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上-穿越死亡

出现在鹰嘴峰北方631高地大山腿上的重机枪是刘宗魁亲自打响的。它和进至633高地主峰西南侧凹部的另一挺轻机枪一起,一开始就有力地牵制和打击了天子山之敌对634高地之敌的增援,使鹰嘴峰山腿上的敌人不得不将包括一挺重机枪在内的主要兵器调转过来,应付北方和东北方的猛烈打击。失去火力掩护的敌步兵在来自冲沟对面的九连三排依然很顽强的狙击下,对634高地的攻击虽然没有完全停止,却已处在半瓦解的状态里了。

从634高地西北侧爆炸出第一声枪响,到这挺重机枪在刘宗魁操纵下猛烈地射出一串串子弹,两个小时过去了。这段时间内,无论是刘宗魁的心里还是整个632高地地区,都发生了很多事情。

634高地西北侧突然响起枪声,刘宗魁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不该派九连去占领那个高地!九连军事素质太差,战前他是了解的!因为七连和八连在632、633高地上发展得太顺利,他也轻率地认定634高地上没有敌人,将不能打仗的九连派到了那里!现在他清楚了——不仅由于634高地响起的枪声,还因为九连顺632、633高地西侧的洼地和冲沟向634高地运动时突然给予他的那种犹如一柄利剑插进敌人防御纵深的感觉——634高地上有敌人,而且不该没有敌人!

但此时他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猛然遭受狙击的九连正惊慌地向后退却,鹰嘴峰上敌人的高平两用机枪也调转过枪口,不再打击他所在的631高地山腿,而去打击那支队伍。刘宗魁脑海里曾一闪即逝地出现过一个念头:通过步谈机呼叫九连撤回,派已登上633高地的八连南下634高地。再朝九连望去,他又发现他们并没有在敌人的打击下溃散,反倒迅速地转移进了632、633高地间的岭谷,大有绕到633高地东侧向634高地发起攻击的意图,这件事让他一转念间觉得他们的思路是对的,程明和梁鹏飞或者不像他以前想的那么糟。随即他就不能再考虑让八连代替九连去攻占634高地了——八连自633高地主峰南下634高地,从他下达命令到这命令变成作战行动,其速度不会比九连到达634高地更早。他已经从鹰嘴峰东侧的大山隙间看到敌人的援兵正向634高地奔来,除了让九连快速攻占634高地,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以为自己仍是镇静的,其实心里已经乱了,对战斗的发展隐约生出的危机感又在他的生命意识中添加了焦急和深度的不安。他就在这种心态下对程明发出了迅速由633高地东侧攻击634高地的命令,没有发觉632、633高地上没有敌人的情况仍对他做出刚才的决定悄悄起了作用,而634高地上目前并不很厚密的枪声、顺鹰嘴峰山腿增援过来的敌人,也都无形中帮他做出了这个决定。高地上的枪声让他判断出那儿的敌人目前或许只有两个班或一个排;天子山方向的敌人之所以要急着来增援,并且来了一大队人马,大约就同上面的情况有关系——九连是应该能赶在增援敌人之前把高地控制住的!

很快他便明白这是自己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十几分钟过后,他就从634高地以及翡翠岭方向听到了狂风乍起般的激烈枪声,还从634高地的枪声中分辨出一挺重机枪的啸叫!634高地之敌居然拥有一挺重机枪,那就是说他们不是两个班或一个排,而是整整一个连!

随即,633高地主峰上的八连连长李骜也通过步谈机向他报告:九连已在634高地东北侧陷入来自高地和东二、东三高地之敌多重火力的包围夹击之中!

刘宗魁觉得拂晓前就系紧在自己心脏上的那根细线又被谁用力扯了一下,左胸部马上袭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原先隐约出现于心底的危机意识已变成现实的危机:天子山方向下来的援兵顺鹰嘴峰山腿到了634高地西北侧冲沟对面,开始在火力掩护下向高地冲击。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冲击受到了阻碍,没有马上越过冲沟登上高地!

一种全营今天要在634高地地区遭受重大失败的直觉浮上他的心头:短短的二十分钟内他已连续犯了两次错误;以九连这样一个战前仓促组建的、既缺少战斗经验内部也不甚巩固的连队去攻击一座由一个连的敌人据守的、预先设防的高地,况且处在东、南、西三个方向的火力打击之下;现在又加上天子山方向一队敌人的攻击——在刘宗魁的想象中,后者此刻对于九连的威胁甚至超过高地上的敌人,一旦他们冲过冲沟登上高地,就会从侧翼立即对高地东北侧的九连形成歼灭性打击——今天九连在634高地下的命运是可以想象的,全连覆没也不是不可能!他不能不马上为它做点什么!

