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身受(3)-苍之灵

喜帐内红烛摇曳,青龙皞被两名士卒驾了进来。新娘掀起了自己的头盖,上前将他扶住。四目相对,他的脸上仍有未散的淤伤。她伸出细软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道道的伤痕。

“苏兰!不!公主!”他努力想将她推开,却是浑身乏力。从他见到苏兰的第一天起,他便认定她是他此生不渝不悔的爱恋;可他却是注定不能与她结庐人境的,她注定是别人的女人。

“皞,无须如此紧张,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新娘!”她温柔地安慰着他。

她的话却让他的心平白一惊,他是那样痛苦,痛苦得不能自拔:“是我害了你!我无力守护你,反而要你用自己的清白来换取我的性命!你不该应承下来!”他是那样痛心疾首,恨不能立时自绝当场。

“皞!你不明白吗,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有些爱到了后来,便成了一种习惯。如果能舍弃习惯,谁说人生不能柳暗花明呢?”

他的新娘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泪水,说得那样情真意切,他却疑惑起来。

“良宵难得!小可本不该前来搅扰,但不饮过合欢酒,两位如何能洞房花烛?”风朗声说着,掀帘走了进来,成麒端着酒具紧随其后。风将酒斟上,递与二人,邪邪地笑道:“此酒可暂解青龙将军所中之毒。今夜,将军虽内力仍无,却与身体健康的寻常男子无异。”

青龙皞怒目圆睁,狂乱的火焰在眼中燃烧开去。若非中毒太深,他会真的把眼前的男子撕成两半。

新娘却是怔怔地注视着风,眼睛里有无尽的哀痛。良久,她将杯中之酒饮入口中。只见她轻轻踮起脚,柔软的双唇吻上了皞的唇。他不禁怔住了,时间、空间全都停滞了下来,怒涛骤歇,他的思绪已容不下别的任何念头。他只感觉到一泓微温的液体从她的唇齿间流入自己的唇齿之间,慢慢化开去,流淌进孤寂的心房和痛苦的灵魂……

风皱起了眉头,心中有莫名的烦乱,转身摔帘而去。

太阳升起来了,是初冬的太阳,好像谁温暖的笑容,有着甘香松软的好闻的味道。

“春宵苦短!青龙将军,今日我们便要起程赶往天娑城了,你和公主可是该起身了?”风来到了喜帐之外,高声唤道。布帘被掀开了,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应声走了出来。阳光落在她红润而略带娇羞的脸上,是那样宁静和柔美。风怔住了,呆了半晌才讷讷地说道:“你为何在此!”

“风,我如今已是青龙将军的妻子,你该尊我一声夫人。”她望向他,眼睛里全是陌生的神情。

皞走了出来,眉宇间毒发的青黑仍盘桓未散。他努力让自己昂然地站立着,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究竟发生了何事?”风脸色惨白,费力地思索着。他不明白,昨夜被送入喜帐的明明就是苏兰,为何此时立于他眼前的竟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掬月。

穴道已解开的苏兰从自己的帐篷走了过来,却在数米开外站定,有些枉然地向皞望去。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忧伤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惨然一笑,却是无言以对。人生注定要在不断的失却和痛苦中,逐渐丰满圆润起来,这是他们都明白的道理。

“是我心甘情愿代替苏兰与皞成亲!”掬月字句铿锵地说道。

“你这个贱女人!”他高高地扬起了手,面对她倔强的眼睛,却没有落下,“你嫁给了他,是想和他一起死么?”他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

“我愿与他同生共死!”她突然凄然道,“风,你还不醒悟吗?为了复仇,你会失去曾经珍爱的一切!”

此时的风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的左手从身边的士卒身上抽出剑来,狂乱地喊道:“我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锋利的长剑直取皞的胸膛而去。

掬月眼明手快,急忙挺身上前,将根本无力闪避的皞推开。再看已至眼前的利刃,想要避让已然太迟。她忧伤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了风扭曲的脸上。

风大惊,慌忙撤剑,却是太迟。只听“嗤”的一声,利剑深深地刺入了掬月的身体。“不!”他绝望而恐惧地呼喊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此生惟一珍爱过的女子,那些散发着风信子和山茶花淡淡的芳香的前尘往事照影而来,趋散了心中最沉重的阴霾。

皞急忙将缓缓倒下的掬月扶住,心中一阵绞痛:“掬月!掬月!”他连声唤道,提起手指想要为她点穴止血,却无奈功力已失。

“快把成麒叫来呀!”苏兰奔上前去,急急地对已经被吓得痴掉的风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