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竹,醒醒醒醒。”
“嗯?”
“若竹,我的衬衣在哪里?”
“哦,张钢,你回来了,我睡着了吗?”
“你可不是睡着了吗,睡得还真香,叫你半天也不醒,我的衬衣在哪里?”
“哦,在衣柜里。啊你要找哪个衬衣?圆头衫儿在床头柜里,西服衬衣在衣柜里。”
“白色的那件圆头衫儿。”
“在这里,我把你的衬衣放在左边第二个床头抽屉里,衬裤放在右边第二个床头柜里,你以后要找的话就直接上第二个抽屉里拿好了。”我一边说着话一边侧身把圆头衫儿给张钢拿出来,张钢拿了衬衫就往卫生间走,我看了看表,哇塞,已经快十二点了,怪不得我睡着了。
“若竹,我的刮胡刀呢?”
张钢在卫生间里扯着嗓子叫我,我赶忙跑进卫生间把刮胡刀拿给他,笑着说:“这不就在你眼前,怎么看不见呢?”
“不是这个,是那个。”
“哪个?这个吗?”
我又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刮胡刀,张钢看了看扔在台面上,不高兴地说:“不是这个,是那个。”
“哦,不会是生锈的那个吧?我看锈迹斑斑的叫我扔了。”
“扔了?!”
“是呀。”
张钢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拿起那个比较新的刮胡刀递到他手里,他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什么也没说,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张钢不会因为我扔了他那个破刮胡刀生气吧?那刮胡刀已经很旧了,扔了应该没什么吧,看着张钢闷闷地不说话,我也没趣地走出卫生间,坐在床上有些不是滋味,帮他收拾屋子他却摆脸色给我看么?不过我天生敏感,也许是我多疑,张钢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我把电视调了一个台,没什么好看的,便一个接一个地调起来,怎么午夜没有好节目呢?看了一会儿没意思,便走进厨房,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弄一个甜点跟张钢吃吧。
“若竹,你在干什么?”
“我想弄一点吃的给你。”
“你不要忙了,我刚刚喝完酒,什么也吃不下,进来坐坐。”
“好。”
看着张钢依然温和的脸,我知道我多虑了,洗过澡的张钢点燃了一支烟,清爽地斜躺在床上,他的脸在灯光下是那么的迷人,这又让我想起昨天晚上,我挨着张钢坐下,轻轻地把头枕在张钢的胸前,我们静静地依偎着,这种身体的接触传达了一切可能传达的美好,好像语言都是多余的了。
“若竹,我的烟灰缸呢?”
“在床头柜上。”
“没有。”
“哦,我今天拿去清洗忘了拿进来了,在洗手间台面上放着呢,我去拿。”
我说着话便要起身,张钢按住我说:”不用了,我去拿吧。”说完话他便站起身走进卫生间,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奇怪,怎么就忘了把烟灰缸拿进来了呢?
“若竹,我们谈谈好吗?”
张钢拿着烟灰缸进来,没有坐在床上,而是坐在我刚刚收拾好的沙发上。
“好哇,你想说什么?”
我依然躺在床上,看张钢一脸严肃的样子,真是有趣。
“若竹,我很喜欢你,喜欢和你做爱,也喜欢你做的菜,也非常感谢你帮我收拾屋子,可是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这样是哪样?”我有些听不明白张钢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天天在一起,你也不能天天在我这里住,我也不能天天跟你做爱,也不能天天晚上陪你一起睡觉,我需要有个人的空间,你帮我收拾屋子非常好,可是这个屋子被你收拾得我都不认识了,干净是干净了,可是我的东西全找不到了,刚才我已经回来半天了,看你睡着了没叫醒你,想洗洗也睡的,可是想找衬衣却找不到,想等等你醒过来再说,就去书房我找本书看,可是我平时看的那本书不知道让你给收拾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十分钟也没找到,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把我的生活空间全部打乱了,我的房子里原来很乱,可是什么东西我都能随手拿到,现在不乱了,可是什么东西我都拿不到,这很别扭,你明白吗?”
看着张钢微皱的眉头,看着张钢的嘴唇在不停地嗡动,我的大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混浆浆地搅作一团,一下子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法反应张钢的话,大脑里苍白一片,呆呆地看着张钢还在说话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竹,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已经习惯了单身生活,虽然我喜欢你,虽然和你做爱非常舒服,但是我无法再全部、全方位、24小时地接纳你,你是一个好姑娘、好女人,但是我不能把我全部的业余时间都给你,刚才在外面喝酒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负罪感,好像你在家里等我,而我在外面喝酒是欠了你什么似的,可是我并不欠你任何东西,我们之间的交往是你情我愿的交往,你说你等我回来,这话让我很内疚,虽然你说这话不是想让我早些回来也绝不是想让我内疚,可是刚才喝酒时,我喝得非常不舒服,好像我做了错事一样,如果我真做错了也行,我什么错也没有却有犯错的感觉,这感觉太不好了,你知道吗?你对我的关心太多了,你的关心让我感觉到一种压力,非常不舒服。“
“那你要怎样呢?”
