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世纪80年代末
海黑头接受了海老极具挑战性的指令后,开始心里有点儿空荡荡的。但慎而思之,觉得海老到底是海老,姜还是老的辣。换了他也会这样,甚至比海老更慎重,一个仅靠拉大旗做虎皮唬人的人,是玩不转基层官场的。玩不转基层官场的人,就做不成保命岗这大事。
��海黑头是戏迷是票友,也就懂戏文明戏理,更清楚人世间乱哄哄一台戏。胜者王侯败者贼,结局是悲是喜,全在于戏做得如何。海黑头在台上做戏,唱做念打,一招一式,毫不含糊。台下的寻常日子,海黑头也当戏来做,一招一式,仍毫不含糊。海黑头刚过四十,已是两届村委会的主管会计,攥着恩公祠的钱串儿,也就成了恩公祠千人之上数人之下的头面人物。有道是“主管会计一当,顶个半拉村长”,可海黑头本意不只是千人之上数人之下的“半拉村长”。与海老秘密协议之前,海黑头就巴望着做恩公祠的“一把手”。在老村长吕卫民的眼皮底下,海黑头深知自己根底尚浅,如何能是吕卫民的对手?弄不好会落个空怀壮志、鸡飞蛋打的悲惨结局。他参照折子戏《西施传》中越王勾践的戏路走,卧薪尝胆,韬光养晦,险些使素有火眼金睛之称的吕卫民失察。在就要推荐他进村班子时,沸沸传扬的芒子之死,使吕卫民幡然醒悟,对他多了分戒心。
��海黑头感觉到吕卫民心存芥蒂后,恼在心里笑在脸上,他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翻身得靠机遇,没有机遇只有创造机遇。照现在的章程,村长是由村里推荐,乡里提名,选举不过是走走过场,诳诳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这是海黑头心如明镜的事儿。要想扳倒吕卫民,镇政府里得有根儿,而且是大根儿粗根儿,能拍板说话的大根儿粗根儿。海黑头思虑再三,把目光盯住了龙青坡。龙青坡与恩公祠有不解之缘,当镇办主任那阵儿,乱伸鸡巴伸出了毛病,让荫咬掉半截儿舌头,成了“拖拉舌儿”。要说这事儿闹腾得满城风雨,龙青坡该栽了吧?可龙青坡竟没有栽,非但不栽,还官升两级,成了分管行政的常务副镇长。这说明龙青坡朝里有人,朝里有人好做官,朝里有人还能保官。海黑头为此感叹不已:谁拎着鸡巴乱伸谁反而能升官,瞧瞧这世道!
��海黑头想:你龙青坡好伸鸡巴,我就给你提供伸鸡巴的地方。投其所好,就不愁扳不倒你龙青坡,就不愁牵不住你龙青坡的牛鼻子,就不愁把你龙青坡驯成我海黑头的乖乖拉套驴。
��莲池景阳岗大酒店开张之前,海黑头就给老板私下敲定,留一朵未开处的黄花。老板嬉皮笑脸地说:“这个不难,不就是一针见血,见见红吗?”
��海黑头说:“你可别拿千人骑的破烂货来蒙我这乡下人,告诉你不是吹牛,是黄花不是黄花我搭眼一看就能判定个八九不离十。”
��老板连连抱拳作揖道:“得罪得罪,一句玩笑何必当真?在莲池镇的地盘上,谁不知道恩公祠的海黑头?”
��海黑头与龙青坡原本就是熟人,过去是见面打哈哈,谁都不说掏心窝子话,可心里都清楚谁是哪坑里的泥。海黑头明白龙青坡“钦差大臣”的典故,龙青坡也清楚海黑头是咋把雨弄到手的。这天,两瓶宋河下肚后,海黑头挤巴挤巴眼说:“要说龙镇长,咱俩的关系可近着哩。”
��龙青坡醉眼蒙眬地说:“你说咋个近法,海黑头?”
��海黑头神秘一笑说:“天下奇缘谁人知?”
