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越来越感到眼前这位正欲宽衣解带的比她大十八岁的丈夫像个嫖客,而她通体内外又像极了妓女。她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嫖客与妓女的基础上,所以一直顺延下来的情感方式注定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
他只知道一味地向她手里递钱从来不过问她的任何感受和需求。而她本人又一直在乐此不疲地承受。虽说苏麻对这个满脸冷酷通体透着寒意的丈夫十分不满,但无论如何钱是最好的疗伤剂。每当她从他手里接过一沓沓爽新的钞票。她总会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瞪得滚圆,那样子极像一只豺狼盯在喷香的肉串上。
她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忍受着她丈夫怜爱的粗鲁和冷酷地撞击她身体时疯狂的蹂躏。
她想哭,可她欲哭无泪。
苏麻咬着牙反复对自己说,我是不能够怨懑他的。不能。永远不能。
他,法律系的高才生,堂堂的声誉显赫的大律师,朴高。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她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名誉、位置和风光。
但是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是那么的不踏实和脆弱,就像一枚玻璃器皿指不定何时何地于不小心间被撞成粉身碎骨来去无踪。
她的心猛地一沉,身体也随之紧张地收缩起来。他用一双深沉而严肃的目光探照灯般地上下搜寻了她几下,然后用他经常惯用的傲慢与令她压抑和窒息的语调对她说:
“你,哪里有不舒服吗?”
她简直要哭出来。但是她忍住了。
这么爽清的夏日夜晚,这么温馨的房间,她应该尽量面部呈出甜蜜的微笑才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丈夫。她这样反复替自己心灵的忧郁找着诋毁的理由。然而那些理由鞭子般肆无忌惮地抽打着她使她更加痛楚和万般无奈。
苏麻在和丈夫朴高的整个做爱过程中丝毫没有感受到某种激情和快乐。相反,她的思绪像穿越时空一样飞出了她的大脑皮囊并且迅速坠落着、坠落着……
最后,那思绪很快贴近伤痕和疼痛。
记忆如闪电般划出一道惨白的光柱。透过惨白的幕帘:她看清了蓬头垢面缩在角落里的自己、看清了病榻上枯瘦如柴的母亲、看清了醉酒后永远释放出淫荡眸光的继父的一张狮脸以及周围人群那如吊死鬼般伸出的长舌。
在一个雷电轰鸣风雨交加的暗夜,苏麻的母亲因关节炎疼痛难忍,因此早早地躺倒在那个又凉又硬的木床上。母亲躺在床上半哼半睡的痛楚之状让她看了有些心碎。她悄悄离开母亲和继父的又潮又小的房间进了同样又潮又小的自己的房间。所不同的是她的又潮又小的房间被她用各种彩纸和明星画像装饰一新,房间内有一种鲜艳的格调。
苏麻在经过两屋中间的夹道餐桌旁时发现了又抽又喝的继父正在大吃二喝着。继父一面向口里夹送着蚕豆一面频频举着酒瓶子向一张阔嘴里倒着酒液。一股酒液发酵的浊气随着苏麻继父的响嗝喷至苏麻的脸上并穿入苏麻的口腔。苏麻立刻有一股反胃之感。她欲从速进入自己的房间,却被继父用一只粗长的胳臂拦住。她看见继父正用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审视着她。那双色眯眯的小眼睛里射出的光线像无数只绿头苍蝇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这大大增加了她的反胃之感。继父淫荡的凝视像毒汁一样扩充并凝聚在她的体内。
苏麻拼尽气力挣脱掉继父的拦截快速奔回自己的小房间。她给继父的这种反常举动吓坏了。虽说平日里继父望她的眼神也存有一种猥亵的成分,但并未曾像今天这样放肆和胆大妄为。苏麻敏捷地将自己房间的木板门插好并且用一个小方木桌顶在房门上,然后她关闭了灯的开关。屋子里即刻呈出一片灰暗和死寂。潮乎乎的夏日的热浪从窗口处一股股涌进室内,使得室内更加闷热不堪。苏麻躺在窄小坚硬的木制小床上默背着英文句子。不知背了多久,也不知诵习了多少遍英文字母,总之,她的熟练程度足以应付得了明日的考试她才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床榻上。此时她早已将继父的丑陋行为忘到爪洼国去了。
月亮挂上柳梢之际,苏麻已经沉沉睡去。蚊虫张牙舞爪地围绕着她盘旋起来。最后看准了她身体的一个方位猛地叮上去,在她洁白柔嫩的肤肌上烙上一个圆形的红记后满足地伸着前爪缓缓向墙角处移去。苏麻翻了一下身又情不自禁地向那个圆形红记拍打一下,而后重又进入眠状。这是十几岁女孩子的通病。她们一经进入眠状便很难清醒过来。
但是,一种沉重的撞击和肉体撕裂般的痛感使她猛然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父白哗哗的赘肉在不断撞击着她的视觉。天幕已经泛亮。她看清了床上的一摊血迹。继父赤身露体地在床下酣睡着。她即刻明白自己是被继父强暴了。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哭泣和声张。她悄悄打开房门去厨间的破木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已经生锈的大剪刀后又悄悄地返至她的小屋。她几乎连思想一下都没有过,便将那把大剪刀对准继父的那一堆刚刚伤害过她的烂肉,啪地一声铁器的脆响和着继父杀猪般的嚎叫,那堆烂肉便从继父的身体里肢解出来。汹涌如柱的血渍溅满了小屋墙壁和她的一张俊美秀色的脸部。
