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德却照旧不慌不忙:“别着急,你们有没有曾树仁的遗嘱或其它文字证明,证明这两间房子属于你们?虽然他是你们的父亲,但也有可能把这两间房子送给了别人。”
曾家兄妹异口同声:“这不可能!”
顾全德又问崔大娘:“大娘,这既是曾家的房子,自打解放后为什么都是由您住着呢?”
“梨城快解放那会儿,东家让我给看着房子。”
周原和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人一块跟着着急,已经是死无对证、查无凭证的事,全在崔娘自己怎么说了,干吗实话实说呀?
你咬死了,就说东家是把房子留给了你,或是让给你了,你看不出连区里都直给你使劲吗?那样一来这两间房子不就真成你的了!都说崔娘一辈子不正经……摊上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德行。
这时候看崔娘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跟崔娘住在同一排的有17户都被拒绝办手续,需重新丈量老平房的面积。拆迁办公室派出了毛荣和马奎办这件事,他们手里拿着皮尺、底账,把17户人家召集起来宣布政策:“布告上都说的明明白白了,凡是1958年翻修的时候改动过居住面积的,一律不算,以我们重新丈量的数字为准。”
居民们知道了官面儿上的意思,一个个面色凝重,呼啦一下散开后就各想各的招儿。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盘算,当毛荣、马奎丈量到谁家,谁家就打打鼓鼓地往他们的15袋里塞东西。有的是一盒烟,烟盒却是打开的,露出里面用钱卷成的香烟,即便是用10块一张的人民币卷的,这不也是200元吗?每人送一盒就是400元,可毛荣、马奎一高兴,稍微一马虎多量出一平方米,政府就多给5100元的拆迁费,还是出点血划算。都说老百姓谁都可以欺负,但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办法。他们用眼睛示意两个手里有皮尺的人:“你们可看好了,这不是一般的烟!”嘴里却说着另一套好听的话:“二位辛苦,抽盒烟吧。”有的住户一时现钱不凑手,就趁他们在自己屋里的时候往他们口袋里塞东西,这东西得小巧、精致、值钱,不比送现钱便宜,嘴里还得百般客气:“一点小意思,别见外。”前边有人一送,后面还没有丈量到的人家就慌了,谁家不送都怕自己吃亏,给你少量出一平方米就损失5100块!前面出了血的人家,果然都对丈量的结果比较满意,高声说着感谢的话。他们丈量到哑巴家,门上挂着锁,毛荣大声喊叫:“这是谁的家?”
“王宝发家。”小洋马从旁边的门里出来搭腔,并掏出钥匙替他们打开了门,两个人进屋拽着皮尺草草一比划便报出一个数字:“7平方米。”
小洋马叫起来:“啊,怎么才7平方米?明明是8平方米半嘛!”
毛荣生硬而又傲慢:“是你说的算,还是我们量的算?”
小洋马可不是轻易能被镇唬得住的,索性扯开嗓子嚷了起来:“你们这一打马虎眼,人家可就少拿万八千块钱,你们缺德不缺德?这不是欺负人家不会说话嘛!”
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她和大哑巴的关系,也在一旁帮腔:“有你二姐替哑巴哥俩说话,他们真是烧高香啦!”“别看哑巴不会说话,逼急了可比有嘴的人厉害。”有户在前边已经丈量完的人家。
知道数字已经改不了啦,就又觉得送钱太亏,憎恨两个拿皮尺的人,想制造点事端让他们把钱再退回来,也躲在人群后边甩冷腔:“这两个人的心也太黑了,人家哑巴没打点就给人家少算尺寸……”
毛荣心里嘀咕嘴上强硬:“你们别瞎矫情,我们可是代表政府。”
小洋马追问:“哪个政府?”
“政府还有几个?”
