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走上酒巴的台阶的时候，象往常一样点燃了一根烟，并用漫不经心的眼光余角望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吧女，那是一些酒巴请来专门陪象他这样的单身男士喝酒聊天的。从吧女们望着李大牛的眼神来看，她们都认识他。

李大牛结婚有四年多了，婚前他就喜欢在夜晚流连夜店，他认为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的确，他的朋友多半是在夜晚认识，认识之后也多半是在夜晚联络碰头。按李大牛的说法就是，深圳的白天热得象个火锅，就算屋里有冷气，那太阳也亮得象手术室的无影灯似的，谁还会有心情天南地北，风花雪月？

这个观点至今没有人对李大牛提出过不同意见，因为，李大牛的老婆甚至都是在晚上找到的。那也是一家酒巴，他喝多了，但他对女人天生的嗅感告诉他旁边正好站着一位性感女郎，没错，是站着的，于是他让她坐了下来，虽然他喝多了，但他仍然没有忘记用眼睛迅速去判断她的性感程度，可是他毕竟喝多了，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他只会说两句话，“我爱你，我们回家吧”。就这样，他对一个陌生女郎重复了一晚上这两句话，据说谎言重复一千遍也能成为真理，李大牛不知有没有重复上一千遍，反正后来他和女郎双双相信了这句话，他们真的一起回家了，一个月后就结婚了。

李大牛推开酒巴那厚实沉重的门，眼睛和耳朵立即就被里面空气中的暖色和迷朦充斥。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不适应，他喜欢这种气氛，他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属于这样的地方，他不是一个富于幻想的人，因此他需要感觉更真实的环境，当他想醉，他就必须要喝酒，他总是搞不懂“迷醉、沉醉、酒不醉人自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微醉、烂醉、宿醉”。当他想艳遇，他就必须身边要有女人，意淫算什么玩意？李大牛印象中甚至也梦遗的记忆都没有。

吧台的服务生看到李大牛坐到了他的老位子上后，并不等他开口，就自作主张地给他开了一瓶啤酒，同时在他面前动作麻利地放上杯堑、一个啤酒杯，并倒满了啤酒，最后从吧台下取出一个干净的烟灰盅推到李大牛台前。李大牛很满意这种服务，不需要多余的语言，象老朋友一样默契，他们知道他喜欢什么。

的确，李大牛和这家酒巴就象一个老朋友般亲密，这是建立他在长期的光顾基础上的。自从结婚以后，他基本就只光顾这家酒巴了，婚后的人总会保守一些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当第一杯酒喝下去以后，李大牛甚至不用回头，他也可以确定有一位陪酒的吧女正向他走过来，不管她长得怎么样，走过来的这位就一定是他今晚的伴了，他是不会拒绝的，当然他也有信心对方不会太差劲，他需要什么，这个酒巴的人都知道。

李大牛又喝了一口酒，他的想象力虽然不丰富，但他的理解能力却很强，艳遇这件事他是这么理解的，艳遇是一种感觉，意外地为你带来的激动感觉，你可以自由地认为会发生点什么，但实际上最终什么也不会发生，在以为的这一段时间里，就叫作艳遇。

王秀花站在舞台的一个角落，她是这儿的经理，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机警，因为整个酒巴里的人由于酒精或环境的感染，理智会变得很弱，感性的原始的东西会得到强化。酒巴里吵架打架自虐破坏公物之事基本上晚晚都会发生，所以，作为这间大屋里为数不多的保持清醒的人来说，她需要对全局的有力把握。这正如她认为的婚姻一样，如果没有一方保持清醒的话，很容易就出乱子的。

对于总是坐在吧台一角，喝着一个牌子的啤酒，一晚上只和一个吧女调情的李大牛来说，王秀花是再了解不过了。干着一份看不到任何升迁机会的工作、家里有一位无法退换的老婆。这样的一个男人还能干什么？不迟到不早退不得罪上司，回家吃饭睡觉看电视，性生活每周六一次雷打不动，久而久之如同马戏团驯服的猴子一样形成条件反射，一到周六晚上十一点半自动勃起。

王秀花还知道，这种男人在平静的外表下往往并不平静，男人总是有野心的，当聚集到一定程度就会不可抑制地喷发，这种喷发破坏性极大，也猝不及防。但是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喷发的，绝大部分男人会选择让野心澎胀到一定程度时就放泻出一点，象气球一样，在爆裂的临界到来前泄气，但又不完全泄掉，因为他不想让下一次的临界点来得太慢。

当王秀花看到李大牛的手有意无意搭上了吧女的腰间，被吧女很自然地轻轻挡开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扭过身子去别处巡视去了。

李大牛依然不急不慢地喝着他的啤酒，偶尔和吧女猜猜拳，他输得多，也不赖帐，倒是吧女常常赖帐，李大牛这时候就会趁机装作恼怒地拍拍吧女的屁股或腰间，然后就很满足地哈哈大笑。这毕竟是老婆以外的女人的屁股或腰，就这点李大牛就很满足。

我们去开房吧，李大牛偶然会这么问。

嘻嘻嘻，你敢吗？吧女笑着回问。

我们继续猜拳吧，李大牛又讨了个没趣，可是他每天晚上都会问这个让他自讨没趣的问题。他或许在想，总会有一天有一个无知少女会答应他的，那时候他就会对无知少女说，可是不行啊，我要回家的，因为我结婚了。

你这里这么大，是真的假的？李大牛又指着吧女的胸部问。

当然是真的。

我不信，我要摸摸看。

哼，你想吃我豆腐。吧女终于看出来了，假装气急地粉拳拍他。

哈哈哈。。。李大牛得意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最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总能用一些小招术骗倒女孩子。

夜深的时候，他有点醉意了，话也少了许多。他瞥见旁边的客人陆续地结帐离去，走的时候都会丢给吧女一百两百的小费，吧女们也因此而兴高采烈。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吧女，她也在看着他，于是他掏出一百块钱给她，她没有接，只是笑了笑摇摇头，然后她就走了。

对于不收他小费的吧女他早已司空见惯，其实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只要他来了，就会有神秘的女孩子陪他喝酒，女孩子都很敬业，他也由此得到了快乐。

这有什么不好呢？今天不是周六，回家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王秀花看着李大牛出去的身影，同时那个吧女走到了她面前，王秀花掏出一百块钱给她。

“王经理，那人真的是你老公么？”吧女饶有兴趣地问，她其实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是真的。”王秀花木无表情，在她管辖的地方，她习惯了永远板着脸。

“我真是不明白耶，王经理为什么还要我去陪你老公，你不生气的吗？”

王秀花定定地盯了这位年龄起码小她七八岁的女孩子看了一会，然后吸了口气，气定神闲地说：“起码他在我眼皮底下。”

2003-6-12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