做完这件泄了她大恨的事情,她去了厨间冷静而沉稳地拧开了自来水,哗哗的水流很快冲刷掉她脸部的血迹。而后,她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仍在沉睡着。她为母亲驱走了一只大蚊子又为母亲拉了一下蚊帐,这才离开母亲的房间。继父瘫在地上双手捂着伤口猪般地哼唧着。她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便从容地离开了家门。她去自首了。
尽管司法部门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法律是无情的。她犯了故意伤害罪。她和他继父都被判了刑。她继父是在伤口愈合的一个月后被捉入狱。
那一年,她恰好刚满十七岁。
狱中的每个夜晚她几乎都在思念母亲和恐怖着水泥地面上的蟑螂与潮湿的角落爬进爬出的蛆虫中度过的。那个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同样是水泥铸造的床铺上外加一屋薄薄的铺盖硌得她常常腰酸背疼。她在这种难耐的腰酸背痛里时常梦幻着美好的事物。她闭着双眸把这硬水泥台想像成一张柔软温馨的席梦思床,把满地乱爬乱滚的蛆虫和蟑螂们想像成是一碟碟美味佳肴。把这所监房想像成是一所花园别墅。她像极了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女孩。常常于幻觉中嘴角上挂着些许的笑意与满足。蛆们在她睡着之际如同一群偷袭边境的偷渡客缓缓向她爬来。这些蛆们就像她继父偷袭她的那个夜晚一样,在她身上恣意爬行着。而她却毫无感知。所不同的是蛆们没有餐食她的肉体,它们只是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跳舞般地滚动着。那舞动的姿态极其虔诚和认真。
那个闷热的夜晚,她的继父在喝完最后一瓶烈性白酒,眼目混浊着,酒液图腾使他本就倾斜的欲望在他体内更加躁动不安起来。他走进了妻子的房间,看见妻子一副病容和满脸的忧郁就谎称自己晚上有事要外出一趟。妻子信以为真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继父诡谲地转动一下眼珠几步便跨向门外。子夜的热风厚重地吹向他的周身,使他的酒力消失了一半。他介于半醒半醉区间,所以借着月色很快便找到苏麻的依然敞开的小屋的窗户。苏麻平静地躺在小木床上,均匀的带有韵味的呼吸像一股磁波和电源直刺继父的神经末梢。继父的通体充满了邪念。当他看到苏麻的两条裸露在毛巾被外修长的弹性十足且白嫩如雪的双腿时,他早已按捺不住淫邪的冲动。他像豺狼见到猎物一样嘴角滴出大滴的涎水,既而他眨了几下淫邪饱胀的小眼睛向寂然无声的暗夜左右窥视了几眼,然后便如同鬼蜮一般悄然攀上苏麻房间的窗台又速度地跃进室内。这个色魔继父一眼瞥见养女苏麻那充满青春气息的一起一伏的胸脯和一对饱满活力的乳房……他恶狼扑食般地扑向养女。得手后他本打算长期占有养女,可他万没料到养女苏麻会如此快刀斩乱麻般地结束了他行使男人的权力。他躺在地上翻滚嚎叫的时候,紫红的血浆从伤口处喷涌出来,那股粘稠的腥味给清爽的黎明带来层层浊气。太阳若隐若现嘲笑般地从门夹缝间钻进室内照映着他血红的双眸。他半撑起身体牙齿咬啮得咯咯作响,那样子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目光邪恶地向门口处望去。那儿刚刚闪过苏麻的背影。这使得他将一腔怒火转移到苏麻母亲身上。他拖着鲜血溅飞的躯体猛地掐住苏麻母亲的咽喉。苏麻母亲口吐白沫眼白僵直的时刻他才住了手。苏麻母亲至此一病不起加之女儿受到如此凌辱和酒徒加色徒丈夫的百般折磨不久便仙逝。
苏麻继父被抓捕的当日上午竟在酒后又犯下滔天罪案。自那次事件以后,他没有去他所在的公司上班,而是天天泡在酒堆里。他用一些小食品诱来邻家正在户外玩耍的小女孩。小女孩甜丝丝的奶气和稚嫩柔滑的肤肌让他淫心大起,于是他将那个不知所以然的小女孩搂抱在怀里开始对小女孩进行一系列的手淫。小女孩被他弄晕睡过去后,警车呼啸的呼叫声让他有一种即要下地狱的感觉。他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的并且下体正在从裙裾中渗着血渍的小女孩,用脚重重地踩在小女孩腹上,嘴里亦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警察铐他的时候他仍在骂着世上最不堪入耳的脏话。一直到收监以后的数日内他仍在不停地骂。他的骂话的脏污程度让看守们常常恼怒和狂躁不安。看守们一批批地撤换,而他的脏话却一直没有停歇过。就连晚上睡觉时间他也能在梦魇中骂上几句并且有滋有味地品渍着骂话中的唾液。后来同牢房里的监犯提出抗议,要求离开他。原因是他们同样受不了他的骂话。他的骂话用尽了全世界最下流的语言,也可以说打破吉尼斯记录。监狱长不得不找来神经医师为他诊治。神经医师诊出他患有严重的歇斯底里症和狂躁症兼有秽语综合症。他被调了单房并且接受了医生的诊疗。医生每天为他注射镇静剂和服用镇静药类。尽管如此,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仍是骂不绝口。医师摇头、监狱长摇头。这种神经性的顽疾短时期内是无法根除掉的。因此监狱长只好将他安置在一处僻静的监房按时为其注射和服药。一日医师为其诊治前往关他的监房发现他一丝不挂地躺倒在地嘴角处流出紫红色的血液。他的被苏麻用剪刀剪掉半截的阳物结着厚厚的紫痂怪怪地竖在他的两腿区间。那上面的静脉还在一跳一跳地抖动。他人却死了。他是歇斯底里症大发作后引起大出血而导致死亡的。
苏麻在听了他的死讯后仍没有解开心头之恨。她甚至将下唇咬出了血泡。她的目光呆滞而沉重。透着阴森的大理石墙壁让她心中滋生出丝丝凉意。当法警告诉她她母亲去逝的消息时她就是这副神情和凉意。母亲在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了,她和那会儿遭继父强暴后一模一样没有一滴泪水涌出眼眶。在这个世界里眼泪是最孤弱无助的可怜虫,所以她鄙夷它甚至像仇视继父一样地仇视它。
她没有让泪水流出来却在心中凝成血结。她把对母亲的思念深深地裹在心灵深处的最隐端。苏麻面对着冰冷的结着蛛网的墙壁在等待着命运之神对她的裁决。
她丝毫没有想到命运是否会出现契机。
在哪里?或者何时出现?
