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酩酊大醉后-不想分手

苏麻很清楚施子航紧紧将目光投射到她凸起的肚子上的原因。其一,告诉苏麻他已经发现苏麻的秘密。其二,告诉苏麻为什么与丈夫有了孩子还要离开丈夫?

苏麻将那张刊登寻人启事的报纸揉成一团后撇向废纸篓内。苏麻望了一眼施子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眸光和一副紧张冷漠的面孔,苏麻淡然一笑。她在此时此刻看清了施子航胆怯、私欲、虚伪的真实面孔。她冷静而缓慢地落座在自己的床榻上但仍不失礼节。因为对于施子航这个男人苏麻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距离偶尔的一次酒后冲动还被朴高的出现挡驾回去,从此而后她与施子航间往来只是一种同学兼朋友的往来,因此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任何举措。她为他冲了杯奶茶放到他对面的写字台上。冲奶茶是苏麻新近从一本食谱书上学来的。夏日饮之既解暑又壮神。施子航的眼睛更加慌乱,苏麻的客气令他不安和愧疚。他连忙起身说自己还有事情双眸错乱地离开了苏麻租赁的小屋。

施子航走后苏麻陷入一种悲鸣的境地。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落到今天的地步,首先是因着自己破败不堪的家庭所至,其次是因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错爱所至。现在自己怀着不该爱恋的男人的孩子而那个男人竟无所知之她目前因着这个孩子而滋生的接踵而至的种种困境和逆境。

苏麻扑倒在床榻上,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朴高正在进行对她的大搜查,她不清楚自己一旦被朴高重新觅到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况且自己身上又怀着别人的孩子?

天气的闷热加之苏麻的烦躁不宁,使租赁的小屋更加密不透风,一只苏麻新置的中型电风扇敞开最大旋转限度,室内仍是充满热气。电风扇涌动的热浪不断袭击着苏麻,使苏麻愈加陷入崩溃边缘。苏麻不得不从床上起来向廊间走去。她打开廊间的房门让其虚掩着,她拿来一只小型塑料靠背椅坐向通风处。这个租赁的房间因为处于中间部位,因此若想通风凉爽必须打开廊门,苏麻一直没有打开过廊门。原由则是她对周边环境不甚了解,另则她也懒得与这里的任何陌生面孔来往。一股凉爽的风漫过她的肌肤,她顿刻轻松了许多,思想的沉重、灵魂的怆痛随着空气的凉爽暂时遗忘到她的大脑深层。

她正惬意时段,一个圆滚滚的头颅伸进门内。她见过这个圆滚的脑型,她在一次去菜市场买菜归来的途中看到细高女人牵着她的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向搂栋走去。此刻她正拖着长长的鼻涕龇着牙向室内探望着。苏麻站起身来她才缩回圆滚滚的头颅。

苏麻很厌恶地关上房门。苏麻并非真正讨厌那个孩子,而是对此地的居民素质大大地产生厌倦。她不由得自语道:自己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方来呢?

这一日的傍晚,苏麻感到腹中阵阵的饥饿和慌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来到厨间展开菜案准备切割些许的胡罗卜丁和黄瓜丁。她从菜筐内取出一根发蔫的胡罗卜和一根发蔫的黄瓜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放置菜案上细致地切了起来,待她将葱、蒜、姜弄好后又打了两个鸡蛋放入一只空碗内搅匀。弄好这些后,她开始琢磨着如何点燃液化气罐。这里的居民楼有一部分因施工落下的种种后遗症因素,因此没有安装煤气管道。苏麻租赁的这个楼房便属缺少健全施工项目的楼房。苏麻害怕点燃这东西。她合起掌心向上苍祈祷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燃着了它。缺少煤气安装项目,因此租费也就相对便宜了一些。这一点对苏麻是有利的。苏麻准备下个月领到薪水为自己买下方便安全的电炒锅。

经过一阵紧张的忙碌,一大盘蛋炒饭香喷喷地出笼。苏麻暂时抛开纷乱与烦恼端起那只盛了炒饭的圆盘用饭叉向口中递送着炒饭。香喷喷的炒饭没有给她吃出滋味来,相反倒让她咀嚼得色味俱焚。她像是吞噬着难咽苦涩的中成药丸强迫自己将其吞咽下去。一只从阳台的破玻璃缝钻入室内的苍蝇在她头上盘旋环绕着最后一头扎入餐盘内且前后腿在餐盘上方交替纵横着。苏麻盛怒之下将那只餐盘的饭全部倒入垃圾袋。苏麻本意不想浪费半粒食粮,尤其她目前的状况又是如此艰难,她怎么还会浪费东西呢?那只可恶的苍蝇和着她的心烦使她倒掉了那盘炒饭,她在冷静下来便开始一阵惋惜那盘炒饭的繁杂超作过程以及冒着紧张惶恐的心情打开的煤气罐。

她清洗了厨房又清洗了自己的手臂,在临近傍晚空气凉爽的时节苏麻坐在写字台前批改了一部分学生作文直到她腿部和腰部有些肿胀为止她才关闭了台灯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这个周末的夜晚风清夜爽,不久苏麻便进入梦乡。月光洒在她平和宁静的脸上,显出她的柔美和端庄来。倘使她的室内有第二者存在,那么这第二者无论是同性和异性都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她。这么说并非武断和偏执,而是一种铁的事实的再现。

送走了寂寞、难耐、孤独的周末,苏麻迎来了第二日的曙光。

苏麻简单地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根油条。肚子充实以后苏麻走出小餐馆向学校的方向蹒跚着走去。

虽说苏麻凸起的肚子已不再对那个老处女的暗恋帅哥构成威胁和阻碍,但那个老处女仍是用白眼审视着苏麻。因为苏麻孕期仍是细皮嫩肌,她呢,一张说长不长说圆非圆的脸上皮肤松弛且上面有零零星星的雀斑。另外老处女还生着一双弯弓腿,虽不太明显,可她却不能穿合体随形的牛仔裤和时髦的欧版裤。她只有终年穿她的那条藏蓝色休闲裤,与苏麻比之她自渐形秽,苏麻孕期仍穿着一条牛仔裤,只是裤腰稍加肥大些而已。老处女看着就不顺气就要情不自禁地给苏麻以白眼或给苏麻一些与教师身份相悖逆的话语来。譬如:山大兽多,林大鸟多,池塘内的大水鸭等指桑骂槐的语句。当然这些语句是她在审阅学生作文中刻意窜改编排出来的。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邻座教师,总之既达到影射了苏麻又让人听不出来是何用意。然而帅哥和一位年龄比较长一些的一名女教师还是相视了一下眸光,意思很明显地表明他们理解并通晓了老处女话语的真正含义。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低头整理教案的苏麻。

