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亲相爱

何糖糖走后的一个星期内,何棋每天晚上都是十二点以后回家。为了何糖糖,他该出差的时候没有出差,手头积压了很多工作。现在何糖糖走了,何棋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对于何棋的这种忙碌,罗晓婷非常有意见。在她眼里何棋不是忙碌,是不想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谁离了谁不能过啊。

每天晚上,一个疲惫不堪地回来,一个满腹心事地装睡。罗晓婷在家待了一星期,何棋没时间问,罗晓婷也懒得说。

这一个星期内,除了吃饭,罗晓婷就躺在床上。想来想去,罗晓婷还是想着得要孩子,想到孩子罗晓婷自然想到了杨医生。打电话过去,小李已经忘记了上次的不快,仍然咋咋呼呼地张罗,仍然让罗晓婷去找她的师姐。小李还直言不讳地说:“罗姐,你要是真想要孩子,得让你老公来检查一下。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你老公怎么这么不在意呀。”

周日的晚上,何棋仍然回来得很晚。门一响,已经进入沉睡状态的罗晓婷马上起来,灯亮的瞬间,何棋有些吃惊:“都一点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罗晓婷目光热烈又黏糊地盯着何棋:“等你呗。”

何棋躲开罗晓婷的目光:“太累了,我现在累的开着车都想睡觉。”何棋误会了罗晓婷,他想借劳累推卸责任。

罗晓婷心里骂了一句但嘴上说:“你明天请个假吧。”

“干什么?”

“陪我去医院。”

“噢?你病了吗?”说着,何棋摸了一下罗晓婷的额头。

罗晓婷有些急:“你去不去吧?”

“那得看什么事啊?你知道我工作忙得要命!如果没有什么事,晚一段时间行吗?”

“……我都跟人家约好了。”罗晓婷咬咬嘴唇:“咱们也老大不小了,没有孩子我心里真的不好过。”见何棋瞪大眼睛,罗晓婷马上说:“我妈妈怀我的时候就很不顺利,我怕继承了我妈的毛病。”

“行!检查就检查!也许我有毛病呢!”

“老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棋也不看罗晓婷,跑到卫生间洗漱。半夜三更的,杯子和牙刷碰撞的哗啦啦直响。洗完何棋也没有回来睡,而是跑到何糖糖住过的房间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何棋起来,见罗晓婷还在睡觉就过来揪她的耳朵:“你还不起啊?不怕上班晚了?”

语气和表情都属于没心没肺,丝毫不知罗晓婷心中的伤痛。

罗晓婷一下子哭了。

何棋傻了:“你怎么了?你病了吗?啊,你别哭行不行。”不说还好,一说罗晓婷哭得更加厉害。哭完之后,就把自己辞职的事情说了。

何棋沉默了一会儿说:“早该辞职!你要是听我的话,何糖糖一来就该辞职。”

“你别提何糖糖了行不行?你姐不理解你也不理解?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接何糖糖的!我……”说着,罗晓婷又哭了起来。

“好好,不提不提。其实COCO一点儿也没怪你。别哭了,辞职就辞职。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在家好好待着吧,我养你。”

“老公,你真好!”说着,罗晓婷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往何棋怀里蹭。何棋因为要参加一个项目会议,穿的西装革履的。当下马上一闪说:“好了好了,我得马上上班去了。”

罗晓婷恋恋不舍地跟过来:“你抽空儿陪我去医院。”

十一点整,何棋陪着罗晓婷来到了医院。

仍然是一身洁白的工作服,仍然是深不可测的眸子。看到罗晓婷,杨杨像不认识一样:“你找我?”

罗晓婷说:“杨医生,你不认识我了?”

杨杨恍惚了一会儿,好像记起来了:“你爱人来了吗?”

何棋连忙答应:“我是我是。”

杨杨看了看何棋,又看看了罗晓婷:“我现在有点急事处理,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当然可以啦,本来就是求人家来的,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等人家呢。两个人坐在那儿,看着杨杨在电脑前忙碌。一会儿,何棋有些耐不住寂寞,没话找话说。“杨医生,你们医院不错呀。”

杨杨啪啪地敲着键盘,连句话都没有。何棋的话扔在了半空中,别说接了理都不理。见此,罗晓婷马上解围:“那当然,这医院是北京最好的医院了。”

“未必!”冷冷的两个字。

罗晓婷又讨好地:“杨医生是北京人吧?普通话说得真好。”

杨杨皱了皱眉:“不是北京人普通话就说不好了?”

“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杨医生的普通话说得太好了。”罗晓婷赔着笑。

“太好?你干脆说我是播音员算了。”

罗晓婷闹了个大红脸。觉得杨杨真的不照顾人家的面子。当下,闭了嘴坐在一边看一本医药杂志。何棋却不看眼色地又问:“杨医生是哪儿人?”

“山东人。”

“啊,山东人啊?山东哪儿的?我老家青岛。”一听老乡,何棋马上套近乎。其实他并不是山东人,也不是青岛,是他爸出生在山东。每次提起来,何棋总说自己是半个山东人。

“山东人真多,到处都是山东人!”这话扔出来,也摸不准她什么意思。罗晓婷看看何棋,何棋看看罗晓婷。目光里都在想着,怪不得杨医生嫁不出去,原来脾气不好。

杨杨坐在电脑前,也不知在打什么东西,啪啪直响。见杨杨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两个人也都憋着。这时,杨杨手中的鼠标不动了。按鼠标的右手试探性地东按西按,后来,按的声音就大了,像出气一样啪啪直响。

罗晓婷比何棋机灵:“怎么了杨医生?”

眼睛抬也没抬:“鼠标不行了。”

罗晓婷热情地:“是鼠标坏了吗?何棋,你帮杨医生看看。”杨杨嘴里应着身子并没有想起来的意思。罗晓婷连忙推荐何棋:“他是北大的研究生,专学计算机的。”

鼓捣了几下,何棋就把电脑给修好了。没什么毛病,是鼠标接头松了。

“那为什么老死机呢?动着动着就停了。”杨杨开始对何棋刮目相看。

“鼠标老化了,最好买一个光电的。”

“我对这些不太懂。”

“中关村到处是。好的一二百,一般的几十块。”

见何棋如此精通电脑,杨杨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那电脑老慢怎么回事?我家里的‘笔记本’每一次起动都慢得要死。”

“有病毒了吧?”