我终于听得懂张钢的话了,但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怎样,若竹,我说了,你是好女人,我也喜欢你,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但不能总在一起,天天做爱我体力不行,就算我体力可以,天天做恐怕也会做腻,我们要么一天见面半小时,要么一个星期见一面,每次见三个半小时,你看怎么样?”
一天见面半小时,或者一个星期见面三个半小时?三个半小时不错,比半小时长多了,可是一个星期七天,用3。5小时除以7,那不还是一天半小时吗?我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这道算术题,忍不住喃喃自语地说道:“一天见面半小时?这半小时能干什么呀?”
“我们可以说说话,聊聊天,知道你这一天过得很好,看看你的样子就可以了。”
张钢的声音非常的温和,温和得让我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我心里的话,我看着张钢怯怯地说:“哦,其实我也并不是非要天天和你做爱,只是我们刚刚认识,可能还在兴奋期吧,其实这两天我也非常的累呢,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是一天只见半小时我觉得有点短了,不够。如果我在一天里想过你两次,两次都想见你,难道要把半小时分做两次,一次接见我15分钟吗?“
“若竹,这样说话就不友好了,你也看到了,我一天的工作多忙,我还要和朋友们应酬,我还要看看书,我还要睡觉,一天下来还有多少时间了,你说是不是?”
“是倒是,可是,可是如果真要这样执行的话,那我们算什么呀?钟点情人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做下半辈子的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还要受时间地点的约束吗?我想和你天天见面,等开学了我不能天天在你这里住,但是现在条件许可,我想天天在你这里住,我想天天晚上都睡在你怀里,难道这样子不行吗?”
“若竹,你这就太贪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钢的语气有些不快,甚至有些冰冷了,这和前天、昨天的他有些不大一样了,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们做了二夜的爱他累了吗?我想和他在一起睡觉,这想法真的很贪婪吗?他说喜欢我,喜欢和我做爱,那为什么又不愿意总跟我在一起呢?我看着张钢紧绷的脸,一时不知做何判断才对。
“若竹,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好么?以后我尽量抽出时间每天和你在一起半个小时,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陪你,我们就一个星期一聚,我保证陪你三个半小时,好么?”
“不行,绝对不行,半个小时太短了!”
我忽然冲口而出,不知为什么,一股愤怒从心底升起,我不要做半个小时的情人!
“若竹,你这就是无理取闹了,你是一个讲理的女人,不能这么任性哦。”
我才不要讲什么理呢,我只知道情人不应该限定时间,其他的什么好女人、坏女人的,讲理不讲理的,谁在乎?我看着张钢一字一句地问:“你决定了?以后我们只能每天见面半小时?”
“是,只能半小时。”
张钢的口气异常的坚定,我看了看他,没再说话,如果是这样,那我要离开这间房子,离开这个让我充满希望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感情不应该是这样,情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程序,既然我和张钢说好了做情人,那我就可以随时随地地亲他,吻他,我想什么时候爱他就可以什么时候爱他,而不应该被限定时间,限定地方,做一个钟点儿情人吗?难不成我们的情只可以在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之间定时发作?或者做个七点到七点半的新闻情人?我不要这种限定的情,约束的爱,真感情是不能被约束的。
我看着张钢的眼睛,镇定地说:”我要回去。”
“不行!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明天再走。”
“不,我现在就要回去。”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就是这个男人,二天前在我耳边亲热地说喜欢我,现在就这么对我横眉冷对吗?不!他没这个权利!我也不要受这些!我坚定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任性,如果你现在就走也可以,以后就别再来了。”
我再一次认真地看了看张钢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满愤怒,我知道张钢真的很生气,也知道是我让他非常生气,我知道我任性,不可理喻,可是既使全是我的错,我也必须走,因为我不能待在钟点情人的地方,我待不下去,我再看了一眼张钢,无言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张钢的家。
当大门在我身后咣当一声关上的时候,我的心也咣当一声从胸膛里震落到地上,我赶忙低头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心,我一下子就变成了无心人,我的肉体迅速枯干,十分钟的功夫就变成了稻草人,哦,我必须去找桃丽丝,我必须和桃丽丝一起去漫游仙境,找回我的心。可是漆黑的楼道里怎么没有一点光?我看不到方向,我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到街口儿,突然在大道旁开满了无数朵黑色的花朵,哦,不,我看错了,那不是黑色,是白色的花朵,哦,也不是白色的花朵,是白色的魔灯,那是指引我寻找仙境的魔灯,只要我顺着魔灯的方向向前走,我一定能找到我的心,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我忽然发现魔灯下的一棵树在不停地摇晃,好像在向我招手,我走过去,看到一片树叶上坐着桃丽丝,虽然她现在变身成一个小肉虫儿,可是她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我还认得出来,我轻轻的摘下那片载着她的树叶,把她和树叶儿一起捧在手里,只要和可爱的桃丽丝在一起,我们就一定能找回我的心,我看着桃丽丝,捧着那片树叶儿,向魔灯闪亮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