她站在崖口,等待着命运的最严厉的审判。
苏麻在这间霉味四溢的牢房里垂眉低首地迎来一日又一日的黎明。在每个黎明里她都竭尽思维祈盼着命运之神早日定案与裁判她。
这样的时刻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来到了。她被女法警押送到被告台上时,面对无数双台下旁听观众凝视她的眼睛,她只有一脸的漠视才在被告席上立稳了足。台下那些黑压压的脑袋像一群摇晃的电流让她一瞥见就会产生晕眩之感。
审判长在拍案警示人们肃静以后,官方辩护律师开始陈述和为其慷慨陈词的辩护。因为官方辩护律师对此案有着浓厚的兴趣加之于不经意间瞥见了苏麻那双溪水般清澄的大眼睛,律师当即增添了打赢这场官司的自信心。
辩护律师以极其缜密的语言打通陪审团的每一道要塞环节。辩护律师的伶牙俐齿着实令苏麻暗自钦佩。在第二、第三轮的开庭诉审中律师辩护的理由似乎更加充足和无懈可击。鉴于苏麻此前没有任何前科又鉴于苏麻本人也是受害者,因此陪审团一致通过苏麻无罪获释。苏麻获释的最大功臣应该还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律师。此时,在人们都散尽只剩下苏麻和律师停留在空荡荡的法庭内。苏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她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泪滴,但那泪滴像一串串珍珠挂在她的眼帘上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苏麻望了一眼面前这位倜傥的大律师无限感激之情使她身不由己双膝瘫软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她跪地的样子既可爱又着实惹人垂怜。
她像一只断了羽翼无法飞翔的鸟儿又像一颗找不到家园与方向的流星荡在半空间。夜的深沉黑暗与白昼刺目的强光都使她无法辨清方向和目标。情急中她投入了大律师早已向他张开的双臂。大律师把她带到了他富丽堂皇的家。这个富丽堂皇的家让她产生出一种奇妙的戏剧般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戏剧般的感觉倏然间穿越她的心区,使她茅塞顿开。她摸摸这儿触触那儿,那些上等的物质使她通体酥麻和晕眩。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于现实间看到如此豪华阔绰的房子。此前她只是在电影和戏剧中一饱眼福。而今她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它们。宽阔的如古代皇宫般的大厅幽雅舒适的卧室以及温馨的洗手间和浴室把她牵引到一种梦中的仙境。她不断地于心中发叹着惊奇。那架立在大厅一角的意大利原装钢琴的琴体亮光在向她展示主人的富裕。
苏麻给大律师家琳琅满目的各种珍奇物品弄得晕晕眩眩。她青春的精神和肉体开始倾斜与偏离轨道。那天她第一次躺在大律师为她安排的绵软舒适的床铺上辗转反侧着。她想,大律师肯花那么大气力唇枪舌剑地为她打赢这场官司且又将她带到家中毫无疑问大律师喜欢她。虽说她涉世不深,但她从读过的一些爱情小说中知晓男人一般情况下肯为女人做一项难度比较大的事宜,除非那个男人爱上了那个女人。否则……可是,一连几天大律师都对她不理不睬,似乎根本没她这个人存在。
苏麻原想反正自己身边已经没什么家人可以投靠和安慰。她虽说才满十七岁,但只要大律师向她求爱她一定非常欣慰地投入他的怀抱。他虽说比自己年长十八岁,可那又算什么。他一表人才且又阔气,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寻呢。可最令苏麻纳闷和惊奇的是大律师早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可他仍孑然一身。
苏麻的年龄段恰是好奇心与猎奇心极强的关口。因此她在温习功课之余便很想探秘和揭晓大律师的生活谜底。
大律师名叫朴高。个头洒脱。容貌俊雅。平日里一有空闲便驾驶着自己那辆豪华的小轿车去游览区域欣赏风景打高尔夫球花样饮食。一段时期里苏麻左探右猜也没能探秘与揭晓朴高的更深层底蕴。
朴高的精明之处恰在于内涵和深藏不露。这势必使苏麻探秘的进程受阻和难以进展。但有一点苏麻非常了然,那就是朴高对女人天生冷血和无动于衷。无论是漂亮的还是非漂亮的女人他都会眼线平视瞭也不瞭她们一眼,与她们擦肩而过之时,朴高有时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总是用手指轻弹几下衣衫,仿佛那些擦肩而过的女人们玷污了他男性体的圣洁;但是令苏麻费解的是他既然对女人如此冷漠又为何接纳自己于舍中呢?