他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处在同样情势下的指挥员都会做的。刘宗魁命令身边的肖斌:

“赶快问问九连现在的情况!”

“303!303!我是304!请回答!……”肖斌转身从步谈机员手中接过送受话器,大声呼喊起来。

他和刘宗魁都没有马上得到回答,原因是634高地上方响起第一阵枪声时,紧跟着程明运动进卵石圈中的步谈机员就被击中了,牺牲了。步谈机仍旧开着,但是一米外的程明却没有马上从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听到肖斌的呼叫!

“303!303!我是304!请回答!……”肖斌继续在631高地山腿上呼叫,刘宗魁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莫非程明和梁鹏飞两个人都牺牲了?!

又过了难熬的十分钟,肖斌才从送受话器传出的一片密集的枪声中,意外地听到了九连连长程明的声音:

“我是303!我是303!……”

刘宗魁心中升起一线惊喜,激动地从肖斌手中抓过送受话器,大声叫起来:

“程明!程明!我是刘宗魁!……快报告你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分钟前程明刚刚吹响小喇叭,命令全连在高地上下展开战斗,同时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眼里还噙着绝望的泪水;但是首先由二排长岑浩在高地北侧山坡上打响的进攻的枪声毕竟减少了高地上敌人射进卵石圈的子弹,就有一个人从自己藏身的卵石下爬过去,将一直在呼叫的步谈机送受话器递给他。他接过送受话器,听清了营长肖斌的声音,接下来就听到刘宗魁的叫喊——副团长和他相距不远,可那儿和这里却成了两个世界!

“副团长,我们遭到了敌人的伏击!我们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他喊着,一闪念间又想到了:他和全连目前的处境是副团长也无法改变的!

“程明,你镇静一些!……”631高地大山腿上,刘宗魁提高声调喊。程明此刻的每一声喊叫都像是对他的谴责,于是他的话音中就多了一种每逢自责时总会出现的愤怒,“你是个连长!……赶快把情况讲一下!”

又一阵弹雨“噗噗”地落到眼前草地上,扬起一片沙尘,迷住了程明的眼睛。“副团长,我什么也看不见!”他停住了喘息,回答刘宗魁。他确实什么也看不见,随着一排二排向高地展开攻击,高地东北侧和北侧山坡上子弹横飞,烟尘弥漫,他能向上看到的仅仅是一片从地面升起的土红色雾霭。

接下来程明的声音长时间地沉默了。这沉默让刘宗魁格外心惊。因为他从步谈机“沙沙”的电流声中清楚地听到了又有许多子弹在程明四周啸叫着落地。他抓紧送受话筒大喊:

“程明!程明!你怎么样?!……快回答!”

“副团长,我是程明!”过了很久,程明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方才一阵弹雨来得太猛,慌乱中他把手中的送受话器扔了,现在又把它捡了回来。

“程明,程明,我问你,你们连现在需要什么样的支援?!”刘宗魁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大声问道。

程明当然觉得自己需要支援,但他的军事素养还不足以使他明白此刻全连最需要什么。然而他已从副团长的话语里听出了不惜一切代价支援九连的决心。

“副团长,我们需要炮火支援!我们需要炮火支援!”他喊道。“炮火支援”这个术语是他一闪念间从混乱的意识中捕捉到的,却立即给了他灵感:634高地上敌人的火力太猛烈,要是冲敌人来上二十分钟的炮火急袭,九连的处境也许会大为改观!

“你们一定要冷静!首先你作为连长一定要冷静!我现在就为你们请求炮火!”说完这些话,刘宗魁没有片刻迟疑,面向肖斌,从牙缝里挤出一番话来:

“向A团申请炮火!目标634高地、鹰嘴峰,以及天子山地区敌人的游动炮群!要快——”

并没让他等上很久,大批炮弹就从骑盘岭北方的山野里呼啸而来。第一发炮弹落在634高地西侧山腰间,炸起一团黑红的烟火。程明耳廓里“嗡”地响了一下,身下的地面猛地一震。“打得好!”他激动起来,对着手中的送受话器喊。

尚未来得及品味这一瞬间的快感中包藏的喜悦,一发152毫米口径的加榴炮弹就“■■”地叫着,划破空气,坠落到卵石圈左侧的洼地里。他下意识地将脑袋伏下去,炮弹“咣——咚”一声炸开。程明只听到耳朵深处似有两片枯叶哗啦响一下,同时就像万根钢针穿透耳膜扎进了脑髓。他不是被震晕的而是被疼晕的,随即又被一发落到前面山脚下的炮弹震醒过来!

