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上午10点多,玉儿起了床,洗了脸,去结账。她不愿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店里住了。到门口柜台上交了住宿证,本以为老板娘要退给她12块钱的,不料大白眼说:“再交35。”
“啥?”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交35块。”
玉儿惊异地问:“不是18元吗?”
大白眼女人翻翻大白眼:“昨晚上派出所的来查夜,查出了你没身份证,当时就要带你走。我好说歹说,交了50块钱的治安费才保下了你。这不,收你65,俺还亏了3块哩!”
“这……”玉儿很难相信大白眼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派出所来查夜呀?”
大白眼又翻翻大白眼:“我这不是保你吗?要是让派出所的带了去,先揍你一顿,再关上你三天,一天两顿饭,每顿一个二两沉的地瓜面黑窝窝头,连块咸菜都没有。天这么热,一天就给一杯水,还不让你上茅房。”
玉儿想,城市里的派出所就这么不讲理?我才不信呢。她明白自己是住了黑店、碰上砸杠子的了。这老板娘是个白眼狼!本想跟她理论理论,拉她到派出所核实一番,又想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让她骂上一顿,再连抓带撕地打一顿,就狼狈了。她瞅瞅那大白眼老板娘,暗想,要是你在俺县里开店,我非让秀娟来治得你拉稀不可!她从小包里取出35元扔了过去,转身就往外走。大白眼老板娘看看钞票,似乎还不太相信这么小小的一敲诈,这个漂亮的小娘儿们就乖乖地交上了钱。玉儿出了门,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店,轻蔑地“哼”了一声,姑奶奶祝你发财了!
走了一段路,玉儿就琢磨找个地方打工,一来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二来好等亚苹。她相信亚苹一定会帮助自己的。走了几条街,来到一条店铺林立的小商业街上,看到一个叫“四季风”的服装店门口立了块牌子,上写“诚聘”两个挺大的红字。近前看,下面的字是:“服务员小姐两名,年龄18-22岁。身高一米六以上,会说普通话。”
22岁?自己可是过了这个数好几年了。但卖服装,倒是不生疏的,什么面料、什么款式都能说得出来。天河虽是个大城市,穿几千元上万元服装的恐怕也不多。多数人还是穿中低档衣服的吧?她看了看过往行人,男人穿的都大同小异,短袖衫,长裤。不少男人还穿着西式的大裤衩子。这在县城里是不多见的。女子穿的复杂些,也不过是真丝连衣裙、短裙、T恤衫,有的打着花伞,也有穿短裤的少女。她想,这活儿能干得了,至于年龄,跟老板商量商量。
柜台内有两个女服务员,一个十七八岁,头发扎成个小兔尾巴,挺老实的模样。另一个二十一二岁,三角眼,留着长长的披肩发。一看那个模样,人就挺精。三角眼见玉儿进来,很客气地问道:“大姐,买服装呀?”玉儿冲她笑笑:“我先看看!”三角眼又主动地问:“是想买衬衣,还是买裙子?您看这衬衣,是真丝的,花都是手工绣的,今年最时兴了,绝对的苏州产品。大姐您长得这么漂亮,身形又这么苗条匀称,穿上了绝对很好看。”玉儿忙说一声:“谢谢!”她环视了一下服装店,面积不算小,看来这老板的实力还是不薄的。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老板在吗?”三角眼问:“您找老板有事吗?”玉儿说:“我刚才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了……”三角眼“噢”了一声,脸上堆起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是你想来?还是介绍别人呀?”玉儿没正面回答她,说:“我想跟老板当面谈谈。”三角眼去了里屋,不一会儿身后跟出来个40岁出头的胖男人。胖老板上下打量了玉儿一番,目光最后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他点上一支烟,轻轻吐出一口青雾,问:“姑娘是你想来,还是介绍别人?”玉儿说:“是我。”胖老板说:“那你进来谈谈吧。”
胖老板问:“你有身份证吗?”
玉儿说:“出来得仓促,忘了带了。”
胖老板“哟”了一声:“没身份证我可不敢留你。这要让治保会派出所查出来,可不好交代呢。”
玉儿说:“我是来东方大学找同学的,结果她两口子到岛城去了。她回来可以给我作证明。”
胖老板“噢”了一声:“这么说,你不打算在这里长期干?”
