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城市相亲

当我有时间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来想点事的时候,我总会回忆起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阳光灿烂,歌舞升平,那些日子也热血沸腾,多愁善感!

那是一个年代,一个纯真的年代!

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一名初二学生,政治面目是真空,就是说已经取下了红领巾但还没有光荣入团。其实我这辈子都没能够成为团员,因为团员只是少数,而我的习惯是跟随大多数,就象当初加入少先队也只是因为少先队是大多数而已。既我所知,好象解放以后出生的没有不是少先队员的!不管如何,我是从小就深谙跟随多数比较不吃亏的道理了!

持有与我相同处世信条的人充满了我的周围,他们和我愉快地打成一片。我们唱歌我们踢球,我们快乐地生活在社会主义阳光下!

站在我们对手位置的却是一些有权势的人,他们仗势欺人,他们狐假虎威,他们阴险狡诈,他们表里不一,他们的名字叫作老师、班长、学习委员。

我们大多数人就是被这些少数人管制和吆喝下顽强地开心着,欢笑地挣扎着!大部份时间里我们相安无事,小范围的磨擦是必不可免的,比如放青蛙到讲台柜子的事东窗事发了,比如班长的铅笔盒失踪事件调查而引起的人权争论,诸如此类,不过,最终平息争论和揭发东窗的原因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大多数人中间出现了一小撮媚谄分子,用传统的出卖方式意图向权势圈子靠拢。

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的那段日子我们用革命的敏锐嗅觉嗅出了一条觉悟性的道理:我们必需要有自己可靠的组织,组织成员必需绝对忠诚可靠,这样才能保证组织的行动更隐蔽,效率更高,更能给予当权者以沉痛打击!因此,组织的两位高层也就是我和二狗,在教学楼顶上开了一个抽烟碰头会议!会议就组织成员资格作了如下决定:必须受过一次警告以上处分的,成绩历史排名从未达到过三十名以上的,打架技术和逃课技巧优良的,原则上不欢迎其它年级的!

我们的组织发展得很快,不久,我们就有了一个五人兄弟组,喝了鸡血酒,烧了黄纸,行动纲领是无恶不作,行动宗旨是替天行道,行动目的是除暴安良!行动领导人就是我——宋庆龄!

其实我真名并不叫宋庆龄,不错,我是姓宋,但我爸却给我起了个莫名其妙毫无抑扬顿挫的名字“庆行”!以至于从小学开始,同学们就一直固执地为我爸纠正了这个失误,我也就一直堂而皇之地冒用了这个伟大的女人名字。不过,在我当上行动领导人的那天晚上,突然就明白了父亲当初给我起这名字的深意,庆行庆行,庆祝成为行动领导人!我突然眼眶湿润,为了这个饱含父亲浓浓父爱和切切期盼的名字而激动,并也为父亲的先知先觉而大为叹服!

我们这个五人兄弟组在开始作出具体行动前,先目的性非常明显地在校园里猛造了一股强烈气势。主要表现在我们总是走在一起,梳一样的发型,背一样的草绿色行军包,在人多的地方,我们尽量装腔作势耀武扬威。很快我们便威名远扬,我们可以随意地抢过同学的眼镜扔到地上然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也可以走着走着突然对迎面而来的同学说,叫我爷爷,然后他们就真的叫了。其实那段日子我们并没有打过一场架,不知为什么,别人就很自然地以为肯定打不过我们而对我们产生惧怕,而我们也很自然地就以为我们天下无敌可以为所欲为!所以说当时我们的江山不是打出来的,而是吓出来的!

装腔作势耀武扬威的日子过了新鲜期以后,慢慢就觉得无聊了,那时候我们就开始讨论金庸小说里的无敌最苦闷原来是对的。我们当时就很苦闷很乏味,大部份时间是聚在教学楼顶层抽烟,晒太阳,听着楼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我们越来越沉默,懒得说话,甚至连一个姿势坐久了都懒得换个姿势。

当时我们都只有十五岁,属于热血沸腾的年龄,尤其我们,更是全校沸腾得最厉害的五个人,因此,我们不会就此消沉下去,于是,我们开始讨论起了当初的纲领宗旨来:

首先开口的是二狗,他漫不经心地在地上掐灭了烟头,使劲眨了一下小眼睛说:我们天天这样也不是个事,干点什么过瘾的吧!

又白又胖的罗汉果慢吞吞地站起来说:对啊,让我们去除暴安良吧!

洋葱瞟了一眼罗汉果说:安什么良?

烟铲也开口了:干脆我们都从良算了,解散,下去上课!

一阵哄笑,就这样,一次次的会议最终都在哄笑中流产,我们继续苦闷下去了,直到王小青的出现。

王小青是转学过来我们班的,她在我们班出现的一个小时后就被一致民选为班花,三个小时后便开始有了级花的呼声,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已经完成了由班花到校花的三级跳!这是多少女同学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荣誉,而她听到后只是扁了扁嘴而已。她的这个表情让摆明是用讨好口气传达消息的我很没面子!怎么说在这个班里乃至这个学校里,我宋庆龄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敬爱的老师慑以我的威名,特意把她安排和我同桌的话,我也不会这么似笑非笑,似点还摇着头对她说:嘿嘿嘿,你已经是校花了,你知道吗?嘿嘿!

当时我在班里长得最高,因此总是坐最后一排,而且班里人员刚好单数,因此我一直享受一人一桌的特别待遇,本来我一直是固执地认为班主任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一眼就能看到我是否旷课,现在终以知道了,原来班主任是为迎接校花的到来,在两年前就在我旁边预留了她的位置。从此,我对班主任的认识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把对他的描述由面目狰狞改为慈眉善目!

王小青来了以后,不但剥夺了我心甘情愿的特别待遇,还抢去了我不怎么乐意的身高优势。而且她的优势还是那么的明显,竟比我高出足足五公分!这就是我对王小青唯一一直怀恨在心的东西。不过十年后当我再见到她时,我惊喜地发现,岁月已经帮我报了仇。在二十五岁我比王小青高出足足五公分!

对于王小青如何漂亮的评论很多,有的说她眼睛如何水汪汪,有的说她皮肤如何白里透红,还有说她嘴好看,眉毛好看的,这些我都不以为然。由于我有得天独厚的近身优势,所以我喜欢对别人说,王小青最迷人的地方是她身上很香,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听到这句话的每个人都必然是眼睛冒光,口水欲滴,满脸写着嫉妒和羡慕,而我就会一脸不屑,司空见惯的样子,这更让那帮无缘亲近校花的妄想狂们发疯!

事实上我和王小青基本是没什么交流的。这缘于一个巴掌拍不响,而我作为一个有头有面的人也不可以经常低声下气的,虽然我很愿意这么做,但弟兄们是不愿意看到我这么做的,我得注意身份和影响。

身份和地位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对我造成了负作用,但很多年以后我冷静分析,觉得当时阻拦我和王小青热烈相爱的罪魁祸首并不是身份地位,而是王小青比我足足高出五公分这个客观事实,它带来的困扰直接造成了我在王小青面前的自卑感。这种莫明其妙产生的自卑感使得王小青偶尔转头看我一眼我都会莫明其妙地感到心虚,真是怪事!

所以说,基本上我和王小青之间并没有故事。但这并不是说我在整个中学生活就没有留下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了,其实我还是有风花雪月的故事的。而且还是和王小青之间发生的,这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回忆在这个世上恐怕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了,连王小青都不知道,因为当时她睡着了。

这场风花雪月故事的全部内容是:我吻了王小青,还轻轻地碰了一下她小巧玲珑的胸部。故事的重点是:那是我的初吻。故事的高潮是:我的心脏严重移位,由胸腔移至了嗓子眼上,且跳动速率达到每秒九点八五下!

这一切还得从那一天中午说起。

盛夏的中午当然是酷热和火辣的,要不,为什么坐在树下感受着清风时会感觉如此惬意呢?所以说树下的清凉是相对于树外的酷热而言的,不知这算不算“相对论”!

五人组决定下午旷课,因为我们要去游泳。地点是后山水库。水库离学校不远,一到夏天,这里便是我们这个学校师生的避暑胜地。

水库在山里面,要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树林小径。我们都是轻车熟路了,听着空谷鸟鸣,闻着青草和树叶腐臭的混合味道,异口不同声地高唱着谭咏麟最新的“爱在深秋”,故意扭动着手把,在湿润的泥泞路上辗出一条条蛇形车轮印来。

这个水库并不是很大,水却很深很凉,并且传说这里每年都会淹死泳客。再老一点的人说得更玄了,说是水面住着水鬼,饿了就会吃送上门来的泳客。证据是在这儿淹死的人有些浮上来了,有些却找不到了,找不到的就是给水鬼吃了。说得有证有据,有板有眼,但这些话却骗不了我们,因为我们受的教育是无产阶级唯物主义的,那些只是迷信。况且,这里水平如镜,水面倒影着蔚蓝天空的颜色,还有四周树叶的耀眼青翠,如果真有水鬼,那么做水鬼也不是一件很差劲的职业,起码居住环境优美!