苏麻躺在柔软的高级水床上两只手臂枕在头底部两条细而长且光泽夺目的腿平散着,阔绰的房间里只有落地钟节奏感地鸣响着,寂寥和一丝淡淡的忧虑悄然袭入苏麻心头。
她那颗空寂的心此刻在一点点悬浮着、煎熬着、期待着,目光像冰一样冷酷地射向窗口。她并且在柔软的水床上顾影自怜着。时钟亦冷漠地注视着已经濒临绝望的苏麻。已是接近午夜时分,朴高的小轿车才驶进自家楼层底部的车库。
朴高懒散地走进浴室又懒散地从浴室步入他与苏麻的卧室。朴高看也没看一眼苏麻便干脆利落地掀掉身上的睡服,急不可待地压向苏麻,苏麻在毫无感知的情境下接受了朴高的性爱生活。朴高的性爱举动既粗俗又有些不屑一顾。他匆匆忙忙地像一只嬉水的鸭子在苏麻油光金灿的青春胴体上胡乱地扑腾几下而后又胡乱地将男性体发泄出来的浊物喷溅到苏麻两腿区间。之后,朴高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横卧在床榻上响起此起彼伏的粗重鼾声。苏麻痛苦地闭上双眸任眶中的泪水汩汩而出。她没有立刻清洗自己身体那些被朴高淋漓的浊物。她像一具僵尸一动未动地躺在朴高的身边任由思绪疾驰着……
苏麻的记忆之屏很快闪现出她大学毕业以后朴高走进她生活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更确切一些地说朴高从精神到肉体完完全全占有她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苏麻大学毕业以后,朴高才开始以一种成熟的男性目光正视苏麻。在此之前朴高的确没有正眼瞧过苏麻。只是到了一定时期苏麻钱袋里少钱的时候,他才会庄重地从皮夹内抽出一沓钞票很洒脱地丢给苏麻。至于苏麻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弄何种款式的发型涂何种化妆品等诸如此类的细枝末节朴高从未在意和留心过。哪怕是与苏麻早晨起床后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打个照面朴高也总是将眼线高高挑起目光空茫地从苏麻身边擦肩而过。苏麻感到无限委屈。有几次苏麻甚至不顾及女性尊严故意在朴高面前卖弄些许的风情。谁料朴高竟像冰块般透着丝丝寒意闪入自己的房间,只听那门砰地一声关闭。苏麻立在原地一颗本就失意的心就此破碎。
她爱朴高并且全身心地爱。由于这全身心地爱她开始产生出对朴高的全身心地恨。她发誓大学毕业以后一定要找个比朴高好上千万倍的男人。于是她便将全部精力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学业之中。
然而,大千世界里的任何一项事情总是千变万化地捉弄人。生命的翅膀坠落着滑翔并且渐次偏离预测的轨道。
苏麻在大学毕业以后的一星期内开始整理自己的一部分衣着准备即刻离开朴高离开这座豪华的住宅。她虽说对于住了几年的朴高的住宅万分难舍,但为了女性的那部分尊严,她还是决然要离开它。
苏麻提着整理好的衣箱万分留恋地走出朴高的豪宅。正待她最后眷恋地回眸一瞥中,朴高的奔驰驶进豪宅。朴高先是将车稳稳地驶进车库然后又将车库的门稳稳地关上再然后他的锋芒的又有些许的温情脉脉的目光直逼近苏麻慌乱的瞳仁上。苏麻被朴高凝视得意乱情迷。她此刻心律的跳跃失去了平衡既像一个心脏病患者又像一个窃贼般怦然狂跳着,她木然在原地。就在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之际,朴高一改常态地拥住了她。顿刻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之潮涌遍她的全身。她手里拎着的皮箱一如她瘫在朴高怀里一样瘫落于地。苏麻的唇很自然地接受了朴高的那种既高雅又绅士的吻……
至此而后苏麻着实陷入了朴高的情网。朴高以老道深沉凝练的网线坚不可摧地笼罩住苏麻这个依人小鸟。很快他们由自由的恋爱方式上升为桎梏的婚姻形式。
苏麻清晰地记得自那次她欲离开朴高的豪宅被朴高拦截住的那场销魂的吻而后,苏麻的一颗芳心彻底被朴高启开,而且一发而不可收而且永不关闭。朴高于销魂之吻的当日完完全全地占有了苏麻。朴高将沉醉与瘫倒在自己怀中的苏麻揽腰抱起直奔自己带有馨香的卧室。朴高轻轻地将苏麻置于他宽大的床铺上,然后他一个环节接一个环节地将苏麻的衣扣统统解开。很快,苏麻裸出了饱满弹性的肌肤。此时的苏麻像一只待俘的鸟儿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朴高并且那眼神中有一种深切的期待与渴望;与此同时朴高也在专情地审视着苏麻,苏麻的纤细腰身以及润如冰肌的肤体使朴高雄性体的心区再也无法控制住激跃与奔涌。此刻他像一只腾跃的龙又似一只咆哮的虎瞬间扑向苏麻。苏麻先是感到狂喜震惊,之后又感受着朴高咆哮后的柔如雨丝的温情的甜蜜。朴高之于苏麻的一阵情爱宣泄使得苏麻有些神思恍惚。苏麻像是生活在仙境之中,她成了美丽的安琪儿的化身,整个春天她都在朴高为她设置的天空中飞翔。
然而,她常常忘记灵魂在哪里?记忆在哪里?春天还会有多少个飞翔之梦?
