很累,要早一点睡觉,怎么还不睡呀?”

张萍嘟起那张并不很性感的嘴说:“人家在暗示你。”说完她脱去内裤,洁白的身体一览无余,呈现在周民眼前。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那么浪漫?”他轻轻地推开她浑圆肉感的手臂。

“不嘛!今晚我想要你,否则我明天不让你上班。”她撒娇地依偎在他的胸前,用她的双乳使劲地摇蹭着他。周民感到,近两年自己与她做爱的兴趣越来越差了,这可能与王蕾有关。前几年自己不是这样,那时候渴望跟她在一起,她还时不时的找各种借口推辞,今天没兴趣,明天腰酸背痛或过早地睡了,搞得他对做爱已失去了信心。可是现在她变得越来越有兴趣,但自己一碰到她,就举棋不定,变得软弱无力。甚至还早泄。

“我明天还有个会,不能迟到,得早点睡觉。”

周民说完自顾自地睡去了,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张萍推了推周民,委婉地说:“我有点儿冷。”

周民睡意正浓,顺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把被盖好就不冷了。”

张萍见周民误解了自己的话,一种失望油然而生。她一把拉过被子,背向周民不由生起气来,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张萍可以算是位才女,文学使她多愁善感,美学使她比别人

多些灵秀,哲学使她比别人善辩,她喜欢风花雪月,品酒吟诗这种情调,觉得生活就应该浪漫而雅致。

她脑子里善变的意识流,没有逻辑可寻。张萍生性浪漫,这些都源于文学所至。由于她喜欢读书,因而使她更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感情丰富细腻,情绪爱激动,敏感多情。

张萍从十二岁就喜欢看小说,古今中外的小说都看,甚至可以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而且极容易进人角色。

张萍看《红岩》,是她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那时候她只有十二岁,感情脆弱的她,看完书吓得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满脑袋都是许云峰在地牢的情景,书中那些插图也历历在目:瘦骨嶙峋的躯体,戴着手铐、脚镣,严刑拷打的血腥场面,她仿佛能听到拷打的鞭子声和人的惨叫声,每天晚上睡觉不敢关灯,睡着就做恶梦,就梦见许云蜂走出黑乎乎的地牢来抓自己,梦见特务给共产党上刑;夜里经常吓醒,一摸头上都是冷汗;瞪大眼睛看着窗户,就好像那些人会从窗外进来。她想:自己这辈子是当不了地下工作者,真要是地下工作者,肯定也得成为叛徒。她真是敬佩先烈们,为他们壮烈牺牲而流泪。这种情况持续了二年多;晚上睡不好觉,早上起不来,白天没有精神,上课就走神,好在那时候正是文革时期,不讲学习,也没有作业,上课睡觉也没人管,天天背语录。直到现在,她一看到《红岩》的书皮就哆啸,不敢摸。

张萍看小说喜欢幻想,她看《林海雪原》就幻想自己是书中的美丽少女白茹,看到动人之处,就情不自禁双颊绊红,喜欢上年轻英俊、指挥若定的少剑波,她非常欣赏和崇拜他,喜欢他那大将风度,喜欢他的高大威严、果敢、刚毅;她想自己要是小白鸽多好,一生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多幸福啊,少女的她把少剑波当作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夜里梦见少剑波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是那么的胆怯、羞涩、兴奋……

张萍看《简爱》,就喜欢上罗切斯特,喜欢他那如父如兄的温存、体贴、宽厚;喜欢他那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宽大的前额、高耸的鼻子、坚实有力的下巴和他的华丽、富有、儒雅、奔放,渴望自己能碰到这样一个成熟的,能读懂女人这本书的男人。她会一生陪伴在他的左右,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在家伺候丈夫和孩子,教育孩子们,开饭的时候招呼:孩子们开饭啦,那她多么骄傲啊。她喜欢比她强大的男人,能驾驭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来保护她,她甚至愿意遭到他的虐待。她会永远不离开他,永远地爱他。

在一般人眼里,江水就是江水,而张萍看缓缓流动的江水,看到清澈江水里的小石头,还有小草,她就会联想到白色的炊烟,青山绿水,联想到世外桃园,并幻想着自己同一个能保护她,爱护她的丈夫在一起,过着非常原始的男耕女织的生活,相德以沫地走完人生。

张萍回头审视一下自己的婚姻,发现自己当初跟周民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尽管外表看他们俩还挺般配,长相也都说得过去,又都受过高等教育,可他们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他们在理想、抱负、性格、爱好、兴趣,处事的态度等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

自己喜欢有规律的生活,早上六点三十分起床,晚上十点之前睡觉,早晚做点好吃的,家庭气氛浓点。周民则喜欢打牌,喝酒,认为这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一周七天,最多能早回家两天,晚上别人下班他上班;他自己也承认最爱玩儿,不是同学,就是同事,还有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狐朋狗友,凡是有人找,他就去,不是别人请他,就是他请别人。现在又实行卡拉OK,他一唱就唱到二半夜,几乎天天半夜回家,不洗脸,不洗脚,不刷牙,倒头就睡,早上不起床。现在自己最怕一个人吃饭,所以,经常到娘家去吃饭,很多时候就随便对付点,或者于脆不吃,家里经常不起火。

看着酣然大睡的丈夫,一丝怨恨从心中升起,思绪也在今与昔,爱与恨中起伏往返。

自己是生性活泼、爱说爱笑的女人,属于多愁善感,富于联想的那类女人,而周民则是一位本纳的,不爱说话,处事谨慎小心的非常现实的丈夫,他一点也不浪漫,非常实际。自己喜欢的事他不屑一顾,他喜欢的事情自己又那么反对;他说的话题,自己不爱听,自己说的话他也不愿意听。

在张萍的记忆中,周民从来没给过她什么意外的惊喜,无论是生日还是别的什么纪念日,都必须张萍提醒,他才会有所表示。刚结婚的时候,张萍撒撒娇,也就把要求提出来了。现在年龄大了,不好意思撒娇了;再说,张萍也觉得,所有的爱意都要经过提醒才能表达,这也太被动了,好像是自己要来的,所以她不再作任何提醒,丈夫也就不再作任何表达。于是丈夫就连续五年忘记她的生日,连续三年没陪她出去玩儿。所以张萍认为,他们的爱情已经死亡了。

她感觉从来没有得到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爱情。

张萍知道自己是一个富于幻想的女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有些想法是不现实和脱离实际的。结婚后尽管她努力的接近丈夫,尽可能地适应于他,跟他吻合,但是她仍然觉得丈夫是个最没生活情趣的男人,亏他还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张萍这一晚上就这样,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张萍发现丈夫未将刮胡刀放回原处,不由得大发脾气,气愤的她第一次摔东西,把梳子摔到地上。周民也很恼火,责备道:“一点小事值得大动肝火吗?”其实,张萍的火是来自丈夫昨夜未理会自己的信号。也可能是周民心虚,或者是着急,也可能不愿生这分问气,他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匆忙地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