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爸的大屋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人。
周老爸高声开怀地笑着:“这小子和我们露儿是一天出生的?
真是巧,搞不好就是送子观音一次送的呢。“当地人把同一天出生的人都看做是观音娘娘一拨送到人世间的。周老爸的气色极好,他盘着双腿坐在大炕的当间,像个至高无上的家长。李然、周露智、周雪智、露儿、欧戈、谭菲菲都围着他坐在炕沿上,或者坐在地下的小马扎上。席良也刚刚从县科委回来,他抱了一大摞资料。进屋后,谭菲菲和露儿都迎上去接资料,他把手中的资料一半给了谭菲菲,一半给了露儿,然后和走上前去的欧戈相互拍了拍肩膀。
当周雪智把欧戈和露儿是同一个生日的事说给周老爸的时候,气氛一下高涨了,只是周老爸显得更高兴。周露智却在一旁上下认真地打量着欧戈:“你的家在哪里?”周露智问欧戈。
“这是齐府坦的外甥,家在乌鲁木齐。你这是要查户口哇。”
雪智觉得周露智有些问得宽了。齐府坦是齐伟的父亲。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露智像是松了一口气。
“席良,从县上回来了?资料都拿上了?”笑呵呵的周老爸对着席良问了起来,他觉得席良的事情是个大事,马虎不得。
“周爷爷,我去县科委找到他们的头了。他们讲他们已经接到了学校发来的信函。他们表示非常欢迎我们来做这次卤虫的调查研究。他们讲到了现在资源被破坏得很厉害。希望我们学校能从理论上和专家学者的角度为开发这里的卤虫提出建议,更希望我们能为县上引来资金引来人才。”席良讲的时候,周老爸听得格外认真,神色凝重的好像是在听一个重要的报告。
“县委提出让我们住到县宾馆去,但是我婉言谢绝了。”周老爸听到这儿,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他在注意听席良的解释。
“我说我们已经住在‘东风旅店’了。县科委的同志说‘东风旅店’也不错。他们说县科委人员少经费也缺,不能陪我们到西海子现场去。但是他们负责与当地的乡政府联系,让他们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主动告诉他们,学校对我们论文的研究经费是保证的,只要县上能在资料和信息及与当地的关系协调上提供方便就可以了。我一打听,到西海子也就不到二十公里,每天有好几趟中巴车往返于县城之间。看到县政府清清寒寒的样子,我也没有提让他们派车的事。看来后面的事都要我们自己解决了。”席良也知道有困难,但是他不畏惧,出现一些困难事情都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周老爸和家里的人听完席良的话,都开口说话了。
“现在交通不成问题,只要不是下雪天,早晨去西海子,在那里忙上大半天,也不会耽误后晌赶回来。就是腊月里天气冷一些,我给你们找两件皮大农。可能样子难看些,谭菲菲不要太嫌弃。”谭菲菲感激地望了望周露智。
“只要县上给西海子乡打好电话,其它的事情都不难办。”李然刚才听完席良的话后,他感觉到了一种责任。周老爸也在掂量着这件事的分量。他好像感应到了席良对他的信任,更被席良后生可畏的思考和决定感染。“难处肯定有。但是有一句古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我们就都做有心人吧。大不了逢山修路,遇水架桥嘛。席良,我也给你提个建议。你和谭菲菲姑娘如果同意的话,这十几天就在我们家吃饭,一来你们能腾出更多时间做事,二来你们也看到了,快过年了我的又一个女儿也回来了,家里不缺做饭的人。你们下决心要依靠我们,我们就得让你们靠得住靠得上。对,还有这个欧戈,你在甘露川来来往往的时候,也在我这里吃饭。你还算是亲戚,就更不能见外了。”