在那个春天里朴高像棵遮荫蔽暑的大树,而她苏麻则像一只缠绵于树体上的小鸟在枝枝叶叶上跃来跳去。那个春天如同朴高对女人的新鲜感厌倦一般很快弹指一挥间消失得无有踪迹。随之而来的是火红的夏日、萧瑟的秋日、严酷的冬日。直到又是一年春草绿苏麻深深地感到朴高对她的感情世界就如同这乍暖还寒时的春天。朴高的忽冷忽热和男人意识里隐藏的冷傲与个性的锋芒令苏麻通体上下涌着彻骨的寒意。她每看到朴高哪怕是一眼都好像自己置身于冰雪的冬日。朴高冷峻的眸光里透视着寒气,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苏麻和他没有任何关联。这令苏麻莫名其妙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若不是朴高有恩于她她肯定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来。朴高在书房潜心研究律法学说之际若是苏麻不经意间进来或者为朴高送来茶点,朴高只是向她微微点一下头表示知晓苏麻这个人的存在,除此就再无语言。他在他的家在他的书房里也俨然像一个严肃的大法官。苏麻的心一凉到底,苏麻彻底绝望了。于是在伤痕面前没有流泪的苏麻却在与朴高虚弱的感情世界里流下泪来。苏麻返回卧室抽疯似的哭泣着,泪水打湿了枕面和被角。苏麻在床上七扭八歪地抽动着直到夜半朴高从书房来到卧室,她的哭泣的声浪才由悲鸣转为暗泣。朴高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就从衣柜内取出睡服穿上然后倒入床上。整个过程简单明快敏捷没有丝毫的赘饰。苏麻还在流泪,朴高却像一个醉汉很快沉睡过去。此时的苏麻是多么想能有一双手或一种语言的安慰啊,由其她盼望着朴高能突然地醒来搂抱住她给她温情给她信心给她生活的勇气,可是朴高没能如她所愿。倒是朴高的发香撩拨着她的春心。她试着将一双手臂缠绕在朴高的脖颈间,朴高仍未动半丝半毫。朴高不但发香而且体香,这是苏麻结识朴高以来司空见惯的事情。朴高有着严重的洁癖,每日睡前都要淋一次浴,否则他是不肯上床入眠的。苏麻在非常失望与绝望中睡着了。两颊挂着未滴淌下来的圆实的泪滴。
如果说朴高是一片难以把握的游云,那么他定会像某些滥情的男人一样去乱爱异性。然而朴高对任何苏麻以外的漂亮或非常漂亮的女性皆没有动过非分之念。那么朴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性呢?
苏麻一觉醒来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但是苏麻感到她无论怎样地努力去想也无法破译朴高这个难测的谜底。苏麻只好放弃进一步探索与揭晓朴高的臆念。心烦意乱间她在朴高上班后将自己修饰一新,她对着穿衣镜将各种时髦与新潮的衣服试了又试,最后她为自己穿上一件美观大方的格式绒衫。她乘出租车先去了美容院从美容院出来又去了商场从商场出来已近黄昏,她有些饥饿感,于是她信步进了一家酒吧。她点了几样西式点心和几样可口小菜又点了一瓶上等张裕红酒。她开始坐下来细细地品味这些东西。当一整瓶张裕红酒被她喝去一半后她开始脸部发烧开始头晕开始目眩。她本来是很有酒量的,但是因为心情十分压抑和沉重,因此她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人坐到她的对面,她醉眼迷蒙中看清了对方的脸。那人击掌叫了她的名字,她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叫了人家的名字。
那人名叫施子航,是她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因为曾经追她失败而去了外省,现在他又因着工作关系而定格在苏麻所在的省城。师范学院毕业后他本来去做了教师,可他偏又乐于跳槽乐于新奇。他先后进入厅局级机关,可又觉得后台不硬或者说根本没有后台将来前途渺茫不说恐怕与妻子的长相聚首也成为泡影。这是个经济时代,谁的钞票多谁就能一呼百应。妻子大人恰恰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仅凭他每月的那点固定收入是满足不了他妻子这个大花能手的。于是他果决地辞了工职来到这个开发区域的城市投奔了他中学时代的一个同学的怀抱。他在那同学的公司里任一个部门的行政经理,每月可拿到收入可观的钞票。但是他无论赚多少钞票都不能满足他妻子的花销,他今天就是为此事烦恼与妻子争吵了几句便来到此酒吧排解郁闷。他一个人喝着闷酒也是在醉意朦胧间发现了苏麻的存在。便不由自主地坐到苏麻的餐桌上来。两个人谁也没有问各自的生活情况。苏麻没有问这方面的事宜是因为当年她为了回报朴高而一口回绝了施子航的追求,施子航没有问对方这方面的事宜也正是因为自己当年大失体面而无法启齿。蹉跎岁月一晃几载光阴逝去,他和她又奇迹般地在此处相聚首。这真是一个天赐的机缘啊。现在两颗不幸的心灵靠贴得是那么邻近,彼此没有陈述和交流任何的内心彷徨与伤痛便产生了一种相通和默契。整整一个黄昏加傍晚苏麻和施子航都在频频碰杯中度过寸寸光阴。当两个人已无法再进行酒液消遣之时,施子航驱车将苏麻送至她与朴高的宅院,恰巧朴高也驱车赶回家中。苏麻下车后施子航掉转了车头飞快地离去,朴高只看到施子航一个侧影。他和苏麻生活在一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麻这么晚的时间从外面赶回来。他感觉到自己与苏麻间的感情危在旦夕,他周身的血液随着升腾的愤怒向他的头部奔涌冲撞着,他有些晕眩。他坐在自己的奔驰车内努力地辨析着苏麻与那人的关系。那人的普通捷达车说明了那人地位和权势的低下,在经济方面也不会赶得上自己。经过这一系列的判断朴高稳操胜券地从车上下来从从容容地向寓所的门走去。
