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师不请我吃饭的事,让我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正确答案,想着在门口偷听到他说的话,他是对我有好感的,可是见面后的一连几天之内他都没有约过我,实在不知做何感想才对,无情无绪地去上班,红姐一看到我就紧走了两步。
“若竹,我已经给你联络上了,红屋咖啡吧,今天中午见一面吧。”
我看着红姐,一时竟转不过脑筋,想清楚我也曾经跟她说过约会情人的事,这才调整过来情绪,想告诉她昨天下午和王律师相亲的事,可是嘴唇动了几动,竟是没有说出口,倒不是怕红姐知道,只是实在没什么内容可说。第一次相亲虽然不算尴尬,却是感觉极其不好,从来不知道相亲是这么的伤自尊!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不过想想是我先跟红姐说要帮我联系的,不去显得太过拖泥带水,便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好,中午你也去,大家一起见面会多些话题。”
红姐看看我的脸色,也没多说,约好了中午见面便走开了,我看着红姐的背影,我对自己有些怀疑,去见男人去找个情人不是我计划好了的事情吗?怎么一点情绪都提不起来呢?十之八九是因为那个王律师没有请我吃黑椒牛排吧?想想自己这么大的人了,非惦着那牛排做什么呢?实在有些小家子气,这样的怨着自己,越怨竟是情绪越低。
情绪这东西实在是夏天的雨,来去不定,当我看到红姐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时,我那低了一上午的情绪突然就高了起来。这男人长得可真帅,个头儿肯定超过1。80米,虽然他和李铁、张钢都差不多高,可是他们三个人的气质却是明显的不同,李铁的气质有些军人的英武,张钢则是典型的儒雅,而这个男人的脸上则有某种温顺、某种恬静,瘦瘦挑挑的,但肩很宽,额头也很宽,颧骨也很高,最有特色的是他的两只眼睛深陷,有些欧洲人的样子,我怀疑他祖辈有前苏联人的血统,他脸上的神情虽然肃静却不冷,让你感觉到那是一种修养而不是拒绝,他的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可是一点也不显老,显得很成熟,很智慧的样子。我快速的几眼瞄下来,已经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心理,觉得自己的外表配不上他。好在我个子不算矮,总还撑得起架子。
“这是我同事韦若竹,这是我朋友王苏。”
红姐的介绍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看着这个叫王苏的男人衿持地点了点头,对这样的男人,你没有办法粗鲁。
“你好”
他竟然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我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自己喜爱的歌星跟自己握手一样,楞了楞神才想起来应该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的手一握就感觉到他的手又长又润,真软,不像四十多岁男人的手,倒像是弹钢琴的手。我感受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眼神,有些不愿意把手拿回来,真奇怪,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握手,我竟然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那眼睛里分明流露出喜欢我的神情。红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王苏一眼,她笑着对我说:“坐下说话吧。别总站着呀。”
红姐的笑让我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太久了,握手也握得相当长了,抽出手坐在椅子上,竟是如坐针毯。刚刚坐下,红姐的手机就响了,她啊啊地说了几句,便对我说:“你们俩聊吧。我家里水管子漏水了,小区管理员叫我回去一趟。”
“那我给你打个车走吧。”
王苏体贴地送红姐出去,红姐客气地推辞着,王苏还是随她走出了咖啡吧的门,我看着王苏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个绅士,觉得这个男人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在的修养都很优秀,能有这样的情人真的很棒,就不知他对我什么看法,如果他也喜欢我,那可真是天作之合了。
“小姐,用什么饮料?”
服务小姐拿着茶单走到我跟前,我接过茶单点了一盘腰果,一壶菊花茶,正想对小姐说话,王苏走了回来,我把茶单递到他手里,百般轻柔地说:“我已经点了一盘腰果,你喜欢吃什么?”
他接过茶单没有看,却看着服务员说:“女士鸡尾酒有什么?”