苏麻无暇顾及这些无聊之事,她仍旧低头伏案做自己的事情。帅哥的眼线借机很长一段时间凝视着她。恰好又被老处女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老处女暗中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伴着这样的小磨擦和不愉快苏麻又度过了三个月,也就是孕期八个月。校长将她叫到校长室。

校长是一位中年女子,圆圆的脸型、鼻子不高不矮恰到好处但有些向上翘,显出几分傲气。一双大而有神的眸子遮掩住眼部鱼尾纹的纵横。她的面部肌肤有些泛黄几乎是人体本色。嘴唇没有光泽亦没有色彩。很显然校长是素面人生。这和她的严肃职业很相吻合。

苏麻在打量完这位女校长的风采缓缓落座在校长对面的沙发椅上。她落座后呼吸很不畅快。

校长摆弄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几本书籍而后略微扬起头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向苏麻展开问话,这种似笑非笑虽说是领导者惯用的把戏在苏麻来讲却产生无尽的恐慌。

校长在这种似笑非笑里问完苏麻孕期的月数。校长很果决地做出决定。她告诉苏麻为了苏麻个人健康与安全起见也为了她所执教的那些学生的学业质量起见,苏麻从即日起不用来校上课了。苏麻听了这话心里顿刻生急。她极力向校长保证说自己再执教一个月绝对没问题。校长看到苏麻的焦虑面容马上补了以下令苏麻开心的话。

校长告诉苏麻说她可以从即日起享受学校的全额薪水一直到小孩满月为止并且在小孩满月之后还可以继续来学校授课。苏麻这才如释重负。她待校长讲完话很客气亦很感动地向校长深躹一躬然后退出校长室。

从这一天起苏麻从学校退出一个人孤独地躲入租赁的小楼等待着时间的裁决。

几个月下来她除了续交房费,已经积蓄了几千元纸币。算了算从孩子出生到满月这些钱还是够苏麻花销的。尽管是孕期,苏麻并不贪嘴。她有时是清水蒸蛋、有时是红糖拌粥、有时又是汤面一起下锅。肉类品她也只是为自己买下价格低廉的骨棒,煮汤喝既有营养又有可观的节约价值。至于水果之类的开销,她更加谨小慎微。她只到早市之类的菜市场去购置水果。那里的水果比超市和商店内的水果价格要便宜一半以上。虽然苏麻很是讨厌这里的下里巴人群,但为了经济效益她还是硬着头皮慢慢挪移着步履向早市开拔。

早市的脏污、烟气、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唾液、骂娘、斗殴,声嘶力竭的叫卖,带着灰尘的豆腐、敞口面向人流的各种咸菜,油气冲天的油炸食品以及鲜血淋漓的如腐尸般的猪肉让苏麻一阵阵恶心。

苏麻买完水果又买了几样青菜尽量使自己的步伐快捷起来。她快速逃离菜市场。待她已贴近那条干净的绿树丛阴下的小路,她眼前匆匆掠过一个担着一挑海棠果的农民模样的大汉。那大汉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向前跑着,那情形就像他的背后有十万大军在追赶他。

在大汉已经气力用尽将一挑海棠撂在墙角处之时,突然两名自称是工商税检人员的男子用一辆如抗战时期日军骑的挎斗摩托车将那名大汉死死堵在墙角处。之后他们迅速地将大汉的两筐鲜红夺目的大海棠全部置入他们的兜车。大汉急于抢回自己的两只筐,却被其中的一名小个子用力推倒在墙角处,大个子欲上前加以还击已经被墙撞破胳臂的大汉,被在场围观的一群晨练老者的愤怒阻遏住,那两名一高一矮的税捡人员裹挟着截获的果实仓皇逃离。围观的晨练老者们的唾液喷向他们的背影。然而仍是对这位憨厚的农民弟兄无有任何补救。他的一挑鲜艳的海棠瞬间成为别人毫无代价的战利品。也许那大汉用其换来的钱养家糊口、也许是额外收入,但不管怎样他都失去了他一天的幻梦。

工商税检人员控制小商小贩逃税漏税的街边流窜式买卖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大杀大砍还是有悖于税检法要求的。更何况那两名自称工商税检人员的工作态度极端恶劣呢?苏麻想他们的确应该有着很好的形象和作风,而不应该像个街边小混混和黑社会老大的尊容。但是旁边的一个生满胡须的中年男子马上驳回了苏麻内心的想法。中年男子说对待这些商贩不狠、稳、准,他们将永远没皮没脸地走街窜巷的贩卖下去。农民大汉在中年男子的评判声浪里慢慢从墙角处立起两手空空地消失在人流中。

苏麻很可怜那名憨厚的大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麻自语道:这个世界多么充满矛盾体啊!

苏麻一面思忖着一面走几步歇几步地向家的方向挪移着步履。手里拎的青菜给她来回换手的抓捏浮在塑料兜口处的菜叶已经发蔫。苏麻回到那个租赁的房屋,苏麻的通体已被汗水侵透,脚面和脸部都有些轻度浮肿,腰部亦发出阵阵疼痛。苏麻打开门将菜扔到廊处便转身进入寝室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她的面部苍白而汗虚。她让自己非常放松地仰视于床榻上,不一会儿功夫她便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躺在雪白的沙滩上,阳光柔和地辐射着她。她通体温暖地融合于沙滩之中。她仰视在那里望着澎湃的海水和潮起潮落。一些大个螃蟹伸张着蟹爪一曲一躬地向前挪移着,十几只乌龟背着看似沉重的龟壳向前缓慢地爬行着。它们和她一样在享受阳光的馈赠和抚爱。

