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从包里摸出钱包,把三千多块钱全掏了出来,卷成一团,我想着用什么借口给她,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我突然发现一辆有着“清远——广州”的标志的中巴车慢慢驶过来,我将那卷钞票塞进同学的手里,跳上中巴,车开动了,我哭了。
同学的事很是刺激了我一下,回到深圳后好几天都觉得那是一场恶梦,对一切充满怀疑,想到她的处境,又同情又可怜,想到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如此的好,何不争气一把?于是再次打起精神来,把简历和文凭通过网络认认真真地发送到一些公司,不料石沉大海。
十几天后的某一天,我突然从昏睡中惊醒,老公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来了。
我算了一下,失业前我就好像有一周没跟他见面,失业到现在有十二天,最起码,有十七天我们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通过。这个人好像完全的不存在了一样。
上个月因为他听说我工作了,就没有给家用我,我想我上班了,所以也并不为意,但如果这样的情况,我的存款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坐吃山空,最恐怖的是如果他这一次连按揭也不给,我就很惨了。
我试着拔了一下他的电话,发现他的深圳手机是过期状态,再打到香港,那边的电话关机,脑子里空白一片,突然想起以前的那个老乡,她供不起楼,她丢不起这个人,她老公不回深圳,她自杀了。
我不能自杀,我的脑子一片混沌,但不能自杀这个信念没有倒下,可是如果他不回深圳,不帮我供楼,我现有的存款最多只够我支撑半年,我还要找一份工,这份工一个月不能少于八千块钱,非常简单的数字,房子按揭近五千,水电电话物业管理这些要一千,就算把我的生活水平降到十三年来的最低——一个月没有二千块钱我想我是生活不下去的。可是三十六岁的我,连找一份工都那么困难,如何能找到一份月薪八千的工作,还能保证永不失业呢?
现实是如此残酷,这个跟我在一起十三年,结婚五年的男人,突然之间真的毫无音讯了,我从房间走到客厅,还是没办法相信他真的消失了,我拼命地忍住不给他的几个朋友电话,我的手机里还存有一些这样的号码,但我不愿意低头,不想从他们那里知道任何的消息,我想,如果他真不打算回来,我也只能如此了,但不敢想象六个月后我身无分文住在这空空的大房子里的样子。
那是生命里很奇妙的一段等待的过程,你等待某个人能出现,但却讨厌他的身影;你憎厌他的一切,除了他口袋里的钱;你对他漠不关心,但他却是你的老公;你厌恶他,但你无法不依赖他。这可能是天下最悲哀的事情了,可是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有一天,还是那个朋友阿兰——老公同事的老婆,突然打电话给我,她告诉我一个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老公还住在深圳,而且过得非常滋润,他和那个当初砍了他一菜刀的小姐住在一起,那个小姐坐台,有时候做饭给他吃,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公共场合,他身边的朋友和同事经常看到他们,唯独我不知道。
我觉得非常搞笑,生活太具有讽刺意味了,一个男人为了逃避冷漠的老婆,跑到一个风情万种的坐台小姐那里,小姐为了钱,砍了那男人一刀,男人受不了这种武力,逃回到老婆身边,可是没过多久,又回到小姐身边,不过不知道这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情,要是为了情,倒还有那么一点感动人的地方,如果这写出一部戏,可以这样说:凄惶惶呆老公逃避老婆,喜滋滋好男人用情小姐。灰溜溜男遗恨旧情旧爱,快乐乐再返新爱新怀。
阿兰在一个周末到我家来陪我聊天,还说请我吃饭,这是个名义而已,我和老公同事的老婆们在一起吃饭,从来没有她们买单过,一来是性格使然,二来是看不惯她们买单时那掏钱的慢镜头,再说当时我还在上班,手头要比她们松得多。
我们选择了我家附近的四川火锅店,捞菜的时候,她一边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老公和那个小姐在一起的情景,一边叫我千万别生气别往心里去,还说男人都是这种守着碗里望着锅里坏东西。还有盐有料地说起当年她和她老公的一段故事,无非是她老公有一段时间对她很冷淡,她觉得大事不好,于是用尽心机,终于把老公给哄回头,她最后总结性地告诉我:香港男人其实挺顾家的,而且爱面子,只要你和他在外面没有撕破脸,暗地里求求他,他肯定很快就回头,况且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任谁也不相信就这样散了,就算散了还要办离婚手续,他又没回来逼我办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