周雪智和周露智都点了点头。露儿更是有些喜悦,是那种不用言表也能从双眸里读出来的喜悦,席良、谭菲菲和欧戈都能感到露儿的这种喜悦。只是露儿一声也没有吭。小脸涨得粉粉的,腮边是全中笑意。
“好,那就从今天中午的这顿饭开始。”周老爸对周露智说。
“做点啥饭呢”周露智边说边已经开始挽袖子。
“我看就吃‘打卤面’,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嘛。你们看从昨天到今天家里来了这么些子人。就算给你们一起都接风了。”大家打锣千下,周老爸一锤定音。
“打卤面”是一种用手擀的捞长面条,再用肉和萝卜豆腐等做成拌面的“臊子汤”,吃的时候往一起一拌。这种饭没有“拉条子”吃起来劲道,但是口感却很滑爽。露儿和母亲开始动作麻利地忙了起来。周雪智也要动手,披露儿拦住了:“二姨妈,你今天刚到,就坐着和我爷说说话,做这顿饭,我和我妈就够了。”
她们开始和面、切肉、摘菜。李然把放着猫儿母子的芨芨筐从土炉旁挪到了炕沿的最里角。往炉子里添好炭,把铁壶里灌满水,架在了炉子上。
“李然,你上午去你刘爸家找他的儿子商量得怎么样?刘爸愿不愿意让他的儿子做席良他们的向导?”周老爸从席良说完要决定住在“东风旅店”来完成这次考察任务开始,就把席良的事情当成自己分内的事情了。
“我上午到刘爸家去了。”李然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说?”周老爸和席良谭菲菲都在等李然说后面的话。
“刘爸没啥意见。但是他的儿子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好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去做。我告诉他人家两个学生是要给你付酬劳的。他问我是多少?我就把席良提的那个数字告诉了他,说每天六十元。他想了一下,说不干。他讲,这几年他在卤虫上把亏吃多了。吃亏的原因就是心太软胆子太小,不敢张口问人家要。前几年,两个日本商人用了十分之一的价格就把他的大半麻袋卤虫拿走了。去年,他又被两个广东商贩子给敲了一次。今年的两麻袋卤虫说啥他都没有出手。他对着我说,要么就抬高每天的工钱,要么就把他手里的卤虫按市场上的最高价收购走,他也可以做向导。他还说‘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能吃外头来的人的亏了。”李然一口气把上午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这个刘家怎么能这样,把爸的一片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
正在揉面的周露智气忿忿地说了一句。腰上围着围裙,右手执刀左手报菜的露儿也想口头说什么。周老爸抬起右臂,用了一个朝下压的手势向她们示意不要说了。露儿再没有张口,转身去从菜盆里捞洗干净的青萝卜。一直盯着露儿做饭的欧戈赶忙上前端起那盆洗过菜的水出门去倒。露儿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吃一堑长一智,’也要看长什么智。难道被蛇咬了一口,就十年都不用草绳?”周老爸在思忖着。
“李叔叔,你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席良有些着急。
“李叔叔,你再问问他看需要再加多少工钱,他就愿意做向导。把那些卤虫全买下的钱我们是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只要他提出的工钱我们能负担得起,哪怕我和席良在别的方面省一点,我们也愿意。”谭菲菲很干练。她觉得只要把钱花够,哪能有搬不动的山呢?