突然一股黑色的物体严密地笼罩住沙滩、海水和她自己。她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一个手拿叉刀的大汉立在黑色上端向她滚滚涌来。就在那名大汉狰狞着裸出白牙扑向她之际,她看清了对方的脸谱。

朴高狞笑着扑向她,而且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她拎起。朴高愈来愈高大,自己愈来愈渺小,最后小成一个圆点被朴高牢牢抓捏在手心里,就像如来佛祖将齐天大圣牢控在手心里一样。苏麻无论怎样狂奔乱跳东挪西藏返转身来依然被朴高紧紧操纵着。苏麻在朴高的掌心里翻了个筋斗纵身跳入云端。待她正要在一片云端上休息躺在云端上之时,云片逐渐变薄,最后被苏麻撑破。苏麻“啊”地一声惨叫着随即向茫茫宇宙和深层沉坠着。

苏麻被这场奇怪的梦惊醒,汗水再次湿透她的通体。她醒来时天上已经没有赤热的太阳的踪迹,她知道又一个夜晚降临了。她沉寂了一会儿使自己稍稍平息神态才从床榻上慢慢坐起。肚子传来咕咕鸣叫的饥饿感,苏麻知道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用一个小型电饭锅为自己煮了一碗连汤面条。面条快煮好时她向里面放了些许的青菜和两只荷包蛋。

一碗面条落进肚中,苏麻顿刻有了精神和体力。她坐在写字台案前打开台灯看了一会儿老舍的四十年代作品《四世同堂》。不知为什么近来她很喜欢看国内几十年代前像老舍这样的文学巨匠的作品,她读出它们的文学滋味和生活滋味。关于西方作品她已经读腻,关于现代作品她从里面只读出文学皮毛,关于当代作品她从里面读出某些深奥但同时又从里面读到某些文字的牵强。

楼上的一声轰响使苏麻暂且停止了读书和思维的运作。随着那一声轰响所有的声音都开始活泛起来。那一声轰响就像是一种导体信号,立即楼左楼右楼下重复起往日的把戏。

苏麻清楚夜幕已至,这些凡夫俗子像麻雀像大鼠皆已归巢。她又要忍受长达几个小时的噪音的袭击。苏麻赶紧关灯躺到床上将两只耳朵塞上耳机。但苏麻仍能听到砰砰的响音。苏麻将随身听的音量放到极限。

苏麻无心欣赏音乐,她只是利用音乐排斥那些噪音而已。苏麻每每听到那些噪音和噪音里夹杂着的叽叽喳喳吞吐不清的语言她就会窒息就会产生心绞痛,仿佛那些东西是一柄柄利剑穿透她的肌肤直驱心脉。

苏麻知晓自己的神经出了故障抑或相当程度的脆弱,不然怎么会无法承受和抵卸这在其他人来讲只能算作九牛一毛的事体呢?

这晚的夜很幽深,月亮格外的亮圆,几只夏虫传来节奏的鸣叫。微风爽快地透过纱窗飘悠进来。所有夏夜的温馨是在苏麻夜半时取下耳机感应到的。

苏麻在那些噪音的声浪逐渐缩小以后才渐次进入梦乡。

她刚要入眠,楼下那对亲密小爱人在子夜时分再次出征。苏麻真切地听到楼下床铺的吱吱声与楼下男人挑逗性的下流语言以及楼下女人被下流语言腐蚀后又被男人撞击后的呻吟……

苏麻像是看了一场三级片或者听了一场淫词录音。苏麻的理性被击溃。苏麻有些口干舌燥、苏麻有些神思恍惚。苏麻想起朴高和罗良。

朴高第一次的初吻启开了苏麻的芳心,可是随着苏麻的芳心逐步盛开,朴高却在那盛开的叶脉和花瓣上撒上硫酸使其干枯覆灭。罗良的出现慢慢地使她干枯的叶脉泛起绿色和脱掉死皮。

罗良的一场春雨滋润进苏麻焦渴的心田。那个美妙的瞬间,苏麻的肉体在融化,苏麻的灵魂在飞升。当罗良漂亮的俯身动作贴向苏麻,苏麻的肉体与灵魂一并在酥软中融化。尤其是罗良与她被激情冲击的吻,苏麻永生难忘。甚至在某个宁静的夜晚的回忆里都觉出恍如昨日。苏麻便感到一阵甜蜜。而楼下的那对年轻小夫妻,苏麻通过数日的谛听,苏麻敢打保票地说,在他们年龄增长、激情减退,他们的互相引力便随之散尽。

那男人靠的不是情与他的女人媾合,而那女人靠的亦不是情与那男人媾合。他们都是存有一种原始的动物的本能。男人低俗的调情,女人被动地承受原本脱离了爱的本意和爱的实质。所以苏麻断定他们不会长久。即使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也不是一对因爱而存的夫妻。只是物体的一种表面的结构方式而已。

苏麻再次用耳机堵住双耳以免那些肮脏的淫词袭入耳鼓。

那些淫词令她脸红令她发烧令她想一次次去解手。她只是肉体凡胎,因此她怕被腐被蚀被侵被染,那些淫词、那些浪笑、那些呻吟,苏麻每每听到都会被准确无误地击中要害。她面红耳赤周身像是被烈火燃烧一般滚烫。

每每此时苏麻都用极大的耐力驱赶着那些来自外界的干扰波。她的青春是纯洁的,她不要它染色,她要像白莲那样出污泥而不染。

苏麻虽然努力排斥着上下左右的干扰,但她却无法改变这种令她心碎头痛的事实。楼右的细高女人每日如同狮吼的干咳。使苏麻觉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咳了出来。

苏麻想孩子出世以后,她无论如何得离开这里。否则她会被这些无休无止的噪音碾成灰烬。苏麻在场场心碎的时刻不由得咬紧下唇心里亦不停地咒着朴高咒着罗良咒着命运。

朴高回到家中不见了苏麻却发现温莎横卧在出入口处而且头部凸显出一块青青的紫痕。朴高扶起温莎。本来苏麻的消失应该拿她是问,但一看到她头部的伤痕,朴高将冲到喉管的呵斥之语停止住。温莎暗自窃笑着。