“国民党也有政府。”
“哄”地四周暴出一片叫好声,还是马奎聪明:“别跟他们浪费时间,今天量不完就甭想办手续。下一户。”
“下一户就是我。”小洋马和他们将上了,别说她送不起钱,就是送得起也不送了,脸上连点笑模样也没有。毛荣和马奎也犯了怵,他们原不想再得罪这个泼娘们儿,但这间房子跟哑巴的房子是一模一样的,如果给她量多了岂不正好证明给哑巴量少了吗?他们丈量的结果也是7平方米。这下就惹得小洋马在胡同里骂开了,“大家快来看呐,政府专门欺负哑巴,欺负老娘儿们,一样的房子,谁家给他们好处,就给谁家量成8米半,谁家没有往他们口袋里塞钱,就给人家量成7米。政府瞎了眼啦,没有王法啦,没有老实人的活路啦……”
周围拥挤着随声附和也跟着一块骂大街的人,也有得了便宜的人家则悄悄说小洋马的坏话:“这个骚货,她看见谁给量房子的人塞钱了?”
立即又有人替小洋马坐劲:“她又没点你的名儿,你心虚什么?”
“谁说我心虚?”
小洋马转脸骂过来:“不心虚你接什么茬儿啊?你接茬儿就是行贿了,吃里扒外的货!”
一场混战眼看就要发生,人群忽然又静了下来,起哄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是大哑巴王宝发下班回来了,手里还提着把瓦刀。他是个瓦工,每天上下班都不会空着手,总要带着件瓦工的工具,或瓦刀,或抹子,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不看别人。只冲着杨美芬哼唧了两声,那意思是问她出了什么事?小洋马飞快地向他打着手势,这个出了名的刀子嘴,舌头像羊尾巴一样一刻也不闲着的女人,此时就如同一个地道的聋哑人,手势熟练而优美,邻居们都看迷了,大家都跟哑巴天天打头碰面,谁也没有学会这两下子,不被人尊重的小洋马倒有过人之处。大哑巴的眼睛慢慢地转向毛荣和马奎,脸色越来越自,腮帮子鼓起了棱子。显得诡异阴森。不要说两个惹事的人,就是看热闹的人也感到惶惧,自动往后闪,哑巴一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别被他伤着自己。王宝发身躯高大,强健有力,动作却又异常轻捷,人们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一伸手,就死死地揪住了毛荣的脖领子,他不想动手的时候爱哇喇哇喇乱叫,真要动手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地突然出击,人群哗啦一下子闪开,马奎不敢上前帮忙,看到王宝发的左手里还拿着把瓦刀,不知他会不会劈下来。只有毛荣吓得吱呀怪叫,声音都变调了:“你要干什么?”大哑巴根本听不见,一派神勇,揪住毛荣就像拎一只小鸡,往胡同外面走,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纷纷躲避。
今天该着毛荣这两个人倒霉,在同福庄没有人敢惹大哑巴,连地痞流氓和黑道上的人物都让他三分,他不欺负人,也决不受气,由于他耳朵听不到声音,一下手就是狠的,自己不怕死,打人也往死里打,打坏了人到警察那儿还都向着哑巴……小洋马家底不好。人又长得水灵,且泼泼扯扯地什么都不在乎,想欺负她找她便宜的男人太多了,自从跟大哑巴好上以后,再没有一个人还敢打她的主意,敢动她一指头。此时杨美芬成了大哑巴的军师,一溜小跑地跟在旁边向他打着手势,嘱咐他别打人,到头头那里去讲理才能解决问题。大哑巴还真就听她的,把毛荣一直拎到动迁办公室,像扔一件东西一样把他拽到顾全德跟前。这时候他开始哇喇哇喇地怪叫,把瓦刀摔到顾全德的桌子上,动手翻毛荣的口袋,毛荣拼命挣扎,嘴里也在大喊大叫:“你干什么,你这浑蛋!”无奈他那点力气降不住大哑巴,身上的几个口袋都被大哑巴翻过了,里面有现金,有装着钱的烟卷盒和其它小东西……被当场翻出了这些东西,毛荣和马奎立即蔫了,屋里屋外看热闹的群众则起哄叫好,把顾全德和曾家兄妹的谈话也给搅了。哑巴王宝发越发嚷嚷得欢了,小洋马杨美芬上前替他一翻译,他立刻不叫了,静静地望着杨美芬。杨美芬对顾全德说:“哑巴说,区长你都看到了吧,你们这个毛干部,还有那个张口闭口就代表政府的马奎马政府,量房子的时候,谁往他们口袋里塞的钱多,就给谁家多量出一点面积,我和哑巴没有给他们塞钱,8.5平方米的房子给量成了7平方米。”