“对,只要他出的价格合适,我们愿意再加一些。只要不耽误工期就行。你看每天一百元怎么样。”席良算了一下,十几天也就是多增加上四五百元。还算负担得起,他知道,再有二十一天就是春节了。这次出门的行程本来就算得很紧。他们在这里做实地考察取样的时间只有十天,无论如何不能再耽搁。
“好,那我下午再去商量一下。”李然气色稳重地应了一句。
“席良,不要着急,哪会有过不去的坎呢。”望着周老爸饱经风霜的脸,看着周老爸胸有成竹的底气,席良也觉得心里有了底。
露儿手中的刀上下飞快地起落着,案板上的萝卜就已经全是均匀划一的细丝碎丁了。欧戈的眼都看花了。露儿的双手柔软细巧。但是她能在几十分钟内持之以恒丝毫不分心地去做一件小小的事情,并尽力地去把这件事情做到位。一个姑娘在全力投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神情往往是很端庄的,神色也是很端详的。在欧戈看来,这就是得体的清高,是古典的雅致。露儿也感到了欧戈目不走神地望着的她的眼光。她没有回望过去,只是把手中的活做得更细致更熟练。
“席良,从县上拿到的资料都很重要吧?”周老爸的心思都在席良身上了。
“周爷爷,拿到的资料太重要了。有现在已调查过的资源情报,像品种呀每年销售出去的产量呀当年的销售价格呀。还有一些外商提出来的报价单和要求要货的协议。只是商业信息要多一些,缺乏完备严格的科研信息资料。”席良把刚才拿回来的资料放在手中翻阅着。
“那你们这次要是做成功了,能把缺的这部分补上吗?”周老爸显得很关切。
“如果调查研究能成功的话,应该是很有希望的。”席良肯定地说。这话让周老爸听了很长精神。
“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县科委的人还给我介绍了甘露川的历史沿革和风土人情。让我长了很多的见识。”席良看着周老爸说。
“这么个小地方,能让你们长什么见识?”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吱声的周雪智插了一句。
“甘露川是个地灵人杰物宝天华的地方呀。从现存的资料来看,我还读到了唐代著名大诗人骆宾王的一首写甘露川的诗。”
席良清了一下嗓音。露儿听到后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把身转了过来。
“这首诗是这样的:
夕次蒲类津
二庭归望断,万里客心愁。
山路犹南属,河源自北流。
晚风连朔气,新月照边秋。
灶火通军壁,烽烟上成楼。
龙庭但苦战,燕颔会封侯。
奖作兰山下,空令汉国羞。”
席良朗读得起伏有致抑扬顿挫,再加上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让在场听懂没听懂的人都受到了感染。谭菲菲把诗拿过去自己又在看。露儿则悄然地转过身去继续做饭。
“他们还介绍说,天山在这一带的形状特像一只老虎,而甘露川在地理位置上正处在老虎腿中的山间盆地。占尽天机和地利。对了,露儿,”席良唤了一声露儿,这让周老爸微微地惊了一下。露儿没转过身来,只是把脸扭向了席良。扭头的动作很用力,两个辫子在露儿腰际的空间甩了一个大弧。辫梢掠过了站在旁边欧戈的手臂。
“我在县科委也看到了一些有关庙宇的资料,我都给你复印回来了。露儿,你瞧,这一摞就是。”席良把手中的几十页纸抽了出来。
“给我看看。”露儿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马上把手伸了过去。谭菲菲注意到,露儿并没有言谢。露儿则觉得此时不要说谢字,说了就会显得有些虚假。她抬眼看了一下席良,正好与席良看她的眼神擦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