原来温莎在苏麻离开后不久便想了一条苦肉计。她很怕朴高回来不见苏麻的踪迹盛怒之下将她轰出家门。她一个人在宽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地思索着。倘使朴高果真动起怒来轰她离开,那么她的一切计划都将付之东流。她思前想后决定制造一起搏斗的假象。她闭起双眸猛地向门框撞击过去。她的头立即呈出一个三角形的大包并且青紫着。疼痛使她再次于心底发下狠誓:一定要将朴高弄到手里,否则自己会使自己碎尸万段。她用热毛巾敷了下被撞击的头颅又计上心来。她将通向外面门廊处布置得与搏斗过的现场很吻合。也就是说她将地面弄得凌乱不堪污浊不堪。做过这些她精心策划的事情她又练习了几次卧躺在地的姿态,直到最后一次她对着手里拿着的镜子反复探照最终满意为止。她想待朴高下班的时间一到她就倒在她精心布局的地方让自己的躺姿恰到好处地面向朴高,使朴高对自己优美的姿态有个深刻的印象。男人对于女人的美感印象是至关重要的而这种美感印象是女人打通男人的渠道和环节的必备武器。

温莎在她的房间里睡了一整天,她虽说头部给自己的良苦用心弄出一个青包,但一觉过后她的精神很是饱满加之一整天无所事事,温莎甚至有些淡忘上午将头部撞坏的事实。她在等待朴高下班的时刻。等待的过程让她有些焦虑。很长一段时期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悠闲自在过。她贫困,为了糊口,为了生计,她无论在哪一家做事都从朝阳升起到朝阳沉落让自己没有片刻的间歇,一整天下来她的头部胀得老大,思维意识亦僵化模糊。劳累使她忘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她头脑中的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妄想在她的疲惫不堪中与她一道进入眠状。劳顿使她无话可说也无从说起。她会非常珍惜每个睡眠的夜晚,那会使她轻松和自如。白昼她必须不停地做事。一双手脚的忙碌压住她的唇。她几乎忘记自己鼻子下面有无这东西的存在。她很少讲话,尤其是在为人家做事之时,她每张开唇齿都感到耗着她的精神和力度。

自从进了朴高这个堂而皇之的家,清洁居室成为主流的工作任务。朴高这个人讲究摆设讲究洁净室内存不得一丝灰尘。虽说她不似从前那么辛苦。但她的一双手脚几乎没有间歇过。她必须时刻擦洗、清扫才能完完全全保持到朴高下班以后感到满意的那种清爽。零零碎碎的做事风格使她的大脑渐渐由麻木状苏醒过来。

她第一次迈进这个家门、第一次与朴高相遇并未有太深的火花于她头脑中闪现。只是在一次不经意间她发现朴高的某些地方有些像已逝的前男友加之朴高、苏麻二夫妻感情的错位才导致她私欲于体内膨胀起来。

现在朴高即要归来。她必须以一种高超的手段迷惑住朴高。女主人已经离开这个家,那么这个家的女主人她必须首当其冲地争取到手。如此一来她必将迈向幸福的彼岸。

门开了,她躺在地板上呈出一种万分痛苦的扭曲状。她抱着头又躬着身,看上去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她的这副状态楚楚可人又恰到好处。朴高望上去,还以为家中来了劫匪,待他走遍各屋查看,他发现一切物品完好无损只缺了他心爱的苏麻。他的心立即沉陷空茫起来。仿佛他自己的心与灵魂一并给苏麻带走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双手捂住头。这样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左右他才从沙发椅上立起而去了门廊处将仍在地上躺卧着的温莎扶起。

温莎就势倒入朴高的臂间嘤嘤哭泣起来。她趁朴高走神的当口从兜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眼药水滴向双眸以此充当泪水。

朴高看她如此委屈又见她伤成这样便轻信了苏麻与她搏斗过的事实。

温莎一面假意哭泣一面诉说着自己精心编排的谎言。朴高没有心情听她诉说,苏麻离开他的事实使他无暇顾及苏麻离开的过程。重要的是苏麻的人已经离开他并且去向不明。他挪移开温莎趴向自己怀中的头颅并很正常到位地甩给温莎一句:进你房间休息去吧。

温莎只好讪讪地离开。她这时很羡慕并希望自己能成为《西游记》中善变的白骨精或者孙行者之类的善变精怪,如此一来她会将自己变成苏麻从而无所顾忌地去缠磨朴高。她躺在自己房间的那个窄床上想入非非起来。她想像朴高这样有钱有势相貌亦不凡的男人,苏麻作为他的太太怎么会如此讨厌他呢?难道他生理方面有着某种欠缺不成?她听人说男人如果阳性不足就不会讨女人喜欢。女人要的便是男人充满力度的阳刚之气扑向自己、砸向自己、毁灭自己。如此一来女人才会舒服感、惬意感。

温莎想到这里禁不住眼热心悸。她闭起眼睛又突然睁圆向地面呸呸地吐了两口。当然她没有让那唾液真的从口中飞出,她只是象征性地做了那个呸呸的口型和动作而已。

女人为什么要那么贱呢?退一万步说来即使朴高是半个男人兼职阳性不足她也不会讨厌他。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朴高有经济实力、有社会地位又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像这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男人让她有机会遇得到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温莎咬了一下嘴唇表示她决不会放弃朴高这个上苍有意安排给她的馈赠品。

她的思维意识有了如此坚贞的决定,嘴角上便呈出一丝满足的笑靥。那笑靥在她那张无比清瘦的面颊上闪烁着,嘴角边立刻有一圈笑纹随着笑靥浮在她嘴窝两侧。她的脸蛋虽说很俊美,但消瘦使她没有突出她的美感。她的双眸上下翻转了几下对着室内苏麻的一幅照片蔑视地白了一眼。意思很明显地通过这样不屑一顾的行动体悟出来。苏麻是个举足轻重的傻瓜女人的这种定义毫无疑问地在她脑海中形成。

