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里的声音说请进,保安走了。郑天良上楼的时候才发现门铃里说话的那个声音正是纪天平。原来他最起码在十点前就回来了。
郑天良拎着烟酒和白菜进去后,跟纪天平夫妻握手,老乡之间显得很亲热,但纪天平的亲热里仍有一些距离表现在言谈举止中,这种距离就像爱情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纪天平的姿势和语言都很规范,年轻而成熟的举止让第一次见面的郑天良不敢敞开心扉说话,纪天平说:“宣县长前些天到我这儿来过一次,谈到了你们工业区改革的事,省委一般说来不会干涉县一级的具体事务的,县里的事找市里就行了。我看,黄市长对合安还是很有感情的。”纪天平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并且明显表现出对郑天良套近乎的冷淡,因此,那种看似亲切温和的语言充满了装饰性。郑天良没想到纪天平才上任不到一个月,黄以恒与宣中阳都已经提前捷足先登了。郑天良在这种亲切友好但又无法亲密无间的氛围里也只能说一些套话,诸如纪处长是合安老乡,合安的事情还望纪处长多多关心和支持,欢迎你回家的时候到县里看一看,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
坐了不到半个小时,郑天良就告辞了,他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纪处长了。早就想来拜访你,可深圳招商会后,我的工作实在太忙,失礼了。”
纪天平让郑天良将带来的东西带走,郑天良说:“这是礼节性的拜访,你这让我太不好意思了。”
纪天平看到袋子里装的是烟酒和一棵白菜,也就没有过分坚持,他说了一句“太客气了”就跟郑天良握手道别。
走出楼道,鼻子里又灌进了一股凉风,郑天良在冷热不均的刺激下打了一个喷嚏,心里有些窝囊,他发现自己给人家送来了东西,还要检讨,因为他犯了打搅领导休息的错误。省委书记秘书一卸任至少是副厅级,怪只怪自己官当小了,小官除了在老百姓面前外是谈不上有什么尊严的。郑天良只好将窝囊的情绪和凛冽的寒风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回到宾馆刚进房间,沈汇丽到了。屋内中央空调温暖如春,郑天良一进门就将沈汇丽搂进怀里,沈汇丽说开车累了,要洗个澡,郑天良却将沈汇丽剥了个干净,按到地毯上,两人如点着汽油的草堆在地毯上熊熊燃烧起来。郑天良在沈汇丽的身上找到了征服的自信,他将一腔的窝囊全都浇铸进了沈汇丽的身体里。当他满头大汗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心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喘气的声音也均匀了起来。
两人共同洗完澡后,他们躺在被窝里相拥着说话,柔和的灯光照耀着两张喝醉酒般红晕的脸,他们相互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以及身体里反射出的欲壑难填的信息,郑天良发现沈汇丽像一条光溜溜的鱼在自己的怀里滑来滑去,鱼的感觉刺激着他干燥的皮肤,他情不自禁地又翻身压了过去。最终两人像一瘫烂泥一样倒在床上。床单被蹂躏成一团乱麻。
电视里的凤凰卫视正在播放一部爱情电影,电影里一个长相很苍老的男人正在对一个裸体的少女赌咒发誓地说我爱你,沈汇丽爬过去咬住郑天良的肩头撒娇地说:“你看人家都说,你也说一句给我听听。”
郑天良推开沈汇丽细腻白嫩的胳膊,说:“那都是骗人的,说的话不做,做的事不说。那些肉麻的话是演戏的,你要我演戏吗,我可演不过你,你是演员出身。”
沈汇丽又像蛇一样地缠着郑天良的脖子:“我就要你演戏嘛!说,说一句给我听听。”
郑天良就是不说,他从床上翻下来,然后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铂金钻石项链,套在沈汇丽的脖子上:“这是我从深圳中英街给你买的,一直没机会送给你,我这种求真务实的表现总比赌咒发誓好吧。”
沈汇丽激动得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老板,大哥,你太好了!”她又搂住了郑天良疯狂地又咬又啃起来。郑天良在沈汇丽潮湿的暗示下,再次澎湃,但他发现自己老了,他说:“对不起,这些天我太累了。”
沈汇丽安慰说:“你心里有我就行了,看你给我买的这条项链,值不少钱吧?”
郑天良说:“一万四千块钱。千金难买一笑嘛!”
沈汇丽说:“这么贵重的项链,我真戴不起,我要当了它用于房地产开发。”
郑天良说:“难道你把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准备一起当了?”
沈汇丽脸上浮现出深刻的无奈,她说:“大哥,万源的资金已经全部到位了,可我还差三四百万,这些年我在外面并没有赚多少钱,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贷一点款给我。资金不到位我就成了骗子。”
郑天良坐在床上不说话了,他从床头摸出一支烟,点燃后大口大口地吸着,一支烟很快烧光了,他说:“我说过我要帮你,但现在银行是肯定贷不到的,而我自己只有几万块钱,全都给你。”
沈汇丽粘在郑天良的胸脯上,她说:“几万块钱管什么用,而且我也不想跟你个人借钱,虽说现在银行商业化了,但你跟叶书记是铁杆,只要叶书记出面,市行贷个两三百万是不成问题的。”
郑天良感到了沈汇丽肉体的压力,他说:“我怎么开口呢?我跟叶书记怎么解释这笔贷款的内涵?你这不是存心让我鸡飞蛋打吗?”
沈汇丽用手轻轻抚摸着郑天良的鼻子:“要不,你就想办法帮我从有关企业拆借些钱吧。只要一期工程完工,明年就可以还上了,按银行贷款利息支付,还不行吗?”
郑天良说:“从老赵那里给你借两三百万吧。”
沈汇丽缠住郑天良的脖子说:“我们不让老赵参股,他对我已经有意见了。再说我不想从这个暴发户那里借钱。”
郑天良陷入了沉思,他搂着沈汇丽一同躺到了同一个枕头上,他说:“你不要急,我再想想办法吧!”
郑天良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的压力,平时都是男人压在女人的身上,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女人要压到男人身上,当女人压到男人身上的时候,那就是一件不合常规的极其危险的游戏了。这时,郑天良脑海里涌现出新闻报道中出现的一个个腐败分子的形象,他们几乎都无一例外地要与女人发生性关系和金钱关系,直至自己身败名裂,难道这些宿命式的故事也要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吗?但他相信沈汇丽与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沈汇丽在他最没有权力的时候跟自己好上的,而且多少年来一直对自己崇拜有加,他们的性关系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沈汇丽因为自己跟一个陪酒女喝一杯交杯酒都耿耿于怀,这种醋劲就是感情的明证。她是不会害他的,更何况她要钱不是为了存银行和花天酒地的享受,而是用于发展和投资建设。这与那些纯粹金钱关系的女人们是有本质区别的。想到这,郑天良就为自己的小心眼而自责起来,于是,他进一步搂紧沈汇丽,沈汇丽在他的怀里孤立无助,就像一个婴儿嗷嗷待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