以后他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一刻: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发炮弹在山脚下炸起一朵倒立的伞一样的、黑红两种颜色的花儿,烟火和杂草红土一起高高飞上天空;他没有听到声音,只是觉得耳膜和脑髓又像被万根钢针扎进去一样剧痛了一次,这时就瞥见烟火上方,早上在黑风涧差点儿同他打起架来的司务长完整地高高地飞翔着,手脚如同在水里游泳那样划动了两下,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儿,软软地落到地下,一动不动了。这幅景象从头到尾都是无声的,程明还没明白为什么,浑身就筛糠般地抖起来!

“连……连长,快别让他们打炮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气浪一般涌来,程明的耳膜和脑髓又剧疼一次,听觉却恢复了。他回过头,认出是到达634高地后就没有再看见过的指导员梁鹏飞正向自己喊话。在一团团硝烟中,后者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本身就让程明感到可怕。

“副团长!副团长!我是程明!……我请求停止炮击!”程明清醒过来,抓紧手中的送受话器大喊,“副团长,不能再打炮了!再打炮就把我们的人也炸光了!”

送受话器里立即响起刘宗魁愤怒的叫喊:“程明,你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准确位置在哪里?!”

“报告副团长,我们连已向634高地展开攻击!我们——”

“那你他妈的还要求什么炮火支援!”刘宗魁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对什么人高喊了一句:“立即让炮兵停止对634高地射击!”“程明,你给我听着,”副团长的声音又在程明耳边响亮起来,“你要镇静!要沉着指挥!……你们现在还能不能从634高地撤回来?!”

“报告副团长,我们的东面、南面和西面都有敌人,北面——”他又回头望了望633高地南端的断崖,看到了崖壁上倒悬的藤萝,“我们的北面是绝壁……我们撤不回去了!”

刘宗魁的声音从步谈机中消失了。副团长的突然沉默让程明惊慌起来。

送受话器里再次响起刘副团长的声音,程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一点预感被证实了。刘宗魁给予他的命令是:

“程明!程明!你现在要沉着!冷静!撤不回来就组织强攻,把634高地拿下来!……”

“是!”程明回答。落到634高地上下的炮弹稀疏下去,可他心中刚刚冒出的一点生的希望却像暗夜里亮起的一苗灯火,摇闪一下又熄灭了!副团长让他们向高地强攻,意味着除了炮火支援和命令他们撤退,他已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了!今天他和全连在634高地的命运已经被确定了!

631高地南方大山腿上,刘宗魁刚刚向九连连长下了最后的命令,一种关于这个连队的绝望意识就在他心中形成了。半小时前他还认为迅速控制住634高地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不惜让九连冒险,眼下他想的却是如何将九连从那里撤回来了!后一种意图当然同A团团长给予他的作战命令背道而驰,但为了那个连队一百多号人的生命,他愿意承担这种变进攻为退却的责任!可目前的现实是:仅靠程明和九连自己的力量,想让他们从目前的绝境中撤下来是不可能的!为了避免这个连全体覆灭,他必须命令九连向高地发起强攻,以避免被敌人就地歼灭,同时也为他赢得时间,想别的办法将这个连从绝境中救出来!

“命令八连,立即从633高地主峰南下,支援634高地战斗,无论如何也要让九连撤下来!”他将一直攥在自己手中的步谈机送受话器递给肖斌,果断地下了命令。

肖斌马上通过步谈机向八连连长李骜传达了他的命令,但他已顾不上关心这件事了,634高地西侧冲沟两边的战斗吸引了他的主要注意力:顺鹰嘴峰山腿奔来的敌援兵借助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的火力掩护,正试图突破九连在634高地西北侧山脚下的脆弱防线,越过冲沟登上高地!在整个这场由九连对634高地的攻击引发的事变中,鹰嘴峰山腿之敌眼下对634高地西北侧的突击成了他最关心的危机点!一旦这部分敌人上了634高地,他想采取任何措施使九连避免全体覆灭的命运都来不及了!634高地西北侧山脚下九连狙击线上的火力看上去那么弱,他们大概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很冲动的意识:必须给予634高地西北侧山脚下的狙击线以有力支援,不让天子山敌人的援兵从那儿突破!

他又从肖斌手中要过了步谈机送受话器,对八连呼叫起来:

“302!302!我是304!……李骜吗?我是刘宗魁!……我现在命令你派出一个排,带上机枪,从633高地主峰西南侧下去,帮助九连堵住天子山方向下来的敌人,不让他们越过冲沟,越快越好!”