“没有,我刚查过毒!”

“那就是内存有问题了。电脑也像一个机器一样,需要细心保养的。没事经常删删垃圾文件,修复日志与内存。如果你使用的是XP还好,如果是windwos就要常装。”

罗晓婷趁机说:“杨医生,反正我家何棋是学计算机的,你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

检查结果出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毛病。因为有了刚才的接触,杨杨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当下,罗晓婷热情约她和小李一起吃饭,小李好像等不急似的早早去了饭店。去了这丫头也不闲着,利用她的特长使劲地夸何棋帅,夸罗晓婷漂亮,一定会生一个继承他们所有优点的好宝宝。

一番话说得何棋夫妇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脱下工作服的杨杨让罗晓婷没有认出来。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唇上抹了润嘴膏,唇上的色彩偏重肉色,粉嫩,没有黑或者乌的色泽,让人想到孩子花瓣一样的嘴唇。鼻子直,但不高,也没有塌下去,鼻子上面的皮肤光滑,圆润,没有想象中的色斑或者因为生理而产生的疙瘩。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粉蓝镂空毛衫的中间,伸出了一截纤细白嫩又优雅的脖子。石磨蓝的牛仔直筒长裤显得二条腿特别长,脚上配了一双半坡跟的黑色高帮鞋。

罗晓婷第一个感觉就是,杨杨太年轻了。罗晓婷第二个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太优秀了。

去了医院,罗晓婷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只要没毛病,肯定会怀孕,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白天何棋上班,罗晓婷待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洗洗衣服,做做饭,晚上等待老公回来。

当太阳暖暖地投在窗户上时,罗晓婷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不上班后,她养起了睡回笼觉的习惯。早上和何棋一起起床,一起洗脸一起刷牙一起吃饭,等到何棋一出门,罗晓婷碗也不洗就回到了床上。本想少躺一会儿,但因为不上班心里没有负担,只要躺下去不睡到十点很难醒来。

醒来后的罗晓婷,觉得自己很幸福。她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看看时间,看看洒满一屋子的阳光,回想着自己刚刚做过的美梦,心里别提多么幸福了。

这段时间,罗晓婷做的梦都与孩子有关。不是梦到了别人的孩子,就是梦见了自己的孩子。有一天晚上,罗晓婷还经历了从怀孕到生产的喜悦。虽然是在梦中,但肚子的沉实和触摸孩子的感觉颇为真实。

她幸福地醒来,是笑醒的。

起床后,罗晓婷一般先去小区健身,她不跳舞,只是跑跑步,转转腰。她在那儿做运动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满足弥漫在脑海。她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的生活,自由的,放松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健完了身,她又到超市采购,把想买的想吃的全部拎回家去。

罗晓婷去超市采购的时候,经常会碰上一群孩子,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背着东西到游泳馆学游泳。报纸和电视上说了,游泳要从娃娃抓起,越小越学得快。像我们国家的游泳队员,已经培养晚了,如果早点培养,别说亚洲,就是世界冠军也非我们莫属。看到这些孩子,罗晓婷心里温暖得要命。如果可能,罗晓婷很想拎起来一个,亲亲小脸蛋,摸摸小屁股。

有那么一阵子,孩子的手,孩子的眼睛,孩子的头发,孩子幼稚的笑声,都深深地印在了罗晓婷的脑子里。有时候一个人闲着没事,坐在家里看宝宝图集的光碟,上面有一千多个宝宝,胖的,瘦的,好看的,难看的。她一边看各种宝宝,一边想象着自己的宝宝,这样翻一翻,想一想,时间就呼啦啦地飞过去了。

幸福的生活让罗晓婷的体重像皮球一样飞速膨胀。

不用别人提醒,罗晓婷也知道自己该减肥了。肚子像怀了孩子,腰身一捏全是肥肉。不过一向娇小的胸却丰满了不少,一手可握的事实一去不复返了。罗晓婷感觉兴奋,想减肥的念头瞬间熄灭,反正已经为人妇了,胖就胖呗。人家电视上说了,像她这样的年龄,如果太瘦还不好呢。别的不比,比比骨美人的许婕,那样瘦,怀上孩子都养不了。

日子过的春风得意,身体需求自然水涨船高,加上有想要孩子的念头托着,罗晓婷对性的渴望简直像一个妖精。一周一次不行了,一周二次也有些少,只要一贴上何棋的身体,心中的欲望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样一来,何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累得驴一样,现在回到家里还要例行公事。例行完之后,罗晓婷还不能像以前那样睡去,而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缠绵一番,不亲热一番万万不能睡的。

现在的罗晓婷又开始依赖何棋的胳膊,只要胳膊一抽去,她立马醒了。这样一来,何棋有些烦,每天回家前都要希望一番,他希望回家后罗晓婷已经睡去,他希望罗晓婷马上怀上孩子。何棋认为,罗晓婷之所以这样疯狂地需要,就是为了孩子,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周五晚上,何棋没有回家,被哥们儿拖着喝酒去了。拖他的哥们儿是陈昴手下的经理,执意想拉何棋辞职下水。陈昴的公司发展势头良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陈昴的车子换成了奥迪A6,办公室在最瞩目的CBD。去过的同学一提陈昴都啧啧夸奖,好像曾经让他们高兴的工作一文不值,好像不去投奔陈昴就不是人才一样。

何棋目前不想动的原因,是为了公司即将上马的BSE。这个项目是公司以及所有的员工比较看重的。如果BSE项目能操作成功,他在公司的前途不可估量,如果BSE项目不成功,他也有了操作大项目的经验,就算陈昴不请他,也会有其他公司来挖他的。

罗晓婷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何棋正端着酒杯往嘴里倒。桌子上都是投意交心的知己哥们儿,事业上也被语言描绘得一片阳光。说到事业,没有哪一个男人不爱事业?这两个字就像金钱和女人一样,潜移默化地能激发男人的欲望。这社会,绝对不能小富则安,要挣钱,不挣钱怎么买好房?不挣钱怎么开好车?兄弟,你以为你开个捷达就幸福了?你以为你不租房子就是大款了?人啊,得往钱看,有了钱什么事不能做?要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奥迪看不上,买奔驰,奔驰看不上,换法拉利啊。

何棋接电话,不高兴地:“你不要催行不行?我现在回不了家。”

“为什么?”

