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倾泻而下的雨水猛烈地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看着这就像要把人吞噬下去的雨,恩昊低下头看看在手里握了将近30分钟的无绳电话。
没头没尾说出了那样一句话,看着智友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逃出书房却没有叫住她,明知她会因此离家出走也不曾制止,现在却又为智友的去向感到担忧,恩昊很厌恶这样伪善优柔的自己,拿着电话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给智友的娘家打电话的借口,这更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卑劣,放下手中的电话,恩昊隔着玻璃窗用手指描画着外面前赴后继打过来的雨点儿,似乎能感受到那破碎得如同鱼鳞般的细小泡沫。
眼前清晰可辨地浮现出智友在暴雨中颤抖的样子,恩昊狠狠地闭上双眼。
“恩昊哥,我只要听到打雷就很害怕,觉得根本都没办法呼吸了一样!哎呀!天呐!我好怕!”
恩昊紧闭着的双眼前仍然出现了智友那捂着耳朵摇着头大叫的可怜模样,耳边也似乎响起了智友那怯生生的嘟囔。
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内疚和负罪感猛然浮了上来,让恩昊感到左边的肋骨在隐隐作痛,耳边却不由又响起了景善那晚所说的话,也许是想用景善的话来为自己开脱——“我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听着第一次主动偎进自己怀中的景善强忍抽噎说出的话,恩昊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在,明白自己应该站的位置,虽然知道是景善自己不愿嫁给他,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恩昊却就是觉得让一向坚强的景善哭泣的人是智友。
本来早就应该结束的……
那天夜里把景善送回家之后,自己并没立刻回家,因为想找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怎样才能干脆地把事情做个了断,于是就在景善家附近的宾馆里过了一夜,整整一夜,恩昊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念头思绪不断地交战,他试图从中理出头绪,思考着应该怎样做才能尽可能减少伤害地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可只要想起无辜的智友,恩昊的心就会忽地一声沉下来,想到自己再三地猜测贬低她的心意,嘴边不由弯出自从结婚后就不断出现的苦笑弧度,如果当初是被粗暴地强迫着带到婚礼现场的话,也许现在自己心里反而会好受一点儿,因为可以明明白白理直气壮地说“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一切根本不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当初承诺结婚誓约的正是自己,虽然并非完全出于自愿,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真正强迫他做什么,而在面对“你是否愿意承诺会一直爱着你的妻子,至死不渝”这样的问题时,在为自己证婚的母校恩师面前回答“愿意”的,不是别人,正是玄恩昊自己。
智友带着精心准备的“爱心便当”到公司来找自己的事,智友为了诱惑自己摔倒在浴室,满脸是鼻血的被送到医院急诊室的事……这一切都让恩昊头疼万分,厌烦不已,可是……
脑海里刚浮现出那天那个紧紧抱住自己说希望自己能抱抱她哪怕只有5分钟的智友那双惹人怜惜的眼睛,就马上被在自己怀中哭泣的景善那轻轻颤抖的身影所代替,就像不能随心所欲得到爱情一样,想干脆利落地丢弃爱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唉!”
还是不由得想起刚才智友走出书房门时那几乎虚脱的无力脚步,恩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眼一看,发现被雨淋得模模糊糊的玻璃窗里隐约地印出一个人影,正渐渐走向自己,熟悉的轮廓让他瞬间为之一振,什么时候回来的?恩昊转过头去看着门口:“刚才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恩昊担心了半天,又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有些烦乱,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我们谈一谈吧!”
走出房间时那个低声下气、卑微怯懦的智友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冷静自若,语气坚定。
“你到底去哪儿了?先把这说清楚再说其他。”
听到恩昊明显加快了语速的质问,智友把手压在了也随着加速怦怦乱跳的心口上,这个人不管怎样表现冷酷,其实内里也是会为自己担心的,自己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他保持距离,冷静谈判呢?智友想起在送自己回来的路上,恩在车里一再交代的话:“你是你,恩昊是恩昊,你首先要认识到这一点,然后要让他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终于让自己镇静下来,步伐稳定地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坐下谈谈吧!”
注意到智友依然冷静如故的语气,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的恩昊不禁仔细看了看她,怀疑不定地猜测她刚才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智友吗?恩昊突然发现面前的智友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眼神望着自己。
“我再问一遍,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
恩昊看了一眼还套着开衫的智友,放松自己靠进了沙发里。
“恩昊哥,请你把原因告诉我吧,为什么想跟我分手?”