毛荣也不依:“胡说,你诬赖好人,谁口袋里还没有点钱?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哑巴从马奎手里夺过皮尺摔到顾全德的面前,又喊叫了一通……杨美芬继续翻译:“他叫你去量,如果是7平方米他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顾全德对周原说:“你把毛荣、马奎带走,叫他们把老账新账全亮出来,收了多少贿赂都退出来,没有收受贿赂,拿出证据来……”然后对杨美芬说:“你告诉哑巴,我会调查你们反映的问题,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一定会严肃处理,你们的房子我会派人重新丈量。”
杨美芬向哑巴打手势……
梨城大学外宾楼的门前停着一辆大客车,参加国际建筑师年会的各国代表,走出大楼,纷纷登车。夏尊秋站在楼前,手里拿着几张纸,看见匆匆赶来的简业修便迎了上去,主动伸出手:“对不起,知道你新官上任一定很忙,还把你给请来真是不好意思。”
简业修用力握着夏尊秋的手,眼睛定定地流露着不想掩饰的热切:“我正求之不得,非常希望能见到您。”他们俩的关系忽然倒了个,原来恭谨卑怯的简业修变得胆大富于进攻性了,身上传达出一种危险的信息……倒是夏尊秋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会议安排今天下午的日程,是让代表们参观梨城有代表性的建筑,我想来想去请你来见见代表最合适,你在建委多年,现在又是危改办的主任,对梨城的各种建筑以及平房区都了如指掌,在现场一边看一边给他们说要比在会场上对他们空讲好得多,你说呢?”
简业修略感失望,他原以为是夏尊秋想见他才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梨城大学里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解说员吗?孰料她还真是出于公心……他嘴里仍然答应得非常干脆:“没问题,您有个大致的路线吗?”“没有,昕你安排。”“您跟着一起去吗?”“我请你来带队就为的给自己省出半天时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
简业修不忍:“操办一个会议太耗费精力了,有些杂事应该让手下的人去干。”
“我要处理的一些事自然是别人无法代替的,”夏尊秋很快就恢复了优雅和从容,“还好,会务上的许多具体事我都不管,今天晚上闭幕,你也留下来吧。”
“今天?”简业修犹豫了,“等会儿再说……”
“不能再说,这都是一些当今世界上有点名号的建筑师,你接触他们一下,听昕他们的一些观点,不无益处。”夏尊秋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简业修,“这是代表名单……怎么样,出任平房改造办公室的主任高兴吗?”
“高兴?”简业修摇摇头,现出一脸苦相,“您怎么会认为我能高兴呢?”
这并不一定是简业修的心里话,但夏尊秋相信了。这就是女人,无论她多么的聪明,总是喜欢相信自己信任的男人说的话:“但我为你高兴,你想自己办公司的事还干吗?”
“干,这是我的条件。”简业修斩钉截铁,露出了夏尊秋喜欢的那一面,“不答应我成立一个自己的公司,再大的官我也不当!”
