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有罪 22-爱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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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俞智丽发现那个人还是在跟踪着她。她想,她真无处可逃。她被那双眼睛追踪着。世界在俞智丽的感觉里完全变了样,世界变得似乎更加难以说清了。俞智丽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的一部分感官里,这个世界成了他的世界:他在二百米之外;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孩子般的委屈;他的眉毛很粗,有点上扬,加上他脸上铁青的须根,使他的脸看上去显得有点儿硬。街上的行人好像已经不存在,满大街都是他的气味。俞智丽在心里绝望地叫喊道: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我该怎么办啊?

有一天晚上,俞智丽发现那个人出现在她家窗下的一根电线杆下面。俞智丽家住五楼,她的卧室的东边有一扇窗。那天,她拉开窗帘时发现那个人站在下面,头朝天注视着这个窗子。附近路灯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迅速把窗帘拉拢。她靠在窗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就好像她干了件不光彩的事被人发现了一样。王光福显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向她投来快速的一瞥,那一瞥中包含复杂的情感和无尽的疑问。王光福是不会问她的,在她面前他从来不用语言表达什么,他只用默默的行动表达他对她的关心。他已为她放好了洗澡水。他对她说,好了,可以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进入了卫生间。她躺在温暖的水中,闭上眼睛,试图什么也不想,但她做不到,那个站在路灯下的人完全占据了她的思想。她感到,现在她即使在家里也是裸露的。当她从浴室中出来,来到卧室时,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撩开窗帘看一看那人是不是还站在电线杆下面。王光福坐在床上看书,一条毛毯搭盖在他已显得臃肿的腰上,因为缺乏锻炼而变得松松垮垮的身体看上去非常白。她假装整理窗帘,向窗外张望。那个人还在那里。那个人一动不动,就好像他是另一根电杆。她知道今夜王光福有愿望,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他过夫妻生活了。然而她无法再干这件事,因为现在她是裸露的,她不能在别人的眼光下干这事。好在王光福是不会强求的。于是她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一会儿,王光福关了灯,睡下了。没多久,他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俞智丽一直没睡着。她一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半夜时分,她很想拉开窗看看他是否还在那里,但她害怕看到他真的还在那里,所以没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俞智丽想,也许我应该再找他谈一次,叫他不要这样了。可她觉得她已没有勇气了。现在她觉得他真的很可怜,看着他孩子气的眼睛,她感到自己愿意为他干任何事,来补偿她的罪过。

这之后,只要俞智丽在家里,那个人都会站在楼下的电线杆边上。俞智丽总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俞智丽的心老是牵挂着楼下的那个人,即使她不去看他一眼,她也知道他站在那里。俞智丽自己都为这种感应而奇怪。有一回,俞智丽感到那人不在楼下了,她打开窗子往下看,那人真的不在了。这天,俞智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好像她的某一部分丢失了一样,可是究竟是哪一部分她没有搞清楚。这天,她至少在窗口张望了十回。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他生病了吗?他一个人生活,生了病谁照顾他呢?她又想,也许他觉得无聊了,他不会再出现在楼下了。

然而,过了一天,他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他翘首企盼的样子就像一个专业情人。现在,俞智丽已经完全断定他跟踪自己是没有恶意的,除了这个判断外,她不想深入去想他这样做的目的。

一阵雷声过后,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窗外充满了水汽。俞智丽突然觉得心头发紧,她知道那个人还在下面。她想,他怎么那么傻,这么大的雨他应该跑的呀,他站在那里干什么呀。她在屋子里茫然地来回走动。她坐立不安。她在心里绝望地喊,你走吧,你走吧。她绝望地向窗外看,那人还在那里。她其实没有站在窗前,她其实没把他的样子看真切,但她认为自己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表情。她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她对自己说,再过十分钟,如果他还在雨中,我就……

十分钟过去了,他还在那里。俞智丽拿起雨具,向楼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