“有事!”

“什么事?”

何棋有些烦,以前的罗晓婷不这样啊,现在怎么像追日本鬼子一样。身边的哥们儿都把目光聚到他的脸上,不用说,老婆又查岗了。一个哥们儿捅捅何棋,小声说:“要不,我帮你解释几句?”这下何棋不高兴了,也不管罗晓婷如何想,借着酒劲挂了电话。

回到家里,罗晓婷不愿意了:“你为什么挂我电话?没等我说话你就挂了?啊,你挂了电话不说,你还关机了?你关机是什么意思?”

何棋也喝多了,走起来像踩棉花。他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半天才说:“手机没电了。”

“你不是有两块电池吗?两块电池都没电了?”

何棋想也没想:“是啊。”

罗晓婷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哪儿没有电,还有三格电没用完呢。当下罗晓婷拿着手机责问何棋:“好啊,你开始说谎了!没电没电,这是没电啊?”

“噢,又有电啦。”说着,何棋胃里一阵翻腾,跑到卫生间哇哇地吐了起来。

“让你喝,明明答应不喝的,你偏喝!喝了别醉啊,喝了别吐啊!”罗晓婷一边埋怨一边帮何棋捶着,因为恨,手下力量重了些。何棋甩开罗晓婷,不高兴地:“你想捶死我啊?用这么大力?”

“捶死我改嫁,我找小白脸。”

“找啊找啊,马上找。”

“你以为我不敢找吗?你要是不在乎,我现在就找一个给你看看。”

何棋气哼哼的。

躺在床上,何棋困的不行,但罗晓婷却不放过他。

“谁请你喝酒啊?”

“能有谁啊?同学。”

“哪个同学?为什么请你喝酒?”

“谈事罢!”

“什么事啊?”

何棋只好把事情简明扼要地一说,只是把陈昴忽略过去。他清楚罗晓婷的性格,凡事想的比他长远,不管陈昴给的钱再多,她绝对不会让何棋放弃眼下的这份工作。正如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小公司比不了大公司,大公司比不了公务员,公务员比不了国家干部。没办法,就这眼光,怎么说都改变不了。

“你同学辞职了?”

“嗯。”

“做得好好的辞职干吗?”

“当然是自己干了,有本事的人都自己干!”

“那未必,自己干多有风险,赚了还行,如果赔了呢?我老舅就吃这亏,放着好好的国营厂长不做,非得下海折腾,结果把所有的家产都赔光了。”

“别提你舅舅,你舅舅还算下海?开一小饭店,七大姨八大姑老去蹭吃,不赔才怪呢。”

“我是借此说明一个道理,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比什么都好。像我们现在的年龄,如果还天天挤在人才市场里找工作,别人不说自己都觉得丢人!”

“扯哪儿去了?自己干和找工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得得,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你嫌我烦了?”

“没有啊。”

“你就是烦了,都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何棋哭笑不得地:“好,你问吧,你现在就开始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行了吧?”

“嘿,你还不耐烦了。”罗晓婷捶了一下何棋。躺下了,不过还没闭眼:“都是谁去喝酒了?”

“说了你也不知道。”

“不说算了。”罗晓婷躺在床上,突然又坐起来:“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啊?不是说不喝了吗?咦,还抽烟了是不?一股子烟味。”罗晓婷用力甩了甩手!

“哪有烟?我根本没抽烟。”

“你闻闻,你的衣服。”

“那是别人抽的,一屋子人都抽烟。”

“你没抽?”

“我没抽!”

“没抽?没抽就好。其实你也不应该喝酒!”

“酒怎么能不喝?人家都喝,我不喝能行吗?”

“我没说一点儿也不让你喝。喝也成,但一定少喝!不能实打实地喝,对于喝酒,你得学点小聪明!”

杨杨快要急疯了。

她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坐在桌前敲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写好的文档不翼而飞。杨杨除了本职工作外还业余时间给医学杂志撰稿。后来,南方一家出版社看到了杨杨的文章,希望与她合作出一套医学方面的书籍。杨杨很在乎这个机会,夜以继日地撰写稿件,好不容易写到了收尾,怎么文档就像做梦一样没有了。

杨杨坐在电脑前,恨不得多生出几只眼睛几双手来。桌面,文档,C盘,D盘,就连垃圾箱都搜查了一遍。绝望的时候,杨杨还启动了系统还原。所有的文档都在,被删的,保留的,就唯独没有自己想看到的文档。

杨杨突然冲到客厅里。

杨妈妈正在打电话。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耳聪目明,头发又黑又亮。如果不是看那张已经布满皱纹的脸,听声音还以为她是一个青春勃发的年轻人呢。杨妈妈年轻时在公证处工作,退休后学会了玩游戏上网,光浏览新闻还不行,还得聊天。各种聊天室,各种聊天工具,乱七八糟的网友多的难以计数。老太太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年龄,偏偏聊的人又喜欢她的慈祥与真诚。杨妈妈像妈妈,又像奶奶,有时候还像一个老大姐。不能给别人说的事情,全部给杨妈妈倒了出来,婚外恋的,失恋的,单恋的,老婆老公出轨的,与老爸老妈生气离家出走的等等。杨妈妈像一个拯救人类的女神一样,在网上聊还不行,家里电话都公布出去了,每次回到家,好像这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声讯热线。

电话是从国外打过来的,杨妈妈心疼对方的电话费。好不容易打完了电话,杨杨急不可耐地说:“妈,你用我的‘笔记本’了吧?”

“用了一下!我的QQ上不去了。”

“我早给你说过,不要用我的‘笔记本’。你有一个台式机不够吗?我的笔记本全是重要的文件。你看你看,我辛辛苦苦写好的文件全没有了!”

“是吗?”

“当然是啦。都快写完了,现在却没有了!”

杨杨急得想跳楼,杨妈妈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就上了QQ,就接收了一个照片。结果吧,那个人真缺德,发的是黄色照片,我就删掉了。”

“哎哟,我的妈,你是不是把我的文件也删掉了?”