这次他要求八连做到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做到。不是八连连长没有执行他的命令,命令是被李骜执行了,但在执行这个命令之前还执行他的另一个命令。前一个命令是要他们南下增援九连,由于633高地主峰向南长长延伸的山体顶端是一壁断崖,李骜决定先从主峰东下,沿高地东南侧那条山腿接近634高地。他们以很快的速度下到高地东大坡的腰部,却又接到了副团长要他们去主峰西南方增援九连的命令。李骜以为副团长的前一个命令已经取消,不敢怠慢,重新带兵从633高地东坡翻越山脊线赶往西南坡。这样一折腾的后果是:八连的队伍为了副团长的两个命令白白地在633高地上来回往返运动了半个小时。他们还没有最后把副团长的第二个命令变成作战行动,从翡翠岭方向的东一、东二、东三高地间的溪谷里,就分别冒出了敌人的大队步兵。这些新出现的敌人在上述三个高地重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开始跨越公母山地区和翡翠岭地区之间的大山峡,分别由东向西对骑盘岭最东端的630高地和632、633高地气势汹汹地扑过来。

几乎在敌人从翡翠岭方向冒出来的同时,刘宗魁就从632高地的七连那儿接到了副营长曹茂然的报告。随后,刚刚由633高地东坡返回到岭脊线上的八连连长李骜也向他报告了自己新发现的敌情。李骜还报告说:东三高地北侧腰部还又出现了敌人的一挺重机枪,用凶猛的火力封锁了632、633高地间的岭谷,目的显然是要把我军已占领的两个高地分割开来,实施逐个攻击。李骜请示刘副团长:他们是否还去增援634高地西北侧山脚下的九连狙击线?

刘宗魁没有马上回答李骜的话,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肖斌和陈国庆注意到副团长脸上正慢慢地却是冲动地泛起一层鲜红的血色。刘宗魁的目光从634高地转向632、633高地。隔着这两座高地,他听到了来自翡翠岭方向的密集的枪声,并立即意识到,随着东方新出现的敌情,整个632高地地区的战场局势已发生了重大变化。几分钟前他关心的还仅仅是一个连的命运,现在却不能不为全营的命运担忧了。从敌人的动作看,他们今天不只要吃掉634高地下的九连,还要通过大规模的作战行动夺回整个632高地地区,甚至有可能对包括骑盘岭在内的整个公母山地区实施总反扑。如果是前一种情况,他们这个营马上就将于632高地地区遭遇一场极为艰苦的战斗;若后一种判断属实,他们就更会因为在骑盘岭前方所处的首当其冲的位置受到敌人的攻击——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个营今天在这里的处境都变得异常凶险了!

从对一种危机的关注中挣脱出来去理解另一种更为深刻的危机,刘宗魁并不是一瞬间内完成的。后者在它到来的同时就带给他一种比634高地战斗更具压迫力的危机感,然而真正理解它的意义,弄清楚全营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还需要哪怕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但电台报务员已匆匆从山腿西侧的冲沟里跑上来了,向他报告:

“副团长,A团江团长和你讲话!”

刘宗魁接过他递上来的电台送受话器,江涛急躁的、略带一点气急败坏的呼叫声就爆炸似的在山腿上回荡起来:

“渭水!渭水!我是黄河!我是黄河!请回答!请回答!……”

“我是渭水!有话请讲!”江涛这时候亲自呼叫他,绝不会有好事情。刘宗魁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反感和不耐烦,高声回答。

“渭水!渭水!刘副团长吗?……我是江涛!你们那儿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拿下了632、633高地,却在634高地上遇到了敌人的重兵狙击!”刘宗魁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回答对方,“我们全营正在浴血苦战!”

“刘副团长,敌人目前已向骑盘岭东端的630高地发起猛烈攻击!”江涛的声音变得盛气凌人,且多了一种威胁的意味,“我知道你们已经占领632、633高地。现在我要向你传达军长的命令:所有已收复的高地,哪怕是一条山腿,也不能丢弃!谁丢弃了它们,谁就要负失土丧权的责任!……还有,我命令你们下午十四时前拿下632高地地区的全部三座小高地,现在你们已超过一个小时了!我再给你们一个小时,让你们把634高地拿下来!刘副团长,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自己动作迟缓影响我团按时完成骑盘岭地区进攻战斗任务——”

“江团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宗魁猛地按下送话器键钮,打断了江涛滔滔不绝的话流。在整个632高地地区的战场局势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刻,他不愿再听这个人的训斥。“江团长,我营已占领的632、633高地东方也出现了大批敌人,我要去组织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