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八月份笑笑就开始于周三及周五的下午在上海欧莱雅做发型模特。李小天每天傻呆呆地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房东已经从哈尔滨来过几次找笑笑催租了。
十二月初,事情已经没办法不让小天知道,因为她没有理由连续买一件兔毛皮衣,一件晚裙,以及一片披肩这些奢侈品。
笑笑对他讲明了一切。
只跟他吃过两次饭?小天抬着眼睛看她。
她点点头,就两次,理由是找我谈工作,问我有没有兴趣离开报社去他那做全职。
他怎么认识你的?
公司老板啊,当然认识了。
那他干吗送你衣服啊?小天还远远不满意,他怎么不送我啊?
你说呢?她想到老板要是送小天礼物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其实他今天刚给我时我也懵住了,我说不要了,没用啊。
穿着吧,这不挺合身吗?他冷笑一下,整个晚上都把自己锁到书房里,对着自己的画叹气。我就没钱了怎么着?他在深夜大吼起来,老子能耐不在这!他推开门在房间转了转,笑笑睡得正死呢。
噩运还在继续,笑笑在周末抱回一只狗,一个下午就像绝育无子的中年妇女那样带着狗在屋子里追呀跑呀。
叫它甜甜吧,笑笑说,长得多甜啊。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又是那暴发户送的,跟她老板长得一个样。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注视了一会儿,评价道,真甜。
他们床上又多了一位客人,小天拒绝跟狗睡在一起,他宁可在书房生一夜闷气。
等到天亮笑笑一出门,他就把它从床上踢下去。滚开,刘德来。他在网上核实过,这应该就是她所谓刘总的名字。
不过狗天生就贱,他对它越粗暴,狗就越黏着他。睡到中午老是被狗舔醒,他就把它往墙角一摔。兴致好的时候他就在屋里一边走一边把它当球踢,狗也配合他,抱成一团借力就往前滚。他在狗食里加辣,在水里掺醋,反正它的出现满足了他所有的施虐欲望。
谁让你出身不好呢,刘德来。他有时过意不去了,就摸摸它的脊背。那时刘德来乖乖地靠在他腿旁,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连笑笑也嫉妒起来,她每次进门都看见甜甜摆着尾巴在小天后面跑,对女主人完全不睬。
甜甜!来!她蹲下来,热情地拍拍手,狗转过身,犹豫是不是在叫它。
刘德来!过来!小天在厨房叫了一声,甜甜屁股一扭一扭地就过去了。
笑笑起来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把刘德来当你假想情敌了?
啊?刘德来是一只狗。
她一把抱起甜甜,往卧室走。你有点教养行吗?她说完砰的一声把他锁在了卧室外。
第二天他重新回到卧室,因为掉在床上的狗毛,他怎么睡都觉得痒,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它给舔醒了。他挺起身与狗对视了几秒钟。之后他穿好衣服,拎起狗就出门了。
小天跑到华东师大找读博的同学程武文。先送他一副望远镜,又问他要狗吗。这狗挺贵的,小天说。
程武文对小天指了指床上看书的几个室友,接着大声呵斥,赶快带走,博士生不能养狗!他和小天和刘德来下了楼。我很讨厌他们的,他说,对很多事都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小天想半天才弄清他说的是大学同学。
在门口等一会儿,能卖掉的,他说。
行!小天说,卖掉了我请你吃饭。
好,卖不掉我请你。
他们三个站了一个小时,两个人冷得直跺脚,狗已经窝在树下一动不动。
走吧,武文说,我饿死了。
狗奇迹般地复活,跟在他们后面跑。小天吃饭时扔几块肉给它暖身。
干吗不要了?他问。
它跟我老婆关系暧昧,小天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是情人。
程武文一时缓不过神,盲目赞同道,那该杀,杀了吃肉。
不好吃,肯定又酸又辣。
武文觉得他今天好怪,喝了一杯茶后,大喊买单。这时在旁边玩狗的小男孩哭起来。
你们不要了?老板娘跑过来,送给我们吧,这顿饭我请了。
他们相视着笑了。老板追到门外,问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刘德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狗像猎犬一般冲了出来。
笑笑早就在家了,为了弥补昨晚的过失,她头一次做好一桌菜在厅里守着他。你把甜甜忘在外面啦。她在他身后打开门,张望一下楼道,咦?甜甜呢?
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三点五十八分,他慢吞吞地告诉她,甜甜死了。
不可能!她笑了,她猜他会崩不住,跟着她笑的。
然而他没有笑。真的死了,我为它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小区里所有的猫和狗应邀参加了。
她伏在沙发上不住地哭起来。小天劝了半天就是没用,后来他没耐心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实话吧,虽然武文知道了一定会瞧不起我。他停一下,摸摸她的脸,我把它送给饭店了。
哪?
饭店啊,我送给老板娘了。
这也没什么的呀,他想,搞不清楚她怎么哭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