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许-虽然·但是

饭桌上的窦新成刚刚逛了一次药店。本来只是想买一些喉片的他,顺便也看了看别的药。打发完了他,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小姐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当他走到夫妻用品柜台时,女售货员像吃了兴奋剂,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快步跟上,低声问:要不要试试新货?好着呢。窦新成下意识地看看周围,没有别人。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笑道:什么货啊。售货小姐说:夫妻用的药,名字叫“倍柔情”。这是一种新型的高级润滑剂,采用的是国际流行的水溶性膏体,原料是进口的天然保湿精华素,晶莹透明,滋润爽滑,能显著提高性爱时的敏感程度,增强快感,延长时间。还安全可靠、容易清洗,符合人体自然温度和女性阴道的pH值。

看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说起来头头是道,脸一点儿也不红,窦新成就想逗逗她,便说:你试过?售货小姐说:我还没结婚呢。窦新成说:你怎么就知道好着呢,还是新货。她说:有顾客反映啊。窦新成又问:什么顾客会给你反映这个?他们怎么反映的?以为有些难住她了,没想到小姐说:他们的反映不是说话,就是一盒一盒地接着来买。要是没用,他们能这样吗?

在酒桌上,一边把这事讲给一同吃饭的人听,窦新成一边叹气:可惜了这位小姐的热心,我还没到用这药的时候。以前不行的时候他从不说这个,现在他说起来就不用再有什么忌讳,甚至还有一种心底无私天地宽的爽朗和辽阔。

正笑着,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是刘小丫。他走出包间,听见刘小丫“喂”了一声,细细的,像根丝线。他感到一股流火顿时从心脏左边飞了出来,同时又从右边飞了进去,把胸膛烧出一个小炉。

小丫说:忙吗?一会儿我们见个面吧。这是刘小丫第一次主动提出约会。

窦新成一阵惊喜,然而还是要本能地作一下态,便沉吟道:让我想想……行。

小丫说:你来我家。

你家?窦新成的惊喜顷刻间无影无踪。

长河不在。明天才回来。小丫说。

带着微醺,窦新成来到了小丫的家。小丫家独门独院,两间小楼。门虚掩着,窦新成进来,关好门,看见小丫坐在

客厅里。他问孩子,小丫说睡了。央视八套的电视剧叽里咕噜地放着,演员们表情苍白,像一堆煮得太熟的菜。窦新成想靠着小丫坐下,小丫的眼睛却是冷的。他寒了寒,在最近的沙发上挂着,看见小丫的脚上贴着膏药。

脚怎么回事?

小丫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他等着,等着。突然,小丫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赶忙伸出手去扶她,她却朝他直奔过来。他往后退着,她往前跟着。像一个学步的婴儿执意要投入他的怀抱——不,她不是投,她是撞。她拼命地撞向他,这是非常有力道的撞,是死一样的撞。窦新成能感觉到她撞来的风声。可他不敢躲闪。他怕她会撞到墙上,头破血流。他就那么愣愣地贴住了墙,任刘小丫撞。小丫的头发纷乱地甩在他和她的胸前。小丫一下一下地撞,撞,撞。

窦新成抱住了她,开始说话。在窦新成的话语里,小丫突然哭了出来。她抽着肩膀,窦新成把手伸过来。小丫的泪滴在他的掌上。泪水那么小,那么孱弱,把那些日子那些脸碎成一块一块,又粘贴起来。她哭着,哭着,哭得一塌糊涂。她从没有这样尽兴地哭过。以前和姐妹们在一起时,她常常没有氛围哭。和客人们在一起时,她常常没有心情哭。回到老家后,她常常没有理由哭。找个哭的时候,居然是那样难。

哭完了,事情也很快讲完了。一时间,窦新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说那句话?小丫问。

哪句?

那句。

没有。窦新成明白了。

你说了你说了你说了你说了!除了你,还有谁!小丫歇斯底里地喊。喊的时候,一种别样的快感冲进她的心里。她相信窦新成没说。她知道自己这么喊是在任性,是不讲理,是在撒娇。可这个时候,她就要对他这样。她也只能对他这样。

我真没说。

你没说她怎么会知道?!

窦新成看着小丫,这么俊秀的一张脸,却是玻璃一样地弱和脆。

所有的人骂女人都喜欢那么骂的。他说。

为什么要那么骂?为什么?