玉儿说:“也可能长期干。我想先干一二十天,等同学回来再商议。我在你这里,干啥都行。”
胖老板又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我本来打算招个能长期干的,起码干半年。这里的一个小姐,她母亲病了,催她回家。就是外边那个小一点儿的丫头。”
玉儿说:“我有个有利条件,就是卖过服装。”
胖老板有了兴趣:“你卖过?也是自己干的?那你出来打工干吗?”
玉儿说:“不,我是给公家的商店卖的。”又编了几句,“单位上亏损,发不出工资来,才到天河找同学想办法的。”
胖老板领着玉儿出了办公室,指指衣架上挂的那些服装,说:“你给我讲讲这都是什么面料,什么款式的。”
玉儿挺从容地指点着讲了一番。胖老板点点头,说:“还行。”又问,“会说普通话吗?”玉儿说:“会点儿。”胖老板把右手背在左手掌上拍了两下,说,“就是没有身份证,挺麻烦的。”
玉儿想,天河市这么大,服装店又这么多,自己会卖衣服,还愁找不到打工的地方?别太求着他了。就说:“要是您为难,就算了。再说,我的年龄,也超过您的招聘条件了。”
胖老板却摆摆手:“别!别!你在这里干吧!干一天15块钱,吃饭由你自己负责,行吧?”
玉儿忙说:“行。”又问,“有住的地方吗?”胖老板说:“有,有!”又自我介绍姓黄。然后问玉儿的地址和姓名。玉儿想,不能告诉他真地址和真姓名。就编了桃林县的一个地址,说自己叫李玉。
黄老板对三角眼姑娘说:“李玉刚来,有些情况你给介绍一下。”又对玉儿说,“她姓王,叫王爱美。”
玉儿冲三角眼点点头:“请多照顾。”
三角眼斜了她一眼,没吭声。
玉儿放下小包就动手整理店内卫生,天热,小店里又不透气,干了一阵子,就热得大汗直流。黄老板从外边回来,见她脸上的汗一道道的,就说:“歇会儿吧。”
中午一点多,玉儿见顾客不多了,那个扎小兔子尾巴的丫头也吃饭回来了,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加上昨天拉肚拉的,双腿发软,头也有点儿晕,就试探着问三角眼姑娘:“哎,小王妹妹,我去吃点儿饭,行不?”不料三角眼姑娘翻翻白眼,咧咧抹得血红的嘴唇,一副挺睥睨的神情:“你想吃就吃去呗!谁还拴着你了?”玉儿想,这丫头说话咋这么呛人?是欺负生人?还是怕我夺了她的饭碗?还是谁惹着她了冲我撒气?但仍不敢去吃饭。
倒是三角眼姑娘拿了个饭盒,咯噔咯噔地踩着高跟皮鞋出了门。玉儿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才发现是个内罗圈儿腿。
小兔尾巴丫头对玉儿说:“甭理她,你去吃饭就是。这人是个乌眼鸡,愣难揍。我在这里,也老受她的气。俺妈是有点儿病,但不太重。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干了。”又说,“老板还不错。”
玉儿到四季风服装店的第三天,那个扎兔子尾巴的小姑娘走了。她一直很勤快地干着。每天早上把柜台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挂着的服装整理得井井有条,连玻璃门窗都擦得一尘不染。尽管那个三角眼姑娘王爱美老是气哼哼地冲她翻白眼,玉儿却没有在乎。心想反正我在这儿干不长,跟你对付犯不上。黄老板不在店里时,王爱美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玉儿只当没听见。如有顾客来了,玉儿先让给她去接待。如她不接待,自己就上前热情接待,而且说普通话。
中午11点40分左右,王爱美说出去吃饭,实际上是跟个修汽车的小民工约会去了。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黑黑瘦瘦约摸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肩上还背了个长方形的黑包。玉儿忙迎上去,很恭敬地说:“先生,您好!请!”
男子也说了声:“您好!”玉儿问:“请问您想买什么?”男子还没见过态度这么好、人又长得这么好的服务员,就问有没有白色的圆领衫,也就是老头衫。玉儿问:“是您穿吗?”男子说是。玉儿微笑着说:“对不起,没有。”又指着几种圆领的T恤衫,问,“请您看看,这些行不行?夏季,您穿这样的,也挺合适的,挺凉爽。今年挺流行这几种款式。”
男子看了看那些T恤衫,又趁她去拿样品时,从侧面、后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次。玉儿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放在他身前比量着,又让他看看大镜子。男子就挑了一件浅蓝色带横条纹的,问:“多少钱?”