“不可能啊。”杨妈妈满怀信心地操作笔记本。这个老太太对电脑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女儿,打字也不用拼音,学的五笔,有时候聊得开心,不用听别的,整个屋子里全是打字的啪啪声。

杨父去世得早,杨杨总觉得妈妈可怜,总是想方设法地让着她,掏钱给她买了一台电脑,没想到好心给自己招惹了大麻烦。写了三个月,近二十万字的文档,让她一下子就删除了。

鼓捣了一阵,杨妈妈安慰女儿:“删了就删了,我打字快,你说我打!真的,我现在打字速度特快,我开两个QQ,一个MSN,还有网易泡泡,每一个上面都有一百多人,聊起来我忙得饭都吃不了。”说到这儿,杨妈妈有些骄傲:“我打字的速度全是聊天练出来的,不信,你随便说,我可以一字不差地打出来。”

“你有时间打,我还没时间说呢。再说医学文章能张口就来吗?”

“看看,你成心气我不成?删就删了,你妈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小子,非得要发给我结婚照,结果是一个大光屁股。我找他去,骂死他。”

对于这个妈,杨杨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说好听了老太太可爱天真让人哭笑不得。说的不好听,整个一老妖精。

杨杨的“笔记本”是从国外买的,在国内还没有维修站。转了好几家修理电脑的,没有一个可以修好。有一个家伙还拿螺丝刀想打开笔记本。杨杨马上止住,别文件没找到,搞得“笔记本”也不能用了。

万般无奈中,杨杨突然想到了罗晓婷。

接到电话,罗晓婷极为热情:“没关系,杨医生,你不要着急,我马上让何棋过去。”

杨妈妈看到何棋高兴地不行了,她错认为是自己聊天的网友登门致谢了呢。前几天,她拼尽全力拯救了一对要离婚的夫妇,人家在网上要了她的地址,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何棋彬彬有礼:“阿姨,杨医生在家吗?”

杨妈妈先是惊讶转而兴奋,老太太再开放,但家里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也是愁闷。杨妈妈曾经很夸张地对杨杨形容,你一天不结婚,我的心就一直吊着,就像吊了一块大石头。无论杨妈妈怎么样努力,杨杨照样读研,照样出国,照样三步一曲地上班下班,现在有个小伙子上门,杨妈妈心里被幸福灌满了,一边叫女儿一边张罗茶水。

杨杨把大致情况对何棋说了,何棋眉头微皱了一下:“你应该备份。要不就多存几个地方,不然文件很容易丢失的!”

对于计算机,杨妈妈比杨杨热情,她拿出花花绿绿的软盘给何棋看。何棋有些奇怪:“阿姨,你用这么多软盘存什么啊?”

“存聊天记录啊,存照片啊。小伙子,我在全世界都有网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要不,你打开看看。”

“妈,人家在帮我修电脑,等会儿再说你的事行不行?”

“啊!”杨妈妈转身看着何棋:“你是修电脑的啊?”

“妈,这是何先生,我的一个朋友。”说着杨杨往外推母亲,“哎哟,回头再细说,你先出去吧。”杨妈妈像个孩子一样笑,小声地:“我知道我知道,他想追求你吧?”

“哎呀,妈妈,别胡说。”杨杨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何棋手指熟练地敲着键盘,直接进入DOS系统。一排排英文在蓝色的屏幕上闪动,进入,返回,再进入,看得杨杨在一边傻了眼。论英语她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八级,可是面对计算机这样专业的词汇,她看得一头雾水。站在何棋身边,她像一个目不识丁却又满怀求知的孩子,紧张,兴奋,羡慕。

突然,何棋低呼一声。杨杨也一下子看到了熟悉的文件名,因为高兴,她不由自主拍了一下何棋的肩膀:“就是这个。”

不过,幸福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难堪,在许多被恢复的文件里面,竟然有一个男人的裸体,看不到头,但从头部以下白花花的都露了出来。杨杨一阵眩晕,等到回过神了,何棋已经若无其事地把照片删掉了。

杨杨想要解释,不过她怎么解释?图片在她的电脑上,她能告诉何棋,这照片是人家发给母亲的吗?

杨杨的脖子都红了。

何棋怕她难堪马上说:“病毒!你的机子中了病毒。我建议你安装一个防火墙。你这个杀毒软件是盗版的,已经失去了防护作用。这样,回头我给你发一个正版的。”

“啊,那太感谢了何先生!”

“没关系,有病我找你,电脑坏了你找我!”

因为病毒的原因,文件没有全面恢复,何棋有些遗憾。杨杨满怀感激:“不错了,现在已经不错了。何先生,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知道我拎着‘笔记本’跑了很多地方。”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对了,你可以不用叫何先生,叫老何或者何棋都行。何先生听着怪别扭的!”

“那就叫小何!要老也是我老,你还年轻着呢!”

“得了,别搞得像个老大姐!”

“当然是老大姐。不信你问问你妻子,我比你们大好几岁呢。”

关电脑的时候,何棋突然在桌子下面看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君生我未生,君老我未老,恨生不同时,日日与君笑。”当下他心里一动。这首诗他知道,原文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诗是谁改的?”

杨杨不好意思地:“我呀,改着玩。”

“一改意义就不一样了。”何棋有些兴奋:“你也喜欢诗?啊,我是说你也喜欢改诗?”

“对呀。难道你也有这个爱好?”

“当然,我把泰戈尔的诗都改了。”说到这儿,何棋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重新背了一遍给杨杨听。这一背,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就近了许多。

何棋前脚出门,杨妈妈就跑过来查看结果。听了之后杨妈妈哈哈大笑:“好了,以后我的电脑有什么毛病,就找小何好了。对了,杨杨,小何是学计算机的吗?”

“当然,北大的研究生。”

“哇噻!和你父亲是校友嘛。”

“得得,我爸是多少年前的研究生?学了一个土木结构,怎么能和小何相提并论?”

“看,你贬低自己的父亲了不是?想当年,你爸爸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杨妈妈把老头子的优点陈述了一番。老太太问女儿:“小何是想追你吧?”