虽然我们都很唯物主义,肯定不迷信,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在每一次光临这里时都要重复说一遍这个迷信的故事,然后你一言我一句地大声讨论这个故事的不合理和可笑之处,并且轮流大声地表示我们一点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呢?是吧,怎么会有水鬼呢?真是个笑话,如果水鬼真的饿了就要吃人的话,那一到冬天它不就饿死了吗?

可是,可是,——罗汉果嗫嗫地说——水鬼已经是鬼了,还要再死吗?

突然一阵沉默,四人八眼齐刷刷地怒视着罗汉果,然后一起把他按在地上,扒了他的裤子,一二三把他扔到水里,二狗随后还大声加了一句话:你帮我们问问水鬼会不会饿死,拜托了!

然后我们就哈哈大笑。好象这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

罗汉果却是很争气,被扔下水一点也不慌张,因为被首先扔下水对于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就算他刚才什么也没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们看到罗汉果竟然悠哉优哉地挥着胖手仰面向对岸游去,便也迫不及待地脱掉衣服,争相扑腾下水,给太阳烤了一中午的皮肤一碰到这湖水,便有一种凉入心腑的舒畅!

每个人都超过了罗汉果,每个人在超越他的时候都用手按了一下他的脑袋。罗汉果并不在意也不理会,他就有这个好脾气,这也正是我们喜欢他的原因。只要是大家极度无聊了,或是实在闷透了,就自然而然的会拿罗汉果来开玩笑,尤其是烟铲。不过罗汉果从不生气,他有比他那胖胖的肚子更宽阔的肚量。

罗汉果本名叫罗小兵,我是根据他的体形结合他的姓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这里每一个人的外号都是我取的,除了二狗,那是他爷爷在他出生时叫他的小名。有一次我问二狗,你家兄弟多吗?他说四个。我说那你哥是不是叫大狗,他说是啊,我又说那你弟就是三狗和四狗了?他越发纳闷地看着我说,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二狗真名是张志,名字和人一样普通。他脸上唯一可以算得上是特点的也就是那又高又亮的脑门了。洋葱最好,他的外号是浑然天成,因为他的名字就叫杨冲。至于烟铲的外号也不例外,同样是出自本少爷手笔。

不多久,我们便陆续上了对岸。一百多米虽然不算太长,但也够我们几个精疲力竭了。于是,我们东倒西歪躺在有树荫的草地上。

——宋庆龄,给我们说说你的校花吧。(二狗说)

——我叫宋庆行!什么我的校花?要我说什么啊!(其实我很高兴别人问我这个话题)

——嘻嘻,你天天和她坐在一起,有没有那个?(洋葱说)

——哪个啊?

——他问你会不会硬啊!(烟铲抢先一口说道)

——有时候会,总不能上一天课让我硬一天吧。(我很老实地说)

——哈哈哈。。。

——那你硬的时候想她的什么?(洋葱总是对这些事打破沙锅)

——想可多了,反正想了转个头就能看见。(我故意很轻松地说,我知道怎么逗他们)

——都想什么了?你能看见什么?快说快说。(二狗的兴趣也被强烈挑起)

我笑笑看着他们四个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看来胃口都已充分调动起来了。

——这个嘛,我总在想校花不知道会不会也有头屑,然后一转过头就看到她头发上的头屑了!(我慢条斯理地说)

——噫————!(长长的嘘声)

——宋庆龄,

——是宋庆行!(我不厌其烦地纠正)

——好吧,宋庆龄,你所说的校花身上的香气到底是什么?怎么我们从来闻不到?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很香,而且还带有一种辣辣的香味,象是花香,又不太象。

——哪倒底是什么啊?(洋葱有点发急了)

——具体我说不上来,反正是很迷人的香气。(这个可是我的真话)

——噫————!(又是长长的嘘声)

然后大家又躺下,不再说话,无聊地看着蓝天白云,偶尔东一句西一句哼着最流行的港台歌曲,反正不是谭咏麟就是张国荣,再不然就是梅艳芳,那时候偶像巨星并不象现在那么多,就这么几个,只要出一首新歌,马上街知巷闻,谁都能哼上两句。而且那时候的歌好象更朗朗上口,不象现在的歌,特别是偶像们的唱腔,从头到尾一个调,竟也红得发紫,我称他们是“一调走天涯”,有些就只唱过一首歌便也红得发紫,然后到哪一上台就唱那首成名歌,我就称这种叫“一曲走天涯”!

然而我们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比如校园歌曲的流行它就流行得很有道理嘛!我还因此赶了一回由校园歌曲而引起的吉它热,天天晚上抱着“红棉”,对着教学书,一遍一遍地练和弦,轮指。这可能就是我整个求学阶段最用功的一次了,虽然只是持续了两个月不到,但已够我铭记在心!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烟铲突然快速翻身坐了起来,用手指指向对岸,就是我们刚才下水的地方。

我们仔细看了,什么也没看到,便转过头来看着烟铲。

——刚才我不小心往那边一看,看到了一个黑黑圆圆的东西在一跳一跳的。

——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就在我们放衣服的左边不太远的地方。(烟铲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看他说得那么认真,不象开玩笑,便又转过头,往我们放衣服的左边不太远的地方仔细望去。

我们放衣服的地方是一小块空旷地,两边都是一些树木,和密密的有半个人高的杂草。

因为看了许久却什么也没看见,我们便不再理会,认定是烟铲拿我们开涮。这小子,平时不爱说话,偶尔一句能把你乐死要不就噎死,又因为在我们当中烟龄最长,烟瘾最大,所以我给他起了个比较适合他的烟铲的外号。他也对这外号感觉良好,因此很快就没人再叫他原来的名字了。其实烟铲本来的名字挺有气势的,郑国威!

烟铲曾经有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在我们学校广为流传。那是一次年级郊游,当时还是初一。中学里初一和初二是一个很奇怪的连贯体,初一时,每个人都和小学差不多,还没发育,也很天真幼稚。可一上初二,每个人都在一夜之间就长高了许多,也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个人的秘密和隐私,这让我们自我感觉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幼稚和天真了,需要深沉需要独断了!

当时初一的烟铲在那次郊游中一直跟随在老师身后,因为他还很好奇,总会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老师及时解答。对于好学上进的学生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那次郊游去的是一个海边小岛,在一个小渔村面前同学们规规矩矩地排好了队,老师便亲切地告诉学生们,这里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勤劳,他们白天辛勤打鱼,晚上因为这里没通电,所以电视都看不到,收音机也不能收到,更别说电影了,因此你们要好好学习。。。

后来听着听着,小烟铲就有了问题了,以下是当时的原版对话:

烟铲:老师,那他们晚上都干什么?

老师:他们晚上就很早睡觉,因为白天还要辛勤打鱼啊!

烟铲:老师,那他们是不是生很多孩子?

这个中年妇女教师哑然半晌,后来听说是实在忍不住了就转过脸笑到蹲在地上起不来。当时全班五十多双眼睛都被这位突然失态的中年女教师吓呆了!

据说不出三天,全校老师和初二以上学生全知道了这个经典故事,烟铲也就成了名人一个了!我后来问了很多次烟铲,你当时问这个问题时,倒底是怎么想的,我相信他当时的意思跟后来成为笑话后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每次他都回答我说忘了,忘了,早忘了!

烟铲就是这样的人,但他做事还是挺认真的。看到我们都不相信他,全都又躺下了,他就不躺,眼睛直盯着对岸张望。

——快看快看,又出来了。

烟铲突然又大喊起来,我们几个一骨碌翻身坐起,迅速往对岸望去。

果然,这次大家都真真确确看到了对面树丛里似隐似现地蹲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象还在不停地晃动,象在瑟瑟发抖。

空气象凝固般死寂,一阵轻风拂过,我感觉到顿时全身激起了鸡皮疙瘩,头皮也一阵阵发麻。

我偷偷看了一眼其它人,他们也正在一动不动,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空气中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水鬼会上岸的吗?(罗汉果带点颤音地自言自语说)

这个黑乎乎的怪物一直没有消失,只是在不断地发抖,抖得旁边的草也东摇西晃。

也许是看的时间长了,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但我们已经都不那么害怕了。我们开始对话:

——如果它一直不走,我们怎么办?

——是啊,衣服单车都在那边。怎么办呢?

——看来只能等了,或者等一下有人来了,把它吓跑。

——吓跑了不是更糟?它要是跑回水里去了,我们还要游过去吗?