虽然并不希望她哭哭啼啼地来央求自己,但突然看到一直依赖自己把自己奉为天的智友如此冷静地坐在那里,用生疏礼貌的口气向自己提问,恩昊却忽然觉得一阵空虚,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轨道一样,阵阵不安涌上心头。
“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的,但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刚开始不都还好好的吗?虽然可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并不至于要到分手的地步吧,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原因。”
想马上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不要抛弃自己,立刻就再次叛变了理智的心让智友的话变得磕磕巴巴,当时听恩姐劝告自己时,并不觉得那些话真的会和自己与恩昊哥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真坐在恩昊面前,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才知道那些都是实用之至的东西,但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几个小时前那些让自己不断点头的劝告全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得无影无踪了。
“对不起!”
听着恩昊那残忍的话,智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我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一股怒气直直地顶了上来,智友立刻瞪大了眼睛。
一瞬间各种欲望交织在一起,想痛骂他,想哀求他,想质问他,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多得不知道应该先说哪句。
“如果事情发展到实在无法回避的地步,你们就得正面交锋。”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制止了智友又想要立刻逃走的脚,却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真是太残忍了!能把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说清楚的其实不过是一句对不起而已,这样想起来,恩姐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再次想要逃跑才会事前劝告自己……窗外倾盆的大雨就像满堂的哄笑声一样嘲弄着自己。
“恩昊哥,你还记得吗?婚礼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不,其实是在结婚入场的时候,你伏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其实一开始你不就已经告诉我了吗?我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你怕我误会,怕我会错意,所以早在那个时候你就清清楚楚地把你不爱我这个事实烙印在我心里……其实我知道,我很明白恩昊哥你那句话里的意思,好!我当一个空壳子,我愿意。可难不成现在你又想告诉我,我连做一个空壳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智友那充满了无力感却绝对出乎意料极富冲击力的话,让恩昊猛地被震慑了,如果智友哭闹着说“不行”,也许自己反而会习惯一些,权智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恩昊突然发觉眼前这个自己一直自以为很了解的人变得有些陌生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挂着有妇之夫的头衔,和你继续做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然后到外面把景善像包二奶一样养起来吗?”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对比自己小8岁的智友说出来的,恩昊只是在心中暗暗抱怨。
“这样不是很公平吗?我继续作为一个空壳子活着,恩昊哥你则可以继续到外面和那个女人恩恩爱爱。”
“智友!”
“那你还想怎样?想对我多残忍?”
恩昊似乎从这句话中看到了智友那被伤得血淋淋的心,于是站了起来,专注地盯着智友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听着她那极力忍住却仍然哽咽的声音,忽然涌起了很久以前常常对她产生的怜惜之情。
“智友,你没事吧?”
“没……没事!”
本来以为肯定会抱住自己大哭一场的她竟然推开了自己伸过去的手,心底的负罪感一下子就淹没了恩昊。
“恩昊哥,请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听着智友力持镇定却仍泄露心里颤抖的声音,恩昊难言担心地把手放在了她肩上,但智友却又一次推开了他的手。
“请你不要碰我!”
“你也回房间躺一会儿吧!你看起来很不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一样。关于那件事,我们就明天再谈吧!”
智友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恩昊哥,我只想问一句,请你诚实地回答,那个女人,你真的爱她吗?”
“!”
“恩昊哥也就像我爱着你那样地爱着那个女人吗?”
智友眼中透出冷寒彻骨的绝望,恩昊忍不住以手抚额,暗叹一声。
“好了,不要说了!”
“恩昊哥你问过那个女人吗?是问过她之后才爱她的吗?”
智友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决然地从恩昊身边走过。
天上闪过一道刺目的光亮,顷刻,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充斥在天地之间。
慧因望着刚剪了短头发的智友,又开口催道:“我说你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看你发呆吧,你倒是开口说说话啊!”
“慧因姐,我们去旅游吧!”
“旅游?”
撑着黄雨伞的智友点了点头。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这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我有点儿听不清啊!”
慧因四周环顾一番发现二层有一间咖啡屋,便拉着智友的手跑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雨季的提前到来,又或者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周末,所以咖啡馆的人不是很多,把滴着水的雨伞放在入口处的铁桶里面,慧因拉着智友坐到了窗边的桌子前。
慧因跟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后就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智友,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素面朝天一点儿妆都没化的智友,也是第一次见到短发的智友,就在刚才她把及肩长发剪成了齐耳长短,真的感觉非常陌生。
“和你们家新郎吵架了吧?”