“别胡说了,人家都结婚了。”

老太太失落得不行:“他一结婚你就没戏了。”

杨杨生气地:“你别见一个男人就往我身上安。别说他结婚了,就是没结婚也没戏。”

老太太咧咧嘴:“人家不会配不上你吧?”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不喜欢小男人。”

“小男人?怎么定义小男人?难道是年龄?丫头,时代不同了,年龄真不成问题,网上有多少女人找了小男人啊?男人小四五岁不算小。真的,有些男人就喜欢大点的女人。”

在那个电话没来之前,罗晓婷还满怀幸福地在厨房里忙碌着。

印着可乐的围裙早就换成了缀满卡通的围裙,这条围裙是何棋和她一起从超市买的。当时为了方便,还买了两条。只是何棋上班后工作忙碌,能扎着围裙和罗晓婷在厨房里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好在,因为有物质做底子,罗晓婷在厨房扎得心甘情愿,扎得心花怒放。她像个保姆一样,根据何棋的喜好加醋放糖,炒、炸、煎、熬。所有的劳累,所有的不满,都随着何棋的称赞而烟消云散。

因为何棋帮杨杨搞好了电脑,杨杨特意打电话感谢并恭维了一番。后来像是讨好一样,针对罗晓婷的苦恼献计出策,杨杨让罗晓婷买一只乌龟,掀开龟甲,取出内脏,洗净后用黄酒轻泡,放上玉米须,在砂锅内用文火清炖。对于功能,杨杨没有说得过于明白,只说常喝会对身体有好处。

杨杨的话在罗晓婷面前就是圣旨,就是权威。她就冲着杨杨,也得每天扎到厨房搞金龟汤。第一次何棋喝了,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第二次第三次,何棋就埋怨汤没有味道,油没有就算了,连盐也不放,根本喝不下去。后来,只要一见到金龟汤,何棋就害怕。

金龟汤泛出乳白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罗晓婷光想着老公了,谁知接起来却是父亲,说母亲病了,上吐下泻。如果罗晓婷有空儿,最好回来看看。

罗晓婷的父亲是一位军人,母亲是纺织厂的职工,他们就罗晓婷这么一个女儿。按照母亲的意思,希望罗晓婷能留在身边。工作安排了,关系也打点了,罗晓婷就是不干,要死要活地来了北京。在没结婚之前,罗晓婷逢年过节的都要回家,多了一年三四次,少了一年也得回去一次。结婚后,为了节约开支,把每年回去一次的习惯改为二年一次。有了房子,罗晓婷也曾经想着把父母接过来,母亲挺高兴的,父亲不同意。不是女婿不行,而是说在哪儿也不如家里方便。

何棋买了飞机票,可是罗晓婷又不让他去了。经过一夜的考虑,罗晓婷已经从感性转为理性,觉得两个人一起回去不理智。何棋的工作这样忙,三请二请的扣钱不说,要是领导对他有了看法,丢了工作怎么办?现在何棋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切以他为中心。反正老太太没什么事,估计着是想姑娘了。罗晓婷没工作,正好借此机会到家转转,没事住个十天半月,有事给何棋打电话。

回家一看,果然如罗晓婷所料,罗妈妈啥病没有,就是想她想的。见到女儿,罗妈妈激动地像个孩子,又抱又哭的,害得罗晓婷也淌了不少眼泪。

“何棋上班了?做的什么工作?一年能挣多少钱啊?他挣了钱给你存还是自己放着?傻丫头,他能把钱给你是好事啊,如果他不给你钱就坏了!以妈的经验,绝对不能让男人手里留钱,男人手大,三花二花就花出去了。别的不说,说你爸。要不是我管着,多少钱花不出去啊!”

数落完钱,又数落罗晓婷的房子:“房子多少钱买的?在什么位置,怎么样装修的?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名字?两个人的名字谁先谁后?邻居好不好相处?有没有人欺负你们?”罗晓婷一一回答。

等到罗爸爸回来,罗妈妈饭也不做了,鼓动罗爸爸下厨,带着罗晓婷挨家串门。

罗晓婷家的房子,是罗妈妈单位分的房子,整个大院,全住着纺织一厂的职工。这里的老头老太太差不多是看着罗晓婷长大的,没回来时见到罗妈妈就唠叨,现在回来了,不挨个拜访哪行啊。

好在,罗晓婷带够了礼物,全是北京的特产,挨门挨户地送。罗妈妈高兴得不行,每到一家就会把女儿搬出来炫耀一番。这个大院里住了几百口子,哪一个男人一年可以挣几十万?哪一家的女儿在北京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哪一家的女儿不用工作就有吃有喝?比来比去,就是罗晓婷命好嘛。

后来,有一个阿姨因为高兴,就做出关心的样子来:“丫头,你们怎么不要孩子?结婚六七年还不要孩子吗?”

“哪有六七年?到十月份才五年!”罗妈妈连忙纠正。罗晓婷心里一紧,明明是六年了,为什么要说谎呢。罗妈妈一说谎,罗晓婷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好像不是自己不要孩子,就是自己不会生孩子一样。

当晚,娘俩睡在一张床上。罗妈妈趴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我明天带你看个中医。”

“什么中医?”

“这个中医说起来,和你有很有关系,我怀你的时候就是吃了他的药。现在这老医生已经八十多了,在南区开了一个私人诊所,专治不孕不育,名气可大了。”

“是吗?”罗晓婷半信半疑。难道自己随口说的成了事实,母亲怀孕的时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罗妈妈骄傲地说:“可不是嘛,费了老大劲了。在你之前,我还怀了两个,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三个月不到全流掉了!后来再怀你,怀的那个难啊,我天天做梦都梦到孩子!后来没办法了,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态度来看中医,你猜怎么着,三服中药没吃完,就怀上你了。”

“那我姥姥呢?是不是我们家有遗传?”

“你姥姥生了我们姐妹八个。你说是不是遗传?”

“八个?我姥姥生了八个孩子?那怎么就留下你和我舅呢?”

“死了。那年月,兵荒马乱的,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娘俩正在被窝里谈心,何棋的电话打过来了。罗晓婷光沉浸在回家的幸福中了,竟然忘了给老公报报平安。罗晓婷汇报了一番,问何棋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何棋说在办公室,罗晓婷就说了让他早点回家,早点休息之类的话。

电话挂了,罗妈妈埋怨女儿:“你怎么就挂了,也不多说几句。”

“有什么可说的啊?”