——是,是,是啊,要不要游过去呢?(罗汉果的声音都颤抖了)

——要不,我们把罗汉果先扔下去给它吃,罗汉果,牺牲你一个,救了我们四个,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烟铲说)

——死烟铲,干嘛不牺牲你呢?(洋葱打抱不平)

——罗汉果比较多肉,吃他一个人就饱了,我肉少,万一它不饱,那我们不是要再牺牲多一个人了吗?(烟铲振振有词)

——好了,烟铲,别那么多废话!(二狗制止道)

盯着看了好久,大家都有点腰酸。不过,这时事情就开始起了变化。首先还是由烟铲发现的,他说水鬼举手了,我们一瞧,果然那怪物两边出现了两只“手”,一只白色,一只红色。

——真奇怪,水鬼的手是两种颜色的。(洋葱嘀咕道)

——咦,好象不是手,是两个人!(二狗有了新发现)

我这时也看见了,确实是两个人影。

——那么说不是水鬼了?(罗汉果问)

——你很想它是水鬼吗?(烟铲恶狠狠地对罗汉果说)

——不想!(罗汉果应得很迅速干脆)

看到是人我们都松了一大口气,于是大家又都非常轻松地说起了唯物主义。然后看到那两个人影很快消失了,黑乎乎的东西也不见了,我们就一起游回了对岸。

刚穿好衣服,我便提出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你们说刚才那两个人在干嘛?

大家一听,都停住了动作,茫茫然地看着我,等我下面的话。

——干脆我们去那地方看看吧,也许有什么发现呢!

我这一句话,百分之百地煽动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其实每个人的思维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些人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有些人就要别人去提醒他们要想些什么。心理学者把它们称为“意识”和“潜意识”!当年我就把自己划为“意识”类,把其它人划为“潜意识”类,这也使我有了一种很强烈的使命感。我应该主动去引导周围人的“潜意识”,努力引诱别人的想法和我一样!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竟然有老同学认为我在那时候就具有“领袖气质”!呵呵,看来要想插柳还得无心才行啊。

我打头阵,其它人跟在我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绕着树木走过去。

显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小块被压平的杂草,上面零乱散落着几张旧报纸,报纸看起来象是被人狠劲揉擦过,字迹显得模糊不清,并且被撕裂成了几块。

——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洋葱用一截小树枝在草丛里挑出一团东西来,是被揉成一团的带了血迹的报纸!

——谋杀未遂!(二狗咋呼起来)

——不会吧,没杀死两个人又一起走了?(我说)

——可能是杀到一半饿了,就一起回家吃饭去了,(烟铲嘻皮笑脸地说)

——烟铲分析得很有道理。(罗汉果点点头说)

烟铲用力拍了一下罗汉果的头,大家就哄笑起来。然后就转身回去。

我们估计这时候回去学校,下午的课还没上完,操场还不准踢球,于是就慢吞吞地骑着单车,磨着轮胎也磨着时间。我们就是这样磨掉了大部份的中学日子。

在下山的路上有一条长长的坡,想到上来时蹬坡的累,我们都会在下去的时候先猛蹬几脚,然后张开双腿,紧握车把,呼喊着飞速滑坡而下,速度总会令男人兴奋,特别那一阵扑面而来让你喘不过气的风速感,更是让人热血沸腾!

然而速度有时也让人沮丧。

第一个冲下坡的洋葱在坡底刚拐弯就传来一声啊——,紧接着是唏哩哗啦的声音。

原来洋葱撞倒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倒在地上,满脸惶恐地看着我们这群人。

我们一看全乐了,这不是学生会的梁瑛会长吗,高我们一届的女生,平时在学校风头最劲,不管大小活动会议比赛通告,反正都有她一份,不是发起人就是发言人。也是唯一敢在学校当场指责我们扔同学眼镜是错误行为的人。虽然我们并不会买她的帐,同样她也从不买我们的帐,奇怪的是我们竟也没想过去惹惹她,挫挫她的锐气,长长自己威风,这在其它同学身上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在十年后的解释是人都有欺软怕硬的天性。

接下来我们看到了令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事。

梁瑛看清楚是我们后,默默地自已站起来,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梁会长的严厉喝斥,毕竟是我们撞了她,而且我们一贯对女同学都不至于太无赖!

梁瑛慢慢地站起来后,拍拍已经弄得很脏的红裙子,并拢了拢有点凌乱的短发,不再看我们一眼,抿着嘴,低着头,扶起自行车,刚要跨上车,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

一直还保持刚摔倒的姿势的洋葱赶紧爬起来,快步走过去扶起她问,你脚扭了吗?

梁瑛使劲甩开了洋葱的友谊之手,勉强地又站了起来,扶好自行车,重新骑上去。

自始至终我们四个都没发一句言,全都因为吃惊不小而忘了说话。当看到梁瑛的背影消失在路头时才回过神来。

——她也逃学啊!(罗汉果用发现新大陆的口气说)

——她也是人嘛,是人者必逃学也!(洋葱一边扶着自行车说)

——有这句话吗?(我问洋葱)

——你老不上课当然不知道了,这是古人说的!(洋葱得意地说)

——她好象哭了。(二狗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好象,她就是哭了!眼睛都是肿的。(烟铲肯定地说)

——她今天怎么了?刚才我还以为她要把洋葱臭骂一顿呢!(二狗说)

——她敢吗?(洋葱马上接着说)

——她要骂起你来,你小子还不知往哪钻呢?(烟铲调侃洋葱)

——反正她是有点怪怪的。(我说)

——最怪的是她也穿红裙子!(罗汉果突然说道)

我们一下子静下来,同时都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红色人影。

——肯定是她了,这附近又没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儿的。(二狗说)

——刚才不是有两个人的吗?(罗汉果问)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这个下午注定是一个不祥的下午。

我们到达学校时,居然还是早了一点,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这也不算什么,偏偏今天那位讨厌的副校长却躲在了校门边上,一见我们进来便闪身而出,大喝一声:站住!身手矫健得一点也不象年近五十的小老头,倒象是西门吹雪。

众多副校长当中,唯有这位专与我们过不去。对我们几个的深仇大恨达到了颠峰造极的地步,就连大会上对我们的通报批评他都要亲自来朗读,仿佛这样才解恨!

我们当然不甘示弱,我们有我们报复的方法,首先我仔细观察了他的光辉形象,这位副校长由干巴巴作为他的轮廓,脸上再由又高又弯又尖的鼻子占去大半江山,把两只长年在眼镜后面躲躲闪闪的绿豆小眼挤了开去,眉毛基本已下岗了,抬头纹却是争相上岗,岗位上面的中分发型常年油光油光的,乌黑发亮,但每隔半个月发根处那一截新长的白色却暴露出了他黑发的盗版属性!

观察完毕后我经过郑重考虑,决定给予副校长一个全新的名字:格格巫!这是我从当时最热门的动画片《蓝精灵》里得到的灵感。我觉得,《蓝精灵》里面的格格巫简直就是按这位副校长为原型创造的。

这个绝妙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并迅速在校园里流传开来。由于流传太广,以至后来传到教导主任那里,教导主任展开调查时,大家已经忘了谁是始作俑者了,我为此得意了好久。

格格巫今天依旧穿着那百年不换的灰白衬衣,神情阴沉地站在我们面前,先用他惯常的冷眼盯着我们,其实他的眼睛太小,我们一点也感觉不出他所期望的,要从他眼睛带给我们的强大压力。

这时,我们都发现了格格巫后脑背有一根干草,斜插在他衣领上,而他并不知道。当时我们刚学了《范进中举》,便都知道那是出售的意思,偏偏这时候,烟铲小声咕碌出一句“草标”!把我们强忍了半天的那股气一下释放开来,便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想象格格巫当时是何等恼羞成怒,用手指着五个笑得前俯后仰的坏分子直跺脚,——你们,你们,哼!你们等着瞧!

我们当然等着瞧,那时候的我们也只能等着瞧。

不过,事情后来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正如那年的夏天,台风特别多,天气常常急剧变化!

一场强台风过后,天气又开始闷热起来。

这场强台风持续了四天,在这四天里,我们照常上学放学,并没有等到格格巫让我们等着瞧的什么东西。于是,我们的警惕性就自然而然松懈下来。

在第六天,我们还是没躲过这场只属于我们五人的强台风。校门口张贴出了通告,五个人由于擅自旷课,并且不服从校领导批评,于是经研究决定,对这五人作出了记大过一次处分。

老实说这样的处分对于我们并无多大作用,反而让我们感到增加了曝光率和知名度而沾沾自喜。

下午我们一起决定亲自去观摩通告大字报的时候,看到了大字报前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是梁瑛。(烟铲眼尖,首先认出来了)

我们便不声不响地站到她身后,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到来,洋葱突然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梁瑛作出了我们意料中的反应,转身尖叫!