“还要吵得起来才能吵架啊!”
“那是什么意思啊?你以为男女朋友之间吵个架还要先跟对方报告一下:喂,我要跟你吵架了,之后才开始吵的吗?爱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死去活来,一吵起架却又恨不得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一样,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嘛。”
从刚才智友把准秀支走,然后拉着自己一起到美容院把头发剪短的那个时候起,慧因就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但看着用那种毫不犹豫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口气回答了自己问题的智友,又有点儿拿不准了。
“你啊,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连暑假补课也不去了吧?不是前几天还跟我说要下定决心把学分拿下来的吗?”
“他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啊?”
慧因吃惊地望着智友。
“他说他另外有深爱的女人。”
“哈!我要疯了!真不敢相信!然后呢?然后他想怎么样?”
也许是被智友那淡淡的语气,那毫无起伏得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为什么会这样一般的语气刺激到,慧因一下子爆发出来,然后发觉自己似乎反应太强烈了,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动作剧烈地在书包里翻找着。
“等会儿,我先抽根烟,我得冷静冷静!”
“哇,原来慧因姐连烟都会抽呢!”
“不要那样!瞧你现在,才多大一点儿的人就用看破红尘似的语气说话!”
智友朝点上香烟狠狠抽了一口的慧因无力地笑了笑。
“智友啊,想不到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挺狠的!”
“?”
“不过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肯定不是把头发剪短,我会把头发都剃光了!奇怪,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居然比你还生气!你们家那位什么哥他是有视觉障碍吗?怎么会扔下你这个新婚娇妻跑到外面鬼混?到底是哪个婊子?对不起,但我实在忍不住要骂人了!”
“我也不知道。”
服务生走了过来,于是谈话暂时停止了,等服务生走远后,智友往杯里舀了一勺糖,开口说道:“可能是觉得太过荒唐了吧!我当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能肯定吗?真的确定是事实了吗?”
“嗯!”
“对不起,智友!可我真的要骂人了,你的那位新郎真是个太搞笑的家伙了,我简直完全不明白男人为什么都那样!呵呵……真应该让雷劈死!”
“慧因姐,我跟你说,我想要休学。”
“为什么要休学?”
“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什么都干不了,脑子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片空白。”
慧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谈恋爱的时候,如果发现对方脚踏两只船,肯定会气得快要疯掉,更何况是已经结了婚的,从老公那里听到这种话,心情肯定糟得无法形容。
“那也好,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出去玩一玩。本来我就不适合学习,这才上了几天的课我就简直快要累死了,你姐姐我这回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一起出去玩!”
“那学分拿不到也没关系吗?”
“当然,当然!你没听过这样的话吗?躺着的时候是一种想法,坐着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想法,走路的时候,还会有其他别的想法。”
“有这样的话吗?”
慧因有很多话想问智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忍耐,比起无力的安慰,比起笨拙的关心,守在智友身边默默给她支持的做法似乎更为合适。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现在发现好像真的没办法做到!”
“你以为你是什么圣人仙子啊?你总是这样忍下去的话,肯定会生病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像我这样破口大骂一番发泄出来的好!根据我的经验,这样大喊之后心里确实会舒服一点!”
“因为无法相信所以就根本不想相信,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宁愿选择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毫无反应地去面对。”
智友心里暗自想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或接受他抛过来的那张残忍至极的牌,但是自己却绝对不想再深陷进去了,那绝对是个无底的绝望深渊。
把还沾有他气味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时,智友就已经放声大哭了一次,在那个时候,她还是有自信的,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学校上课,可以勇敢地面对这个事实,可是进到教室后,发现仅仅是一夜之间,那原本让自己能静心学习的地方却变得如此陌生,虽然毫无关联却会让自己不断地回想起那些她不愿回想的事情,一直压抑自己想大声问出口的欲望,想知道让他那张结婚后就只会吐出冰冷言辞的嘴里说出“深爱”的那个女人是谁,就算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也想看一看她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心乱如麻的智友根本听不进台上的教授在讲什么,于是便偷偷和慧因趁课间休息逃课出来一起去了美容院剪头发。
“其实我真的好害怕这种对某件事情确定得无法再确定的实在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觉得应该对外人保守这个秘密的自己会这样坦白对慧因讲这些话,但手里握着咖啡杯的智友,却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点一滴却源源不断地向慧因倾诉着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应不应该,但是你真的不要太想保持冷静,竭力让自己不倒下去,为了不摔下去而用尽全力来保持平衡,可如果这个时候摔下去会更疼的,对了,你跟父母说了这件事没有?”