温莎整个的夜晚都在为自己的锦锈前程构想着美好的蓝图。

与此同时,朴高躺在自己房间里翻来覆去地猜测着苏麻的去向。他不是个笨男人,他现在已经准确无误地猜到苏麻离开他的真正原因。

他的个性,他的洁癖,他的男人的尊严使苏麻不再敢接近于他。他每每在心中暗发着誓言,表示下一次与苏麻同室而居一定让她觉出她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女人。可是当他一见到苏麻他的大脑就会立刻给他行动上发着信号。这种信号通过大脑传递到各个中枢神经,他的行动就会使他面部肌肉一块块地堆成冷状,他的这种冷状又迫使他大长男性尊严。苏麻静躺在他的身旁。透过月色的暗光他发现苏麻的胸脯起伏波澜着,苏麻在等待着朴高爱情的到来。朴高呢由于苏麻这种对他的欲望大大刺激了他。他原本想给自己树立一种男性尊严日后让苏麻惧他几分。可是他受不了苏麻的渴望目光和形体优美的诱惑。他扑了上去。显得那么仓皇与不柔情,这使得毫无准备的苏麻没有了热情和欲望,苏麻只感到自己肋骨的疼痛而无其它感觉。况且朴高的紧张和过分激情致使他阳性体过早地流出使他自己恶心的白浆。他疲惫地从苏麻身上下来,一场夫妻间的爱情游戏非但没有使他快慰,反而使他洁癖愈加严重。

朴高如果是个坦诚的勇于正视自己不足的人,那么他会更好地把握住苏麻。偏偏他是一个不善于曝光自己性格又极为内向自私的人。

朴高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样一样非常清晰地理顺后仍觉得自己行动和思维的正确性。相反,他倒认为苏麻这个女人对他缺乏了解。这样一想,他心理上自欺欺人的学说端正了许多。他有些饥饿感了,他暂且放弃了对苏麻的思想和追忆。他起床去了厨间。一碗喷香的肉丝面呈现于他的面前。他清楚是温莎为他置备的,但他脑海里一点她的影子都没有,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幻想着苏麻坐在餐桌的对面与他共进餐饮。温莎悄悄地于门缝间偷视着朴高的一举一动。

朴高的面条向嘴里每丢放一次,苏麻美丽的勾魂慑魄的倩影与甜蜜的微笑就会于他眼前重复一次。他一面恨苏麻不理解他一面又怀念着苏麻的种种好处。如此一来那碗肉丝面变成了一碗没有任何滋味的令他大倒胃口的东西。他味同嚼蜡般地吞咽下那碗肉丝面。他太饥饿了,否则他是不会在这种强烈思念苏麻的心情中吃下它的。饥饿使他忘记了尊严。幸亏这种吃相没人看见,他暗忖道。

其实他的一举一动早被躲在暗处的温莎尽收眼底。温莎从他的吃相上观之他此时很像一个屠夫或者樵夫。一碗面条未经咀嚼眨眼功夫便落进他的肚子。他断然少了往日的斯文和严肃。温莎想笑却又怕自己笑出了声音惊动朴高,于是她退回房中。在床榻上她继续做着她与朴高的美梦。

苏麻离去的第一个夜晚,朴高是在百般思虑中度过的。朴高一忽拿起枕头蒙在头上一忽拿起薄绒被子将全身裹在里面。他和苏麻从前分室而居,但却从来没这么揪心,那时苏麻牢握在自己手心里。他可以隔室呼唤苏麻的感情。他可以穿上睡衣脱去拖鞋将苏麻房间的门慢慢打开一条缝向里面窥视着苏麻。这样至少他可以大饱观赏苏麻秀色的眼福。秀色对男人来讲永远都是可餐的。

现今,苏麻的房间空荡荡地没有一丝生气,他几次推开苏麻房间的门几次叹息着返回自己与苏麻的那间大卧室。他拧亮台灯仔细端详起自己与苏麻合照的那幅大型照片。苏麻无比甜蜜与温馨地笑望着他。这种微笑使朴高一阵阵心慌一阵阵激动又一阵阵紧张起来,仿佛苏麻会从那相镜内走出来。他赶紧关闭了台灯。一股无比顺畅的血液奔涌在朴高的体内,而这种无比奔涌的血液只有望向苏麻的时候才会产生。他毫不隐讳地坦露着自己的心声:他承认自己当年那么极力挽救苏麻供给她读大学完全是一种私欲的萌动所致。关于这一点他很坦诚不像社会上有些人那样明明做善事是有目的性的,或企图或扬名。可表面上却极力抵赖着自己的目的性。朴高虽不会挑明他对苏麻的良苦用心。可是他在心灵深处毕竟勇于挑明他的作为。他爱苏麻,从他帮助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终生不会放弃苏麻。苏麻是他的激情、苏麻是他的感觉、苏麻是他的慰藉。

苏麻在朴高眼里成了一尊至高无尚的爱情女神!

日子在他的寻找思念中一天天逝去,他的苏麻仍不见踪影。

一天傍晚,他坐在餐桌旁一面独饮着一瓶上等红酒一面在构想着如何寻觅到苏麻的计划。温莎忙前忙后且小心翼翼地为朴高端来各种吃食。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朴高却没动几口。温莎暗自气闷,心想,你个朴高早晚我会让你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温莎的唇扭撇了一下,不过她是背向朴高而扭撇了一下唇的。她很精明,不到火候,她是不肯向油锅下菜的。她不厌其烦不动声色地将餐桌上的菜热了又热。而朴高根本没在意餐桌上的菜是否温热,也不知晓餐桌上面有何种样式的菜,他只象征性地夹了一些离自己较近的那道拉皮凉拌菜,其它一些菜肴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别说是品尝了。

他的这种不屑一顾的作风总是在他临近的人当中显得尤为突出,就像他除了苏麻以外不会对其她女人动情一样。而他对苏麻的动情方式亦摆出傲慢和不屑一顾来。他爱的同时在打翻那爱。这是他自己永远不以为错的爱的本质和手段。

几杯红酒落肚,他有些意志恍惚。这些酒本对他无伤大局,但他因为心情不好又因为思念苏麻过度,所以他有些微醉。微醉的时候他看见眼前的温莎既像一个幽灵又似一个双影魔女。他将餐桌呼拉拉掀翻指着温莎大声吼叫着:滚、滚开。