欧戈从露儿看重这些材料的举止上知道了庙宇资料在露儿心中的分量。“通过介绍,我才知道,甘露川的文物资源包括庙宇资源都是很得天独厚的。谁都知道,祖先留下来的文物是祖先生活方可式的记录磁带。如古城、庙宇、烽火台、碑揭等,还有这里浓郁郊的风上人情。甘露川的这类资源在全新疆都是最出色的。现存的自甘露];瞒汉两城是新疆现存最完整的古城;地藏寺和仙姑庙是新两疆最大的古建筑群落。全新疆发现的汉碑只有四块,而甘露川就脱占了其中的三块。这些资料我都给露儿复印拿了回来。我想露儿的这篇有关甘露川庙宇及庙宇文物的论文做好了会有轰动效果的。”
在场的人都被席良的话语打动了。
“在我从南方大学出发的时候,我只是想做一篇论文就行了,现在看来,我们可能会从在对卤虫调查的过程中,寻找到对村甘露川整个稀缺性资源开发的一些建设性思路和提出一些对资源在在积极妥善保护的前提下去持续有度利用的方案。其目的就是让这这些天赐的资源给子孙也能造福。至于如何开发,得要等到整个调用查铺开后才能设计。”
“席良,你真行,能从学者的角度跳出来谈经济,你会成成为国内卤虫专家的。如果在这里搞卤虫的开发和办卤虫的产业出公司,我是一定要参与的。”谭菲菲听着席良的介绍,并顺着席家良的思维做了很大的延伸思考。她觉得她能理解席良,也能帮助助席良。
“这么说,卤虫这个行当的钱能赚得更长久更稳当了?我找一直以为这只是那些农民小打小闹地搞点副业呢。”周雪智也听听出了一些符合她心思的名堂。
“你又在想卤虫是不是能快点变成钞票,是不是?”周露管管对二姐是很了解的。“打卤面”在露儿和周露智的忙碌中,已经经到了把“臊子汤”滚好,只剩下煮面就可以吃的程度。露儿正在在把烧滚的清油浇在砸成碎末的蒜泥和分放在另一个小盘中的红色色干辣子面上。在“滋滋啦啦”的声音中,满屋子里都飘着窜鼻子子的香味。连躺在筐里的母猫都不那么懒洋洋了。
“当然想赚钱,只是咱们这个小地方到哪里去赚钱。”周雪智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你又不缺钱,两口子都有工资,股市上还有钱仓。愁啥?”
周露智一边往滚开的锅里放着切工匀致的手工擀面,一边开着玩笑与周雪智说话。
“哎哟,你不提股票,我还不心疼,你一提股票,我四肢都抽筋。前两年是赚了几万块钱,但从去年春天被套住以后,越套越深,连割肉的精气神都没有了。算下来,赔进去的比赚的多一倍。我天天都在琢磨怎么捞本的事情。”周雪智提起自己的事来也是话语不绝。她没有注意到周老爸看了她几次都想让她停下来。
煮面的周露智看到周老爸的眼神了,但她没有理会,依然干着活儿和自己的姐姐开着玩笑。李然和谭菲菲都已经起身摆桌子放碗筷了。“雪智,你不知道吧。昨天晚上,谭菲菲姑娘说在广州小猫小狗都能赚大钱呢。她说一只好看的猫能开出六千元的价格来。你要不要把我们家的这些小猫娃子拿到广州去把它们卖了。不要多卖了,每只能卖一千五百元钱,六只也能卖九千块钱呢。这不也是一个快快生财的路子么?”说话间,露儿已经把八碗面条都盛在了碗里。甘露川的人家吃饭,都用的是大瓷碗,每碗面条怎么说也在四两面以上。谭菲菲觉得碗中的面有点多,但她闻着锅里的菜香味,又没有把碗中的面捞出来。谭菲菲正对着碗里的面出神。
“菲菲姑娘,”周雪智对谭菲菲挺器重的。“露儿妈说的是真的吗?在你们南方,猫儿狗儿真的那么值钱?”周雪智可没把这些话当作笑话听。她问得有些执著。她在山外面生活,她知道信息对人生活的重要。
“大舅妈,不是所有的猫狗都值钱,只有那些品种独特的猫狗才行。”欧戈觉得大舅妈怎么能辨不出这种信息中最有价值的核是什么呢?