玉儿仍微笑着说:“标价60,您付50就行。”
男子没再还价,交了钱。玉儿很利索地把T恤衫叠起来,用一只印着四季风的店名、电话号的塑料袋装好,双手递给他,说:“您回去,如果穿着不合适,还可以来换。”又把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微微鞠了一躬,说,“先生,欢迎再来!”
男子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说了声:“谢谢!”转身出门去了。
这个男子,是胡泊。
骑车子走在路上,胡泊就在心里暗暗琢磨。哎,这个小服装店里,怎么有这么俊秀的一个女子?服务态度还这么好,真是很少见的呢!
到了家,冲了个澡,穿上那件T恤衫,只觉得真是挺合适的。去照照镜子,也觉得挺好看。又想起,那个服装店的服务员女子,长得真是挺受看的,鸭蛋脸儿,大眼睛,双眼皮儿,皮肤挺白,体形也不错。晚上,他没有开灯。来到阳台上,把落地窗帘拉开一点,望着护城河两岸以及河水中的点点灯火,老觉得今天碰上的这个女子有点儿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想不起来。当他转身从小门厅的茶几上倒了一杯凉开水,端回来刚喝了一口时,一个农姑的身影突然出现了——两条粗粗的大辫子,穿一件白底红花的衫子,微黑红润的鸭蛋脸,一双纯洁无瑕的黑眼睛。雪儿!胡泊心中的热血“呼”地往上一涌,低低地叫了一声。
中午12点多,玉儿去店外买快餐盒饭时,瞅见一个书亭上挂个公用电话的红字标牌,守书亭的是个20多岁的女子,就过去问:“大妹妹,您这电话能打长途吗?”女子说:“可以。”玉儿估计这个时间秀娟可能在家,就拨她家的号,但一连拨了几遍,都没人接。
第四天,玉儿抽空去邮局买了10个信封10个邮票一本信笺。回到时装店,趁王爱美出去了,又没有顾客的空当,趴在柜台上给爹和娘写了一封短信,说自己到了天河,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一切都好,请他们放心。并说自己经常外出联系业务,地址暂时定不下来。家里先不要回信。她会经常给家中写信的。
玉儿虽然在四季风干得很出色,但黄老板总对她图谋不轨,第五天早上,玉儿领了60元工资就离开了。
从黄老板店里出来,玉儿先到亚苹家看了看。人还是没回来。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就在这天上午,本来,胡泊想再去那个四季风服装店,再去买一件T恤衫,主要目的是再看看那个鸭蛋脸的女服务员的。可刚要走,小三经理就来电话,让他去春之梦影楼帮着给一对老人拍金婚纪念照。下午,当他又去四季风时,才发现那个鸭蛋脸女子不见了。他装做有意无意地问三角眼女孩:“你们那个服务员呢?那天是她卖给我T恤衫的。”三角眼女孩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忽又怕得罪了顾客,忙又换了一种挺和气的口气,还笑了笑,说,“走了!”
“走了?还来上班吗?”
“不来了!”
转悠到11点,玉儿觉得肚子咕咕叫,才记起早上还没吃饭。又想,如果给那个黄老板当了情妇,吃喝穿戴住宿是不成问题的,可自己那成了什么东西了?玉儿进了一家小餐馆,见里边干干净净,没几个人吃饭,又担心再吃了坏饭,见邻桌的一个男人在吃水饺,想水饺是开水煮出来的,等于高温消了毒,恐怕没问题,就要了四两饺子。一个十八九岁的服务员丫头又端上来一小盘褐色的山东名吃王村老醋和一盘白生生的蒜瓣儿。玉儿想这就更没问题了,就平下心来,就着蒜蘸着醋吃饺子,吃完了又要了一碗饺子汤。去算账,共两块二毛钱。吃这个倒还合算。饺子下了肚,人也精神点儿了,又盘算今晚上哪儿去住。住宾馆倒不会挨宰,可那房间实在是太贵了。兜里还有八百多块钱,住上一星期就报销了,还有吃饭呢?