——好不好看?(二狗双手抱怀,笑着问她)

梁瑛有点惊惶未定地看了我们一眼,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们以后别上课时间去那里了,然后低下头急急地走开。

——咦?最近怪事可是一件件啊,你们说这位会长倒底是怎么啦?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可从没这么温柔和我们说过话。(二狗看着梁瑛远去的背影说)

——你是不是不被人骂就难受啊?(洋葱不以为然地抢白二狗)

看完大字报还是百无聊赖,磨时间的日子也是不容易的,本来这世界就没有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决定到教学楼顶开抽烟交流会议。

那时候的紫外线没有现在这么强,下午四点钟的太阳我们已经不当回事了。

在灿烂阳光下,我们一起吞云吐雾,烟一般都由烟铲供应,他爸是市民政局长,家里天天都有人送烟送酒,他爸肯定抽不了那么多,但也不会去数抽了多少,因此就给了烟铲可乘之机。但几年后我们离开了学校融入社会时都后悔了,因为我们学抽烟时就抽的用来进贡的好烟,起点太高,以至于后来当要自已掏钱买烟抽时,八块钱一包以下的烟根本一口都抽不进了。不得已,我们在进入社会的前几年都是省吃俭用也要保证香烟的质量。为此没少背“资产阶级”的恶名。其实这跟“资产阶级”一点都不沾边。

据烟铲说,一开始他妈也会把抽不完的烟拿去楼下杂货店变卖,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妈再也不把烟拿去卖了。有一次烟铲他爸拆开一条烟,发现里面一包烟也没有,全是崭新的人民币!后来烟铲他妈由此联想到由于她的粗心,让楼下杂货店的那对农村夫妇发了一笔横财。或者不止一笔,可能是十多笔,反正是吃了大亏了!就这事心痛得他妈唠叼了几个月,也从此对那对不诚实的农村夫妇产生厌恶,再买酱油糖醋时宁愿走多五条巷子也决不到那家杂货店去买了。

——你们不觉得梁瑛有点古古怪怪的吗?(我问)

大家点头赞同,继续抽烟。

——还有她那天穿着红裙去水库干嘛呢?

——这个我可以回答你(烟铲站起来说)她那天为什么要穿红裙子呢?因为首先她要穿衣服,而刚好轮到穿这条裙子了,而这条裙子刚好又是红色的。至于她穿着裙子去水库干嘛呢?这也很简单,把她抓来审审就行了!

——她要是不说呢?(罗汉果笑着对烟铲说)

——那我们就逼供,扒光衣服,上老虎凳辣椒水!(烟铲同时用手在空中划个弧线,作凶狠样子)

当然又是哄笑。继续抽烟。

——她今天特意跑来看大字报很可疑!(二狗冷不丁地说)

——算了吧,贴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谁来看不是特意来的?难道是拉不出屎来看大字报找点通顺的感觉吗?(烟铲反驳道)

又是哄笑,继续抽烟。

——我想起来了,(我突然想到什么就赶快说道)梁瑛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说“你们以后别上课时间去那里了”(罗汉果学着梁瑛的口气不伦不类地说)

——是啊,她为什么这样子说呢?难道是。。。(烟铲欲言又止,装模作样)

——难道是什么?快说!(洋葱和二狗着急地追问烟铲)

——问宋庆龄吧。(烟铲一脸坏笑地对这俩个上了他一小当的笨蛋说)

——是宋庆行!(我瞪了一眼烟铲)

我一边似有所悟一边说:她让我们以后别去水库,说明那儿会有一些事不能让我们知道的,那件事在那天下午发生过了,就是二狗说的谋杀未遂,不过肯定不是谋杀未遂。倒底是什么事呢?

二狗接上我的话说:这件事一定还会再发生,因为梁瑛让我们别再去了,说明事情还没完,我们还有可能再遇上。

罗汉果接着也说:而且我还知道这件事只会在上课时间发生,梁瑛是让我们别在上课时间去那儿了。

洋葱接着说:那我们可以在下午上课时间去埋伏,弄个水落石出!

烟铲也忍不住开口了: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梁瑛其实是那只水鬼的新娘,她去水库就是去偷偷约会,嫁给水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她就不想让我们知道了。要不为什么那天我们明明看到两个人影,后来却只见到梁瑛一个人呢?Thisis真相!不用查了,结案!

——还是烟铲哥厉害,以后叫梁瑛生个水鬼儿子认你作干爹好了!(罗汉果不失时机地给予烟铲揶揄)

——好啊,那你就作水鬼干妈,它饿了你就喂它一口你身上的肥肉!(烟铲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这次抽烟碰头会破天荒没有在哄笑中流产,最后达成了一项决议:决定用埋伏手段侦察水库人影之谜。

我们开始行动的日子在某一个星期三,之所以是星期三是因为这天下午两节课分别是物理实验课和体育课。两节都不用在课室里上,这天下午也是最多同学逃课的日子。到了我们这个年代,逃课已不再是坏分子的专利了,有一次化学实验课据说只有十五人到课,要知道我们班可是有六十四个学生啊。过后愤怒的化学科老头向班主任转达了他的强烈不满,但这个可爱的老头依然赢得了我们广泛的尊敬,因为他从不点名,即使只有十五个人上课。因为没有证据,后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中午我们去得太早,先去上次那个地点重新检查了一遍。意外发现找不着那地了。可能性是一场强台风把什么都吹跑了。雨水过后的杂草总是长得特别茂盛,看不出曾经有人光临过的痕迹。

——反正就是这附近。(二狗说)

——那我们也不能老呆在这儿,应该找个隐蔽的地方守株待人。(罗汉果说)

——什么地方最隐蔽?(洋葱说)

——我们爬到树上去吧,居高临下!(烟铲总是没正经话说)

——要不趴地上,盖上草,学习邱少云,一动不动。(二狗说)

——不行,罗汉果喜欢放屁,会把草吹跑的。(烟铲说)

哄笑。

——要我说啊,和上次一样,游到对面去,从对面看过来一目了然。(我提议)

我的提议马上得到热烈反响,听到又可以游泳了,寓玩乐于侦察,何乐不为呢?

那天下午我们游了一下午的泳,唯一的收获是晒得发红的皮肤。这多少让我们有点垂头丧气。看到太阳已开始西斜,我们决定收工。

——其实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烟铲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是什么?(我问)

——我们忘了人的因素,应该根踪梁瑛。(烟铲道)

——嗯,有道理,开始怎么没人想到呢?(我说)

——我们只想到时间地点了,忘了人物。(洋葱说)

——就是嘛,时间地点是可以随便改变的,人物才是不变的。(罗汉果说)

——那也不一定,谁知道那水鬼有几个老婆呢?(烟铲道)

大家穿好衣服推起自行车,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走出树林。二狗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洋葱,烟铲,罗汉果和我,树林里很宁静,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象一条条光柱,细看之下,我发现下午的阳光竟然是粉红色的,而且并不耀眼。一条条粉红的光柱从树顶四面八方斜插到地面,仿佛置身以一个大舞台上。偶尔一阵风吹进树林里,哗啦啦一片树叶磨擦的声音更显得树林的宁静了。这真是一个矛盾,最能表达宁静的竟然是声响,这就象很多女孩子的妩媚都是靠脸上那个因为两块肉接口偏差而出现的小窝窝来实现。全世界说起克劳馥辛迪的美貌时都不会忘记提起她脸上的那颗迷人的大黑痣。人们只会对又打呼噜又磨牙的人说他睡得很香。最臭的豆腐吃起来却最香。盐水泡过的咸菜会变得不咸。吃草的大象长的肉比吃肉的老虎多得多。整天只想着吃蓝精灵的格格巫让国家委派来学校做副校长。。。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本来想好好欣赏树林美景的我被突然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搞得心烦意乱,偏偏这时候又传来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尖叫声。

——你们听见了吗?(走在前面的二狗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大家问道)

——有人在叫?(洋葱说)

——我也听见了。(罗汉果接着说)

——是那边传来的,好象是女孩子的声音。(烟铲指着右边说)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扔下自行车,猫着腰往尖叫方向轻步走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我看到了三四米开外有一团黑黑的东西。我赶紧作了一个停下安静的手势。他们在我后面蹲了下来。我继续观察,原来那黑的东西是一把黑伞,黑伞边上有两个扭成一团的人影。我向他们几个招了招手,慢慢挪步到一棵大榕树旁,这个位置可以站起来,所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几个紧贴着树干,探出头向人影张望过去。

——喂,那个是校花哦。(洋葱用非常压制的声音喊道)

其实我也看到了,她正在不断想从那个人怀里挣扎出来,两只脚使劲地乱蹬,鞋子也飞走了一只。上衣已经被扯了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小背心。

同时,我也看清楚了压在王小青身上手忙脚乱的人。

——是他!(我转过头看着其它人说)

他们几个也看到了,所以都对我很郑重地点一下头。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下子生出一团烈火,又腾一下升到了脑门上,我看到其它人此时的眼睛也都比平时大了好多,可能感觉得到他们此时体内也生出了和我一样的火焰。

——你们过来。(我小声说)

五个脑袋紧紧围在了一起,我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要先把他眼镜摘掉,这样他就看不见了!(烟铲建议)

——好,你负责!开始行动!