“嘿,夫妻两个,话哪有说完的啊?如果连话都不想说,那就不对了!我和你爸,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就没有不想说话的时候!”

罗晓婷揭母亲的短:“都是你说我爸听!何棋不是我爸,要是我这样说他,早就翻脸了。”

“他敢?!男人就得让女人管着,不管就无法无天了。你给妈妈说说,结婚后,他对你好不好?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愿意!”

罗晓婷在家里不显,一旦走了家里就空了。衣服没有人洗了,饭也没有人做了。每天睡在床上,倒是宽敞了,胳膊也自由了,可是一眼开眼睛,心里空的要命,看哪儿哪儿不对劲儿。

厨房呢,没做过饭,锅碗生了懒,东一只西一只的。地板呢,也乱的不行了,到处放着裤子,袜子,方便面,饼干。水没有了也懒得烧,跑到超市拎桶装矿泉水。衣服都堆成山了也不想洗,一件一件地往阳台上扔。总而言之,这个房子的女主人一离开,日子过的突然没味起来。念头里的自由和兴奋,马上被许许多多的不方便代替了。还没到一个星期,何棋就受不了,打电话问罗晓婷什么时候回来。

此时,罗晓婷正在母亲的监督下喝中药。黑糊糊的一大碗,又苦又涩。中药一共开了九服,每天喝一服,每服熬三次。喝到半路,不管有用没用,都得喝完呀。

何棋向罗晓婷诉苦:“你再不回来我就没衣服穿了。”

罗晓婷又恨又疼:“你不会洗洗啊?”

“这台新的洗衣机我没用过。”

罗晓婷就在电话里教给他怎么用,全是自动的,摁一下开关就行了。在一边的罗妈妈马上变脸了,觉得女儿受了委屈。等罗晓婷放下电话,她就唠叨上了:“看来你从来没让他洗过衣服是不是?看来家务活都让你自己干了是不是?你太傻了丫头。”

罗晓婷替何棋辩解:“他哪有时间呀,为了钱一天到晚地忙。我现在不是不工作了嘛,我总不能在家闲着让他洗衣做饭吧?”

罗妈妈有些不满地看着罗晓婷:“谁家的男人不挣钱啊?男人挣个钱就不干活啊?洗衣服是女人的专长啊?你长这么大,连爸妈的衣服都没洗过。你嫁给他可不是当保姆!”当下,母亲纵容女儿:“不回去,多住几天。让他尝尝没有你的滋味,要不他不知道你是谁。”

罗晓婷在娘家安心住着,何棋也慢慢地适应了单身生活。工作忙的时候他就住在办公室里,工作不忙的时候到处找地方休闲。最近陈昴迷上了网球,见罗晓婷没在家,就鼓动何棋出去运动一下。天天坐办公室,再注意体形也不行了。何况,何棋对网球还有些兴趣,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曾经打过。所以,每天下班后,只要不加班,何棋就去打网球。他们买了网球,球拍,衣服,鞋子,请了教练。何棋的教练是男的,陈昴的教练是女的。陈昴坦白地告诉何棋,这个网球协会就是美女多,要不然他为什么花这么多钱到这儿打网球?北航和工体都比这儿便宜多了。

有一天,何棋打网球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声音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哈哈一笑,嘲笑何棋一定是美女认识的太多了。何棋赶紧解释。对方又笑了一番,然后让何棋回头看,何棋回头了,见江黛正握着手机站在他的身后微笑。

一时,何棋有些愣了。

江黛笑着说:“怎么?我的出现让你这么吃惊吗?”

“主要是没想到,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这有什么没想到?这地方是网球场,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何棋吭哧半天才说:“我来了两周了,都没有碰到你。”

江黛笑笑:“我今天刚刚来。”

何棋长舒一口气说:“怪不得,你也对网球有兴趣?”

“是啊,要是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早来了。”说完,江黛拿起球拍,冲何棋挥了挥手:“我先上课去了,你以后就找我来练球吧!”

何棋也笑了,觉得江黛挺有意思的。第一天来学球就要教他。他打的虽然不怎么样,但比起初学者要好多了吧。回头把这事当做笑话一说,陈昴哈哈大笑,说江黛不是去学打球的,她是那个球场聘请的网球教练。江黛除了会设计儿童玩具,还在网球协会兼职。说到这儿,陈昴拍拍何棋的肩膀说:“哥们儿,机会难得,我感觉你们俩很有缘分嘛,我去打了这么多天球,怎么没有碰到她呢。”

两个人再去打球时,就直接找江黛打去了。不过因为江黛的时间不能固定,有时候碰得上有时候碰不上。陈昴知道自己没戏,把江黛的课全部让给何棋了,他全心全意地追另一个美女教练。

起初的时候,何棋有些别扭,跟着江黛学球的时候,总是神思恍惚,本来可以发挥好的姿势总是被江黛纠正了好多遍。有一次,江黛正在和何棋打球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过来,一声不哼地站在后面看。何棋以为是初学者,后来发现不对劲,这个男人是冲着江黛来的,他喜欢江黛。果然,有一次去卫生间,那个男人跟着何棋进来,问他能不能换个教练,他想跟江黛学球。

对于何棋要换教练的事情,江黛非常不理解。当她明白了原因后,江黛笑笑说:“他是单相思罢了。我并不喜欢他。”

何棋说:“你不喜欢就要跟人家说清楚,让他死心。”

“当然说了,早就说了。但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江黛看着何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何棋慌乱地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黛又说:“你有没有这样喜欢过别人?”