窦新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你说!你说!小丫晃着他。

不许他们这样骂!不许他们这样骂!不许!不许!小丫晃着他,蛮横得像一个孩子。

在晃动中,小丫看见家里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沙发,茶几,餐桌,钟表,瓜子,梳子,奶瓶,电话,窗帘……她就奇怪:自己在摇着什么?自己怎么会和这些东西在一个房间?又怎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和她这么近,真的有这么近吗?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刚强精明的女人,是一个千层油百层水泡透了的女人,可晃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荷叶上的一滴露珠,滚过来,滚过去。

窦新成任她摇着,摇,摇,然后静下来。他说:小丫,没事儿。

小丫看着他。眼里的波光像湖水一样,迎着黯淡而安稳的天空。

再次回家

第二天,小丫抱着孩子,打了个车,回了一趟娘家。娘家就在城边儿上,离城三四里地,车程十分钟。今天下着小雨,也就多出了五分钟。

娘家她没少回。二哥和二嫂终于实现了初衷,单门独户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老房子里就剩下了二老。这么着对小丫倒是蛮好的,随时可以回来,回来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两个哥哥都不交一个子儿,爹娘的零花钱全是小丫供着,硬气得很。两个哥哥也都知道小丫开着店,要说挣钱只怕这个家谁都没有小丫有办法,说不准将来用得着她帮忙,于是倒常常看着小丫说话。小姑子占了嫂子们的上风,嫂子们自然也有些憋气,小丫全明白。经历了那么多世事,处理家里这些磕磕绊绊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一件衣裳,一双皮鞋,几包零食,没有抹不平的疙瘩。这边出了血,那边总要见点儿红。嫂子们也不空着小丫,时不时也给她送点东西,不是自己打的烧饼,就是给孩子打的袜子,东西都不值钱。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钱的问题。图的是气顺,是回娘家的时候能抻开手脚,是不是?

外面下着雨,车里就起了哈气。孩子的手在薄薄的哈气上画图画,小丫默默地看着窗外。这次回家是不同以往的。冯玉娟既然说她已经听说了什么,闲话顺风传,保不准将来娘家这边也会听说什么。在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之前,她得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估计到。所以,今天她得给二老打打预防针。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总归是不错的。

雨是很细的那种雨,温柔的程度刚好洗去了路上的浮尘,却还没有结起泥巴。车走在上面,清清爽爽,看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洁净与舒适。两边的庄稼都在这微雨中发出沙沙的合唱,仿佛每一颗果实都是一张小小的嘴巴,每一滴雨都是一只手,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根琴弦。一些“人”字形的草棚搭在田间垄上,像小孩子胡乱涂抹出的铅笔画,有一种歪歪扭扭、原始朴拙的美。再往远处看去,就是雨罩出的一团团、一片片的淡蓝色的轻烟,这些烟一般都缠绵在树阴上、林子里和村落中。相比之下,又数村落里的烟团最大,最浓,也最美。让人的目光所至,便生出一种由衷的暖意。这便是“人烟”的由来吗?

小丫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突然想起她从深圳回到家的那个夜晚。那天,她下了火车,搭上汽车,到东水县城的时候,天还没黑。她磨磨蹭蹭地逛了一会儿街,等到黄昏时分,才朝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看见大刘庄的轮廓,小丫的心就扑腾扑腾地骤跳起来。她一步一步地向村里走去。她看见星星点点的灯掩映在树木葱茏的农家院落里,让静谧的村庄透着安详,又透着落寞。微风吹来,可以听见小草与小草之间摩擦的声音,仿佛在用它们自己的语言窃窃私语。不知名的野花含着淡淡的香气,沁人肺腑。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深蓝色的天幕上只有星星。星星的光很淡,但是在她仰望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显示出了一种神秘的亮度。

小丫走在路边,路边是绵茸茸蓬棱棱的田野。她看不清田野里麦子的模样,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麦芒已经舒展地朝着天空伸了出来,如大地最新萌生的那一茬长长的睫毛,正是所有刚刚出来闯世界的那些年轻人的充满稚嫩勇气的神情。这时的麦穗已经略具雏形,小丫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摘下一个青穗,将里面的子粒小心地剥出来——一不小心就会把它弄破,放进嘴里,轻轻咬下去,就会尝到那种又甜又香还带着腥气的汁水。这就是最柔软的麦子吧。她曾经多么喜欢尝这种汁水啊。不过从不敢多尝,掐多了麦子,爸爸妈妈会心疼地骂她在糟蹋粮食。

她也曾经在这些田地里劳作过,一般是在星期天或是放学之后到地里搭把手。她在这些田里点过种,间过苗,锄过草,喷过药,撒过肥,拾过穗,还悄悄地用盛开的野菊花扎过花环和项链,欢跃地在不知名的小鸟的啼鸣中奔跑,在新鲜的牛粪的气息中嬉戏。她还偷偷地采摘过别人家的核桃,是那种尚未成熟的核桃。为了让它变成口中的美味,她使劲儿地磨着它身上的青皮,然后把它搁在一块砖头上,用另一块砖头砸开坚固的硬壳。当她使尽招数剥出那些嫩嫩的果肉时,核桃皮青色的汁液已经把她的手染成黑色的了。

哥,你看我的手是不是黑手党?她问哥哥。

你以为黑手党就是黑手呀,他们的手说不定看起来比谁的手都白净。

那要是个黑人呢?