我一声令下,大家同时脱下上衣,包在头上,露出两只眼睛,用袖子在脑袋后面打了个结,然后同时向黑伞那里扑去。

我第一个冲上前,压在王小青身上的人此时也听到了脚步声,刚转过他那突然受惊吓而极度惶恐的脸,我便一个飞腿朝他脸上狠狠踢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其余四人已经赶到,一阵雨点般的拳脚噼哩啪啦落在了他身上,本来就干瘦的身子如今被打得缩成了一团,一边抱着头一边高叫“饶。。。饶。。。饶。。。”连命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看到被这突然变故吓得呆坐在一旁的王小青,便走过去,抓了她的小手就跑。也不知当时是出于什么动机,反正就紧紧拉着小青的手,也不辨方向,拼命地跑。

没多久,我们跑到了湖边,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背对着她直喘粗气。

——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宋庆行同学。

我转过身来,松开了手,一把扯下包着头的衣服,惊奇地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王小青也是急喘着气缓不过劲来,一只手扶在树干上,一只手按在胸口,涨红着脸。

过了许久,我们都平静了下来,王小青慢慢地走到我身前,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站得太近,我便要仰起头才能看着她的脸。于是我在她向前的时候本能地就后退了两步。

然后我们面对面站着。

——谢谢你。(王小青看着我说)

——啊?——啊——哦!(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先用语气词应付着先)

这时我注意到她身上的黄色衬衣已经破得不能再穿了,便对她说:把衣服脱下来吧!

——啊???

王小青听到我这句话吓了一跳,飞快地用手抓紧了衣服护在胸前,满眼惶惶地盯着我说: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看她这架势,知道她肯定以为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了,便笑了一下拿起我的衬衣递过去说:我是说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换了我的吧!

——哦,谢谢!

王小青这才解除警戒,接过我的衣服转过身去换上了。我看她转过了身,心想那我就不用转身了吧,就在她背后看着她换上我的衬衣。因为她里面那件小背心是紧身的,所以我发现她有个很细很圆的腰。

在这以后,一个很细很圆的腰成了我衡量美女的一条重要准则。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我说)

——现在?不行,学校还没放学,我穿着你的衣服让人看到了要笑话的。(她低着头说,象是有点害羞)

——那——我们就在这儿坐坐吧,别老站着了。一会放完学了再走。(我建议)

——嗯,好吧!

夕阳又红又大又圆又温和地挂在天边,把满天的云朵染得象火烧似的。整个树林整个水面乃至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暖暖的金黄色!被风吹皱的水面泛起无数片的波光,煜煜生辉!

湖水边上青草地里并排坐着两个面朝夕阳的人,在他们身后是两条长长的影子。影子紧紧贴着地面并拖延到一块大岩石上,由于岩石的突起,改变了影子拉伸的角度,让这两个原本平行的影子在最后关头交接在了一起。如果那两个人走开后影子还能留驻的话,那么后来看到这影子的人肯定会认为影子的主人曾在此接吻。

而事实上呢?影子的主人——我和王小青此时的身距差不多有二十厘米到三十厘米。所以说,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事实。但我却依然很信任我的眼睛,比如刚才解救王小青的前一幕。

——王小青,你为什么会跟那个老混蛋来这儿?

这是我百思不解的问题,虽然王小青是受害者,但是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来到这儿的话,格格巫那老色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强行拖到这儿来的。所以说,肯定有某个原因让王小青心甘情愿跟着格格巫来到了这里而进一步成了受害人!而这个原因是我非常迫切想知道的,除了好奇以外,我也很希望通过借鉴而掌握多一门技巧,事关我曾经费尽心机想找出一个能让王小青认可的理由来约会她,但最终也未有头绪。

我等了很久也没听到王小青的回答,便转过头去看她。

王小青一动不动,双手抱在曲起的小腿上,下巴顶着膝盖,两眼非常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上的某一点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或是要本就忘了我的存在了。我望着她好看的睫毛,稍稍提高了一点声调又说:

——王小青,你为什么会跟那个老混蛋来这儿?

王小青终于听见了,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眨了两下眼睛,我还注意到她使劲咬了咬牙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拧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才幽幽地说:我累了,你能让我靠靠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头脑一片空白,可能是一时没回过神来的缘故。王小青却已是将头发轻甩到耳后,整个身子依了上来。

我感觉到此时我的身体是僵硬而敏感的。

由于王小青突然就依了过来,而我还没有调整好合适的姿势,又不能在她依过来后才作出调整,那样我担心王小青会以为我不愿意她依在我身上而放弃了依在我身上。所以我只好就在王小青依过来的那一刹那开始一动不动了,因此我此时的姿势是一种非常不舒服和滑稽的姿势。

王小青是从我左边依过来的,而我当时的左手正在身体靠后一点的位置,且是不上不下刚好两个指头能触到地上,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用我的两根指头来支撑我的半个身子加上王小青的半个身子了。这样我的身体能不僵硬吗?

虽然我和王小青是同桌,并且天天见面,俩人一直以来的距离和依靠在一起的距离也就是相差几十厘米而已,可这几十厘米的差距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的大!简直可用天上地下来形容。我突然就领悟到了上个星期语文课上总是区别不清的那两个词: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的左半身也渐渐失去了感觉,这时候我的左手已经不会累了,因为它和我的神经中枢早已断了联系。

我听到了来自王小青的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我确定她已经睡着了。这样也能睡着真让我意外。

我把右手绕过她的身体,小心地扶住她的另一边肩膀,然后挪出我的左手来,再把她轻轻地平放到草地上。

我终于让左手和左半身恢复了自由,接着活动了一下左边胳膊,把失去的知觉尽快找了回来。

我摸索着口袋,找出最后一根烟,点燃了,深深吸进,长长地呼出!

一根烟的功夫后,夕阳变得更大更红,只是不圆了,因为它有三分之一已经沉到了山的那边。天上的云朵却越烧越红火,一片连一片,越堆越多,越连越长,蔚为壮观!

我一边赞叹云彩的壮观,一边在寻思,明天要记住验证一下奶奶的话了。奶奶以前告诉过我说,朝霞晴晚霞雨!如果今天有晚霞那明天就会下雨。可我一直也没有留意过,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从小到大,也就今天才第一次兴致勃勃地欣赏晚霞,没想到晚霞原来这么美!

连居住着水鬼的湖水也是这么美!

树林也这么美!

太阳也这么美!

我不知道美是不是也要分几种,反正我只知道一种,那就是很美。非常非常美也是很美,最美最美也是很美。不管如何,我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很美很美,我的心里也是很美很美。

看来自然科老师说的是真的,他说大自然是很美的,人在大自然里心情也会变得很美!

不过我突然又担心起来。担心王小青要是一直睡下去不醒来怎么办?天要黑了,要不要叫醒她呢?虽然我很愿意陪她在这儿睡到明天,但这种地点似乎不太好,荒山野岭,漫漫长夜,万一遇上。。。

唉,叫醒她吧。

我转过身来伸出手刚想把她摇醒,手在半空却停下了。

王小青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向上微微弯起,白晰的皮肤泛起隐隐潮红,小巧的鼻子随着呼吸一张一合,抿紧的嘴唇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

我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地近距离端详王小青,我不肯定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又闻到了来自她身上那阵独有的味道,淡淡的花香里带着淡淡的辛辣,那么独特,让人陶醉。。。

我听到了来自胸腔里面传出的强劲鼓点声,我感受到了发自脸庞的火烫热浪,我的手掌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逐渐地抖向王小青微微隆起的胸前,在一接触到那件本属于我的、我曾无数次触碰的衬衣表面时,却突然抽筋似地反弹回来。

我赶紧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被自已刚才的动作吓坏了。我竟然干出这么下流的动作,如果小青刚好醒来看到了,她岂不是要认为我和格格巫是同一种人了?如果我对她说我只是喜欢她而已,她会信吗?当然不会,喜欢一个人可不是用手去摸人家那个地方,电视里面求爱也没有一开始就用手去摸人家那地方然后对她说:我喜欢你!

那喜欢该是用什么动作呢?我突然灵光一现,即刻转身,象电视上的那样,用嘴在她唇上狠狠地轻轻印了一下,不过之前我就比电视上的多了一个动作,我先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因为我感觉到嘴唇有点干!