“没有。我这个人性格比较内向,尤其在感情上,我是比较被动的。”

“我也是被动的。”江黛眨眨眼睛说,“看来我们俩一样,所以我们俩只能暗恋。”说完,江黛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何棋不知道江黛为什么红脸,不过她的脸红了也挺好看的。

有一天晚上,何棋都已经睡了,但江黛打来电话,让他到后海救她一命。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严重,何棋不敢怠慢,抓了衣服就跑下去了。

在这之前,为了阻止心中的感觉,何棋已经认了江黛做妹妹,何棋说他这辈子很想有个妹妹,有个妹妹他可以照顾她,呵护她。可是他却没有妹妹。江黛也认他做了哥哥,说从此以后,何棋就是她的哥哥,何棋要保护她,何棋要宠爱她,何棋的手机也要为她开着。

这话莫名地让何棋有些感动。

何棋的手机是开着,也一直等待机会要保护江黛。但是,每次江黛打他电话,都是充当车夫的角色罢了。有时候江黛加班太晚了,何棋如果也没睡,也乐意开车带她回来,江黛住的地方和何棋家顺路,两个人在路上聊聊天,吹吹牛,江黛也高兴,何棋也高兴。

也有时候,江黛喝多了酒,在酒吧里打电话给何棋。何棋也会开着车带她回来。反正罗晓婷不在家,他自己也没什么事。

这样一来,江黛就对何棋产生了依赖。有那么一阵子,江黛觉得,自己恋爱了,她已经喜欢上何棋了。上班的时候,她会不停地想到何棋,设计的玩具,总是想着何棋会喜欢吗?下班的时候,她也会想到何棋,他在哪儿,他吃饭了吗?

有时候睡不着,江黛还会给何棋发发短信,何棋回,但字比较少,语气完完全全是哥哥的样子,好好睡,不要乱想。我吃过饭了,谢谢。有一次,江黛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还给何棋打了电话。她打电话的目的是证明何棋身边有没有女人。何棋接了,声音正常地和她聊天。江黛突然觉得,自己死了很久的心因为何棋又活过来了。她觉得何棋就是她的王子,就是和她要厮守一生的爱人。

江黛完完全全地陷在了由自己编织的故事中间。但是,她是女孩子,她渴望何棋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在时间上,她等得起,她比何棋整整小了四岁。有时候,江黛也在想着何棋为什么不向自己表白,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接自己的电话,还要关心自己。虽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是他们比谁都明白,他们不是兄妹,兄妹是爱情的一种谎言。

这时,那个一直追江黛的男孩捷足先登,勇敢地向江黛表白了。为此,江黛觉得机会来了,她很痛苦,她需要何棋帮她分析和处理这个结果。一般的经验表明,如果何棋也喜欢她,他决不会让江黛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壮胆似的,江黛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喝了很多酒。何棋赶来的时候,她已经醉成了一摊烂泥。

何棋把江黛带回了家。

他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带回了家,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送江黛回家。仅仅是她醉的不省人事?还是他根本记不清她住在哪儿了?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为了这次出轨潜移默化地寻找借口。

江黛虽然醉着,却不肯配合何棋,从沙发到卧室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何棋折腾了好久。好不容易抱起来了,江黛却像小孩一样屁股下坠,嘴里哼哼着,趁何棋不注意,一下子拉着他倒在地板上。

地板上,江黛像孩子一样弯着身体,上衣和裤子中间,露了一截粉嫩性感的小蛮腰。何棋看着江黛有些发傻,她的脸和记忆中的脸叠合着,拼凑着,突然,江黛翻过身来,像个孩子一样又皱鼻子又动嘴巴的。恍惚中,何棋情不自禁地伸过手抚摸了一下江黛的脸,只一下,好像手指还没有完全碰到江黛的脸蛋。江黛虽然闭着眼睛,却一下子抓住了何棋的手。

事后,江黛在何棋怀抱里安然睡去。

何棋睁大眼睛,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开始觉得对不起罗晓婷。想到后来,何棋还害怕江黛会因此纠缠上他,失去几个钱无所谓,要是像别的女孩一样甩不掉就麻烦大了。

江黛好像做了好梦,脸上充溢着笑意,有一会儿,还咯咯地笑出声来。江黛的笑声吓了何棋一跳,怀里搂的这个女孩儿,不是罗晓婷,也不是那洋,是一个与他刚刚发生了关系的女孩。她是谁?为什么睡在他的怀里?睡的如此香甜如此安稳?

突然地,何棋莫名其妙地紧张,感觉有上楼的脚步声,感觉门被罗晓婷推开了。何棋想到如果罗晓婷来了怎么办?他得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他得把江黛的衣服穿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不过现在是半夜,罗晓婷怎么能回来呢?别吓唬自己了,安心睡觉,什么事也没有。

如果真有事情发生,他也阻止不了不是吗?

黎明时,何棋终于抱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上了战场,手中的枪明明有子弹却打不出来。一个长的像日本人似的男人,拿枪抵在他的胸前,一时,惊得他立马睁开眼睛,怀中却空无一人。

江黛已经走了。

沙发上的呕吐物已经被江黛清理干净,昨天的垃圾也被江黛带走了。

一切还如昨天的样子。

何棋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梦境。

像清理战场一样,何棋把能洗的全部洗了,地板也擦了二遍。他坐在被自己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家里,为自己第一次艳遇又激动又害怕。

罗晓婷回来了。

不知是故意讨好,还是想弥补什么,罗晓婷回来这天,何棋变得勤快,兴奋,激动,忐忑。他像一个初恋的男孩儿,五点多就睡不着了。

窗户外面黑糊糊的。

在等待黎明的这段时间,他的脑子像跑马车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到了机场说什么,回到家里说什么,如果罗晓婷发现了说什么。想来想去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天亮又觉得自己自欺欺人。能发现什么?床单洗了,地板擦了,别说长头发短头发都没有。

楼下的垃圾已经运走了。

门口的地毯也重新整理过了。

别说罗晓婷不知道,就是故意找证据,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为了接罗晓婷,何棋请了假,一大早跑到超市里疯狂采购。胖鱼头两个,白切鸡一只,虾二斤,还有六只活蹦乱跳的大闸蟹。水果选的是泰国柚,美国蛇果,还拎了两只硕大的榴莲。抬头看到超市里的鲜花,一头钻进去,挑了一支蓝玫瑰,外加若干红玫瑰。情人节早已远去,玫瑰便宜得要命。一支在情人节可以卖到一百元的蓝玫瑰,现在才十块钱一支。