朴高随手打开了所有灯的开关,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从外面回到家中首先踏入浴室而是以极其敏捷的速度进入自己常与苏麻居住的房间,他推开房门向床上瞥视一眼,床上整洁如初空无一人,他又推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紧接着他便推开了苏麻曾经独居过的那间卧室的房门。他刚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酒的浊气便扑面而来。苏麻在自己的床榻上横卧着而且一只脚上还挂着一只拖鞋。朴高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朴高走近床边将那只挂在苏麻脚面上的拖鞋取下又将苏麻的双腿向床上方挪移了一下,才悻悻地离开。
朴高洗完了澡回到自己与苏麻经常居住的卧室。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高极男士香水拧开喷盖向被子和床罩上喷洒数次,顿时室内飘出馨香。朴高深深地吸了几下,他闭上眼睛让时间定格在这种氛围里。许久他才上了床榻。然而朴高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在思索着苏麻与自己朝夕共处的岁岁月月。
朴高全力以赴地去救苏麻脱险,完全是为了体现他作为律师的职责和争强好胜的虚荣心,那个时候他绝对没有对苏麻起过半分欲念,直到苏麻住到他的家中他才慢慢觉出苏麻的种种可爱之处,他给自己拖到三十几岁也未曾接触女性,并非他生理有什么缺陷而是他心理上在做怪,他觉出男女之间的媾合实在令他作呕,除此之外就是他在苏麻之前还真没有碰到像苏麻一样可爱的女人。他的情欲他的男性的激情都是苏麻带给他的,他知道自己有时粗暴如兽有时温情似水,他当时只顾着自己随心所欲,根本没有去理会苏麻的任何感受。今天晚上的一幕提醒他有可能不经意间失去苏麻。
朴高想到此心里边一阵抽搐和紧张,他在心里喊道:他要改变自己赢回苏麻。苏麻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男人。尽管他的信誓旦旦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他却通体上下舒坦了许多。仿佛自己是永远承担着主宰苏麻命运的救世主。他在妄想的构思间渐次睡去。甚至他睡着时的姿态都随着他的主观臆断而扭曲着。他脸上绽露一缕轻蔑一切的笑容。
与此同时酒醒神清的苏麻的思绪也像长了翅膀在大脑皮层内飞翔穿梭着。与施子航的重逢搅起了她心中渴慕爱与被爱的波澜。若不是为了报恩他肯定会和施子航这个依然帅气且又有才干的男子成为爱之伴侣。朴高的冷酷和个性令她整日陷入困惑的边缘。她本应出外应聘工作但每每有这样的臆念和举措都被朴高不阴不阳的一句缺钱花吗给搪塞过去。接下来她便是如同妓女般地承接朴高的一迭钞票。末了朴高夹了皮包绅士风度地从她眼前越过。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僵卧在床榻上直到朴高的脚步消逝在廊口处,她才如梦方醒地抱起一只枕头将脸深埋在那上面悲鸣起来。待晚上朴高回来有了男性的某种需求和欲望便毫无顾忌她的任何感受。他在她肉体上面非常蹩脚地纵横着,使得她意识和感觉中好像是一匹猛兽在撕裂她的身体而不是人类的怜爱。有那么几次朴高对于她缠绵有加,事后她方才知晓朴高是因为打赢了一场官司心情好使然才对她如此尽心尽力。
苏麻的头脑像扎营了一批蜜蜂嗡嗡着理不出个头绪。离开他吗?自己是否被列入不仁不义之列,他,朴高可是救过她的呀!继续忍受他的冷血的虐待吗?她又有些承受不住。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该出外应聘工作,有了生活保障是生活在这个商品社会赖以生存的基础。她决心一下,觉出应该和自己的大学同学施子航商议一下该去哪里应聘更合适。
思维意识理出线索后,她才进入梦乡。
苏麻没有像个江湖小妖女那般狠下心肠离开朴高,但她最初的一颗牵情的心不再牵情,她清楚爱情这东西是不能染尘的,她对于朴高的情感始终是她对他的感激之情占领异性间领域的上峰。她现在已经相当清楚这断然不是什么爱情。
真爱是异性间相互碰撞出的火花。
苏麻迄今为止还没有感应到这种火花的存在。也就是说她目前为止与朴高每次肉体的厮缠都不叫爱情,那充其量不过是异性间的一种生理上或者确切地说是一种动物体的本能,也可以说它是百无用场四处闲逛的闲汉的消遣。它冲满了犯罪与耻辱。圣经上说:“保存灵魂的洁净,不想邪念。”没有爱情的肉体撕磨全都堪称邪念。其实这世界上有许多利益的异性交往。从古至今,从帝王到贫民倘使如此,那么便产生了邪恶。就像唐代女皇武则天那样违背伦理常纲:六十岁以后与一个江湖壮汉苟且,七十岁间与一个英俊少年猥亵。她自称为“爱情”,其实正是圣经上所述的那种邪念。