正好和黑手党配呗。要是个白人就叫白手黑手党。

秋天,柿子成熟的时候,小灯笼般的“八月黄”又会成为她的目标。她和哥哥合力摇动着那棵并不粗壮的柿子树,让那些已经熟透的柿子落下来。她管这叫“抛绣球”。

被绣球砸中就可以当

新娘了。她仰着兴奋的小脸。

戏上说绣球砸的都是新郎。哥哥更正。

男的被绣球砸中可以当新郎,那女的为什么不可以当新娘啊?

不羞。小丫记得哥哥这么笑她,哪有女孩子这样叫嚷着要当新娘的。

她还在田边的河岸上采过一种长着一节一节白茎的草,这种草茎中可以咬出甜甜的汁水。家乡人都管它们叫“甜甜根儿”。春天,碧绿的草坡上又会生出一种草,从草心里可以抽出一缕雪白的云雾一样的东西,也是甜的,人们管它们叫“毛毛秧儿”。在干活的间歇,她常常采集大把大把的“甜甜根儿”和“毛毛秧儿”当零嘴吃。傍晚收工的时候,她聆听着青蛙和蟋蟀的合唱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回家……这是曾经带给她无数欢乐和笑声的田野,也是曾经让她拥有无数希望和收获的田野。然而,她离开了它。现在,她又回来了。田野依然,自己呢?

她沿着田边慢慢地走着,脚下不时有小小的虫子轻轻地蹦起。可能是褐色的蛐蛐儿,也可能是绿色的蚂蚱。有一些植物的细藤不时地绊一下她的脚,那是牵牛花吧。当然也可能是线线草。偶尔有一只大鸟或高或低地飞过,激荡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那是什么鸟呢?她循着声音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那是黑夜的田野。

而现在,是白天。小丫长出了一口气。是的,是白天。即使下着雨,也还是白天。白天是比黑夜好啊。

从车窗朝外看去,田野似乎也还是原来的田野,路却比几年前多了好些坑洼。路老了,而路的老,是每日走路的人看不出来的。可是,老,有时又是多么的好啊。小丫忽然想。因为只有当你度过那些难以想像的风浪和灾难之后,只有等那些难以想像的风浪和灾难成为往事之后,你才有资格对自己说:老了。这时候的老,是踏实的,是让人安心的,是能让人酣然入睡的。而风浪和灾难中的青春无论多么美,也会因为飘摇而让人觉得虚浮。

前面,村庄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

回到家里,母亲正抱着孩子,问她中午想吃啥,小丫说:酸汤面叶。母亲说这就去做。小丫说:妈,你再等等。和我说会儿话。母亲从未见小丫有这么柔软的神情,忐忑不安地坐下,惶恐道:咋的了?

做生意太难了。小丫说着,让委屈的泪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在泪水中,她开始说生意经。在她诉说的时候,母亲恨不得把小丫抱在怀里心疼,父亲则一直沉默不语。等她说完,父亲用烟袋在墙上磕了磕,道:这世界,除了吃屎难,就是挣钱难。开个店,整天迎七神送八怪,就不是容易的。光哭能行?这么大的人了,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也不对。

小丫不语。依偎着母亲,听着父亲的教训,她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很乖的样子。她知道,做到这一步,就行了。

认亲

窦新成的话是有谱儿可靠的。冯玉娟不笨,可是也还赶不上他和小丫。她一定是听了别人的闲话,心里又没有什么主意,才会这么连警告带咋呼地去找小丫,要是有底儿肯定就闷不声儿地捉奸了,还会去打草惊蛇?小丫牙关咬得紧,给他留的余地太大了。

回到家,他把旧书里藏着的处方和病历都找了出来。以前生怕冯玉娟看到这个,现在却像捧着荣誉证书。还有那些没吃完的药,统统倒在桌上,像是一堆小小的奖杯。冯玉娟听见他回来的响动,就一直呆在

卫生间里。他本来要喊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喊。他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等卫生间的水声响了又响。半个小时后,冯玉娟终于出来了。问他今晚在哪里吃饭,他说:我刚才去刘小丫家了。

冯玉娟不说话。

窦新成说: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冯玉娟半天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窦新成点了一支烟,说:你来看看这些东西。

冯玉娟走近前,就看见了那些东西。冯玉娟看到那些东西就怔住了。许久才说:那只胸罩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治病?医生说可以用女人的东西刺激刺激。其实也没什么用。后来想给你拿回家,忙三倒四就忘了。

真的有人看见你和她去过那栋楼。

谁?

