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关。北地深寒,这两日一直是阴风怒号,一场大雪随时可能落下。天娑城被昊天的军队包围已有数月,双方有过十余次小规模的交锋,各有输嬴。但天娑城内粮草储备有限,长此以往,坚固的城防总有一日会土崩瓦解。桑陶离开也有月余,算算日子,一切要是顺利,他也该返回天娑城了。龙祗披着厚厚的袍子,独自偎坐在炉火前发呆。有人捧上参茶,他双手颤抖地接过,却几乎将半碗茶泼了出去。他看了看奉茶的侍女,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老了、死了,你便能得偿所愿了?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戴上龙族的王冠!你要想嫁给昳儿,来世吧!”
原来,自那日桑乾死于婚床之下后,星椤便成了龙祗宫殿里的一名粗使侍女,饱受白眼、凌虐。此时,她惊惶地避开了龙祗怨毒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片逃无可逃的痛苦和耻辱。龙祗虽答应儿子可常常入宫探望星椤。但战事涂糜,龙昳根本没有闲暇顾及其他。
“大王,桑陶大总管在殿外求见。”有侍卫在门外禀告。
“桑陶回来了?”龙祗喜出望外,蹭地站起身来,想要迎出去,却又停住,庄重地坐下,“快召他进殿!”然后,冷冷地望向星椤,恶狠狠地说道:“你退下吧!”
星椤咬牙走出殿外,正撞见风尘仆仆的桑陶。四目相对,便是冰结的怨土仇泥。星椤不禁打了个冷战,急忙离开。
“这么说,那个传说是真的了!”龙祗不禁抓起了桑陶的手,一双浑浊的眼睛闪射出激动的光芒。战事连连失利,已使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君主尽显沧桑和老迈。
“千真万确!”桑陶热切地答道,“昊天便是在苦泉中日夜浸泡了七年,终获不死之身。小人已为大王打听清楚了苦泉的确切位置。”
“昊天既已拥有了不死之身,那我又如何才能取而代之?”龙祗不无忧虑地问道。
“大王尽可放心,那不死之人也是有死穴的,只要用传说中的瑾灵玉剑照丹田之穴刺入,顷刻便能索命。托大王的福,小人已找到了瑾灵玉剑。”桑陶从袖中取出了寒气逼人的瑾灵玉剑呈与龙祗。
“果然是世所罕有的宝物啊!”龙祗细细地端详着,有瑾灵为凭,他对桑陶深信不疑,“只是,我们该派谁潜入昊天军中,取其性命呢?”
“名剑楼的剑客!”桑陶说道,“我已寻到叶聪、叶岚,并许以重金。此二人今夜便可行动。昊天一死,我们明日便出城叫阵,定能杀得巫族军队片甲不留!”
“是真的吗?孤王即刻就命昳儿率军出城与昊天决战!孤王要一路杀到巫之族,找到苦泉!”龙祗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由于过度兴奋而涨得通红。
“大王!这正是小人担忧的啊!”
“为何?”
“这……”桑陶迟疑不决。
“但说无妨,孤王恕你无罪!”
“王子殿下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是众所周知的。天娑城被围数月,殿下勇克昊天大军多次进攻,斩杀敌人多员猛将,力保城池不失;并蓄积力量,有望破敌于阵前,一鼓作气收复失地。这些已让王子深得民心。就连赤龙将军也称赞殿下有治军御国的王者之象啊!”
“昳儿的确可以成为一代旷世英主!”龙祗不禁叹道。
“大王!”桑掏突然跪倒在地,“大王既有此意,就该传位于殿下。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殿下现已是功高震主。他如想一展抱负,图谋天下,大王必是眼前最大的阻碍。”
“你是说昳儿他……”龙祗疑惑地问道。
“小人不敢妄言。”桑陶答道,“小人只知道,大王如想以不死之躯,成为一统八荒四野的君主,王子殿下的威名必须消失。”
“可他是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龙祗一把抓起桑陶,眼睛里射出凶恶的火焰,“你可是想替你那死去的儿子报仇,妄想挑唆孤王残杀亲子!”
“大王息怒!”桑陶慌忙道,“小人句句是肺腑之言!大王如觉小人是另有图谋,可将小人立即正法。可大王想想,不说别的,就是乾儿被刺的那晚,王子是何等的骄横跋扈,丝毫不把大王你放在眼里。王子现在如要取大王而代之,也是易如反掌啊!小人担心,大王终会为今日的一念之仁追悔莫及!”
“所谓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龙祗有些疲惫地松开桑陶,“况且,没有他,谁为我收复失地、攻城拔寨?”
“大王大可放心。”桑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醉骨散,只要沾上一丁点,服药之人如同醉酒,全身筋骨酥软,起居饮食虽无大碍,却是再不能仗剑骑射、征战沙场了。叶聪、叶岚今夜便会动手。明日,大王便可亲率军队,趁巫族丧主慌乱之机一鼓作气,杀他个片甲不留,再乘胜追击,王图霸业便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