“没有,现在除了你之外,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吗?”
智友无言地点了点头,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要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实在太辛苦了,还是去跟你妈妈说一说吧!”
“这种事怎么能对我妈妈说?”
“那有没有姐姐或者哥哥?”
“没有,我是独生女。”
听到慧因问起自己有没有哥哥和姐姐的时候,智友在那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准秀的脸,刚才跟他说想自己呆一会儿的时候,准秀眼里满是担忧,也许就是结婚后总是和准秀呆在一起,感觉自己和他就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一样。
“!”
也许准秀也知道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心里突然想到这点的智友的手忍不住轻轻地抖动了起来,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关键人物。
“慧因姐,把手机借我用一用吧!”
昨天晚上痛苦了大半夜后终于忍受不住精神身体的双重折磨,陷入了昏睡,忘记给手机充电,所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好把手机放在家里没带出来,接过慧因爽快递过来的手机,智友按下了准秀的电话号码,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看到那撑着黄色雨伞站在街边的智友时,准秀心里不知第几次诅咒起赋予人类预感的那个神灵。
这几天见到恩昊整天都板着一张脸,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什么也不多说时,准秀就感到了一阵不安,也许今天自己的预感就可以从智友身上得到确认。
“准秀哥,对不起,下这么大雨还让你出来。”
智友往后挪了挪雨伞,她那齐耳的短发让准秀内心的不好预感又更深了一层,一丝焦虑在他心里不停地徘徊,撩起一阵烧灼,看智友的神色和举动,现在即使不听她说什么,也大概能够明白,那整整一天都在困扰伤害着智友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你看起来好像很冷,一直不停地在发抖。”
“准秀哥你的车停在什么地方?我想在车里谈!”
“我把车停在那边的简易停车场了,在那里好像也不太合适,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看着智友的背影,准秀第一次感到她的纤瘦,短发下面露出的纤细颈项,让准秀觉得心情异常复杂。
从街边到停车场那长长的5分钟路程里,智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头默默地走着,坐进车里后也仍是沉默不语,一直不抬头也不说话,准秀像是已经有了什么目的地一样,也是沉默不语,在一片沉寂中发动了汽车。
看着不停晃动的雨刷,智友终于开了口:“准秀哥你早就知道了吧?”
看着像是一夜之间就褪去了稚气,变成所谓成熟的大人的智友,准秀一时无语,心痛又愧疚。
“恩昊哥在外面有女人的事……”
“等一下,嫂子!”
准秀硬生生憋下想要冲恩昊发火的冲动,尽力让自己用一种冷静的声音对智友说道:“让我先说吧!你知道吗?虽然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以恩昊妻子的身份出现的,但是我一直以来就把智友嫂子你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我也是!我也一直把准秀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
“这样子的话也许听起来有些幼稚,像幼稚园小朋友闹矛盾时的赌气话,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一直也会一直站在嫂子这边的。”
听着准秀那温柔安慰的话语,智友伸出手来擦了擦不知不觉流下来的泪水。
“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恩昊跟你是怎么说的?”
“……说他在外面有女人,说那才是自己深爱的女人……说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准秀紧紧抓住方向盘的手冒出了青筋,所谓预感,其实不过是人类想像力延伸出来的一种东西,虽然自己曾经对恩昊说过请他说清楚,这样才能让智友放手,可那仅仅是试探恩昊内心想法的一个手段,而不是自己的真心所愿,其实只是想让恩昊意识到他不能也没办法和智友分手的事实,然而……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从智友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确信自己认识景善,顿时,准秀觉得自己像是恩昊的同谋一样,一股负疚感在内心蔓延开来。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冒失地问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好像在逼你一样,但是我真的是很想知道。”
准秀把车停在了路边,大滴大滴的雨点不断地敲打着车顶,让人感到一股无名的压抑。
“嫂子,我想对你说的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坚守住你自己的位置而已,你惟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是什么样的女人。”
“恩昊的妻子不是别人,是嫂子你!”
“得不到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承认的位置,是虚假的,没有任何意义,直到昨天,我才真正地体会到这一点。”
“可那个位置我承认,多喜承认,还有恩昊的父母也都承认!”
“可关键是恩昊哥他心里并不承认。”
就算智友不说,准秀也知道刚才自己说出来的那几句话是多么无力的安慰。
“我只能告诉你,其实恩昊也和你一样,一样得不到承认。”
“什么……什么意思?”