何棋拎着大包小包去排队交钱时,突然听到后面的两个女人在谈婚外恋。一个女人说:男人做了坏事,表现就和平时不一样。

何棋一激灵。

他一点儿也不否认,他之所以一大早跑到超市疯狂采购,就是为了讨好罗晓婷。他为什么要讨好她?还不是他做了坏事。想到这儿,何棋又拎着大包小包回去。再出来时,何棋手里多了一包方便面,一包速冻饺子,外带一大桶矿泉水。

何棋已经想好了,罗晓婷一回家,就得万分委屈地向她诉苦,就得表达自从她走了,自己天天喝矿泉水,自己天天啃方便面。

没想到,罗晓婷对他的诉苦和思念反应平平。罗晓婷站在厨房里一边烧水一边说:“看来你想的不是我的人,而是你如何吃不上饭如何喝不上水。”

何棋嘿嘿一笑:“在我眼里,饭就是你的人,水就是你的人。我真的想你了。以前你在家的时候没觉得,一走心里挺空的,尤其晚上睡觉,空的要命。”

罗晓婷一阵激动,结婚这么久以来,何棋第一次这样亲热地向她表示。罗晓婷不相信这些话是从何棋嘴里说出来的,但她相信何棋说的是真的。

罗晓婷心里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呸!都黄脸婆了,有什么可想的?”

“真的。难道你就没想我?”

罗晓婷挖他一眼:“老公,我发现你好像比以前会说话了?是不是我走了,你做了什么坏事啊?”

何棋吓了一跳说:“还不是被你逼的,你天天嫌我不会说话。”

“哈,看来还是我逼的啊。老公,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泡泡吧,喝喝酒,勾勾美女?”

“我天天忙的前脚打后脚,哪有这闲工夫”

“不信。”

“真的。不过忙些好,不然我会更想你的。”说到这儿,何棋从后面搂住罗晓婷:“我做梦都想你。”

罗晓婷甩开何棋:“得得,都起鸡皮了。”嘴里这样说,手却搂住了何棋,上上下下地打量不够。突然,罗晓婷伸出手,一下子顶在何棋脑门儿上:“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呀,不然……”罗晓婷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

何棋举起双手,笑嘻嘻地:“别打,我投降。”

“嘿,没劲。要是你在战场上,也是当俘虏的材料。”

“我不这样认为,当俘虏可以保住生命卧薪尝胆。命没有了,一切成为白谈。用陈昴的话是,要智取不能硬拼!”

“去去去,一说他我就头疼。三十好几的男人了,不嫁不娶地混。这种男人说白了,就是自私,就是不想负责任。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儿都看上他什么了,要是我,天下的男人都死光光了,我也不会考虑他!”

“哪有你说的夸张?人家多少也算是事业型男人。办公室在著名的CBD,我们大部分同学都投奔他了。”

“什么什么?陈昴的办公室在CBD?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钱了?不会是租的地下室吧?”

“开玩笑,陈昴什么时候没有钱?前几年他没收心,不想做事,要是早做,CBD的办公室就不用租了!”

“他父母不就开一破服装厂嘛。还是乡镇企业,能有多少人民币?”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可别小看乡镇企业,随便拉一个出来,哪一个不是身价百亿。实话告诉你,陈昴家里趁这个数。”

“三百万?还是三千万?”

“得了吧,三个亿。你以为呢!”

“真的吗?我没看出来啊?如果我有三个亿,我还工作干吗啊?一辈子吃喝玩乐也花不完嘛!”

因为有了新的争论,何棋埋藏在心中的担忧一下子没有了。他一边训斥罗晓婷目光短浅,一边替陈昴吹牛。对于陈昴的家产是不是有三个亿他也不清楚,他之所以信口胡来就是为了打底。陈昴那边给他留足了时间,他也有了打算。现在罗晓婷说到了陈昴,何棋有必要替陈昴吹捧吹捧,就像建楼,打地基非常重要。

罗晓婷的地基就是钱,这年头和什么都可以过不去也不要和钱过不去。

罗晓婷听到陈昴曾三次约请何棋去公司做副总时,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你怎么说的?”

何棋漫不经心“……我说考虑!”

“那年薪多少?”

“还没同意怎么能问薪水?不过听说,在陈昴那儿,普通的部门经理就可以拿到二十万年薪,还能享受一个月的年假!”

“这么多啊?那还用出差吗?”

“当然不用!副总出差要手下的人干吗?再说陈昴做的是软件开发,和出差搭不上边!”

罗晓婷抡锅铲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不用出差倒是件好事情。现在没有孩子还好,如果有了孩子,何棋就不能长期出差了。如果还待在这家单位,一走就是三个月半年的可受不了。可是陈昴这儿,条件倒好,可是不保险啊。

罗晓婷想了半天说:“陈昴那儿还是算了吧,再好也是一个私人小公司,要是没事还好。要是有事一倒闭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你胆小!”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所以,我们只能住小房子我们只能开大众车!”

见何棋生气,罗晓婷又说:“我没让你不去,我的意思是看看再说。陈昴的公司再好,也是刚开始,前途未知。你现在的公司,又不是真的干不下去。你不是说你们最近在搞什么新项目吗?”

这话正合何棋的心意。当下,他把自己的想法对罗晓婷说了。罗晓婷很开心,也很支持。又把何棋从里到外地夸了一番,完了,罗晓婷趁着做饭的空间,有些煽情地仰着脸说:“老公,我爱你。”这一句话,把何棋的欲望调动起来了。

“这些天,你真的想我了吗?”

“想!”

“我也想你了!”

“去,你想我还不回来?打电话你都不回来!”

“傻。我正吃着中药。对了,这个中医与我可有缘分了,我妈说当初她就是因为吃了这个中医的药怀上了我。在没吃药之前,我妈和我现在一样,做梦都想着孩子!”

“是吗?”

“是吗是吗?我最烦你用这个了,好像不相信一样!”

“嘿,我用习惯了。没有别的意思,这年头不相信谁也得相信媳妇啊。媳妇永远是对的,好男人都应该听媳妇的!”

女人亲了男人一口。

“对了,你说生个男孩好还是生个女孩好?”

“什么都行。”

“这话怎么这样说啊?我要听真心话。说啊,快嘛!说嘛!”

“好好好,我说实话,不管男女,只要是你生的就行。”

“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