后来很长时间我都会经常回想这个初吻,而且是以第三者的目光来审视我当时的动作,伸出舌头,在上下唇来回舔一遍,再嘟起嘴唇,眯起眼睛,向对方慢慢伸过去。。。

而每每回想到这个关头,我的脸就会在瞬间转化成为格格巫的脸,屡试不爽!

做完这一切,我并没有更兴奋起来,相反地,感到有点失落,为什么我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去吻她呢?如果我再勇敢一点,或者干脆就让脸皮厚起来,把王小青摇醒,然后对她宣布:王小青,本少爷要吻你,快把嘴伸过来!

如果这样的话,也许要挨一巴掌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习惯地摸了摸口袋,烟没了!

——我们回去吧!

王小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二天正如我奶奶的意料,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雷阵雨。

我来到教室时看到王小青已经到了,我们相互微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放在我课桌抽屉里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衣,上面是一张小纸条,写着三个字:谢谢您!

下午听到有人在说格格巫昨晚从楼梯上摔下来住院了,那又高又弯又尖的鼻子也摔断了!于是大家都在讨论和推测格格巫摔倒的问题,为什么从楼梯上滚下来会是摔断鼻子而不是手或脚!

第三天风和日丽。

第四天也风和日丽。

我们五人组都闭口不提那天发生的事,他们只是追问了一下那天我带小青上哪去了?我笑着没答,因为我认为这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回答,也是我最好的回答。

第五天还是风和日丽。

课间操的时候,我们按惯例没去操场,而是到教学楼顶抽烟去了。

罗汉果最后一个上来,且是慌慌张张跑上来的。

——各位,格格巫回来了,烟铲,给我一根烟,格格巫出院了,洋葱,火机给我,各位,怎么办?

——罗汉果,你慌什么?进了医院如果没死就肯定是要出院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烟铲在递过烟给罗汉果后说。

——那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罗汉果说)

——他凭什么?凭他意图强奸未成年少女?(烟铲说)

——说来也奇怪?王小青干嘛要跟格格巫去水库呢?(洋葱说)

——宋庆龄,你知道吗?(二狗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解地问他)

——你那天不是和校花。。。(二狗欲言又止)

——我也问了,可她什么也没说。

——你没有追问下去吗?(烟铲说)

——有啊,我又问了一次!

——她说了?(二狗急急问)

——她还是没说。(我摊摊双手)

——噫——————!(同时长长的嘘声)

——我总觉得格格巫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洋葱说)

——都怪罗汉果,那么大的头都包不稳,把衣服掉下来露了馅!(烟铲盯了一眼罗汉果埋怨道)

——什么?格格巫看到你们了?

我一听忙站了起来,看着烟铲问: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忘了你不知道了嘛,谁让你那天拖了校花跑那么快,让我们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你不也没说那天你和校花到底干嘛了?(烟铲对我说)

——看见了就糟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踱着步)

——有什么糟的?谅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二狗说)

——你们懂个屁?格格巫要找我们麻烦根本不用说出我们打他的事,我们平时那些臭事随便抓几个也够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们说他想强奸女学生?别人信吗?我们又没证据,再说从我们几个口里说出来的东西有几个老师会信?最后又得加多一条血口喷人、冤枉好人的罪状!再说了,这个学校除了那个一学期见不到两次面的正校长外,就数格格巫官最大,谁敢动他啊?(我一口气说道)

——我们可以让王小青作证啊?(罗汉果站出来说)

——王小青?你以为她会吗?她那天对着我一个人都什么也不说,更别说要站出来作证了,人家是女孩子啊,要脸皮的!再说了,她其实也没让格格巫得手,就是说她并没什么损失,更不会没事找事了!

——那么说我们是死定了?(洋葱显得忧心忡忡)

显然,他这句话里的忧心忡忡也感染到了所有人!

下午我回到学校,进到教室发现王小青竟然没来上课,我脑子里马上掠过不祥感觉,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非又和格格巫有关?难道。。。?

我抓起书包就要冲出教室,这时,老师已经来到教室门口了,随着班长一声起立,我知道走不了了,怎么也得上完这节课了!

我懊恼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摔,把抽屉拖开,准备把书包塞进去然后睡一觉!

这时,我看到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白色信封,信封上面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谁放这儿的呢?我也不管了,拿出来就拆开。

宋庆行同学: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会再来上课了,因为我将回到我原来的那间学校。我走的原因是因为如果我不走,这里也不会要我的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正式学生,我的成绩不好,转到这间重点学校只能作为旁听生,要半个学期表现好后才能转为正式学生的。他(我不想提这个人的名字了)就是用这个来要挟我,所以那天其实我是自己愿意跟他去水库的,我是不是很傻?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很傻,不过现在想想真的要谢谢你们,才让我不致于一辈子后悔!别怪我那天不对你说这些,因为我是女孩子,很多话我不敢从口里说出来,希望你原谅!

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也说服了我妈让我回去那间学校,我对我妈说我在这儿跟不上功课效果会更差,并向我妈保证了我会在那间学校一样用功读书的,你看,我是不是变得聪明了?不过我就有点担心你们,我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可你们却还在那儿,我这样会不会有点自私?但我也没办法,我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呢?能让自己永远清清白白就很满足了!

最后替我谢谢你那些朋友,你们真是好人,一点也不象别人说的那么坏!不过象你们这样的人如果再加上用功读书的话,那在我心目中就十全十美了!好吧,再见了,以后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祝平安!王小青字。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轻轻折好,小心地放在书包的内袋里。然后拿出书本,抬头一看,讲台上面站的是物理老师,低头一瞧,手里的是英语课本,赶紧把它塞回书包,然后左翻右找,没找到物理课本,可能是没带。算了,先对着黑板应付一堂课,或者做做笔记也行,我又找了一遍,发现笔也没带!

唉!下课后记得抄一张课程表回去,免得以后上什么课都不知道,不要整个学期就记得星期三下午是实验课和体育课!还有就是上课一定要带笔了!

用功的学生没有笔象什么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认认真真地熬完了一个下午的课,快放学的时候,本来风和日丽的天气一下子阴沉起来,一阵阵狂风把教室窗子刮得啪啪直响,窗外的树枝倾斜得眼看要被折断。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也许又是一个台风光临了!在这个城市的夏天只有不打台风才是令人奇怪的事,所以我此时想得更多的是一会又要成落汤鸡了,因为我总是忘了或者根本就懒得带伞!那时候觉得出门老带着一把伞不是男人的干活,只有女人才晴天雨天都带把伞!尽管我也很讨厌变成落汤鸡,但是和象不象男人这个问题比起来,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在下课之前有了一件比变成落汤鸡更麻烦的事情。

班主任是在快到下课时间进来教室的,她和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耳语了一下,就走出去了,临出去时我看到班主任快速看了我一眼,我马上就有了不好的感觉。果然,数学老师在宣布下课的同时宣布了让我们五人到班主任办公室去一趟。

因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缘故,所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教室,一会功夫,闹腾腾的教室就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了。他们四个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默默地围坐过我的桌前。

——我怎么感觉这一趟会凶多吉少呢?(二狗先开口了)

就在二狗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外面黑沉的天空突然闪起一道极强的白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仿佛天崩地裂,连门窗也震得嗡嗡直响。跟着又是一道白光,又是一声巨大雷声,这时,天仿佛被炸裂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

这一连串的闪电惊雷震得我们每个人都有了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也往好的方面想一下,也许班主任知道我们都不爱带伞,特意给我们准备好了雨伞,让我们去拿呢!嘿!(洋葱说完干笑了一声)

——也可能是班主任正好今天生日,请我们吃饭?(烟铲说)

——这个有很大可能,说不定吃了饭还派红包!(罗汉果一本正经地说)

——那就不是班主任生日了,变成我们生日了!哈哈。(烟铲接上又说)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说完先拿了书包站起来走出去)

偌大的教师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我们班主任一人在伏案。

——杨老师,你还没走啊!(烟铲明知故问,引得我们暗暗发笑)

——哦,都来了,坐吧坐吧。(班主任指着门边一排长椅子很客气地让我们就坐,我们被这意料之外的待遇弄得手足无措,呆站着,不知该坐还是不该坐)

——老师让坐你们不坐吗?

烟铲一边说一边先坐了下来,我们几个便争先恐后坐了下来,椅子是三人的,五人坐一起虽说很挤,但我们也还是都挤了进去!