夏尊秋笑了,有点意味深长。简业修见代表们都上车了,他跟导师点点头也向大客车走去,夏尊秋又喊住了他:“业修,上车后跟代表们作一下自我介绍。”
简业修答应着登上大客车,这样的差事他干得多了,只不过陪同的对象不同罢了。他没有带外国人看平房区,只有半天时间光是梨城精彩的地方就看不完,再加上自己的讲解,他相信梨城留给这些国外建筑师的印象一定是历史久远,个性突出,且非常美好——这就对了。他准时把客人带回梨城大学,夏尊秋要留他吃晚饭,他答应过一会儿回来参加晚会就先走了。他太忙了,危改已经全面铺开,仅这一摊子就够他受的,像救火一样到处奔命,同时还要筹办自己的公司,那是自己真正想干的事,也不能不抓紧。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每天都不能睡足4个小时,今天这一下午浪费得太不值得了!要不是夏尊秋找他,他怎么会干这种事?他深知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拒绝不了女人……当他赶回办公室把非办不可的事处理完,借着去政府找金克任又回家往肚子里扒拉了点东西,再回到梨大小礼堂的时候,晚会早就开始了,他坐下来没有一会儿,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世界各国的建筑师们,有的在交谈,有的在跳舞。邀请夏尊秋跳舞的人很多,几乎不让她闲着。就是不跳舞的时候,她身边也总是围着许多人,全无障碍地用英语交谈着,轻松欢快,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她美得炫人眼目,眉目转盼间神采流溢,却无暇顾及简业修。简业修本是她请来的,也许她把这一点早就忘了。这让简业修感到妒忌,甚至有几分恼怒。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夏尊秋永远都不会属于他,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他根本够不着她,明显地分出他们之间的差别……也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或许从来都不曾在意过他,他只不过是她许多学生中的一个,他也尽量不去看她,更无法去请她跳舞……简业修坐在那个角落里始终没有动过,也有那么一些外国建筑师不喜欢跳舞,或相互交谈,或偶尔也向简业修提一两个问题,简业修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应付着。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着,他满面通红,血脉贲张,陷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他后悔到这里来,他感到自己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他不能挥洒自如,他骨子里很想把夏尊秋拥在怀里像其他人那样大大方方跳一曲,只要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是有机会的,是能够去跟别人争夺夏尊秋的,他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却是坐在角落里跟自己怄气……他对自己很不满意,甚至有几分鄙视,他那种莫名的自卑越来越强烈,恍恍惚惚,怅然若失……选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时机溜出去走了。
当夏尊秋发现简业修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心里生出一种失望,或许是歉疚。当又一支乐曲响起,她起身想躲出去找一下简业修,借这个巧劲,一只男人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腰身,并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该和老大哥跳一曲了!不要拒绝,那会显得你失态。”这个男人是杜华正,她也只好跟着他走起了舞步。这回轮上她浑身僵硬了:“你总是这样乘机胁迫女人吗?‘’杜华正眼里跳跃着快乐的光芒:”说得太难听了,我不用这种办法怎么能请到你跟我跳舞呢?但我没有他意,因为你是我妹妹。“夏尊秋厌恶地把自己的脸扭开,杜华正在手臂上加了力量,不让她脱身而去。他风度翩翩,面带微笑,却不顾一切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尊秋,你太漂亮了,这张脸美得就像所有男人梦想中的脸,身材好得就像你自己的精心设计一样,简直是个奇迹,优雅,纤巧,完美无缺。“任他说什么,夏尊秋都不再应声。
现出一种绝丽的冷艳。但她在心里也不能不承认杜华正很有风度,很会讨女人的欢心。她甚至突然意识到,要想报复杜家父子这样的流氓是不可能不伤着自己的……“尊秋,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呢?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就是退一步说。
人间复杂的恩怨总有烟消云散的时候,只要能留住一份儿亲情,一点愉快,成为不灭的纪念,不是很好吗?“杜华正不错眼珠地盯着夏尊秋的脸,冰冷、华贵、忍耐,还有点不屑或强力压制着的愤怒。他笑了:”我真不明白,简业修那小子何德何能,竞让你看上了!但他缺少风度和自信,在这样的场合他感到自卑。因为他是在老平房区里长大的工人后代,是蹲茅坑长大的,这儿的人都是从小坐马桶长大的。所以他连请你跳舞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地就溜了,他也只有偷着溜走,留在这儿不是活活地受洋罪吗?他根本配不上你……“
“你经常这样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或躲在暗处窥探别人吗?”