温莎没有理睬他。他醉了,她想。她不能与一个醉人计较,但她要利用他的醉意。她将设计很久的方案重新于脑海中闪亮出来。

自从苏麻离去,她便一个一个方案在头脑里构思着。她想让他喝醉,可前些时候朴高是滴酒未沾,她想让他注意自己,可他偏偏视自己如异路人,而且他将自己的书房和卧室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只要他在家就会反锁上。这大大控制了她与他接触的机会。她思前想后只有利用他醉酒之时再行实施她的计谋。除此而外别无它路。

她等待着他能够举起酒杯的时日。她不能主动拿来酒液摆在他面前,他那样聪明的人万一看出她的什么破绽和诡计,届时她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搜寻苏麻的一段日子,朴高在失败中无可奈何地空茫地举起了酒杯。

今晚是她温莎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草率。她要谨慎再谨慎。她终于等来了朴高烂醉如泥的时刻。

朴高醉倒在餐桌上。温莎将地面上被朴高掀掉餐帘而至落地的餐盘和打碎的玻璃器皿以及菜肴统统拾起。

她将一切收拾停当先去了浴室将自己从头到尾清洗一新。温莎将长发披散开来到餐桌旁推了几下朴高,朴高没有动。朴高很踏实地睡着了。温莎脸上露出狡黠的笑靥。她将朴高的一只手臂放至自己的肩胛上一步步向朴高的卧室挪移着。此间朴高的口中不断地嘟囔着什么。温莎最后听清他是在叫苏麻的名字。

温莎没好气地将朴高搡到朴高与苏麻卧室的床榻上。朴高哼了一声,接着便响出均匀的鼾声。一股浊酒气味喷向温莎,温莎立在床边闪躲了一下。

温莎看着朴高已经睡踏实,她便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衣物,起初她让自己保留了内裤和胸罩,后来她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坚信任何付出都会有代价做为补偿,而任何代价又会使人平步青云或者登上大雅之堂。她充其量不过是人世间小丑中的一员。她有什么好怕的呢?畏缩不前成不了大业这一点她很清楚。她虽读书不算太多,但她却通晓一个人只要努力去完成自已所思所想的事情,即使不会成功,那么致少她不会再为此事大伤脑筋。

想到此,温莎果决地脱掉了自己身体上最后一层的护身符。温莎赤裸裸地平躺在朴高的身边。月光毫不吝啬地投射到她的躯体上,裸出他肌肤的白嫩和饱满。她一心想着自己今晚一定要拿下朴高,一定要成功。目的和阴谋使她丧失了女人应有的羞耻感。

她瞪着双眸凝视着夜的空茫与睡在她身旁的朴高的动向。她必须牢牢抓住朴高的一举一动以使自己不错过恰当时机。她清楚盲目是会导致失败的,她不能盲目,因为她不想失败。

温莎侧过身体静静地观察着朴高的动向。朴高越睡越沉。温莎借此机会脱掉了朴高身上的所有衣物。温莎将朴高与自己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地扔了满室。这才拿了一件薄被盖在自己裸露的身体上。

朴高直挺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僵尸。温莎望着他的像被漂白过的躯体及他夹在两腿间的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温莎有些胆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如此丑陋的物体。温莎闭上双眸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使朴高落入自己的圈套如何在圈套中将朴高永远结实地套住。

尽管她已是一个成熟的女子,此时此刻的她并未产生出一丝一毫的欲望。她只是焦虑地等待着朴高从眠状清醒过来。她躺在朴高身旁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午夜,朴高动了动。他因为口渴而从梦中突然醒来。他伸向墙壁一只手摸索着壁灯的开关。温莎赶紧闭上双眸冷静地躺在原处以不变应万变。朴高打开壁灯,室内有了幽暗的光泽。朴高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温莎很合时宜地在此时惊叫起来。一场莫名的惊骇和惶恐很快在朴高速度地穿好衣物之时停住。朴高感到自己一定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戏弄了。他从未有过长久的赤身露体入睡的习惯,就算是与苏麻爱恋也是在极暂短的时间内穿好睡衣。像今天这么不体面的情形在他来讲还是头一次发生。

温莎用薄被牢牢地裹住身体坐在床榻上在假意地哭泣。她的哭声更加激起了朴高的愤怒,他一把掀掉温莎身上的薄被,温莎赤裸裸地曝光于朴高面前。

朴高看到一个苏麻以外的陌生女人的胴体非但没有使他产生某种男性的欲望和反应,恰恰相反使他喉管发痒一股恶心之感油然而生。

朴高的思维意识随着温莎的裸体旋转着。当他想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赤裸裸的陌生女人他哇地一声呕了出来。这一呕将这一晚的餐饮全部呕了出来。室内即刻浊气冲天。

温莎惊异在床榻上,她被朴高的这种非常态的举动所震撼。她原想朴高醒来或者醉意朦胧间错将她当做苏麻,而她则将错就错地从此而后把握住朴高。而把握住朴高也就把握住了自己的前途和幸福。

她万没想到朴高是这样如此的冷血和缺情。这个时候她断定自己的梦即要被粉碎。可是她是个女性而且这么多年来守身如玉,她不能就这么白白将自己的身体裸给这样一个对自己毫无感知且有些怪怪的男人。她要大施计谋地来行使自己最后的一招。她用被子裹着身体弯腰拾起她的衣裤。她穿上它们一头闯入厨间拿起一把上窄下宽的菜刀就返转身冲向朴高的房间。

她怒目而视地将此房间的轴心灯拧亮,室内顿时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温莎拿着那把菜刀一面质问着朴高一面拿起刀子向自己的动脉砍去。温莎愤怒地指骂着朴高是一个不要脸面的无耻之徒。说如果他不还她的清白和公道她立马死在他面前。

朴高慌了神,他在万分错乱中决定抢下温莎手中的菜刀。没想到他的手刚接触到温莎的手臂温莎一刀砍向他迎上前的手臂,他迅速躲闪开,那一刀却落在朴高房间的床头案几上,案几的玻璃立刻被击成碎片。

温莎像一头母狮子,这阵势朴高还是第一次领教过。这许多年来,他虽说接过不少凶杀案例的辩护,可他并没有亲临现场,也就无从知晓它的恐怖程度。现在终于被他现场领教了。

温莎说如果朴高不做出对她人身侵犯的补偿,她立即死给他看。

朴高镇静下来,作呕感觉也随着惊吓烟消云散。朴高摊开两掌向温莎妥协。目前这种局势和场面他只能如此而已。

温莎看到朴高有妥协之意也暂且悬崖勒马收住怒气,但她手中的菜刀仍没有放下。她在准备着突袭朴高语言和行动的不轨。

朴高第一次在一间给他呕过后而且又被温莎这个女人弄得杂乱不堪的房间里谈论他本不该谈论的条件。

朴高立在那里很坦然地张开双臂:说吧,你要什么?