班主任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纸走了过来,坐在我们对面,先是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看了我们好一会。看得我们几个心里直发毛。

良久,班主任开口了,语气平和,但有点做作,让人感觉这平和是努力装出来的,但我们还是感激一切对我们和颜悦色说话的老师们,不管他们是否做作。

——你们几个记性可不是太好哦,记过通告才出来不到一个星期,你们又旷课了。知不知道每学期累计旷课达到三十节是要被开除的?你们达到多少节了?老实说,我没有记录,可奇怪的是,副校长那儿却有记录,你们也算是为我们班争了光,把名气都扬到副校长那儿去了。

我们静静地听完这番话,心里也有底了,反而平静了下来,我对班主任说:杨老师,你就说吧,副校长要把我们怎么样?

班主任奇怪地看了我好一会,想了想,把手上的纸发给我们一人一张,说:这是退学通知书,罪名是旷课达到四十三节,屡教不改,无心向学,欺压同学。

我们接过了各自的通知书,看完后面面对视了一下,烟铲开口了:呵呵,写的都是真的哟,看来我们是罪有应得!

罗汉果却是脸色发白,哭丧着脸对班主任说:杨老师,没其它办法了吗?

班主任沉吟了一下说:其实我也觉得这次处罚有点过重,不留余地,不符合我们以教育引导为主的方向。我想可能是副校长要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你们回去让父母亲自来学校一趟找找副校长,可能就会收回退学令。副校长这也是为你们好,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倒是真的,为我们好恐怕就未必了!

烟铲一脸不屑地小声说。

——郑国威同学,你这种态度就不对了,副校长和你们也无怨无仇,作为教育工作者,越是针对某个学生,其实越是想他学好,你们还小,体会不到。副校长用这种非常手段我想也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们不再出声,这样说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出来的,于是我先站起来说:杨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记住,回去好好向家长检讨错误,让家长明天一定来找副校长!(班主任竟送我们出门口,还一边再三交待)

雨势越下越大,看来我们暂时是回不去了,于是便在教学楼底过道上坐着,整座楼的人都已走光了,教室门都是锁上的,我们只能坐到地上,看着暴雨铺天盖地。

——抽烟吗?

烟铲拿出了一包烟,我们挨个一人抽出了一根,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是在教学楼顶抽烟。反正已经被退学了,也就不再有所顾虑,于是我们都抽得特别猛,一吸一大口,仿佛跟这根烟过不去!

雨势并没有变小的迹象,反而还夹杂着雷鸣电闪狂风,教学楼前的一颗大叶榕上面突然掉下一根大树枝来,不知是被雷劈断的还是让狂风刮断的。

——这次台风好象比较大哦。(洋葱说话了,似乎想转移一下大家沉闷的气氛)

——宋庆龄,你认为我们找家长来会有用吗?(罗汉果就坐我旁边,捅捅我说)

——你说呢?(我反问他)

——我想是没用了,他不是班主任说的那样的。(罗汉果喃喃地说)

——废话!(二狗瞪了一眼罗汉果)

——可是我,我爸知道了要打死我的。(罗汉果有点哽咽)

——真没出息!(洋葱看了一眼罗汉果说)

——洋葱,你少说话!(我对他瞪了一眼)

——这事真是挺麻烦的哦,呵呵(也就烟铲能笑得出来)

我们在抽第二根烟的时候,看到雨中有一只红色落汤鸡往我们这边狂奔而来。

——看那是谁?是梁会长耶,呵呵,下雨还坚持锻炼身体啊,真让人佩服!(烟铲说)

在烟铲说话的功夫,梁瑛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浑身湿透,薄薄的恤衬紧紧贴在身上,丰满的胸部一下子抓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梁瑛并没注意到这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焦急地说:你们都在啊,太好了,快快快,到礼堂去帮忙,再迟就完了!

——礼堂倒了?(洋葱问)

——没倒,是屋顶给刮开了一个大口子,水哗哗地流进来,里面的钢琴乐器还有很多服装道具就快淹没了,我们几个正在排练的全是女孩子,现在全校都找不到一个人,只有你们了,快去帮忙啊!

——帮个屁,都淹了才好呢,反正我们也不是这儿的学生了,活该!(二狗恨恨地说)

——什么?什么意思?(梁瑛不解地问)

——哦,没什么。(我说)

——那你们倒底去不去啊?(梁瑛焦急地跺起脚来)

——我想,钢琴是无辜的吧。(烟铲看着我说)

我赞许地看了一眼烟铲,心里激过一阵暖流,马上又涌上脑袋,热血开始又要沸腾了。

我想了一下对梁瑛说:

——可是,梁瑛,就算我们去到了那里又怎么样?礼堂周围又没有房子,往哪搬啊?如果搬到其它地方,那一出门还不是让雨淋湿?

——那——那——那怎么办?(梁瑛一听我这话也没主意了)

——这样吧,我们从这儿搬课桌过去,把礼堂的东西放到课桌上不就行了?反正雨再大也淹不上课桌的!(烟铲插过来说)

——好主意,可是课室都锁了啊?(洋葱望望四周说)

我看了一下这一排课室,笑着对洋葱说:活人能让尿憋死?看我的!

我说完对着面前的一扇课室门抬腿就是一脚,轰一声,门已开了!

——住手!

一声大喝从楼梯口传来,班主任正大踏步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说:你们这帮人啊,我原本还替你们不值,没想到你们竟然用破坏公物来报复学校,真是无可救药,咦?梁瑛,你这学生会长怎么也在这儿?你是在阻止他们吧!

——不是啊,杨老师,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梁瑛笑着对班主任说)

——你——你——(班主任没想到梁瑛竟会这么说,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老师,你别急,他们在做好事。。。(梁瑛开始重复险情)

我们这时已经冲进了教室,一人抬了一张桌子就一头冲进雨中,向礼堂跑去。

我们到达礼堂时,有七八个小女生正在使劲把物件往墙角堆,看见我们进来,一阵欢呼。

——快,把桌子摆好,你们负责把东西搬到桌子上,我们还要去搬桌子!(我对她们大声说)

放下桌子后,我们又快步跑回教学楼方向。

回到教学楼,班主任和梁瑛正动作麻利地把课室的桌子搬出到走廊来,为了方便我们更快地搬运桌子到礼堂。

看到班主任吃力的样子和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我们都觉得滑稽。烟铲还对班主任喊了一句:老太太,你歇着吧,多你一个也快不了多少!

班主任严肃地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说:我是老师,要起带头作用的!

雨一点也不理会我们的辛苦,和着狂风简直是双剑合壁,一会东一会西,刮得我们东扭西歪,本来地就滑,再加上桌子又越来越沉,罗汉果终于在一个拐角上重重地摔了一跤,我走在他前面,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对他喊道:罗汉果,你没事吧?

雨势太大,他根本听不到我的话,我见他很快就爬了起来,走到摔在一边的桌子前,把它往肩上扛。我想没事了,正要转头走,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一头就撞上了刚站起来的罗汉果,两人两张桌子又都倒在了地上。原来是洋葱,他低着头只顾赶路,没想到一拐弯就撞上了倒霉的罗汉果。

我看到他们俩的狼狈样,不禁笑了出来,赶忙放下桌子,走过去帮他们扶起桌子,罗汉果一脸委屈,使劲瞪了一眼洋葱,却又说不出话来,我拍了拍他的头,扛起我的桌子先走了。

这来来回回有七八趟,终于摆满了半个礼堂,礼堂里的所有物件也都全摆上了桌子上,我们五个人就已经站不起来了,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桌子上,全身真正地叫散了架了。

旁边那七八个小女生一排坐在我们对面的桌子上,好奇地看着我们,一会交头接耳,一会又嘻嘻嘻地乐。不过我们已经没力气去吓唬和逗她们了。

不一会,班主任和梁瑛打着一把伞进来了,梁瑛身上背着五个大书包,那是我们刚才扔到教学楼走廊边的。

外面依旧不时传来轰轰隆隆的雷声,东边屋角上那个漏洞就一直哗哗个没停,礼堂地上已经积了到脚脖子上的水。不过这水也不会再涨了,再涨就从礼堂门槛处流出去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梁瑛放下我们的书包,走到礼堂门边拉了一下开关,礼堂中间就亮起了一盏黄灯,桔黄桔黄的。这盏灯本来也许并不是桔黄色的,是由于时间久了,上面堆积了灰尘的缘故吧。反正那时候觉得礼堂里的一切东西都有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那些乐器道具不是结了蛛网就是油漆斑驳,要不就是字迹模糊,总之那种无言的厚重感令人生畏!

班主任走过来,看着躺在桌子上死蛇一般的我们,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你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烟铲有气无力地回答)

所有人都笑了。一时间,礼堂的气氛就温暖了起来。

——咦?罗小兵,你的腿流血了!(梁瑛说)

——是吗?

罗汉果一听马上弹起来,看了看腿,果真在流血,他紧张地说:唉呀,我说怎么我这只脚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痛,原来脚上的血都流完了,唉呀完了完了,我要残废了!