冯玉娟嗫嚅出一个名字。

是一起出,一起进的?

冯玉娟不吱声了。

那我往后还不敢去逛商场逛公园呢。那么多女人和我前脚进后脚出,我还过不过了!窦新成把茶杯摔到地上,冯玉娟不由得一哆嗦。这哆嗦让窦新成更加沉着起来。他不再说话,洗完了就跷起脚在

客厅里看电视,不知道看了多久,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给他盖东西,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样睡到第三个晚上,冯玉娟终于说: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冤枉了人家还不算,还害人家崴了脚。改天我们得去看看她。不能白让人家遭罪。

冯玉娟沉默。

去不去?

去。

去的时候,他们也没买什么东西,但人到就很有面子了。张长河慌慌张张,喜气洋洋,跑前跑后,倒茶端水。冯玉娟和小丫不自然了一会儿,说着大米小米青菜萝卜换肤霜

护肤水,孩子又在前面调停着气氛,很快就熟络起来。女人和女人之间就这点很奇怪,能迅速地翻脸,也能迅速地和解。翻脸的速度与和解的速度几乎一样快。

冯玉娟的手一步不离地黏着孩子。

几岁了?

快三岁了。

几月生的?

六月二十。

初一十五不算硬,生到二十硬似钉。这时辰还挺硬,得认个干亲。

可不是。早就说要认个干亲,还没顾上呢。

要不,认到我跟前吧。我们孩子也上大学了,身边没个孩子。我平常在家里没事,常把他接去玩玩,也不那么冷清了。

我们门槛儿低。

什么低,什么高!

下个月就是孩子的生日,那我跟长河说说,可就准备认了。

认得备礼。你打听一下得备什么礼。

听说是得找一百个铜钱,用红线缠好。再用五种颜色的线捆好五种树枝。夹竹桃、柳树、杨树什么的,都行。还得买把锁。供飨是我们这边儿备的。

好。冯玉娟举着孩子:叫娘!

认亲那天,也是在桃园酒家吃的饭。饭后回来举行仪式。点了香,跪了礼,孩子手拿着新锁,窦新成上去把锁锁住,冯玉娟拿着五色枝轻轻地打到孩子身上,一边说:“杨柳枝,三尺长,锁住俺的小儿郎,锁住儿郎长成树,锁住儿郎长成梁……”

完了事,大家都松了口气。男人和男人说话,女人和女人说话。小丫把冯玉娟叫到里间,从大衣柜里取出了几条缎子被面,让她挑一条做回礼。那些缎子被面都很漂亮,是小丫从结婚贺礼里千挑万选留下来的。她喜欢这些被面的图案和色彩:朱砂底金线的龙凤呈祥,秋香底青黑线的百子千孙,宝石蓝底银线的孔雀开屏,茄紫底粉黄线的鱼跃莲花,月光白底五色线的蝴蝶欢舞,豆沙绿底橙红线的芙蓉锦鸡……中国式的鲜艳热闹里,似乎又隐藏着些许的沉默和泪水。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上,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偶尔留出的片刻的空隙。又宛如大写意的山水画里,浓重的群岚之间,细细淌出的那一涓泉流。

冯玉娟啧啧赞叹着,挑了一条桃红底七彩线的鸳鸯戏水。两人走出里间,因了被面的粘连,话题又丰富了不少,情分也更多了一些。

最解放的人是孩子,被拘管了那么久,他终于可以跑进跑出,上天入地。看见院子里的树上停着一只鸟,他叫了两声,想把小鸟吓跑,可是小鸟根本不理他。他想起了姥爷特意给自己做过一个大弹弓,这弹弓可是专门打鸟的。他连忙来到里间去找。他记得自己是把弹弓放在一个抽屉里的,可找来找去,怎么也没有。他就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在一个抽屉里,他看见了一件东西,黑黑的,光溜溜的,一堆奇怪的带子,鼓起来的圆球球上还绣着两朵漂亮的黄花。他忽然想,这个东西这么黑,一定也能把小鸟吓跑吧。他就偷偷拿出来,在院子里寻到一根长竹竿,把这个东西一圈一圈地绕到竹竿头上,然后,他高高地举起来,朝树上的小鸟捅去。小鸟扑棱棱飞走了。

他得意极了,高声喊:胜利!胜利!

屋里的四个大人都静下来。他们一起向窗外看去。

目录

第一章

色彩的渐变

阿美

第一次

第二章

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小姐的职称

和故乡做爱

灵丹妙药

第三章

小妖和小妖

软与硬

小老母鸡

第四章

毛巾与抹布

简历

快乐老家

第五章

胃溃疡

鲜红的秋千

第六章

崴脚

客人

回家

第七章

不许

再次回家

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