她暗自琢磨,那些上了吊、卧了轨、跳了黄河的年轻女子,大概也是自己的这种处境吧?一时她直想哭,直想叫几声:“娘!娘!”然后嚎啕大哭一场。
服务员小丫头一直送她出了门,很客气地说:“大姐,欢迎再来!”她也冲小丫头点了点头。这时,她才发现餐馆门外一侧立了块牌子,上面用红纸写了几个黑字:老王家餐馆诚聘服务员小姐二名,条件面议。
玉儿心一动,见服务台旁边坐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好像是个老板。这人又是个富富态态的。如今男人一上三十五岁,怎么都这么胖?是营养丰富,还是该发胖了?瞧他那样儿,倒不像个坏人。不如……不过打工归打工,千万不能再上第二次当了。可是……自己来干服务员,每天客人南来北往,会不会碰上熟人?要是碰上了该怎么办?又一想,先解决一下当务之急再说,干上一个多月,等亚苹回来再做道理。想到此,她用手招呼一下那小丫头:“哎,小妹妹,我问你点儿事。”
小丫头过来了。玉儿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一个月多少钱?”小丫头说:“我是老板的表外甥女,吃住都管,一个月150块钱。”玉儿暗道,一天才5块钱,老板这么苛刻呀!又问:“住的地方还行不?”小丫头说:“还行。就在餐馆里,晚上客人走了,拉开折叠床睡。”
玉儿迅速考虑了一下,行,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这活儿就能干。哪怕没报酬也没关系。干下这一个月,等亚苹回来。就对那小丫头说:“你去问问老板,俺在你店里干,行不?”
小丫头惊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大姐,你这么漂亮,想当服务员?想来端盘子?”
玉儿说:“对,你去跟老板说说。”
小丫头就回餐馆里去了,一会儿出来,说:“老板让你进去。”
老板见了玉儿也吃了一惊。玉儿虽没怎么修饰,头发有点儿乱,脸色也有些憔悴,可美貌却是遮不住的。他问:“你从哪儿来?为什么要干服务员?”
玉儿临进屋时就编好了一套话:“我是来东方大学找同学联系进修的,可这同学出差了,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我不想回家了,回去工厂停产了,也没活干。我想先打打工,有个吃住的地方,等同学回来。”
老板磨磨牙,思忖了一番,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跟个个不高也不胖挺利索的小媳妇一块儿出来了。不用说这小媳妇是老板娘了。老板娘见了玉儿也有些惊奇,说:“姑娘你长得这么好,咋不上大宾馆去?在那里,要是当上领班,一个月工资得上1000,再加上小费,下不来1500。在俺这里,可是太委屈你了。”
玉儿见店里有老板娘,心里就踏实了。又看这两口子挺诚恳,就说:“饭店我没干过,伺候客人可能不大行,连酒都不会倒,可刷盘子洗碗择菜切菜这些粗活还能干,工资多少没关系。”又把住利民旅店被那个女老板讹了47块钱的事说了。
老板娘听了,连声啧啧:“那是个黑店,你咋上那儿去住哩!他们没黑心卖了你、糟蹋了你就算客气了。”
老板问:“姑娘,你带身份证了吗?”
玉儿只好又撒了个谎。
老板“咝”地长吸了一口气:“没身份证,俺可真不大敢留你呀!店里的厨师、服务员,都是去当地派出所办了临时户口的。要是让派出所查出来,可要罚俺哩!”
玉儿说:“我明天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尽快寄过来。”
老板娘说:“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你觉得行,就在这里干。俺本来想招聘两个服务员,起码得干一年或半年的。”
玉儿恳求道:“大哥大嫂,请您帮帮我吧。我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行。工资不要也没关系。”
老板娘说:“姑娘,只要在这里干,工资还是得给的。这么着你看行不?俺们管吃管住,一天五块钱,按天算,请假就没有了。”
玉儿忙说:“行!行!”