对面传来了小女生们的喳喳笑声。

班主任走过来,看了看罗汉果的脚,笑着说:不至于吧,我办公室还有点药,我去给你拿了来!

——别别别,外面大风大雨,让你老跑来跑去我可担当不起!(罗汉果急忙说)

——那就让它残废了?(班主任看着罗汉果问道)

——嘻嘻,不会吧!

——要不这样吧,杨老师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拿!(梁瑛说)

——我和你一起去。(我跳下桌子说)

——那也好,就在我办公桌左边最下面抽屉里,还有右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两包饼干,也一起拿来吧,大家也饿了!(班主任从包里拿出钥匙递给我说)

——好的,谢谢杨老师!(我和梁瑛异口同声说道)

我们梁瑛共用着唯一的一把伞,风雨让我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不过,由于我本来全身就是湿的,所以我把伞都挡在了她一边,湿一个总比湿两个好!

梁瑛注意到了我拿伞的动作,对我感激地笑了一下。看来只要去做了一点好事总会有人注意到的。

我们小跑着到了教学楼,在上楼梯的时候梁瑛突然问我:张志刚才好象说你们已经不是这儿学生了,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梁瑛一眼,心想都到这份上了,跟她说说也不怕,反正她又不是老师,说出来了自己心里痛快一下也好,于是我对她说:你知道格格巫的鼻子是怎么回事吗?告诉你,不是从楼梯上摔的,是给我们揍的。这个老色鬼在水库的事让我们看到了,就揍了他一顿,这不,他今天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把我们开除了!明天我们就不用来上学了!

梁瑛听完停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才说:原来你们真的都看到了!

我也没看她,一边走一边说:是啊,要不我们怎么会忍不住就揍了他呢?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揍他一顿,我真恨自己那天走得太快了,没揍过瘾。(我说到这儿咬了咬牙,切了切齿)

梁瑛跟在后面说:你们就这样被开除了?

——是啊,通知书刚刚才下达,还在书包里呢,一会给你看个新鲜,你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看到这个呢!(我故作轻松地说)

这时,一阵风过来,我感到身上一凉,鼻子一酸,紧接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是我害了你们?(梁瑛在后面说)

——这不关你的事,搬桌子是我们愿意的,再说打个喷嚏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身体好着呢!(我反过来安慰她,刚说完鼻子又不争气地痒了起来,即刻又是一个大喷嚏)

我们很快取了药箱和饼干,在往礼堂跑的路上,梁瑛突然拉住我说:我不回去了,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我先走了!

她说完马上就转身跑进雨中,我叫了她两下,看到她已走远,只好独自回到礼堂。

班主任很细心地帮罗汉果搽药,我们四个人都在旁边静默地看着。

小女生在大嚼着饼干,我们面前也放了一包,可谁也没胃口吃。

雨势渐渐弱了下来。屋顶上雨点的声音稀落起来。

班主任给罗汉果搽完药后,站起身子,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着对罗汉果说:好了,你的脚保证不会残废了!

罗汉果抬起头,看着班主任说:杨老师,谢谢你,可惜没机会上你的课了,要不我以后肯定会用功的,再也不逃学了!

说到后来,罗汉果又有点哽咽。搞到我们都鼻子有点酸。

——罗汉果,别说废话了!(二狗说)

——不是废话,我是说真的,(罗汉果看着我们大声说)我从来都不喜欢逃课,只是我没有朋友,我想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很威风,所以你们每次捉弄我我都不生气,因为我喜欢和你们做朋友。可是,现在不能上学了,我们就要散了!(罗汉果激动地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真没出息!(烟铲小声嘀咕)

——可是烟铲,我不能天天听到你的挖苦,我也会想你的。(罗汉果看着烟铲可怜巴巴地说)

——罗汉果,你他妈真没出息,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天天打电话去你家挖苦你一顿的,风雨无阻!(烟铲大声说)

大家被烟铲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

一直在旁边听着我们说话的班主任这时也说话了:你们的书包呢?去,把那张通知书拿出来!

我们不解地望着班主任。

——快啊。(班主任催促我们)

洋葱赶紧把我们的书包都拿了过来,一会儿,五张湿漉漉的通知书又到了班主任手上。

——你们明天照常上课,记住,以后不要再逃课了!(班主任说)

——可是,杨老师,那副校长那儿。。。(我问)

——这你们就别管了,学校我会去说,凭你们今天的表现,可以将功赎罪了,我相信学校会给你们一次机会的,只是不能再有下次了,记住,以后要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我们非常整齐地一起接上班主任的话)

十一

这个台风也许是来势太猛了,因此就注定了它的短命。那天晚上再也没下雨,闪电和雷也没了,第二天又是风和日丽。

我们五个人第二天都是带着口罩上学的,因为集体感冒了。本来我们五人并排着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今天的扮相就实在特别了一点。对面来的同学都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看着我们,而我们就非常友好地和每一个同学点头打招呼,就差上前主动握手了。那些被我们友好点了头的同学反应不一,有的张圆了口,钉地原地看着我们象突然被人点了穴位一样;有的就马上把头一低加快了脚步,显得反应敏捷训练有素;有的就赶紧也朝我们不断点头,满脸似哭似笑的表情。

看来,以后还是要在人缘上下点功夫了。

刚进教室,看到早来的人都围在一起热烈讨论,似乎有天大新闻。

我们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和所有同学快乐地打成一片了,所以就凑了过去,问道:有什么热闹,说来听听!

那帮人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看到我们满脸堆笑,确定我们并无恶意后,就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今天一大早,学生会长梁瑛带着公安局来把格格巫抓走了!

我一听马上问:知道什么事吗?

说话那同学摇了摇头:谁知道啊,不过梁瑛好象马上就去办了退学。

我顺口问:这么快?

那同学说:是啊,肯定是关她的事了,要不干嘛退学呢?

我拍拍那同学的背对他说:以后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别乱猜测,听见了吗?

那同学看着我,惶恐地点点头。

上午我很认真地上了四节课,虽然听得很吃力,但基本上算听懂了,只是还是忘了带笔,不过我就堆起笑脸向前面的化学科代表借了一支笔。这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女同学听到我向她借笔足足看了我十秒钟,直到我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而更象是在对着她哭。她先是随手给了我一支铅笔,我接过刚要写字,她又转过脸来,换给我一支圆珠笔,并向我展示了她的笑容,露出了一口四环素牙。

下午正要开始上课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王小青回来了!

她背着书包低头快步走进教室,来到她的位置,就是我旁边坐了下来。她的出现引起了同学的一阵小小骚动。不过,我认为大家应该都是善意的,因为校花的回归毕竟是班上的荣誉,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感到高兴!

开始上课了,我用化学科代表的圆珠笔写了一张纸条给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很快写好回条递了过来:我爸不让我走,中午带我去找校长,所以又回来了!

我又回了条:以后你都不用走了,格格巫被抓了!

她的回条:我知道了,原来梁瑛会长也是受害者。

我的回条:梁瑛退学了。

她的回条:我中午在校长室听说了,她爸妈陪她去报了警,然后就给她办了转学手续,不是退学!

我的回条:哦!好!

课间休息的时候,王小青出去了。我找出她给我的那封信,想把它还给王小青,因为我们又是同桌了,我们之间并没有断开,又要继续延续下去了,所以这封信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我把它还给王小青,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让我们的友谊从不小心断开的那个点上继续下去。

我拉开了王小青的抽屉,把叠得很端正的信封放了进去,这时,我看到她书包里滚出来一个小瓶子,就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狐必清!

我静静地扶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操场上在跑来跑去的初一级小同学,太阳已经掉在了教学楼的一边,教学楼巨大的身躯给了这操场一片浓荫,这样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精力充沛,可我却是心事重重,有气无力地趴在栏杆边上。

罗汉果洋葱二狗烟铲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背问:一个人趴在这儿想什么心事呢?

我叹了口气说:唉!我终于知道校花身上的是什么香味了!

后记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故事,也算完成了我一个多年的心愿,因为我一直都无法释放自己,总是认为那个年代还没有结束!每当在夜很深或是梦很深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偷偷潜回那个年代,去找到烟铲,向他要一根他爸的烟,或是去拍一下罗汉果的脑袋,还有摸一摸二狗的脑门,哪怕是瞪洋葱一眼。。。我想回去笑一笑属于那个时代的笑话,再闻一闻校花身上独特的香味。。。

现在我有了时间静静地坐下来,很认真地说完了这个故事,我突然感觉很饿,肚子空空的,胃里有点发酸,我想我现在更需要一点这个时代的食物来填饱我的胃,让我能更有精神生活下去!而那个年代就真的从现在开始要真正远离我而去了,当然以后我还是会想起它的,毕竟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

2002年7月28日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