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很快到了学校。
走进学校的大楼,大楼里静得出奇,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没有学生的学校仿佛被抽干了血液的躯壳,苍白没有活力,一如此刻的我。我打开门,看到地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燕姐写的:“韦若竹,放假就来找你,已经找了好几次了,你都不在,回来的时候一定联系我,有急事。”
我打开手机,拨了燕姐的电话。
“燕姐,是我,什么事?”
“韦若竹,你可出现了,这几天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我去散散心,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李铁要请咱们跳舞,都跟我联系好几次了,我这就跟他联系,你等着。”
我没有心情跳舞,更不愿意和李铁跳舞,因为看到他就会想到王律师,我恹恹地说:“算了,燕姐,我不想跳舞,尤其不想再见王律师,打住吧,你知道我不是烦你,但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们。”
“我保证没有王律师,你还不相信我吗?他那副德行,就算你想再见他,我也不会让你见他了,是李铁想请我,我说二个人去不好,又想着你一个人在宿舍,这才去找你的。”
燕姐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实在无法再拒绝她,虽然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倒也不好太拂逆她的美意。不过此时我的心思的确不在跳舞上,我又给女儿拨了一个电话,她的声音似乎明朗多了,她说她爸爸给她买了一套水彩,还有几支毛笔,说此刻她正在画漫画呢?听到话筒中她的高兴,我几次想问她还要不要马上回来,但是想想这话实在是多余,既然她感觉好,那就好了,她在哪里并不重要,又想问问她其他的事情,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历练也许对女儿是一种经历,想来想去,终于把我自己想得糊里糊涂了,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女儿是最好的,也不晓得现在的我神经兮兮的是不是有些变态,总之,听到女儿的声音,我没有安静下来,反倒心乱如麻,如坐针毡,燕姐来找我的时候,我二话没说便起身和她走了。
到了“颐园”舞厅门口,远远地看到李铁和张钢站在那里,那情形让我想起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张钢看到我没有说话,冲着我轻轻地点了下头,我心里不禁一楞,有意无意的,和张钢也见好几面了,可是这个男人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人和人真的很奇怪,我能和文化人儿不相不识地在宾馆里开房,却无法和眼前这个人走近一步,这实在是有些不可解。
进了“颐园”舞厅,我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眼舞厅的布置,这里比我们学校旁边的舞厅感觉好一些,没有电灯,舞厅内全部是烛光,那种放在高脚杯里一朵朵的粗莲花蜡烛,整个舞厅都黑漆漆的,在黑漆漆的大背景下,是一朵朵盛开的粉色莲花,让我想到了放河灯,放河灯的莲花要低一些,这舞厅里的莲花却在桌子上的半空中,幽幽的有一种诡异的气氛,按说这也算朦胧美了,但我感觉心里不大舒服,隐隐约约的那烛光里总是跳动着不安,前台乐队正在演奏蔡琴的一首歌<三年>,左三年,右三年,人生能有几年,……本来心情就很苍白,再听了这首歌,我的心情更加闷了。
“韦若竹,我请你跳这支舞。”
李铁大方地走到我跟前,我快速地瞄了一眼燕姐,觉得不太对,他应该先请燕姐才是呀,怎么会先请我呢?我看看燕姐,燕姐默契地冲我鼓励地点了一下头,看得出,她不但没想法,似乎还和李铁有着些许的默契,我并不是扭捏之人,既然他们俩都没想法儿,我更没想法了,来都来了,那就happy吧。我站起身和李铁走下舞池。
因为头一次和李铁跳舞,又因为他是燕姐的好朋友,而且十之八九还是亲密的好朋友,所以我和他的身体保持了一点点距离,这倒不是我封建,而是小女子我的为人之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女子当然也有所爱有所不爱,李铁倒也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心劲似乎不在这上面,果然,刚走了几步他就说话了:“韦若竹,老王的事对不起你,我知道他抠门儿,但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对你。”
“也不能全怪王律师,还得说我自己不招人儿爱,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
我淡淡地回了李铁一句,说的倒也是心里话,现在想想:和王律师相处的了三个月,我从头至尾就只想他请我吃黑椒牛排,好像着了魔一样,只给他做了一顿饭,却又十二分的怀疑被他耍了一道,现在想想,就算不被他耍,就算他一点耍我的心思都没有,我也非常不愿意给他做饭,这样的一想,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以前和前夫生活的时候,都是我做饭,我从来没产生过不愿意给他做饭的念头,可是这王律师,我就做了一顿饭,心里却像倒了八辈子大霉一样的窝囊,为什么?无他,不平衡。为什么不平衡?这就又饶回来了,因为我想从他那里索取黑椒牛排没得逞!
其实客观地说,黑椒牛排和排骨,甚至肘子,都不过是人们食用的某种动物身上的肉而已,只有味道的差异,本质上是一样的蛋白质+脂肪+其他,可是王律师请我吃排骨,吃肘子,都是非常好的意思,但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就想让他请我吃黑椒牛排,吃不到我就不高兴!这样一分析,其实是我比较不讲理了,或者说我要求太高了,我是一定要王律师请我吃我爱吃的东西,而他爱吃的东西,哪怕是龙肉,只要我不喜欢,龙肉我也当老鼠肉一样恶心!
那为什么非要王律师按我喜欢的方式来请我呢?……
正想得出神,李铁又说话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再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这也是你燕姐的意思,她说和你是好朋友,你要不快乐,她就不快乐,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快乐,我准备把我小学、中学的同学都搜集起来,一直介绍到你满意为止。”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李铁,谦虚地说:“别这么说,我这么一个老丑又臭脾气的女人,怎么还敢满意不满意别人呢,只有别人满意不满意我的份儿,哪有我乱挑的份儿?”
李铁放在我后背的手微微用了下力,温柔地说:“谁敢说你老丑,你可是正当年呢,不是说三十不浪四十浪,四十正在浪头上嘛,呵呵,如果我的小学、中学同学还不能让你满意,我准备把我同学的同学也搜集起来,你别怕吃不消就行。”
我木然地听着李铁的话,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懂了,李铁见我半天没吭声,他拥着我的手在我后背上稍稍用了些力,亲切地说:“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像你这个年龄,这么好的条件,再结婚一点也不难,为什么不再找个男人嫁了呢?找个好归宿,找个好老公好好的过日子多好,找个男朋友不结婚,那能有什么保障?等到你老了,孩子结婚了,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多没意思。”
听着李铁的话,听着蔡琴的《三年》,我机械地挪动着双腿,是呀,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多没意思。我高高地仰起头,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屋顶:圣母玛丽亚,给我智慧吧,我不要看得太远,只要一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