老板自我介绍姓王,老板娘也姓王。两个服务员丫头,一个叫大艾,一个叫小艾,是叔伯姊妹。又给介绍了两个厨师。小艾17岁,长得细高挑个儿,秀眉俏眼,胸脯鼓鼓的。大艾19岁,个头不高,眉眼长得一般,但身子却挺饱满,肤色也比较白。
头两天,玉儿主要干擦桌抹凳、择菜洗菜、刷盘刷碗这些活儿,农村出来的女子,又当了7年家庭主妇,饭店里的活干得很利索,竹筷瓷勺盘碗酒盅茶壶茶碗刷得干干净净,菜也洗得干干净净。每天早上6点多王老板就蹬上三轮车去买菜,鸡鱼肉蛋豆腐豆芽新鲜蔬菜买回来满满一车,玉儿和厨师、服务员就先清理这些肉菜。为了洗干净油菜芹菜,她择好菜后先泡在水池子里,再去干别的,等别的活干完再来洗,菜上的泥就全泡下来了,捞出来再冲上一遍,又省水又干净。老板娘对此很是赏识,让大艾、小艾也跟玉儿学。只是玉儿不敢收拾杀好的鸡,更不敢杀活鱼。还有黄鳝,玉儿一看那蛇一样的家伙就头皮发麻,脊背上一阵阵起小米,连做好的鳝段盘子也不敢端。老板娘也没难为她,就让干力所能及的。
晚上,王老板一家人回小窝去了。餐馆上了门板,从里边锁上。玉儿和大艾、小艾拉开三张行军床,铺上凉席准备睡觉。玉儿夏天有个习惯,每晚都要用热水器冲个澡才入睡的。可在这里,只能打一脸盆水来擦擦了。在家里,换下来的衣服全洗得干干净净晾起来。在这里,洗了衣服却没处晾。玉儿寻了几根捆啤酒的白尼龙绳接起来,扯在屋里,把衣服晾上。奇怪的是大艾、小艾每天只洗洗脸和脚就倒头大睡。两床隔了半米多远,玉儿就能闻到她们身上浓重的汗碱味儿。她问她俩为啥不洗洗身上,她俩却挺奇怪地反问道:“玉儿姐,你那么干净干吗?”
这天下午,金大章打电话给胡泊,约他到李长胜的嫦娥酒家吃晚饭。李长胜领二人进了走廊深处一个幽静的雅座。刚一进门,胡泊就“哟”了一声。只见墙上挂了一幅很大的彩色照片,红色的背景前,是一个欧洲的白种裸体女郎倒骑在一辆不知什么型号的摩托车上。女郎比真人还要大,只腰间系一根白色的细带儿。红唇玉齿,非常年轻。摩托车看上去很豪华,肯定是外国货,电镀的车把银光闪闪。女郎细腰微微下弯,宽大的臀部后翘。卷曲的金发散披在背上,脸部侧扭向外。两只斜视的眼睛是湖蓝色的,风情万种。
金大章说:“你这店是中国传统加现代派,风格不大协调呀!”
胡泊也惹乎李长胜:“此乃胜兄的梦中情人也!”
李长胜笑笑说:“这间屋,是我的‘专机’,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最要好的、最知心的朋友来了,才上这儿来。”又问,“泊老弟拍过这类中国的摩托女郎吗?”
胡泊说:“没有。”
金大章又指指墙上斜瞅着他们的摩托女郎,说:“光让人家看着咱们吃吃喝喝,太不怎么样了。请画中人下来陪个酒!”
李长胜说:“呼你的小朋友来嘛!俺兄弟俩绝对给你保密!吃饱喝足,还可以上房间里去良宵共度。这里既免费,又绝对安全!”
金大章忙说:“不敢不敢!”
酒菜都上来后,胡泊说:“老同学聚会,少一个人。再来一个,正好就是‘四人帮’了!”金大章知他说的是丁琳,忙叫道:“打电话叫她来!”就摸手机。李长胜忙说:“别别!”
这时,餐饮部主任小甄袅袅婷婷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问:“金总,胡老师,还需要什么?”金大章说:“不需要了,谢谢!”小甄看了一眼李长胜,转身走出门去。胡泊说:“大章干吗说不需要了呢?应该说需要甄小姐陪酒!”金大章笑笑,摇摇头:“秀色可餐哪!”胡泊说:“人家长胜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呢!”李长胜笑笑:“大章本性难移!”
这时,小甄又进来,对李长胜说,市政府屠秘书来了。李长胜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真他妈的烦人!”就说,“你们俩先吃着,我去看看。”二人走后,金大章有点儿神秘地说:“看仔细刚才那个小甄了吗?这种又苗条又丰满眉眼又俊俏的少妇,比少女还有韵味儿!”胡泊笑笑:“我看老兄对异性越来越有研究了!”又问他公司的情况怎么样。金大章说:“还行。也不太好做。我老想办一件大事,就是资金是个大问题。正为这事儿四处奔波。”两人直到酒足饭饱,李长胜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