“红粉佳人、夏日午后、维尼斯之光、清吻、蒙娜丽莎……”
服务小姐业务熟悉地报了一大堆酒名,王苏想了想,看着我说:“来一杯夏日午后吧。你肯定愿意喝。”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我爱不爱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张嘴就点女士饮料,这份呵护倒着实让我受用,自从家父去世以后,七、八年了,我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像父亲一样的爱护,真的很舒服。我心里油然产生一种依恋,要是现在能偎在他怀里叫他一声哥哥,那该多美呀。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王苏脸上仍然没有笑意,可是他的话分明让我感觉到温暖,我看着他,放下所有的戒备,坦坦白白地说:“让我想起了我父亲,他已经去世了,但你的风格很像他。”
“哦,这么说你对我印象很好了?”
王苏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笑意。这笑意是那么的透人心脾,仿佛三月的春风刹那间吹开了漫山遍野的花朵,我的舌头一下子变得灵光起来,马上口若兰花地说:“当然,这世界上会有女人对你印象不好吗?”
“你真会说话,这世上的女人对我印象不好的多着呢,我其实是个别脚的舞伴儿,刚刚学跳舞,只会走平步儿,虽然现在还是不停地跳舞,那只是我现在对跳舞比较有兴趣罢了。”
王苏那刚刚灿烂的眼底划过一道痛,壁灯虽然很微弱,不过我还是看得很清楚,那痛很隐忍,但却很清晰,我真的不能想象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男人会有女人不喜欢?想想倒也可以理解,温柔如邓丽君不是也红颜早逝,客死异乡吗?优秀如我,不是也一样的离了婚吗?人的命运的优劣,实在不是优点就能取代的,默默地为他斟满茶,也为自己斟满,我呷了一小口,轻嘬着没有再说话。
“说说你吧,听红姐说你离婚了,你丈夫怎么会舍得和你离婚?”
王苏的眼睛在我的脸上饶来饶去,那眼神分明是很欣赏我,我受用的同时,看得出他不愿意谈自己,这倒也不奇怪,但有些奇怪他的话,便挑了挑眉,笑着问:“我这样的女人不是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特别吗?”
“一打眼就知道你很有文化,也很有修养,还很善良,应该是个好女人。”
“呵呵,真的?你真这样看我?”
我笑了,从心底笑到心尖,我一向认为我的好都在骨子里而不在面子上,没想到只跟王苏一面之缘,他竟然看得这么明白?听别人夸自己总是很高兴,听自己喜欢的男人夸自己,那就不是高兴而是happy了,我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也是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经不起别人对我好,听王苏这样夸我又这样呵护我,我良心一发现,便对他说了实话。
“我不知道红姐怎么跟你说的我,我现在呢,虽然离了婚,但是不想再结婚,只想找个情人,累了的时候有个肩膀靠靠,烦了的时候,有个男人听我说说话,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每星期见一次面就行了,如果你是想再婚,再找个妻子的话,那么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关于这个,我不想骗你。”
我说完这番话便看着王苏的眼睛,想让他看到我的真诚,王苏快速地扫了我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发现他的手有些抖,这倒有些意外,刚要再说话,王苏闷闷地低着头说:“我其实还没离婚呢,只是和我妻子分居了,不过我们虽然没离婚,倒也和离婚没什么分别,我们已经有一年没在一起住了。”
听了王苏的话,我感觉有些意外,但却莫名其妙地舒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说:“哦?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你打算分一段时间后离婚还是看看再说?”
我一边回着王苏的话,一边琢磨着红姐的意图,她应该知道王苏的情况,可是她却没有跟我说这一层关系,红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她知道我想要情人而不是丈夫?不然怎么会把王苏介绍给我呢?
“我们俩个是一起上山下乡的知青,我们俩在一个连,那时候的林区,方圆几十里也没几个人,冬天封山的时候,北风刮着大雪,几个月不见一个外人,看到一个人就觉得特别亲,那时候年龄又小离家又远,哪像现在这样有电视有VCD的,天一黑就什么也没有了,黑压压静悄悄的真是寂寞,只要有个人声,有个人的动静那就算音乐了,后来就稀里糊涂地和她谈上了,现在想想,也说不上到底是打发日子还是打发寂寞,能确定的是当时我们肯定都寂寞,虽然返城后我们结了婚,可是从结婚第二天起就开始闹冷战,冷来冷去的已经快二十年了,跟她离婚吧,亲戚朋友的,拉不下这个脸儿,不离吧,真是没意思!哎,我们这一茬人真是亏大了。年轻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哇,可是毛主席手一挥,我们就都跟狼似的呼呼地往乡下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呢?现在明白点事儿了,也到岁数了。“
王苏说着话,落寞地拿起茶杯,看他那一脸的萧条,很是让人不忍。我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情绪走进了他的年代。想着我看过的《年轮》,那个年代的人的确不是一句话二句话能了解的。如果说王苏后悔当初把青春稀里糊涂地献给了他的妻,,那他的妻又何尝不是后悔当初把青春也献给了他呢?想想我和他这样的聊着,他的妻说不定也正在回忆着从前呢,心里一个不忍,便说道:“我没经历过你那个年代,但也多少看过一些书,你的妻应该也是不容易的,有没有试过和她好好沟通一下呢?”