温莎此时反倒有些给问住,她稍一定神,便立马做出反应,她说要么朴高与自己完婚,要么朴高给她三十万。

朴高诡谲地笑了。他双眸里露出一丝令温莎胆寒的光。

他的语气愈加镇定和平静。他让温莎先去她的房间休息去。温莎让他给自己写了一封书面的证据以示他不会反悔。

朴高照做。但朴高在温莎果真睡去的后半夜用钥匙打开温莎睡着的房间门,他进去借着月光一眼便看见温莎手中紧捏着的那份他亲笔写下的五日内一次性付清温莎三十万的证据。他将它拿到手掂量一会儿又将它放到温莎的手中,然后他关上房门退出。他本想将这个可恶的女人绳之于法。但几乎是在一秒钟内他改变了主意,不就三十万吗,他付给这个可恶的女人便是。

朴高最大的弱点便是怕自己沾染上丑闻,那样一来他一生为之树立的清白将付之一炬。倘使让温莎涉足法律势必揪出他来,尽管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可那样一来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和新闻焦点、苏麻离开她的消息就会扩散得更加广泛。他之所以刊登寻人启示,那也是小范围的事情,更何况自己朝思暮盼着苏麻亦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他退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动起手将那间卧室清理干净。然后他去了书房。他从皮夹内抽出一张支票写好三十万的款项准备明日一早打发掉温莎这个女人。

第二日清早朴高便将三十万的支票递交到温莎手里。温莎的血液倒流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起来。她的本意是要朴高娶她,可是现在看来是一万个不可能。她对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亦不再感兴趣,索性她接过那张三十万支票。她拿它到手,思想上立刻产生变化,原先的那种对朴高跃跃欲试已经荡然无存。八点钟左右在朴高冷目的逼视下她不得已离开了朴高的家。走出朴高家富丽典雅的门栋,她有些犹豫和心慌。一时间她竟不知去向何方。手里捏拿着的三十万支票一点也没能换来她脸部兴奋的光芒。

她拎着旅行包且肩背着女式皮包于大街上徜徉着,她不能再步入那个家政所,人家会对她产生疑心,朴高是那一代的知名人士,若是负责调配她的人员问起她为何离开朴高家,她真无言以对,说自己不会烹饪吗?说自己懒散吗?那会全方位地毁掉自己的名誉。说自己起了贪心歹心想嫁给朴高吗?那断然使不得,思前想后她还是将步履挪移到了支票的指定银行。

她本是想兑现和证明这张支票有无虚假,可是待她将那张支票递与银行工作人员时她又改变了主意。她想取出它来自己开个小餐馆抑或小吃部。她有了这些临时的设想就决定取出那三十万。

三十万很快顺利地取出来。她四下紧张地扫视了几眼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盯她的梢。她快步走出银行。

她想去找一家旅店住下,然后再给自己慢慢找到合适的住处。

她在越过几家大宾馆的同时在一处被两座高楼夹在当中的旅店门帘前停住步履。这旅店上方端端正正的红字下面撑着一个很小的门面。这就是说它是一个上不了档次的小店,这样的小店相对而言要比那些门庭浩大的旅店便宜许多。她的腿刚要跨入旅店,她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皮包不翼飞走。她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皮包被贼偷劫走,也就是说那里面装的三十万全部被该贼偷劫去。小偷早已无影无踪。冷汗和着莫名的茫然将她僵在原地。她嘴里反复着这样两句话: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

天幕将黑,街市依次冷清,行人渐少。她坐在那家旅店的门楼前任凭夏日的晚风热浪般袭来。她的兜内只有够她几日消费的钱财,她顾此就会失彼,就是说她只要进住旅店,很快她就没得吃食。

她坐在那里想啊想,迎来了晚月和晚星还是没有想出任何结果。她坐在门楼前打起了瞌睡,她努力强迫着自己不要睡去。因为这样睡去不但会着凉还会有危险和麻烦。一个女子置身于茫茫黑夜中,万家灯火处竟然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燃亮的。她无奈地垂下头。

这一晚,温莎还是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状态下度过的。

黎明的微光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须从速找到事情做,否则她很快就会沦落为乞丐。她想到此精神方面有了促进她行动的动力,她忽地从自己的旅行包上立起并拎起它。马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行走,清扫工们亦开始清理路面上的尘垢和垃圾。温莎向前漫无目的地行进着,她不知前面的路有无希望或者那是否是一条歧路?

朴高在赶走温莎后对室内进行了一番大扫荡。凡是温莎这个女人动用过的物品他全部充为垃圾扔掉,拾捡垃圾的老头看到垃圾堆内如此完好的床铺和床罩像是发现了一群宝藏,老头待朴高离开就像一只看到烂肉的苍蝇兴奋地扑向那堆被朴高扔掉的物品。

扔掉这些东西,朴高通体内外格外的清爽。他的记忆里也不再存有温莎这个女人的记忆。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他的家再也不要这样的烂女人踏入半步。否则就会污染他的心灵他的肉身,他的家居。至于白白损失了三十万他虽说有些疼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忘掉这件不开心的事情。三十万对于普通人来讲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可对于朴高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朴高兼职着几家大企业的法律顾问和律师之职,除了他律师事物所的正常开销,此外他还兼职着司法系统的部分要职,金钱之于他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更何况早在他三十几岁的年华他便拥有银行存款几百万以上。区区三十万很快被他遗忘。使他难以忘却的是他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染上了温莎这等下流坯的痕迹。他每触摸到门把手和一些温莎经常能触及到的物品,他都有一种翻江倒海的作呕之感。于是他苦思冥想了一段时日,觉得重新装修这套居室毫无价值,这屋子里留存着温莎女人的毒液。朴高在一处风景秀丽东邻群山、北邻林丛、南邻河岸、西邻一座壮观的古塔的郊外购置了一处别墅式居所。有花园、有停车场、有游泳池、有奇珍海底动物观瞻池。