��龙青坡仍醉眼蒙眬地说:“天下奇缘?你说天下奇缘?”
��海黑头说:“你龙镇长是真不清楚呢还是装迷糊?”
��龙青坡摇摇头说:“我糊涂得像一盆糨子。”
��海黑头说:“挑明了说吧龙镇长,要论岁数你比我大,可凭关系我还得叫你一声老妹夫。当然不是正式的,是编外的。”
��龙青坡这下恍然了,连连拍着海黑头的肩膀说:“一条杠!一条杠!咱俩是一条杠啊海黑头!来,喝酒!喝酒!”
��话说到这一步,便熟不拘礼,还多了层惺惺相惜。俩人边喝边说,还情绪激昂地骂了一阵腐败分子。海黑头先开骂,骂乡镇腐败分子是“四白”:喝白酒,打白条,说白话,摸白腿。
��之后,海黑头酣畅淋漓地骂道:“瞅瞅你们这些乡镇腐败分子,都是些啥鸡巴玩意儿?咋样?切不切合实际呀我的老妹夫?”
��龙青坡不说话,“嘿嘿”直乐。
��接下来是两人共骂县级腐败分子是“四红”:喝红酒,看红头(文件),收红包,亲红嘴。再接下来共骂省级腐败分子是“四黄”:看黄片,说黄话,收黄货(金子),玩黄花。再朝上的腐败者是“四洋”:喝洋酒,说洋话,收洋货,玩洋妞。两人共骂至此,很有点儿慷慨陈词、热血沸腾的模样。海黑头似乎还进入了台上的角色,大有抬出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把贪官污吏一杀而光的清官气概。
��骂足骂够了上边的腐败,心里的“堵气”、“闷气”宣泄出来了,两人都觉得畅快极了。海黑头说:“老妹夫,今天我让你享受享受黄花滋味儿。”
��龙青坡不由一怔说:“啥黄花滋味儿?你喝醉了吧,贤弟?”
��海黑头高深一笑,响响地击了两下掌。随着落下的掌声,一位少女推开包房的门,姗姗而入,一脸的清纯,一脸的羞怯。
��龙青坡盯了盯,目光就有些直。
��海黑头附在龙青坡的耳边说:“绝对的黄花,含苞待放。”
��龙青坡恍然,嘿嘿直乐。
��海黑头也笑笑,仍附在龙青坡的耳边说:“朝下就看你老妹夫的了,有句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龙青坡连声说:“你问你问。”
��海黑头挥挥手,让小姐进套间里等候,之后笑笑说:“这可是开处啊,也不知你那玩意儿……”
��龙青坡嘿嘿乐道:“我担心的是这花儿太嫩,能不能经得住采。”
��海黑头不由一脸的困惑:狗子劁了龙青坡的鸡巴,这是恩公祠、莲池镇人所共知的事儿。要说少了鸡巴的龙青坡,该从男女欢场上隐退了。谁知龙青坡非但没有隐退,反而更激流勇进了,这究竟是咋回事?
��龙青坡读出了海黑头的困惑,笑笑说:“贤弟呀,这会儿咱不说铺天盖地的假话、假官、假口号、假政绩,也不说满市场的假货。你想啊连爹都是假的,都要做啥
亲子鉴定,这如今的世面上还有啥是真的?还有真东西吗?”
��海黑头连连点头。
��龙青坡突然话锋一转,一脸神秘地说:“告诉你贤弟,《红楼梦》上不是有句话叫‘假做真时真亦假’吗,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管用,你不信?”
��海黑头顿开茅塞,笑道:“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龙青坡说:“还从未有过先例……”
��海黑头说:“咱是啥关系?一条杠嘛!还能不优惠优惠?”