王苏放下茶杯,满眼疼痛地看着我说:“沟通?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会沟通,也能沟通,但是我懒得沟通!那个家冷得像个冰窑一样,沟通?和她?整天摆着个冰箱脸对我,我真是一点心情都没有,就这么耗着吧,耗一天算一天,看看到底谁能冷过谁?”
王苏的绝决让我无言以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无法想象对我呵护有致的这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会像冰一样冷。
“她那个人,心眼也不算坏,这么多年了,倒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对家也尽心尽力,可她那小姐脾气,你不知道,实在让人无法忍受!我不是说她的坏话,可是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我是报社里的摄影记者,我的工作没有规律,哪儿发生了一个杀人案,省里开人大会,哪个明星来演出,不论是红事还是白事,我都要到现场去拍照,领导一个令,今天晚上不能回家,我就得在单位守一宿,谁叫我是干这个的呢?有一次我回家晚了,她竟然把门反锁上不让我进屋,我累死累活地爬到六楼,站在门口活活进不去,大半夜的,敲门也不是,喊人也不是,我就站在家门口,整整站了二十分钟,死活进不去,我忙了一天,累了一天,又冷又困,最后没辙,只好走回单位睡沙发,那天晚上,我真是气坏了!”
王苏说着话,用手搓了搓脸,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呵呵,是不是你妻子是误会你出去玩回来晚了?如果她知道你是工作回来晚了,不会不给你开门的。”
“你还真猜对了,我每次因为工作回来晚,她都嘟嘟囔囔地连摔带拎,我跟她越解释,
她越不信,你说有这样的女人吗?”
“那事实上你是工作呢还是出去玩了呢?”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工作,有时候偶尔同事朋友的有些应酬也是难免的,可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呀。”
“哦,这不就得了,还是你有出去玩的时候,不然她不会那么生气的,这一点我了解,女人可以容忍丈夫工作很晚,但是不能接受丈夫老玩得很晚。”
“就算我出去玩儿了几次,不是也正常吗?现在这社会,这形势,哪个男人不玩儿呀?不玩的男人还叫男人吗?再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玩能玩到哪里,出格也出不动了,出去玩玩,最多也就是补回以前上山下乡时没玩过的,这也算过分吗?”
“呵呵,过不过分不好说,不过你妻子倒是挺有个性呀。看来对付你还是比较有效率的。虽然她那么做有些过分,不过我能理解她,哪个女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希望丈夫在家里陪着自己呢?她的生气也算正当防卫。”
“我怎么不陪她,我有点空儿的时候就回家陪她,可是每次我一腔热情回去的时候,她总是给我一个后背,想跟她亲热一下,她不是说这不舒服就是那儿不得劲,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时间一长真是怕了她,宁可一个人到沙发上自摸儿也不愿意摸她一下。”
听了王苏的话,我再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他不像四十岁的男人倒像个十四岁的男孩儿,一脸赌气的样子,看着他脸上一道道成熟的线条,配着他孩子般的话,越看越是可爱,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儿。
“呵呵,女人都是这样的,你一碰她她就给你后背,不能说明她不想要你的爱抚,只能说明你的前期预热工作没做好,即你的技术活儿没达到段位,哪个女人不想被丈夫爱呢?之所以有那么多妻子给丈夫后背,那不是原因,而是结果,那不是女人的错,你不能在清晨起来的时候当她不存在,不理她甚至是骂她一通,晚上回来又没事人般无条件地让她陪睡,女人不是机器是人,而且是很感性的人,你前期不预热,晚上她就找不到感觉热不起来了,你要是早晨把家里的青菜拿一棵当玫瑰充满爱心地献给她,临出门的时候再抱抱她,哪怕是轻轻地抱一下呢,晚上不论你回来得多晚,她都一定愿意陪你睡,而且会主动要求陪睡,你信不信?”