苏麻开始寻求真正的爱情。她在暗中不遗余力地进行暗箱操作。还是在同一个酒吧,她约来了施子航。她首先向他阐述了关于她想步入社会应聘工作一事,施子航听到苏麻还未参加任何工作觉得有些蹊跷。大学毕业几年光阴按理说她早该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低头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头微微抬起一双充满力度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苏麻。苏麻在他眼内跳跃了一下就即刻变成一个精灵,这个精灵似乎又是春天里一棵未长大的幼树,是那么软弱无助。一阵风吹来便会将其连根掀起。此时的苏麻给施子航的感官印象就是如此。苏麻纤细瘦弱,她眼内射出的忧虑无奈与空茫让施子航觉出她不是个只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女子,倒像是一位历尽沧桑的老妇。忧郁在苏麻的脸上泛滥成灾。从苏麻的表情里施子航得到这样的答案,那就是苏麻的生活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她活得既不快乐也不潇洒,某种程度上与自己不相上下。施子航确立了苏麻沉重的生活背景后,他在内心里开始原谅了他当初追求她的破灭。他清楚地记得他与苏麻在公园的绿柳下向苏麻表明爱意从而遭到苏麻严厉拒绝后的尴尬状。他真恨不能地下裂个缝钻进去。那一段期间一直到大学毕业他都不敢正眼瞧一下苏麻,有时去食堂打饭往返的路上碰上苏麻也只是将头部深深地垂下匆匆掠过了事。想到此施子航的脸部腾地红如云霞。苏麻说你酒喝多了。施子航连连点头。苏麻沉默了一会儿才与施子航道明了相约的目的。施子航当即举荐苏麻到他所在的公司去应聘。苏麻本不愿去什么公司应聘工作,但现如今各行各业人满为患的局面让她不得不点头默许。
苏麻与施子航的这场会晤在一种不冷不热不痛不痒若即若离的间距中于正午结束。他们礼节地握了手走出酒吧而后施子航仍像上次那般实施着男人的护送天职,他驱车再次将苏麻送回了家。施子航自始至终没有过问有关苏麻的任何个人生活的隐私,而苏麻也非常敏感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阳光穿过车体刺到苏麻的脸上,在她平静白皙的脸上绽开耀眼的光环,她连忙用手遮挡住它在她脸部盛开的花束,好像那太阳的花束会让她心底的秘密完完全全地坦露出来。她坐在施子航的车里就一直在想假如她是施子航的女人,她的生活是快乐还是忧伤呢?苏麻从车的反光镜中与施子航四目相视脸部倏地升起红晕。她在内心反复感谢着阳光的恩赐。与上次一样苏麻下了车,施子航便掉转车头一溜烟地离去。
苏麻刚踏入家门,朴高便像个门神或夜叉横在她面前。朴高整个人的形态充满了火药味。他从鼻子到眼睛都带着怒容,这是苏麻认识朴高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情形。苏麻不禁紧张起来,但这种紧张情绪只持续了一秒钟苏麻便恢复了常态,因为苏麻清楚自己迄今为止没有什么对不起朴高的事情。于是她果断地绕开朴高回到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朴高被苏麻响亮的关门声震惊在原地,苏麻的这种目空一切的态度也是朴高始料未及的。朴高愣怔在原地。朴高的牙齿与拳头同时发出音响。
其实,朴高对于苏麻是很在意的。他只是行为上的清高和日常生活中的冷酷让人觉出他从里至外透着寒气而已。朴高原想利用这种愤怒的假象来扼制住苏麻的个性主张。苏麻的突然反其道而行之使朴高彻底僵在原地。
朴高浑浑噩噩地躺倒在自己与苏麻的床榻上一双手托在脑后部,思想意识在脑海里如脱缰的野马纵横驰骋着。他搞不懂是自己太不理解苏麻的行动意识还是苏麻太不理解自己的行动意识。不管是怎样,他深感到自己与苏麻间情感维系的枢纽即要崩裂。他不能让其崩裂,他仍深爱着苏麻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对于苏麻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物质方面他对于苏麻可以说是任其随心所欲,苏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至于精神方面他也是有计划有规则地给予她,他清楚自己长苏麻十八岁,但那是苏麻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更何况自己才四十出头没什么不能令苏麻不满意的。莫非苏麻……想到这里朴高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在苏麻之前他因为整日忙于事业无有闲暇时间去光顾女人。自从苏麻融入他的生活使他成为真正的男人并让他品尝到做男人的快乐,他的从前那种枯燥单调无色无味的单身生活才算宣告结束。换一句话说来他的生活里根本不能缺少或者失去苏麻了,苏麻的存在就是他朴高日常生活中的一道风景线。苏麻的那张纯净美丽的笑脸令朴高心醉魂迷,还有苏麻地道的厨技常常使朴高如置身于仙境。苏麻的温情、苏麻的缠绵、苏麻的一切经典的东西……朴高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他忽地从床上跃起又忽地奔向苏麻所在的房间的门口。他刚要推开苏麻房间的门,伸出的那只手突然于半悬状态垂落下来。