��龙青坡无奈一笑,点了点海黑头的额头,将皮带解开,露出了束在腰间的人造器官。那是用橡皮精制而成的,与皮肤一个颜色,不刻意观察就难辨真伪,只是比一般的真家伙要长许多粗许多。
��海黑头一头雾水地问:“你的感觉……”
��龙青坡来了兴致,侃侃而谈:“正如一句很著名的广告词儿……感觉好极了。且不说那些银样镴枪头儿,就是那些吃过壮阳药的棒小伙儿又能棒到哪里去呢?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把小妞儿搞掂,把她们搞成一摊泥水,搞得连声求饶,而我还面不改色气不发喘。让小妞一摊泥水样在身子下边求饶你经历过吗?她们或搂脖子或抱腰,香汗淋漓气息奄奄欲仙欲死的样子你感受过吗?那种滋味儿真是奇妙无穷,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啊,贤弟。”
��海黑头为之木然。
��龙青坡打趣道:“不信一试,也让人把你劁……”
��海黑头忙说:“别别,我还是这真家伙凑合着吧。”
��两人便对视大笑。
��这道程序把两人的关系推到了高潮。海黑头主动回避起身离开包房时,龙青坡红着脸把海黑头送至门口说:“黑头贤弟,朝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在莲池镇在莲花山县有玩不转的事儿,你就找你龙哥。”
��不久,海黑头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恩公祠的副村长兼主管会计,实权在握的二把手,具备了对吕卫民“逼宫”的本钱。
��龙青坡私下点拨道:“海黑头,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你连党员都不是,当上村长又如何?上边还有支书管着,你还是二把手。”
��海黑头说:“既然如此,你还不快点儿给我一张党票。”
��龙青坡摇摇头说:“这个不归我管,我不好硬插手。”
��海黑头说:“你说这事儿该咋办吧?天下事难不倒我海黑头。”
��龙青坡说:“这事儿得吕卫民上报,镇党委书记杜国君签批。”
��杜国君属“飞鸽牌”干部,到莲池也就是想镀镀金,并没有打算扎根干一番事业。虽任职有些时日了,还没有去过恩公祠,对那里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有人介绍情况说,恩公祠有位副村长,绰号“海黑头”,阴毒得可以,要当心。杜国君一听是个小小的副村长,一脸不屑地说:“我是枪,他是鸟,我想什么时候把他打下来,就什么时候打下来。”
��本来,为入党的事儿,海黑头已开始关注杜国君。在从龙青坡嘴里听到杜国君口吐狂言的“枪鸟说”之后,海黑头不动地方,足足地吸完了两包烟。朝下,海黑头一连半个月都是顶星月出门,披晨露进家。这些夜晚,海黑头全在杜国君住室前的杂树林里度过,观察上门送礼者是谁,之后跟踪上去。找僻静无人处,戴上狰狞的面罩,猛跳出来装神弄鬼,逼送礼者说出礼品的名称、数量及送礼的意图,然后白纸黑字地写下来。除此之外,还发现了杜国君极下流的一个隐私。
��这天,杜国君在上班时接到一个怪异的电话。是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我说杜书记呀,你官龄不长可是没少发黑财呀。”
��杜国君为之一惊,压低嗓门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中年男子说:“我是星相师,算出了你杜书记将临的凶险,搭救你来了。”
��杜国君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搞封建迷信的家伙,你敢说出你这会儿在哪儿吗?我立马让派出所的人将你绳之以法。”
��那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不紧不慢地说:“被绳之以法的应该是贪官污吏,是那些鱼肉百姓敞开口袋大捞特捞的家伙,如你杜国君杜书记。”
��杜国君哈哈笑着说:“像你这号见不得阳光的阴类的恶物我见得多了,你甭想敲诈我,你敲诈不了我!”
��那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阴阴一笑说:“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你以为你值得敲诈吗?你是神鬼都怜悯的福小命薄之人。先说你姓的‘杜’字,拆开来说,是入土的木棍,无花无果,一节枯木,生不了根,亦发不了芽。木为草,属阴,而且是大阴。你说从古至今,姓杜的有当皇帝的吗?有做宰相的吗?中央的大领导有姓杜的吗?省里的大领导有姓杜的吗?有道是,姓字缺名字补,阴阳互补。即便姓字不好,如果名字搭配得好了,也能一生富贵,平平安安,可你倒霉就倒在你的名字‘国君’上。‘国君’者,‘一国之主’也,刚才你的‘杜’姓已经说过了,属阴,且为大阴。你的姓名连在一起,就是‘大阴的一国之主’,这是最凶的字面,如何?杜书记,听我这一卦你心里有谱儿了吧?”