“阿姨,我是一点都没有说谎。欧戈说得也对,猫狗的品种和成色越好,当然也就越值钱。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露儿家的这窝小猫息是肯定值钱的。你看那只母猫的花色,是一种金黄色的狸猫呀。别的不说,那只金黄色的小狸猫在南方宠物店里的价格怎么也不会低于两千元的。”谭菲菲很是认真地说。
周雪智端着饭碗没有往碗里盛菜,她也是真的在琢磨。
“阿姨,你还不能说小地方没有什么能值钱。这里的文物不值钱么?还有这里的卤虫、野菜和三海塘乡的长寿人。”才到此地不到一天的谭菲菲严然成了一个甘露川的“资源通”。
“谭菲菲,你怎么给别人出这种主意。”席良从碗中挑起一筷子面,放在碗边没有往嘴里送,而是先笑着说了一句提醒谭菲菲的话。
“哎,菲菲姑娘说得好,我们小地方的人现在缺的就是信息,缺的就是观念和点子。”周雪智说这话的时候,大有与谭菲菲相见恨晚的感觉,“这几天我要多向你们讨教。哎呀,这次我算是来对时间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了你们这些见多识广的大知识分子。现在,想来还是要抓紧时间赚钱哟。我还有个大姐,你们可能也听说了。在地区行署当副处长,这在我们这里就算混得很不错的了。可是又能怎么样。最近,政府机关搞重新定编定岗。宣布的政策是‘八五二’。什么意思呢?就是厅局级的领导是五十八岁后,就不再做安排了。男处长五十五岁,女处长五十二岁,都要退下来。即使不退,也不可能给你安排岗位了。而我大姐刚好是五十三岁。一个很难堪的年龄。你说她们下来以后会怎么样,还不是平头百姓一个。”周雪智说的社会现状,对席良、谭菲菲、欧戈和露儿来说,是稍稍远了点,但一具体到自己的亲人,他们也便都感到了生活中对人挤压的一种力。
“雪智,你就不说这个话题了,好不好?你看现在这些娃娃们都干的是多么大的事情。”周老爸不想让女儿和自己家中的事情冲击那些有些意义的话题和事情。周老爸依他自己多年的生活磨难,早就在自己的心里铸了一杆秤。什么事情轻,什么事情重,他只要放在心秤上秤一下,便得辨出分晓。
雪智果真不言语了。
大家都在埋头吃面,几分钟内都没有人吭气。看到大家都不言语。露儿过去把电视打开了。大彩电的画面加上音乐,屋里一下换了一个气氛。
画面上正在播放一个沿海大城市的风光片。当整个北方都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南方沿海的城市却正是气候宜人的季节。花儿照样开得姹紫嫣红,芳草照样长得茂盛青青。许多的游人正在室外安享着阳光和海滩。
这些画面都是席良和谭菲菲甚至包括欧戈不陌生的。但对周老爸一家就很新鲜了。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此时的周老爸说话的兴致特别地高。
“你们几个都是从大地方来的。我问些我没想开的事情行不行?”他对席良和谭菲菲说。
“周爷爷,你就别客气,只要我们知道。”席良吃完了一碗又再让露儿给他盛第二碗,盛好面条后,露儿给席良的碗里又添了大大的两勺“臊子汤”。她发现席良喝这种汤的兴致很高。
“人老了,不明白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你们就拿这个电视上的人来说。你们看你们看,”周老爸的手所指向的荧屏上正好都是一大拨非常年轻的人,“按照年纪看,他们和你们一样都应该是独生子女。按理说家庭生活不能算是困难吧。可是为什么他们中间好几个人都穿着烂了几个大洞的裤子呢?”周老爸觉得特不理解。
“周爷爷,那不是破裤子,是一条挺时髦的牛仔裤。裤角上的洞都是自己用剪刀剜剪出来的。这种穿法在南方是普遍的,是一种流行时尚。”谭菲菲笑了。
“那城里的人用火怎么就那么不上心呢?你看电视街头的姑娘小伙子怎么个个都把前额的头发烤得成了金色,有的还是一缕一缕的。”
“那是那些年轻人用化妆染料染成黄色的,城里的人认为这样才能算作美。”谭菲菲对着周老爸解释着。
“那这座城市的人怎么都那么自己顾自己,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门窗上装那么多的铁栅栏。你们看,那些漂亮的楼房上也都是一格一格地带网窗,这是为什么?”