朴高将那座居所卖掉搬来这个新居,心情舒展了许多。这一段时期他也试着忘记苏麻选择一个更适合自己一些的女人做为恋爱的对象,可是他接触几个后都让他厌恶至极。她们漂亮的外表自不在话下。只是她们每个做起事来都令他大倒胃口。她们不是缺乏教养地张口闭口与他讨价还价就是依仗年轻貌美与他不合适宜地周旋。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虚假得令他脸红和震惊,她们奇异的装饰和没有资本的摆阔招摇实在令朴高透不过气来。朴高至此阻断了与她们保持往来。他不能再试,他不想再试。因为此间朴高的病犯得更加严重。他不得不终止外界的一切活动暂且休养在这个新居别墅里。罗良医生每隔两日来为朴高诊断一次病情。罗良在为朴高把脉的时候总是将目光挪移开瞥向一旁如同那时为苏麻诊病那样。罗良很害怕朴高那双犀利尖刻的眼睛,自己又有负于朴高,所以他必须恰到好处地避开。

关于朴高太太苏麻的行踪罗良一直未敢向朴高提及此事。可他心里却是很清楚像朴高这种严重洁癖症和心里障碍极深重的男人如何能挽留住年轻漂亮的苏麻呢?想起苏麻,罗良内心的一阵愧疚奔涌而上。他的手在为躺在床上的朴高按摩头部穴位。而此时的他眼前到处是苏麻的幻影。他的手被他的思路停止住行动。朴高睁开双眸提醒他继续做下去,他才从一种惘然若失的神情中清醒过来。

中午就餐的时候,朴高向一家餐店挂了定餐电话,一会儿功夫有人按响他家的门铃。朴高起身去开了别墅的大门。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子拎了一塑料兜食品呈现在他面前。他一面支付着钞票一面接过塑料兜转身向宅门走去。

罗良本想劝他招聘一个家庭保姆,但转念一想还是在进餐的时节少提一些朴高讨厌的话题以免加重他的病情。罗良很快吃完午餐他先撤离餐间。罗良洗漱一下就去了属于他的休息间。

罗良躺在床上,眼前又翻来覆去地涌现出苏麻的形象。苏麻睁着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在凝视着他的行踪。他连忙用双手遮住自己的双眸,可是无论他怎样遮蔽自己,苏麻就像一个幽灵时刻跳跃在他的面前。他只能任由思绪的放纵奔驰,他也只能在脑海里默许苏麻不间断的幻影。

关于苏麻,罗良让自己的心灵密室敞开着。他在和德国太太生活在一道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恪守着一个男人必备的德性——忠诚。

德国太太是他在柏林大学攻读医学硕士时一场同学联谊会认识的。德国太太名叫瑞娜。他当时与她跳了舞在一道饮了酒,之后他就把这个德国美人忘到九霄云外。瑞娜可没像罗良那么健忘。她自从那个美好的夜晚的聚会,她的春心便为罗良这个才华英俊的中国小子启开。瑞娜向罗良展开了爱的攻势。她使尽了解数追求着罗良。瑞娜的父母起初很反对女儿与一个外国小子往来,可到后来随着女儿剧情的发展。二位老人不再干预此事。

瑞娜隔三差五便邀请罗良出外吃饭,郊外野游,出入娱乐场所。终于有一天潜心学问的罗良被瑞娜的真情打动。在攻读完博士学位的最后一年,他与瑞娜结了婚,一年后他们有了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应该说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很幸福甜蜜。女儿小瑞娜乖巧可人整天围着他转来转去。从瑞娜身上他获取了爱情常识,他从一个只会做学问对情感世界毫无感知的一介书生变为会接吻女人会爱抚女人的成熟男性,这一切皆归功于德国太太瑞娜。瑞娜会在他做学问最干枯无味的时候送来荡魂的一吻或者用她纤细的指端抚慰着罗良的脖颈,使罗良由一种倦怠状转为轻松状而后又转为一种男性欲望中的焦灼状。每每此刻,罗良都带着一往情深与瑞娜完成着他们夫妻间的使命。因为瑞娜很会做女人亦很会缠男人,罗良在瑞娜以外没有任何女人的入侵。由此,许多年来,他与瑞娜过着舒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回归本国亦未能改变他和瑞娜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就是罗良为何不敢涉足苏麻的真正原由。他的所有成熟的男性魅力都是瑞娜所赐。是瑞娜让他有血有肉有情有男人之味道,他从那刻起便对女人产生了浓厚的性趣,但他决没有深入其中去研究的野心和想法。

当他和苏麻第一次相见相识,罗良就觉出这个与自己同民族的女性有着与瑞娜不同的魅力。瑞娜的一头金发和一双泛蓝光的眼波使他觉出她的奇异之美。而苏麻飘逸的黑发,墨黑的眼睛里闪烁的光泽却让罗良觉出有一种近距离贴切的美。

罗良目前为止有着区分女人间美丽性质的鉴赏力和鉴别力。他认为能够令男人第一眼就为之心动血涌的女人才是男人眼中最为美丽高洁的女人。

苏麻无疑就属于这等类型的女人。他记得他为苏麻第一次瞧病接触到苏麻的肌肤之时,罗良几乎周身颤栗起来。血液也仿佛凝固在那一刻。但他不是个轻浮草率的男人。他以极大的耐力控制着自己奔涌的情感。能闯过激情和激动的一关,以后的事情则会平淡地收场。这是罗良当时的一种天真想法。

罗良几次为苏麻诊病探到了这个美丽的女人为情所困的病之起因。由此他更加回避着苏麻含情脉脉的目光。

苏麻的目光将他一点点融化最后吞没了他的视线。他心里很清楚苏麻这个女人喜欢上了自己。而他坦诚地说亦非常喜欢苏麻这个能使男人心醉的女人。

美丽,永远是女人的代价和获取战利品的最佳武器而美丽的女人又是男人最好的精神食粮与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