“别人我不管,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视野里,你对我好点,我就会放过姓简的小子,你若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把那小子整死!”
夏尊秋侧脸看着他,这真是个残酷而又擅长眩惑的男人:“你们杜家的人都是这么卑鄙!”
杜华正毫不在意,甚至还优雅地一笑:“没办法,在你这样的美人面前,任何男人不是当天使,就得当魔鬼!”
老天也似乎有意跟危陋平房改造工程过不去,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连续几天的西北风,气温一降再降,连河里都上了大冻。工地上骤然滴水成冰,水管冻裂,施工难度加大,进度迟缓,一片叫苦连天。金克任一天不拾闲,四处忙于应急,以他的体魄都累得有点撑持不住……大北风又是呜呜地叫了一夜,早晨一睁开眼,他浑身酸疼,情绪不高,便有意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大,电视里正在播放梨城早间新闻……女儿就像跟他比赛一样,房门大开,摇滚乐声震天价响,她随着乐声在做健美操,家里变成了歌舞厅。金克任直脖子瞪眼地盯着电视屏幕,然后又坐到饭桌前翻看当天的报纸……许良慧在忙活早饭,金克任高声叫喊:“哎,大律师,我被市里的舆论工具封杀,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帮我?”
许良慧端着一碟红烧肉从厨房出来,先走到女儿房门口通知她该吃早饭了,并顺手关上女儿的房门,客厅里立刻安静了许多。她把红烧肉放到桌上,又回身把电视机的音量也调小,这才问丈夫,“你刚才说什么?”金克任把报纸扔到一边:“有人告诉过我,说书记跟市长在争新闻,争电视的上镜率,争报纸的头条,当时我还不大相信,留意了一下,这一段时间关于平房改造的消息几乎从梨城的报纸和电视上消失了。昨天市政府召开抗寒冷保证工程质量的现场会,市长也参加了,应该说会开得不错,今天的早间新闻连市长的一个影儿都不给露一下,今天的报纸上也只字不提,这一块工作正好又是我分管的,我岂不是被卡在他们两个中间成了夹肉馅饼了吗?”
许良慧也坐了下来:“在梨城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大律师可有妙计救我?”
“别夸大其词,快吃你的红烧肉就大葱吧。”金克任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许良慧继续宽慰丈夫,“你只是个卖傻力气于活的人,谁当一把手都得拉你,需要你卖劲儿,目前两个大头头之间的明争暗斗还不会伤及到你的。”金克任摇头:“但这让我难于做人,来明远已经跟我谈过了,老实说他讲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你碰到过被告和原告都有理的案子吗?“
“理有公理私理,正理歪理,真理伪真理,还有强词夺理……理的完整才是法。法可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天下的理很多,我只是不明白一个理,为什么来明远不能当个太平书记?不操心,不受累,支持市长工作,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他本来就这样的一个人,现在不知怎么上来一股邪劲,非要跟卢定安争锋不可?”
“你是装傻充愣,还是故作天真?正因为党政一把手的不和。
才能保持权力的均衡,进行权力的交替,维护权力的继续。“
金克任表情夸张地看着妻子:“哦,律师的尖刻!这倒让我想起来,那天来明远跟我说的许多话,都应该由他自己当面讲给卢定安听,他不去跟市长当面锣对面鼓地叮当,却想让我给卢定安传信。”
“你没有给传了吧?最好别搅到他们的斗争中去。”
“你错了,他们之间既不斗又不争,来明远用的可是太极神功……”
“什么?”
“打太极拳有个最基本的要领,就是怀里永远都像抱着个太极,双手之间始终像夹着个圆球,不管如何闪转腾挪,都要对着圆球发力,球在手掌间被旋来转去,推来挡去,两只用力发力的手却始终不相碰。我就是书记和市长中间的那个球。”
许良慧突然笑了。金克任发愣:“你笑什么?”许良慧笑得更厉害了,金克任忽然有所悟,也敞怀大笑,并用手指点着妻子……“
女儿换了衣服出来,不无惊讶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