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错?”上官逸扬惊声问道。
“奴婢亲耳听见表小姐这样对风婆婆说的。”
“沈肖便是当年的骆风!”他凄然一笑,“被人见过真实面目的骆风杀死沈肖,为我姑父、姑母复仇,再以其名行走江湖。这是名剑楼的规矩,是何等天经地义之事!我却没有想到!在听香别苑,我竟然信守承诺给他万艳同杯的解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向侍女问道,“要将他留在碧落崖,铃儿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表小姐说,无论如何也要将沈肖永远留在这里。”
“好啊!”上官逸扬冷冷地说道,“我等了十年,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却等回了那个令她始终无法忘情的人!表妹,表哥会成全你的,会帮你将沈肖留在碧落崖!”怔了半晌,又对侍女吩咐道,“陪我下崖,我要去散散心。”
一切和十年之前并无差别,依旧是薄雾流岚、晨阳幽微;依旧是绿树葱茏、苔侵石阶。只是,十年的光阴已然匆匆而逝,长沟流月,竟然不着丝毫痕迹。十年前的风铃儿只是一个清纯明朗的无知少女,刁蛮任性。在自幼父母双亡的上官逸扬心中,姑父风远鹤与姑母就像自己的身生父母一般,而青梅竹马的表妹风铃儿则是自己一直小心呵护的未过门的妻子。他爱她、宠她,而她在自己面前又是何等千娇百媚。只是,谁又能预料生命中的风云变幻、命运弄人呢?
“扬哥哥,铃儿不要练功,你陪铃儿下崖去玩啊!”十年前,她呼唤自己的声音是那样娇软动听,全不是今日的冰冷淡泊。他还清楚记得那日,风远鹤将骆风带回碧落崖时的情景。
“扬哥哥,爹爹带回一个人,带着张可怕的人皮面具。我想揭开来看看,爹爹却好凶地责备我!”风铃儿一脸的愤愤不平。
“姑父一向都很疼你的,怎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责备你呢?”
“爹爹说他是名剑楼的剑客,没有活着的人可以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我也听姑父说起过。当初风族余部被强大的巫族追杀之时,还是名剑楼的祈阳老人仗义相助,才使得风族保留了碧落崖这最后一块领地。所以,铃儿千万不可任性,风族的后裔应对名剑楼的人备加尊崇才是。”
“那人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呢。不如,晚上等爹爹和娘都安寝了,我们去看看他的模样啊。只偷偷看一眼,没人能知道。看是不是真是说得那么可怕,没有活着的人可以看到名剑楼剑客的真面目。”
他一听,不禁倏然变色。他知道表妹的性情,念头一起,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铃儿,这次扬哥哥不会听你的。你若是任性妄为,我是一定要告诉姑父的!”
她撅撅嘴,一脸不快地离开了。
那夜,夜雾深浓,他一直悄悄守候在骆风的房间外。骆风是被暗器所伤。若非风远鹤精通药理,他早已命赴黄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趁众人都已安寝,一袭黑衣的风铃儿偷偷溜了来。
“铃儿!”
在她推门而入之前,他将她喝止。她转过头来,却是一脸快活的笑意:“扬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们一起进去吧!”
他不禁有些迟疑,他那样宠爱她,从未违背过她的心意:“可是,他会要了咱们俩的性命!”
“不会的!一则,他还在昏迷之中,怎会知晓我们来过;再则,爹爹救了他的性命,他就算知恩不报,也不该忘恩负义啊!”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不去,我不逼你!反正我是一定要看的!”她生起气来。
直到今时今日,他仍在后悔。当初,如不是自己一时心软,竟遂了她的心愿,让她见到了骆风的真面目。那么,一切的一切,当是另外一番情景了吧!
风铃儿是何时爱上骆风的,他真的没有觉察到。他只是知道,骆风在碧落崖养伤,她对他格外殷勤。她向骆风打听碧落崖以外的世界。当然,骆风的世界和自己的完全不同。骆风的世界是完整、生动和丰满的。骆风走过千山万水,行遍街巷市井,结交过贩夫走卒,也见识过王侯将相。骆风的世界里有荡气回肠的生离死别,也有宁静祥和的桃园梦想。骆风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感受到自己世界的狭小。
“扬哥哥,你知道海是什么样的吗?”
“应该比洛湖更大吧。”
“当然比洛湖大了。骆风说,海是无边无际的,坐在很大很大的海船上,几个月都到不了对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