“爷爷,那不是铁笼子,而是防盗门和防盗网。”欧戈也说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这些大城市的人活得不自在。整天都在笼子里,心情能好吗?”周老爸就是不能想象在门窗上都装上铁条的屋子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席良,你们家的房子门窗也有这种铁框子。”周老爸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饭,但是说话的兴致还没有完。
“周爷爷,我们家在北京,住的楼房上都有这种防盗门窗。”
席良还在大口吞咽着“打卤面”。
“防盗防盗,那如果自己在屋子里有个事情,可怎么跑出去呢?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去年我看电视,广东的一个小工厂着了火,那些关在车间里的女工不都是因为防盗门窗锁着而被烧死的么?”周老爸说着话的当问已从炕中间蹭到了炕沿边上。
“爷——怎么刚还说得高高兴兴,一眨眼就又说成了放火烧火。”露儿早已吃完了饭,正在拾授着案板和锅灶,听了爷的这话,马上就想把话题换一换。
“你爷是对大地方感兴趣,平时又没有个机会问一问,今儿个来了有学问的人,就索性问个够。人和人只要说话投缘了,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说对吧。”李然对周老爸的理解真是不折不扣。周老爸对此一直都很欣慰。
满房子的人都吃完饭了,就剩席良和欧戈两个小伙子还端着饭碗正在“吸溜”。“哎呀,席良,走了一路也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大的饭量,好像周爷爷家的饭特对你的胃口,是不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我看你是狼吞虎咽的。”谭菲菲看着席良一头的汗,在一旁打趣着说。
“不是席良觉得好吃,我也觉得好吃。反正我在学校和家里都经常吃不到这么可口的饭。露儿,你在这饭菜中都放了些什么。怎么是越吃越香。”欧戈是咬着一口的面在说这些话的。每个字都听起来有些含糊,但大家还是把他的意思听明白了,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露儿低着头在刷碗,一个个洗净的碗摞起来等着用清水再冲一遍。手中的一把筷子被她搓得“涮啦啦”作响。听到欧戈的话,她微笑着把筷子搓得更响了。
“说你们有缘,你们就真有缘,这才是第一顿饭,欧戈就陷进去了。”谭菲菲说得挺兴奋,她又转过身来对席良说,“人家欧戈多吃是因为他认为露儿做饭的手艺好,那你席良吃得多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好吃。”席良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得夸张地响,“你也不想想,甘露川这个地方的水土是多么的洁净,这里没有污染,肉菜的品质绝对上等,烹任的技术又是一流,恐怕走出甘露川后是吃不到这样的饮食了。露儿,如果还有面条,就再给我捞一碗。”其实他已经把碗放进了露儿正在刷洗的锅中。露儿没有抬起脸,但是依然朝席良瞥了一眼。
席良善解人意的随和性格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适意。
今天擀的面条是全部吃完了。
电视里的节目已经转换成连续剧。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一个江湖剧。刀光剑影中,女主角飘来飘去的就把七八个追她的男武士杀死了。
露儿手不停地忙碌着。洗完又扫,扫完又擦。把炕桌从炕上拿下来后,屋子里显得宽宽敞敞。
“你们说这编电视的人咋就不能编点离我们老百姓近一点的东西。总是这些梳辫子和穿大褂的。”话语不多的李然其实挺有些想法的。
“古人的事好编呗。要不大家怎么能说,现在的屏幕都被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给占住了。”谭菲菲在这方面的见解是很有水准的。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没有看到电视里有老汉和老太婆呀。”周老爸不解。
“爷——人家谭菲菲说的是一个叫金庸的老头和一个叫琼瑶的老太太写的书让电视台的人编成了电视剧。”露儿已经干完了手中的活,这时她给周老爸递过来了一条擦脸的热毛巾。
周老爸疼爱地望着孝顺的外孙女。一顿午饭吃得大家心里都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