“照你这么说,不要把女人当成独立的人,只要把女人当成小狗儿一样,宠着、哄着就行了?”
王苏有些探寻地看着我,我忍不住笑了。
“是呀,这世界是个男权的世界,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的主宰者是你们男人,女人就算再要求独立,心里再前卫,总是脱不了几千年来一点一点养成的奴性,因为女人已经被奴役习惯了,就像带的枷锁一样,第一代人的枷锁具有羞耻和惩罚的意味,到了第二代人身上,羞耻和惩罚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因为每个女人的身上都有这种羞耻的标志,那么羞耻也就不再具有惩罚性和警戒性,到了第三代女人的身上,这种枷锁已经变成了她们与生俱来的一种附件,佩带的时间久了,几代人下来,已经失去了最初惩罚的象征,而变成一种佩饰,对于已经习惯了这种佩饰的人,你突然要摘下来,她会觉得身体上少了什么,会不习惯的。”
“头一次听女人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新鲜,难道女人真的都像你这么想吗?”
王苏的脸上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反正今天晚上有大好的时间,我决定再给他洗洗脑。
“你看我是不是很前卫?我不想再要婚姻,只想要个情人,玩潇洒,玩心情,可以说赶得上现在的形势,可是我知道,我其实是落伍的一代,我身上的佩饰已经镶嵌进我的骨子里,摘不下来了,我有一种预感,虽然我现在不想再婚,不想再走老路,可是潇洒,心情,恐怕这两样我都玩不明白,估计最后不把我自己玩进去就算是高智商了。”
“你这个女人真的是我见过的很特别的女人,你的思想让我觉得非常的新鲜,那么我问你一个一直困惑我的问题,你说你不想再结婚了,你不想再结婚的原因是你不敢再要婚姻了还是不愿意再要婚姻了?”
“嗯,怎么说呢?我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婚姻这种形式的,这主要是指有个专职男人为我服务这一项内容,但是我也不敢再要婚姻了,也不想再要婚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苏的脸上露出极度的困惑,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王苏看着我的笑,他也笑了,我更加笑着说:“笑你有意思,这么大的人了,长得这么酷,却对这么简单的话都不明白,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吗?”
“我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想试试吗?”
王苏的眼睛忽然间像锥子一样紧紧地盯着我,我的思路还在刚才说的话上,被他突然这么一换眼神,一个不防备,血液酥地一下起了震颤,从心头一直颤到心底,哦,过电了!有多少年了,我没有过这种感觉,最后一次过电好像是在大四吧?我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掩饰地去拿腰果,那腰果竟然滑兮兮地拿了几次都没有拿起来,王苏轻笑了声,拿起一枚腰果送到我嘴边,我不知所措地去吃那枚腰果,王苏的手指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划过,我的唇碰到王苏的手指,他手指上的肉很细很软,虽然是极轻地触到我的唇,可是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王苏的手似乎也轻轻地抖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们俩之间的空气都在轻抖。王苏把腰果送进我嘴里却没有把手拿开,而是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唇,那轻触,触得我心颤,我有些坐不住,想滑倒的感觉,双手情不自禁地抓住王苏的手,将他的手掌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这手与脸的皮肤接触是那么的温暖烫贴,暖得我满心酸楚,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女孩儿,没有人爱,没有人理,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我,眼圈一湿,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一点一点地舔着王苏的手掌心,这动作不是很优美,可是我非常想这样做,似乎不停地吻王苏的手掌心,他就会爱我,他就会像主人一样,把我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小狗儿抱回家去。
王苏默默地任由我亲着他的手掌心,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他把另一只手缓缓地插进我的头发里,四个手指一下一下地推磨着我的头,他的手虽然修长柔软,但却很有力,我的头,不,是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在他的手下,都似化成了一团泥,再不成型,都化在他的掌心里。