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昊,我想问你件事,就问一句。”
恩昊抬头看着突然闯到自己办公室的准秀,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说自己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
“你问吧!”
“你当我是你的朋友还是你手下的职员?”
“金准秀,你自己说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因为智友的事情已经烦不胜烦的恩昊不禁皱起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你!现在还保留有那么一点理智!”
准秀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恩昊的领子,一拳就朝他脸上打去,看到准秀那湿漉漉的头发的一刹那,恩昊被一股大力打倒在地板上,他伸手擦了擦嘴边泛起的那一丝腥味。
“池景善那个女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任意伤害那个让人如此心疼的智友吗?她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啊!连我这种认识她才不过几天的人都不忍心伤害那么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还是说我认识的玄恩昊不过就是这种烂人而已?”
恩昊踉踉跄跄从地板上爬起来,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转头望着准秀,忽然间,他觉得眼前这个一脸怒气的人陌生得像从未认识过,这还是自己相知相伴多年的好友吗?用手按了按马上就肿胀起来的嘴角,一阵刺痛让恩昊眼里瞬时掠过一丝冷冷的笑,那个女人居然明知准秀是自己的好友还对他倾诉这种如此隐私的事情,把自己置于何地?这种愚蠢的做法已经确确实实地激怒了自己,权智友,你居然能伤害到我的自尊心,也算你的进步了!
“这是我的私生活,还用不着你管这么多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玄恩昊!!”
“既然你已经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是你和多喜之间出现了问题,你觉得我会这样干涉你到这种程度吗?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是越权了吗!!!”
“那你觉得你这样对智友就对吗?就合理正当了吗?”
“不要说了!我说过,这事儿到此为止了!我已经很烦了你就不要再来添乱了!”
准秀转过头狠狠地瞪着他,语气坚决地说:“从明天开始,我拒绝做智友的特殊保镖这个工作!”
“!”
“以前,不管别人在背后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都会替你挡下来,因为那是你玄恩昊的妻子,现在既然你都这么指示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这个工作,自然也就不会再做出什么越权的行为了!”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看着亲妹妹一样的智友如此的伤心痛苦却无计可施,所以就干脆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自己吧,一边是好友一边是亲人,自己也不想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不,其实对智友的愧疚感只是个借口,为的是远远离开这件事,自己作为一个不是主要当事人的知情者,当然看得出恩昊和智友之间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已经做不到再像个旁观者一样置身事外,于是准秀选择离开。
“准秀,你不可以这样,除了你之外谁也做不了这个工作,请你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我们之间的事情完全解决吧!”
“解决?你现在还说什么解决?说实话,我今天进到这个房间听你说话之前,还是相信你的,可在你说了那样一番毫无悔意的屁话之后,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可以说是连一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消失了,我觉得你已经不是我以为我认识的那个恩昊了,因为他至少还知道什么叫做抱歉,可看看现在的你,别说抱歉了,我看你根本就巴不得她不在,别碍你的事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以为我无动于衷吗?事情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我也很不容易!”
“只有坐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的人才能毫不关己地看着外面淋雨的人,才会觉得容易!一样的道理,就算现在外面倾盆大雨也没有关系,我才不会管也管不来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人正站在雨里瑟瑟发抖,现在对你和智友的事情我也只能持这种态度,我不会再干涉半点儿,如果真是需要什么特别保镖的话,劳烦你自己去找!因为我现在还算良心未泯,我真的不愿再看到智友那张总是布满忧郁和不快乐的脸了,我受不了,所以我一定会离开的,放心,你母亲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说完之后,准秀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办公室。
“你这小子!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我才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弥漫着冰冷沉默的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听到父亲那从头顶直直砸下来的怒斥,恩昊像什么被三堂会审的被告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连动都不动。
智友一句话都没留下地离家出走已经一个星期了,令人厌烦已极的雨季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这一个星期里,恩昊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其实真是自己父母这一边的斥责甚至打骂,自己都可以忍受,可每次见到听说智友失踪消息后立刻面如土色的智友娘家人时,却真的是非常难熬。
“我又不是不管?这不现在天天都在找呢!”
“是你把她气走的,还假惺惺找什么找?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毫无责任感的人!我马上就到报社去登启事,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竟然给我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老公,小心你的高血压!冷静一下吧!”
“你要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我们硬要把人家才20岁的女儿娶过门来,现在倒好,连人都走得毫无踪影,根本就是失踪了!这算什么啊?你叫我拿什么脸见人?别的不说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看着锡万用手捏了捏太阳穴,永善赶紧走上前去:“老公,你没事吧?”
“先把那个混账家伙给我赶出去!哎哟,我的头!!”
看着以前一贯父慈子孝的两个人,今天竟然闹到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永善暗暗在心里埋怨起智友来,当她最初从准秀那里听到恩昊和智友之间发生的事情时,觉得儿子简直就是生来的克星冤家一样,可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内心的埋怨不知不觉转移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离家出走至今还杳无音讯的儿媳妇身上。
“恩昊,你还是先回去吧!智友也真是的,出去散心也没人会拦着他,干吗什么都不说就消失,让人这么担心。”
“喂!现在为什么还要埋怨智友啊?难道你还觉得这小子还是个人吗?”
“老公,不要再发火了!难道你这么大吵大骂,智友就会回来吗?”
“我真是没脸见权会长了,怎么对得起他?!”
锡万提到那个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娇宠万分养大的权会长,永善就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亲家母都已经担心得生病了,这几天都卧床不起,我才是真的没脸去见她呢!但说实话,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智友两句,难道打个电话过来说声自己在哪里报个平安就那么难吗?从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
“你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你看你养的这混账东西!难道你真的想看到哪一天早报上面来个头条,说在哪儿哪儿哪儿发现了大有集团某继承人新婚妻子的尸体,你才觉得心里痛快了,是吧?”