准秀打开车窗想透透气,想借室外的新鲜凉爽来赶走车内压抑的空气,可是狂扑进来的雨点儿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又把车窗关上了。
“恩昊,他,他是在单恋那个女人。”
“!”
准秀说完之后就后悔了,难道就只能用这种出卖朋友的方式来安慰受伤的智友吗?再怎么说恩昊也是自己亲如手足非常看重的朋友。
但是当准秀抬头看到智友那一脸惊愕震撼的表情时,心里对恩昊的歉意立刻一扫而光。
“是骗我的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恩昊,他是因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贪念才说出分手那种话的,所以,嫂子也应该对自己的位置心存贪念。”
怎么也无法相信准秀刚才说的那句话,智友目不转睛地盯着准秀,似乎想把他的脑子里的记忆看透一样。这样的事情简直根本不可能发生,自己视若惟一的那个恩昊哥他也是单方面地喜欢那个女人?
“是不是公司里的职员?”
智友就像立刻要到公司去找出恩昊喜欢的那个女人一样,气势汹汹地逼问,准秀只是摇了摇头。
“那,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嫂子你冷静一点吧!”
“如果准秀哥你是我的话,会怎么样做?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呢?痴心单恋另一个女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恩昊哥……告诉我吧!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准秀哥肯定认识那个女人的。所以请赶快告诉我吧!”
“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准秀哥!”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一直站在嫂子这一边的,但是也请你理解,我虽然很不满意恩昊他对你所做的事情,还害你伤心,但是恩昊对我来说,更是情同手足的朋友,。”
“我不相信!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嫂子你现在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也不要想别的人,就按照你的本色要求继续走下去吧!那样才更正确!”
准秀的话,让智友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恩所说的话。
恩昊告诉自己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还有刚才准秀告诉自己恩昊是在单相思的事情,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如同当头一棒,智友也觉得心乱如麻,烦躁异常。
“对不起。我都忘了准秀哥你是恩昊哥最好的朋友。”
“那个忘了也没关系,只要记住嫂子是我很爱惜的人就可以了……当人陷入爱河的时候,人其实真的挺傻的,眼中除了对方根本就容不下别人,当然也就因此最重视那个人的反应,这使外间对于感情的解释,但我却不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你爱的这个人周遭的人是怎么看你的,那个才更重要。除了嫂子之外,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陪伴在恩昊的身边和他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谢谢你!”
“虽然我不知道恩昊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那番话的,但是嫂子你肯定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如此轻率的人,也许他现在也和嫂子一样很痛苦。”
也许是因为准秀真切的目光,智友眼前似乎浮现出恩昊那痛苦后悔的表情。
“我觉得很残忍,被抛弃的人是我,可我却连哭都没力气,现在又觉得很生气,因为那个让恩昊哥和我一样的难受的女人!准秀哥,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会和恩昊好好谈谈的!嫂子,我知道你等恩昊等了多长时间。”
就像准秀说的那样,既然已经无怨无悔地等待了那么长时间,如果继续等待也可以的话,自己愿意这样等下去。
“准秀哥,请帮我办理休学手续吧!”
“!”
“这样子,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每天就只能是稀里糊涂、迷迷瞪瞪地来回在家和学校之间,这样还不如空出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我的思绪。准秀哥,你会帮我的吧?”
准秀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很想劝说智友放弃休学,但又觉得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就像正在经历风雨的小花一样,虽然显得那么柔弱可怜,但也只有经过风雨才能保证自己能实实在在的长大。
“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准秀哥,我……我今天不想回家!”
“嫂子,那……”
“我没有信心去面对,明明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自我感觉还可以,可是一想到要回家去,我就觉得特别压抑!”
“那要不去城北洞吧!”
“不,我今天想在慧因姐家里睡一晚,因为刚才来之前一直和她呆在一起,我们已经约好了。”
“还是不要去慧因家了,去城北洞吧!”
“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见父亲母亲,就今天一晚,按照我说的做吧!”
准秀想了想:“那个朋友家住在哪个方向?”
“说是在代方洞那边。”
“那好吧!今晚你可以住在那边,但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接你。”
“谢谢你,准秀哥!麻烦你了。”
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的智友让准秀感到心里隐隐作痛,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她,也没有信心可以帮助她。低声咒骂着那个在这件事情上简直丝毫帮不上什么忙的自己,准秀发动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