��杜国君有点儿口吃地说:“我,我一个堂堂的镇、镇党委书记,能听你胡说八道?”
��那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仍阴阴地笑道:“心虚了吧,杜书记?”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心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
��“待我一笔一笔地为你报报账,你就不会说你身子正了。”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杜书记,你想不想听听我为你报报账啊?”
��“你报什么账?你能有什么账?”
��“如果你的账我报得不对,任凭你诅咒我。如果我报对了,就请你相信这世间还真有一位星相师能神机妙算。如何,杜书记?”
��“我没有工夫听你瞎编派。”
��杜国君口里这么说着,可他并没有放下电话。那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如数家珍地将杜国君近来受贿的时间、地点,贿品的种类、数量等一一列举。
��杜国君为之惊讶咋舌。
��接下来,那个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又说:“你杜书记不仅贪占财物,还沉迷女色,妙龄的、不年轻的一勺烩,都沉迷。要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也不算为过,可你对一位一脸褶子的女人也如此沉迷……”
��杜国君气急败坏地打断道:“你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我不怕你嘴硬,嘴硬正好说明你心虚,你当然清楚我神机妙算的程度。”
��“你说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中年男子笑笑,挂了电话。
��隔了一天,海黑头来到杜国君的办公室。他双手叉腰,大模大样,一脸阴笑地站在杜国君大办公桌的对面。
��杜国君皱着眉说:“你从哪儿来?你要干啥?”
��海黑头阴笑着改了一句流行歌曲的
歌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恩公祠。”
��杜国君铁青了脸说:“这里是镇党政机关。你这人咋回事啊?连点儿起码的规矩也不懂?”
��海黑头不愠不怒,无言地直盯着杜国君,仍保持着一脸阴笑。
��杜国君厉声呵斥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海黑头操起软绵绵、慢悠悠,如同来自冥冥上苍的男中音说:“你杜书记才有毛病哩,而且毛病还不小……”
��杜国君猛然记起前天那个怪异的电话。
��海黑头一屁股坐在杜国君对面的藤椅上说:“杜书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杜国君皱着眉说:“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恩公祠的,姓海名黑头。”
��杜国君心里想:你不愧叫海黑头,就是怪黑。他嘴上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海黑头一字一句地说:“来给你杜书记算账。”
��杜国君说:“我与你素昧平生,你找我算什么账?”
��海黑头阴阴地说:“你不是说你是枪我是鸟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是枪,你是鸟!我什么时候想把你打下来,就可以把你打下来……”
��杜国君暗暗吃了一惊,嘴巴仍硬道:“你给我出去……”
��海黑头冷冷地说:“让我出去?你可想清楚了,不要反悔……”
��杜国君心想:我是莲池镇的党委书记,一把手,在这个地盘上谁见了我不顶礼膜拜?谁见了我敢不顶礼膜拜?你算个啥鸟玩意儿,竟敢在我杜国君面前充大爷,这还了得!想到此,他把手朝外轰苍蝇般地一挥说:“我后悔什么?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这是国家的地方人民的地方,不是你杜国君杜书记的家。要是你杜国君杜书记的家,你请我我都不会来!”
��“你要干什么?”
��“我举报你这贪官!”
��杜国君把电话朝海黑头的跟前推了推说:“你举报吧。你想我会怕你这一套?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海黑头用轻蔑的目光扫一下杜国君后说:“因为你杜国君搜刮的民脂民膏差不多都灌进县委书记郭富贵的老鼠洞了。你想买官买副县级?咋样杜国君杜书记,本星相师说到你心窝里了吧?”
��杜国君慌忙环顾四周,压低嗓门嗔道:“我说你这人真有毛病啊,你胡说什么呢?”