“哎哟!天呐!老公,你这说的是什么呀?神佛保佑,呸!呸!呸!不灵不灵的!”
“爸爸!”
听到锡万充满怒气的可怕猜测,永善和恩昊都不禁提高了声音。
“这种事有谁能打包票说一定不会发生啊?现在治安这么差,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
“是不是听到尸体两个字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跑这儿担心来了,你就算担心死也没有用!”
听到儿子冲口而出的反驳,锡万的怒火哗的一下飚到最高,几乎想用手把恩昊这个孽子掐死得了。
权家和玄家是世交。智友的爷爷曾经两次出生入死把锡万的父亲从绝境死地中救出,两个家族之间有着这个人情淡薄世态险恶的世间难得一见的深情厚义。
每次看到明明没有一点罪过却还不断来致歉谢罪的智友的爸爸权润胜时,锡万都觉得无地自容,儿子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女人才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越想越生气的锡万,忍不住捶胸顿足,哀叹不已:“我玄锡万一辈子要强,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丢这么大人,还是我惟一的儿子干出来的好事!你让我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哎哟!你这个孽子啊!混账东西!”
对润胜一家心存歉疚,加上想到这件事闹出去可能会听到的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的闲言碎语,锡万便气得牙根痒痒,尽管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过去也一直引以为傲,但这次锡万不想包庇他,虽然其实是夫妻俩之间的事,自己这个作公公的不应该在他们沟通解决之前插手过多,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如果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吵闹,可以用棍棒加道理教训一通了之,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可以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了,还成了家,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了。
想起现在仍杳无音讯不知在哪里暗自神伤的儿媳妇,锡万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一个成功企业家的本能,从各种方面各种角度权衡着这件事,努力想寻求一种能不伤体面地解决儿子和媳妇之间矛盾的方法。
锡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还想到了是自己逼着不愿意结婚的儿子步入礼堂的。
现在到了抛弃感性,利用理性来做出判断的时候了,一直都袖手旁观,眼看着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直到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的,那么现在的解决之道就应该是强硬,应该强硬……锡万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必要去找了!恩昊,你去律师楼准备离婚手续吧!”
“老公!”
“爸爸!”
和永善、恩这对母女的反应不同,恩昊听到父亲抛下的炸弹般的话语时,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默不作声,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锡万怒气难平又心情复杂地望着儿子,似乎想把他看透:“身为一个男人,连夫妻关系这种私人的事都处理不好,把自己好好一个家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你处理事务的能力不能不让人怀疑,你这样的状态和能力怎么适合去管理整个公司?办理完离婚手续后,你尽快把辞呈递到我办公室!!”
恩昊觉得嘴里像吞进了沙子一样不舒服,并不是因为父亲那恼怒的眼神,也不是因为那个不留一张纸条,只把没电的手机留在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智友。
以前曾无数次地期待这种时刻的到来,可今天真正面对的时候,自己却感到心中一阵无名的空虚,眼前分明浮现出了一个人模糊的面容,可这个人到底是智友还是景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似是而非的轮廓困扰着恩昊的思绪,心头的大石不断地增加着重量。
“老公,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离婚?你怎么可以让恩昊辞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俩没有缘分!这个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既然这样就早点让它结束也好!”
“你去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处理了,然后准备一大笔赡养费。”
“老公!”
“你我真是养了个争气的好儿子,让我这么丢人!”
“恩昊,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跟父亲道歉,说你做错了。”
“跟我道什么歉?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个人才是他应该道歉的对象!你看他那个样子,什么做错不做错?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对!算了,随你便,反正明天就马上和律师联系,从你手里开始的事情,就在你手里结束。”
“不行!不行!老公!求你千万看在我的份上,再想一想吧!”
恩连忙扶住了激动地向父亲求情的母亲。
“爸爸,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真的,但事情好像还没有真正走到这种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智友才是当事人,她现在不知所踪,不知是什么意向,所以我们不能单方面地提出离婚啊!这不是更对不起权叔叔他们家吗?我们至少也得等找到智友或她自己回来之后再说吧?父亲您也是知道的,钱这东西根本不能弥补什么,更别说他们根本不稀罕,这种时候提钱的事只会让人觉得是侮辱!”
锡万并不是没有想到恩的话里的那种顾虑的,他说出那番话只是想试探一下恩昊是否会反驳自己,拒绝离婚,但看到不管自己或其他人说什么,恩昊都像石膏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这让锡万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怒气又一次直线上升。
“真了不起!你真是长本事了啊!你这浑小子!!!”
永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用手抚着儿子的背,泣不成声地说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心里很高兴吗?终于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了,我忍啊忍,一直都没去,结果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我本来应该早点……我早就应该去见见那个叫景善还是什么的女人,我这次一定要去见见她,和她好好谈一谈。”
“您要去见景善?要说些什么?”
“我去见她,让她放过我惟一的儿子!怎么一听我要去见那个女人,就有反应了?心里不舒服了?”
永善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要怎么做,做多少才算够?我怕智友看出你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专门把在秘书室工作得好好的准秀调了过来,跟在她身边,就算那样我还是整天提心吊胆的,你还想我怎么做?”
“妈,怎么连妈妈您也……”
“算了吧!恩你也一样!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不想结婚,是我硬逼着你结的婚?好!那就都结束算了!反正我们家这次也已经丢脸丢大了,干脆都豁出去拉倒!”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永善甩开了恩搂在自己肩上的手,拿起了桌上的无绳电话,被永善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吓了一大跳的锡万和恩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通了。
“准秀,是我啊。你帮我找找那个叫景善的女人的联络方式……”
听到母亲的话,恩昊像被火烧到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种深刻的不祥的预感从他脑海中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