朴高觉出自己太过于激动太过于草率,如此一来自己便在苏麻面前失去了尊严。男人一旦在女人面前失去尊严那将会一文不值。那样一来爱与被爱还有何意义而言。他的前半生几乎是在孤傲中度过并且以律师的伶牙俐齿周旋着善与恶、美与丑。而今他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苏麻而大失体统和威风。想到此他便以敏捷的速度返回卧室。但是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可遏制地跳跃着苏麻的身影。苏麻就在隔壁的房间朴高竟不敢越雷池半步。他清楚这是男人之于女人面子上的致命弱点。朴高清楚自己虽说平日里面目表情冷酷,但他内心深处却是激情如火,而焦点则是苏麻。他内心里越是对苏麻情焰激荡他外表上越是冷若冰霜。朴高的确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人,确切一些地说来是令苏麻费解。朴高近来在为苏麻的花销上更加肆无忌惮。他采购回名牌的衣着高档的手饰昂贵的香水然后一脸的冷漠将这些东西放置在苏麻的卧室内或者自己与苏麻的卧室内。他这种风格若是被不知情者撞见会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对其产生误解。人家会以为买这些昂贵的东西不是他朴高本人所愿而是苏麻威逼或者强行下所为。苏麻被朴高的这种怪异风格和一张终日僵冷的脸色弄得有些身心俱焚。她面对着那些昂贵的饰物和衣着非但生不出些许的快慰,相反她觉出那些东西如同朴高一样令她气短胸闷。苏麻病倒了,苏麻发着高烧说着胡话。苏麻在说什么谁也听不清。朴高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苏麻在她发烫的脸部深深地吻了一下。这时的朴高是活泛的明达而热烈的一改了往日冷酷的容颜,只可惜苏麻紧闭着双眸无法预见朴高的这种情态。朴高在苏麻昏睡的时日不断地吻着苏麻。朴高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男性的虚伪与狂傲才使自己痛苦万状才使苏麻病卧在床榻上。而朴高仍在自己虚伪与狂傲的版图里乐此不疲着。他为苏麻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一个星期的时光苏麻逐渐恢复健康。朴高的内心盛开着微笑的花朵外观上却重现着昔日的冷酷。
苏麻的脸上呈出以往的红润,在医生最后一次为其复诊的时候,她倚斜在床头边长发依次披散于肩的两侧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锋芒与诱惑。医生连忙低下头回避着她这样的目光。医生慌乱地从药箱内取出听诊器眼睛对准窗外的一棵树,一只手拿着听诊器微微探向苏麻的胸部。医生温热柔软的手臂就停靠在苏麻的两乳区间。苏麻的心一阵狂跳她的整个身体又如同置于导电系统。医生的手是电流。听诊器则是磁波。她惬意舒坦极了仿佛自己长了翅膀于空中飘啊飘。她微闭上双眸长长的眼睫停靠在迷离之间。当医生的手从她胸部抽出来之时她的那种美妙的感觉随之消失,人也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医生放好听诊器而后为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又麻利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候已近中午。医生向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又叮嘱她按时服药然后拎起黑色药箱向门口走去。苏麻的大脑即刻嗡地一声鸣响起来两只耳朵也有些失聪。医生毅然离开了她的家。她的眼前又呈出一片黑暗。医生先前带给她的那点光明在她的记忆里逐渐暗淡下来。最后那黑暗结成一个厚实的圆点。苏麻再次病倒在床榻上。这一次她开始拒食拒水拒药,脸上浮现出一丝别人难以觉察到的绝望的笑容。苏麻迅速消瘦。朴高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次请来那个医生。
医生留学于德国获取德国医学博士学位,是个出类拔萃的医生。他自己在富豪区内设立了诊所,因此这里的人群谁有了疾患首先请用的即是他。他的医道如他的外表一样帅气,刚过而立之年便名扬四方,由于手到病除,因此被荣奉为神医称号。神医名叫罗良。罗良再度被朴高带回家中。苏麻躺在病榻上嗅到一股清新的药香。她微微睁开双眸,她的瞳仁里立刻摄入罗良的影像。她有些欣喜若狂。罗良麻利地带上听诊器像以往一样一只手探到她的胸前。苏麻感受到医生罗良的鼻息像催眠曲一样的柔和苏麻又感受到医生罗良拿着听诊器的手臂在她躯体的上半部奏出轻柔的音乐。她随着这种音乐飞升着、飞升着。通体上下像是被这种音乐融化了。最后她成为一滴水完完全全地融入她情感的汪洋之中。此刻她真想与医生拥抱、接吻……她甚至幻想与医生罗良做爱,那一定是很美很美的事情。她遍体发烫、呼吸在一点点地急促起来。温情于体内撞来击去,使她周身都在无限膨胀,她像花蕾般即将绽放。
医生罗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速度地从苏麻体内抽出了听诊器。然后开药、打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