��海黑头笑笑说:“你与郭富贵权钱交易,也算是你们的隐私。我暂且不声张,不过这是我的一张牌,该出手时我一定要出手的。我这会儿不朝你们的网上撞,郭富贵给你罩着我告也是白告。我绕过郭富贵越级举报你杜国君……”
��杜国君不由一愣。
��海黑头熟练地按下免提键,接着拨了一串号码,瞄一眼杜国君说:“请问你是莲州地委举报中心吗?”
��“我是莲州地委举报中心03号接待员,有问题请讲。”
��“我准备揭发一位贪官。”
��“请问:您的姓名、职业、住址能告诉我吗?我们会严格为您保密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人就是爱跟贪官污吏过不去。我不怕报复,不怕坐牢,不怕杀头。你说我连杀头都不怕还有啥能让我畏缩不前呢?”
��“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您请讲吧。”
��海黑头连看也不看一眼杜国君,就大义凛然地说:“我叫海黑头,家住莲花山县莲池镇恩公祠……”
��杜国君伸手把免提键按了回来,皱着眉头说:“我说你这人究竟是咋回事啊,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凭啥跟我过不去呢?”
��海黑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把各色纸张、各类款式的条子,在杜国君的面前晃了晃说:“这就是那些给你送礼者亲笔写下来的,你要不要看哪?”
��杜国君犹豫了一下,想说看,一时又难以启齿。
��海黑头了然杜国君的心迹,只是虚晃一枪震慑杜国君一下。他又随手把条子收起来说:“这些条子上写的内容你也没必要看,我在电话里已经一笔一笔地向你汇报过了嘛。告诉你杜书记,这些条子就是我的枪,你就是我枪下的鸟。我说啥时把你打下来就啥时把你打下来。”
��杜国君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今天是真的碰上茬子,遇到克星了。海黑头果然了得!他不得不换了一副面孔说:“你真的是那位星相大师?”
��海黑头也顺坡下驴,一脸微笑说:“大师说不上,只是丁点儿雕虫小技而已。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杜国君忙倒了一杯茶,放到海黑头面前,把海黑头当宾客接待了。
��从此,海黑头就成了杜国君的座上宾,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有一次酒后,两人都有点儿醺醺的。杜国君问:“黑头哥,你给我说实话,那些条子你都是咋搞到手的?”
��海黑头酒醉心里清楚,连连摇头说:“道有道矩,行有行规。星相师这一行,忒讲究天机不可泄露,这天机不可泄露。”
��在海黑头入党的问题上,杜国君让龙青坡跟吕卫民打了几次招呼,都不起作用。后来杜国君又亲自跟吕卫民说:“海黑头是乡土拔尖人才,也算是知识分子,镇党委要落实上级的知识分子政策。”吕卫民的态度很端正,点头表态说:“杜书记,你是领导,你咋说我咋听。”他不辩解不争论,还摸出一支秃笔认真地记下来。领导说完了,他听完了,也记完了。回去仍然我行我素,一毛不拔,恩公祠党支部不报海黑头的入党材料,杜国君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对这码事儿,海黑头并不着急。他心里很坦然:在莲池镇的地盘上,会有杜国君办不成的事儿吗?就算你吕卫民的巴掌能捂住恩公祠,你能捂得了莲池镇吗?再说了,你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与镇党委书记斗法,即便是让你赢一场就算你赢了吗?你最终会赢吗?你等着瞧好吧吕卫民!
��吕卫民听杜国君的,杜国君听我的,不等于吕卫民也得听我的?我海黑头是莲池镇的老大,也当然是恩公祠的老大。
��不久,莲州地委党校组织了一期农村基层干部培训班,为期一年。镇党委报了海黑头的推荐表,县委组织部盖了戳儿,地委组织部也盖了戳儿,地委党校发了入学通知书。村支书吕卫民如何阻挡得了,只好违心放行。
��一年后海黑头学业期满,不仅交给吕卫民一份填满优点的鉴定书,还有一份党组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