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印刷厂是李旭东主管的单位,吴运韬要把他的设想变为现实,首先要取得李旭东的支持。
李旭东不准备支持吴运韬,但又不好拒绝,就打电话给金文翔。没想到金文翔竟一口答应说:“好好好。我不是一直在说嘛,我这里的党委书记位置不能老是空着……金超挺好。我们是老朋友了……”
“文翔,你不必急于做决定,考虑一下,主要从工作的角度考虑一下,这个人来是不是有利于东方印刷厂的的工作开展……”
金文翔说:“行,我考虑一下。不过这事我听你的。”
李旭东骂道:“你狗日的就滑吧!”
金文翔是实心实意想让金超来。他在和金超的交往中,对这个本本分分的小伙子很有好感,这倒不是因为金超从来不收红包———金超真的不收,从来不收,他明明知道别的中心领导都收他也不收———主要是,金超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认为会和金超搭成很好的搭档。他一直担心给他派个难对付的人。
李旭东也不好明确让金文翔拒绝金超,看金文翔真的想要他,也就顺水推舟说:“文翔,这可是你栽下的茄子,以后有什么问题,可别来找我……”
金文翔不自觉露出河南口音,说:“我怨你弄啥哩!?”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放下金文翔的电话没多久,苏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金超吗?我是苏北。我一直在找你。你看,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苏北知道这句话很没有意思,但也只能这样说。他和金超从来没有进行过朋友那种方式的交谈,他不知道该怎样在日常交往状态中把握这个庞杂事件反映出来的全部荒诞。
金超用酸涩的语气反问道:“你还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吗?”
“我真的不知道。”苏北为自己辩解说。
“我是在开玩笑,苏北。”
“金超,我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对你的这种安排?还是没想到对我的安排?”
“都有,但更多的是没想到会这样来安排你的工作……”
金超打断了苏北:“不说这个了,苏北。宣布以后,咱们进行一下工作交接……”
“行啊,怎么都行。”苏北说,“金超,我想……你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就是你和我,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金超说:“行。”
放下电话,金超在心里恶毒地咒骂了一句,就把电话线拔了,准备睡觉。
第二天,金超将近十点钟才起床。洗漱之后,他坐下来,把电话线重新插上。
他要给吴运韬打一个电话,直截了当问他:在党组会上,邱小康到底说了什么?廖济舟到底说了什么?他要对吴运韬说,既然这些人如此关照我,我应当弄清楚他们是如何评价我的……这是他昨天晚上睡觉前做出的重要决定。
电话线刚一插上,电话铃就响起来。
“我是张柏林。”张柏林几乎是在叫嚷,“给谁打电话打这么长时间?我昨天下午就给你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好着呢吧?”
“好着呢!”金超烦乱的心稍稍缓解了一些。
“那就好。”张柏林的声调放低了。“金超,我跟你说噢,我这里遇到了一点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我解决一下。”
“什么问题?!”
“我上次到北京引进人才,情况很不好,牛鸿运县长批评我了,他让我再赶紧想想办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好想?我总不能到王府井大街随便拉一个人让到咱这崤阳县来工作吧?我对你们北京多少算有些了解了,谁会背井离乡到崤阳这么个鬼地方来?这事还真的不好办……牛鸿运县长说了,如果最近解决不了问题,他就不敢保证最后能解决我的问题……你看,这事还严重起来了。”
“你说我怎样帮你的忙?”
“我上次不是让你留心一下周围人吗?看有没有混得不得意的,介绍他们到我们这里来……”金超心里笑道:我现在就是混得不得意的人。“金超你一定帮我看一下,哪怕给我先介绍过几个人来。让我交差,最后谈成谈不成再说……”
金超说:“柏林,你还真的给我出了个难题。我问过几个人,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他们说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神经不正常了……”
张柏林在电话那一边骂了一句脏话。
“所以这事是挺难办的。”
“难办也得办———我还就是缠上你了。”
金超想起上中学的时候,他和张柏林打架,明明把狗日的打倒了,可这家伙抱住金超的腿,愣是不撒手,在操场缠了一个多小时,老师喝令,张柏林才爬起身子把金超放过。一场明明胜了的架,硬是让张柏林给缠输了,至少班上的同学是这样认为的。从那以后金超就不敢随便招惹他了,班上其他同学对他也远而敬之,给张柏林起了“牛皮糖”的绰号。看来,这次这家伙又把金超缠上了。对中学时代的记忆唤醒了金超内心的温情,他脸上漾开笑容。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他的心情还没有这样轻松过。
“柏林,你一点儿没变,”金超愉快地说。“可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呀!你要是再逼我,我只好把自己交给你让你去完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